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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昭毋挂念,膑自有去处。”

    孙膑抬眼,安静地看着他要放飞的鸟儿。

    “昭若记挂,便早些平安回来。”

    *

    秦昭和桑冉去招贤馆取国府令考察秦国国情时,孙膑没有去送他们。

    他独自呆在房间里,听着外面一茬又一茬士子们离开栎阳。

    等待是件漫长的,会消磨人心的事。

    但孙膑不在意,人生巨变的那刻起,他就习惯了等待和忍耐。

    小雀停在孙膑肩上,叽喳两声。

    他单指摸摸它,至少还不算孑然一身。

    “孙膑孙先生可是在此入住?我等奉上将军之令,邀先生前往将军府一叙。”

    “劳烦诸位。”

    等到孙膑踏入上将军府,小雀先飞了出去。

    他驱使轮椅去追,不料它撞上一位稚子,落在它手心。

    “先生可是君父的客?我叫赢驷,这鸟真好看。”

    第31章 秦·招贤

    垂髫稚子捧着小鸟望向孙膑。

    赢驷想到见客要行礼,但翠绿的鸟儿缩在他掌心,一时间有些为难。

    摔到鸟他舍不得,捧着鸟他又做不成动作。

    “小雀。”

    孙膑适时呼唤鸟儿,小家伙在稚子手中翻腾一下,顺从地起飞落到主人身上。

    “先生这小鸟真乖巧,能懂人话。”

    赢驷的眼睛亮亮的,盯着小雀移不开眼。他一激动,秦语就自然地蹦了出来。

    这下可好,秦国的小公子小脸一红,不知该如何是好。

    “君父?你是国君之子?”孙膑用秦语问话,特意软了声音。

    “先生会说秦语?太好了,赢驷的雅言还不熟练。”赢驷欣喜地抬头,腼腆地小跑到孙膑身边,“我带先生去寻君父吧。”

    身后的军士推动轮椅,往屋中前进。

    孙膑心中闪念:邀他来得人是赢虔,不想国君也在此等候……

    看来鱼虽咬了饵,不只想要钩上的饵,还要将人拖入水中——他倒是不怕秦君有心思,就怕他没有心思。

    路程不远,没走多久就到地点。

    赢驷在门口停下,目送孙膑入内和父亲、大伯商谈。

    孙膑见他如此懂事,心有恻隐,把小雀取下递给他。孩童虽惊喜,却没有立即接下。

    “先生?”

    “带着它不好见人,小公子能帮膑照看一二吗?”

    “先生放心,赢驷一定好好照顾小雀。”

    身在帝王家的孩童,捧着手小心翼翼地接过小鸟。

    他的笑容满溢着快活与灿烂,一直以来的平和之下,终于有了那么一丝属于稚子的活泼。

    ……

    孙膑一进屋,便见嬴渠梁和赢虔在舆图上比划。

    他略挑眉峰,自挑明身份之后,这两位倒是对他不避讳。

    他反而有些理解秦昭喜欢秦国的原因了:这里的人从上到下都是直肠子,丝毫不知矜持为何物。

    都说礼仪齐鲁燕,对孙膑这种齐国出身的人来说,有些礼是刻在骨子里的。

    但秦国不一样。它里里外外的粗放让孙膑有些不适,但这种务实避虚的作风,他倒是不讨厌,甚至有些欣赏。

    “孙膑见过秦君,见过公子虔。”

    “你可算来了,来来来,快来一起看看……我那天把宰掉的魏狗送到他们边界,哟呵,他们竟然屁都不放一个。近日过来的消息,他们这会儿倒开始在边界窸窸窣窣。”

    “大哥,你这样对孙先生不妥!”

    赢虔一拍脑袋,拱手致歉:“啧,忘了先生还没在我秦国任职……我说你啊嬴渠梁,你动作快点不行吗?咱们军队多一个好用的脑子,肯定能和那狗魏好好在干上一场!”

    说到急处,赢虔作势要去踢不争气的亲弟。嬴渠梁伸手制止,让兄长千万冷静。

    孙膑看着毫无国君和公子形象的俩人,不知该喜对方不曾当自己是外人,还是该悲秦国的“国风”和六国别如天堑。

    “若是为此,膑便更不宜现在被招入秦。”

    孙膑驱动轮椅缓缓移到舆图前,向他们解释。

    “那伙刺客确为膑而来,不论是膑死于他们之手,还是他们死于秦国之手,幕后之人皆有思量。”

    “若膑真入秦君麾下,依照庞涓对膑的了解,边境的小动作是些小小诱饵……若是膑真报仇心切,定利用秦魏死仇反击。

    “是时,摩擦扩大,即使庞涓远在大梁,也能在军报战势中找出膑的手笔。到那时候,若魏王脑子一热,秦国或许又要面临大军压境了。”

    赢虔当即一呸:“大军压境?鸟,咱老秦人又不是没打过,怕他个卵。”

    孙膑笑了笑,指着舆图说:“公子虔,现在秦国还打的起仗吗?”

    赢虔不说话了。

    老秦人不怕打仗,但现在真要再战,那国必亡——不然国君发招贤令做什么呢?

    强秦,底气足了,军队才能锐气。

    “国君和上将军不必理会,毕竟秦国境内正值招贤,‘维护列国士子安全’绝对无错。平时秦国怎么应对边界魏国骚动,现在就怎么应对。”

    孙膑指向舆图上安邑的位置,面露讥笑。

    “现在魏国的重心在与齐角力,秦国抓住此机会好好富国强兵。魏国四战之地,不知先取纵深……”

    孙膑盯着舆图忽然缄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