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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战新军各部折损将士一千七百余人,是新军建军以来,一场战斗中损失最大的一战!

    第二百二十九章 伤兵与争论(一)

    夕阳之下,济南府城内外归于平静,不管是清军还是明军各部,都在忙碌着战后的首尾事宜。

    白天的战场上,还有明军、清军双方的数百士兵各自打扫着战场,不过由于那些清军士兵是撤退之后折番回来的,所以此时战场上的清军士兵尸体都被“处理”过了,不但首级都被灵山卫新军将士砍下带走,就连铠甲和衣服都被拔走,只剩下数千具光溜溜的无头尸体。

    而此时战场上的灵山卫新军与督标营阵亡将士的遗体,早已经全部运回城内安置。

    夏日的傍晚,清风徐来,但是带着浓浓的血腥味,吹过凌乱残酷的战场,不断发出阵阵呜咽声,仿佛有无数亡灵在哭泣一般。

    中营左总百总郭荣怒视前方,不远处便是十几个正在收拾同伴尸体的清兵,看旗号铠甲,应该是满州镶白旗的鞑子兵。

    “这些狗东西!”

    中营纠察官于迁也带着几名辎重兵和民夫走了过来,那些辎重兵和民夫拉着几辆大板车,上面都是一些缴获的兵器和旗号等物资。

    “你们先将东西运回城内。”

    “是。”

    随后于迁拍了拍郭荣的肩膀,说道:“今日的战斗已经结束了,不要冲动,想要报仇,等明日战场上见!”

    郭荣点了点头,说道:“我只是恨!今日咱们伤亡太大了,巨鹿之战那么残酷,打生打死好几天,也没有今日一天的伤亡大!”

    “唉!是啊。”

    于迁说道:“我听说,前营右总百总郭铭绪也受了重伤,被尚可喜手下汉奸兵的火铳击中,估计也就是这一两天的事了。”

    “什么!”

    郭荣诧异的看向于迁,堂堂灵山卫新军,什么时候吃过这么大的亏!

    随后郭荣愤怒的将手中的一把断刀扔到远处,声响顿时引得远处的十几个清兵注意到这边。不过很快那十几个镶白旗士兵交头接耳了几声,便匆匆离去,显然不想在这里多生事端。

    于迁看着气冲冲往回走的郭荣,大声问道:“你去哪?”

    “我去城里的伤兵营,我要去看看郭百总!”

    济南府城内。

    刘衍率部撤回大营之后,为了让部下伤兵得到更好的救治,直接将数百名伤兵送到了城内安置,由百户鲍学镇带着随军的医官组建伤兵营,就设立在城中南城门内的几处院落中,由众人紧急救治。

    卢象升和颜继祖闻讯也急忙派来不少城内的大夫帮忙,还派卢怀英送来了不少的药品、干净布匹等物品。

    当郭荣带着几名亲卫赶到伤兵营的时候,正好遇到了刘衍。

    “大人!”

    刘衍正蹲在地上,查看一名伤兵的情况,抬头看了郭荣一眼,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了。

    鲍学镇站在旁边,郭荣凑过去小声问道:“鲍百户,前营百总郭铭绪在哪,情况如何了?”

    鲍学镇指了指另一边,说道:“在那边,左腿被火铳击中,我准备今日为其截肢,能不能撑下来,就看郭百总的造化了。”

    郭荣吃了一惊,脸上露出了惋惜和悲痛的表情。此时刘衍站起身来,对二人招了招手:“去看看郭百总。”

    “是。”

    伤兵营内到处都是哀嚎的声音,刘衍等人穿过忙碌的人群,只见郭铭绪已经转醒,正生无可恋的看着营帐顶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脸上还时不时的闪过一丝痛处的表情,龇牙咧嘴的哼哧几声。

    “大人!”

    郭铭绪忽然看到走过来的刘衍,激动的就要起来,可是左腿的剧痛顿时让其冷汗直冒,不由自主的又躺了下去。

    “别动,躺好就行。”

    刘衍说完便查看郭铭绪的左腿,只见腿上的伤口处已经敷上了药,但是因为天气炎热,所以并没有包裹严实。

    郭荣见状双眼通红,问候了几声,郭铭绪苦笑一声,骂了声倒霉,然后说道:“老子要是死了,你可要帮我多杀几个鞑子!”

    刘衍没理会二人的对话,而是对鲍学镇问道:“铅弹取出来了?”

    鲍学镇说道:“已经取出来了,可是铅弹易取,铅毒难清,再加上眼下天气炎热,这数百伤员大部分都是火器伤,最后能活下来多少,实在是难以预料,最好的结果也是截肢。”

    “铅毒?”

    刘衍微微皱眉,随后便明白过来,所为的铅毒,其实就是火铳铅弹在体内的残留物,以这个时代的清创手段,难以将铅弹的残留物彻底清除,以至于伤口不可避免的会出现化脓的情况。

    在这个时代,伤兵的伤口一旦化脓感染,几乎是不可逆的,轻则截肢残废,重则只能等死。

    郭铭绪也知道自己的情况,说道:“大人,属下死后,请大人照顾属下的家人,以后让她们年节记得给属下烧……”

    刘衍忽然灵光一闪,打断郭铭绪说道:“行了!你死不了,大概率也残废不了!”

    说完,刘衍便直接从身后的亲卫那里要来一颗定装弹,当着众人的面,将定装弹给拆开了:“来几个人,给我按住他!”

    几个亲卫在郭铭绪、郭荣和鲍学镇诧异的注视下,直接将郭铭绪按在床上动弹不得。

    “大、大人?”

    随后刘衍在众人的注视下,将郭铭绪腿上的膏药揭开,把定装弹里面的火药全部倒在了伤口上,惊得郭铭绪顿时大叫了起来。

    更让郭铭绪惊恐的是,刘衍从腰间取出火折子,吹出火苗后,笑着对郭铭绪说道:“我觉得你最好还是不要看,把眼睛闭上,记得不要咬舌头。”

    郭铭绪惊恐的说道:“我、我为什么要咬……,啊!”

    还没说完,刘衍便用火折子引燃了火药,火药猛烈的燃烧起来,众人似乎都闻到了一股奇异的焦香,而郭铭绪在大叫一声后,已经疼的晕死过去。

    刘衍看了看伤口,只见伤口处一片漆黑,一股鲜红的血液开始流了出来。

    鲍学镇惊讶的说道:“这,铅毒几乎没有了,大人你看,流的血都是鲜红的,而不是污血了!”

    刘衍仔细观察了一下,说道:“的确是有效果,鲍百户再仔细清理一下,其他被火器打伤的将士,也按照这个办法来弄。另外清创的时候,可以找些烈酒,简单蒸馏一下,用来给伤口消毒。”

    鲍学镇赶忙记下来,然后问道:“大人,这火药为何可以去铅毒?”

    刘衍自然解释不好,只好说道:“猛火去强毒。”

    鲍学镇重复了几遍,顿时眼前一亮,对着刘衍躬身受教。

    随后刘衍又巡视了一会儿,便走出了伤兵营,直接返回城外的灵山卫新军大营。

    对于这些伤兵,刘衍明白即便有火药清创、烈酒消毒,最终还是会有不少将士残废,将来这些将士无法继续从军,回到家中也无法耕种,他们如何生活?

    刘衍思索再三,决定等到此战结束,将那些伤残的将士全部安置到灵山卫各处火路墩、屯堡去,这些将士凭借战功,充任小旗官、总旗官应该不成问题,到时候用这些将士来充实基层最好不过。

    与此同时,清军大营中也是人来人往,随着夜幕降临,清军各部营垒中哀嚎遍地,显得非常的渗人。

    以清军的医疗手段而言,各旗被灵山卫新军火器打伤的伤兵,最终的下场基本上都是死亡,而且还要经历非人的痛苦才能死去。

    清军之中没有大夫,只有萨满,说白了就是跳大神的神棍、神婆。满人崇尚萨满教,认为只要用各种致幻的粉末、放血、举行仪式等方式,便可以治疗伤痛。

    虽然营中也有一部分被抓来的汉人大夫,可是面对棘手的火器创伤,这些大夫也是束手无策。

    中军大帐内,多尔衮脸色铁青的坐在正中,岳托、多铎、杜度以及蒙古各旗旗主、尚可喜依次坐在下首。

    此时各旗的伤亡数字已经统计出来,克勤郡王岳托脸色凝重的说道:“启禀睿亲王,此战我军各旗伤亡巨大。”

    “满州镶白旗伤亡两千三百余人,蒙古正白旗伤亡一千九百余人,蒙古正红旗伤亡一千七百余人,蒙古镶红旗伤亡一千四百余人,汉军伤亡八千三百余人。各旗共计伤亡一万六千余人。其中各旗的披甲兵有三千余人的伤亡。”

    这个数字一出来,所有人都沉默了,伊拜、布颜代、恩格图三人的脸色更是非常难看,经过白天一战,三人的兵马已经被打残了,如果回去之后得不到补充,蒙古两红旗和正白旗就算是完了!

    多铎的脸色也非常难看,正面冲击灵山卫新军大横阵,被刘衍率部直接击溃,这样的打击让多铎接受不了,此时绷着脸一言不发,周围仿佛弥漫着一股煞气。

    岳托则是看了看多尔衮,说道:“睿亲王,此番南下,我军陆续激战下来,各旗的伤亡人数已经高达一万九千余人!此战再打下去,各旗勇士的伤亡就太大了,得不偿失!”

    杜度闻言猛地站了起来,大声叫嚣着:“克勤郡王是要临阵退缩吗?依我看,睿亲王应立即修书一封,将济南战事的情况禀报陛下,恳请陛下尽起我大清举国之兵南下,一定要歼灭刘衍、卢象升部,为阵亡的勇士报仇!”

    多铎虽然憎恨刘衍,但是听了杜度的话,依然站出来反驳:“安平贝勒要想清楚,此战的实情如果禀报陛下,就说明咱们进攻不利,拥兵十万却吃了败仗!就算陛下率军赶到歼灭了刘衍所部,功劳也是陛下的,咱们都要被陛下责罚,各旗的牛录人口也肯定要被削减。”

    杜度愤慨的看了多铎一眼,却不可否认此话不虚,皇太极借着各种理由削减各旗牛录人口,这已经是不争的事实。于是杜度气呼呼的坐下,不说话了。

    岳托看着多铎与杜度争论,便建议说道:“睿亲王,眼下的战局而言,我军与卢象升、刘衍所部势均力敌,谁进攻,谁就吃大亏。如此,我军不如分兵劫掠各处,以弥补各旗的损失。也许卢象升、刘衍看我军出击各处,便会率部驰援,到时候战局便会发生逆转。”

    蒙古各旗旗主纷纷附和起来,只要不用再与刘衍部死战,让他们三个干什么都是可以的。

    尚可喜是汉人,在这里说不上话,只是唯唯诺诺的坐在一旁听着。

    多尔衮此时的脸色非常难看,众人已经萌生退意,难道自己又要在刘衍手下败输而回?

    第二百三十章 伤兵与争论(二)

    多尔衮犀利的目光扫过众人,众人的争论让其非常恼火,饱含怒火的声音也随之响起:“陛下命本王率军南下征明,将十万大军交给本王,一切决断自有本王做主!如今战事未果,如何向陛下奏报上书?克勤郡王之言殊为不妥!”

    岳托微微皱眉,不过并没有反驳。

    接着多尔衮又看向杜度,说道:“今日之战,我军虽然重创刘衍所部,但是各旗勇士也伤亡不小,所以接下来,我军也不能硬拼,当以智谋取胜。寄希望于援兵?那陛下要我等何用!”

    杜度也是眉头紧锁,心中非常不快,暗道:“重创刘衍所部?就算全灭了刘衍所部,也不过歼灭明军上万人,可是现在各旗勇士就已经伤亡将近两万人了,各旗中披甲勇士更是伤亡惨重,也亏得你说得出这样的话!”

    恩格图、伊拜、布颜代三人所有所思,都是低头不语。

    特别是恩格图,自己率领的蒙古正红旗原本驻守天津,在后方过得非常滋润,周边明军都夺得远远地,大多聚拢在北京附近,任由蒙古正红旗兵马在天津一带肆虐。

    可是随着多尔衮的一道命令,恩格图也率部南下济南府城,随后便在城下遭到重创。

    此时恩格图的心中非常不舒服,对多尔衮意见非常大,只是不敢表露出来而已。

    见众人都不说话了,多尔衮继续说道:“本王以为,刘衍所部骁勇善战,我军应留下一部与之对峙,然后以剩余兵力猛攻济南府城其余三面。只要拿下了济南府城,刘衍部便进退失据,只能撤退,如此我军便可以乘胜追击,一举将其部歼灭!”

    但是多尔衮万万想不到,岳托却再次站了出来,说道:“睿亲王勿怪,此议有些不妥。”

    多尔衮眉头紧锁,冷声说道:“哦?克勤郡王说一说,本王之议有何不妥?”

    岳托眼见如此,便索性说道:“如睿亲王所言,如果我军分兵进攻济南府城,那应该留下多少兵力封堵刘衍部?留下的兵力少了,就一定堵不住刘衍部,以刘衍的用兵,肯定要从城南出兵袭击我军后方。”

    “济南府城之内有卢象升的督标营,有颜继祖的抚标营,这两部明军虽然不及刘衍部强悍,但也不是吃素的,在明军之中堪称精锐。如果留下封堵刘衍部的兵力多了,攻城的兵力就会不足,济南府城就拿不下来。如此如何是好?”

    一旁的杜度眼见岳托出头,也趁机站出来说道:“如此,此战就陷入了一个死结:只要有刘衍部在城外驻防,我军就无法彻底封锁住济南府城。攻城不行,野战也拿不下,如何是好!”

    此时多铎看向多尔衮,虽然心中不满接连唱反调的岳托和杜度,但是多铎也不得不承认,他们二人说的都有些道理,眼下的战局的确陷入了僵局。

    多尔衮沉默许久,随后说道:“既然如此,就依克勤郡王的意思,从明日起,各旗自行派出小股兵马四下劫掠,先补充一部分钱粮辎重回来,再抓捕一些明国百姓,在我军大营四周加固工事。”

    众人领命,恩格图、伊拜、布颜代三人顿时松了一口气,尚可喜也偷偷擦了擦汗,暂时不用跟刘衍部那些疯子对射,真是太好了,现在想起白天的战事,尚可喜的心脏还止不住的狂跳。

    不过紧接着,多尔衮大声说道:“不过我军也不能就此放弃,从明日起,各旗轮番派出小股铁骑巡视济南府城四周,监视刘衍部的动向,一旦发现战机,便立即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