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诛仙之为爱成神》 序章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广袤的神州浩土,本是正道大昌,邪魔辟易。青云门,天音寺,焚香谷为正道三大门派,领袖群雄。中原沃土,一片繁荣,百姓和乐。奈何兽神复生,天下局势,开始变幻。兽神之乱,起于南疆,祸及中原。南疆十万大山,兽妖尽出,暴戾之气,席卷天下,神州浩土,一片惨象。寻常百姓,在南疆这等凶兽面前,无疑是鱼上刀俎,任其宰割。一般修道之人,虽有除魔卫道之心,怎奈妖兽众多,屠之不尽,心有余而力不足。且兽神禀承天下戾气所生,乃世间至邪之物,寻常修道之人,根本非其对手,不幸遇上,便身死殒命。天下正道,会盟青云,在巍峨的青云山上,道玄真人凭借古剑诛仙,祭起诛仙剑阵,借青云山七脉之灵气,携天地之威,方将兽神重创,击退兽妖。兽神退回南疆,而后再无音讯,兽妖之乱,至此方休。 而后,青云门一代掌门道玄真人,神秘失踪。江湖传言,道玄真人乃是因为两次强行祭起诛仙剑,而遭心魔反噬,失去理智,遁入了魔道。然而江湖传言毕竟只是传言,在青云门众弟子中,道玄真人那神仙般的人物地位始终没有动摇过,尤其是当其驭使古剑诛仙斩尽兽妖之时。 兽神之乱后不久,鬼王宗主万人往在鬼先生的帮助下,将四大灵兽夔牛,黄鸟,烛龙,饕餮一一抓获,以伏龙鼎为引,困于血池。如此日复一日,四大灵兽的灵力渐渐被伏龙鼎所吸走,四灵血阵渐渐完成。血阵大成之日,狐岐山发生剧烈震动,修罗之力现于人间,狂暴之力引发狐岐山山石倒塌,鬼王宗上下一片混乱,碧瑶不知所踪。浓烈的血腥气遍布狐岐山,令人作呕,魔化鬼王受修罗之力掌控,丧心病狂,屠戮苍生,青云山附近村庄,无一幸免。且修罗之力诡异奇邪,但凡被伏龙鼎血气罩住的人,都能为其所用,魔化之人,不仅有河阳城寻常百姓,更有不少修道之人,浩荡大军,围攻青云山。 在这正道危亡的时刻,青云门众弟子眼中神仙一般的人物——道玄真人却是迟迟没有出现。更令人不解的是,这一次,焚香谷竟似是不知道这场大战一般,竟然未派任何弟子前来青云山协助,而焚香谷谷主云易岚,更是没有出现。天音寺与青云门众人力抗鬼王大军,奈何魔教大军无穷无尽,且大多是河阳城的普通百姓,其中还有不少曾是自己的同门,这叫正道之人如何能下得了手?魔教大军悍不畏死,而正道之人却是心有所系,不忍随意屠杀那些迷失心智的普通百姓,天音寺与青去门众人一退再退,已是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步。就在众人都已经绝望的时候,通天峰后山传来一声低沉的长啸,逐渐拔高,转为激昂清越,声裂金石直冲云霄。在啸声中,一道巨大的毫光冲天而起,如被禁锢了千万年的巨龙,轰然跃出,驰骋九天,呼风唤雨而来,狂风呼啸,天地变色,正是青云门弟子心中无以伦比的骄傲与寄托——古剑诛仙。携剑之人,自然不是青云门失踪已久的掌门道玄真人,究其身份,却是少有人知道。 那一战,对于青云门弟子来说永生难忘,诛仙剑阵对抗四灵血阵,鬼王战败,然其最后祭起修罗之力,天空之上顿时出现一道万丈高的血影——修罗。青云门玉清殿前,众人都在为天空之上的那道人影担心。尤其是那位白衣似雪,冷若冰霜的女子,当其看到高空之上那道熟悉的身影被那天空高达万丈的血影扔进漩涡之时,心中紧张地立时吐出一口血来,整个人昏倒了过去,看上去了无生气。 灵气充沛的青云山,在连续经历两次祸乱后,灵气大毁。而人才辈出的青云,更是因为兽神之乱和鬼王之乱而变得人才凋零,各脉老一辈首座均是身死殒命,掌门道玄真人虽失踪已久,但从最后一次诛仙剑阵的祭起,众人已隐隐约约猜出,昔日神仙般的存在恐怕也已经抛下青云离他们而去了。青云门如今存活下来的,尽是年轻一代的弟子,要论修为,恐怕最高的也只有刚踏入上清境不久的陆雪琪了,要说祭起诛仙剑阵,那是绝无可能。估且不说诛仙剑下落不明,即使找到了,青云上下恐怕也无人能祭起诛仙剑阵。失去了诛仙剑阵的保护,如今的青云门可谓是岌岌可危,不过好在兽神一乱中,万毒门与合欢派已尽数被灭,长生堂更是在之前就已被鬼王宗,合欢派,万毒门联手瓜分,而今鬼王宗大势已去。神州浩土之上,除了蛮荒地区或许还有魔教余孽残存外,恐怕是再也找不到魔教妖人了。 青云门,天音寺俱已是人才凋零,一切百废待兴。而焚香谷,在兽神一乱中,早在兽妖还未出山时,谷主云易岚就带着派中精锐弟子全数到了青云山上避难,门下弟子折损几乎没有;而后鬼王之乱,只是祸及青云山,云易岚及焚香谷弟子根本未前来相助,更谈不上折损门下弟子了。正道三大派,如今恐怕是以焚香谷的实力最为强大。 焚香谷如此行径,意欲何为?碧瑶失踪,张小凡真的能就此放下吗?鬼先生临终之言,要小环去救青云后山,是何意思?陆雪琪能放下青云小竹峰一脉首座之位,与张小凡长相厮守吗?周一仙仙人指路,天下之事似是尽在他腹中,他究竟是何方高人?修罗之力现于人间,究竟是何征兆?魔教妖人,真的对正道再无威胁了吗? 我们的故事,就是从这里开始的。(未完待续) 第一章 合欢铃 白云悠悠,飘荡在群山之上,轻风吹送,说不出的悠闲适意。 在曾经是狐岐山的地方,那个巨大的深渊上此刻已经没有了刺眼的血影。一个黑纱蒙面的窈窕女子静静地站在深渊之上,怔怔地看着脚下的深渊,正是四大圣使之一的朱雀圣使幽姬。在其身旁,不知何时立了一个牌位,那牌位就立在深渊旁边,然而奇怪的是,牌位上却是一片空白。 幽姬看着脚下的深渊足足有半个时辰,不知何时,只见她脸上的黑纱微微一震,两行清泪已是自脸颊上滑落了下来,悄无声息地落入了下方无尽的深渊之中。深渊的深处不时传来一丝热气,还隐隐听到岩浆奔流的声音。 昔日的一切,如今都是面目全非。 “幽姨……” 恍惚中又听到这熟悉的声音,那个外表看似坚强的女孩,其实早在从六狐洞里被救出来时已经脆弱不堪,尤其是当其看到她的母亲就死在自己身旁之时。若不是自己一直陪在她的身边照顾她,恐怕这世上没有人会懂她的心思吧,当然,除了那个人。 “我一定要去救他……” 那一次决然的话语,犹然在耳边回响。那是自己第一次看到她如此绝决地做一个决定,她长大了,她找到了自己这一生的归宿。可是谁能知道,那一次,她竟然是一去不复返,从此就一直躺在鬼王宗的石台之上。而今…… “瑶儿……” 幽姬口中轻轻地唤了一声,这声音飘荡了出去,然而空中除了轻风习习吹来,没有任何回答。 “叮……铃铃……”深渊之下回想起清脆的铃铛声音,幽姬身子大震,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急忙俯身望去,然而深渊之下,除了黑暗之外,什么也看不到。 铃声清脆,悠扬飘荡,从深渊中回响而出,融入了山风之中…… 陡见那深渊之上的窈窕身影,纵身一跃,竟是落入了下方无尽的深渊之中。 没有传来任何的声响,一切都仿佛从未发生过一样,只有深渊旁那新立起的牌位在风中挺立,似乎在诉说着一个故事的终结。 废旧的草庙村内,到处都是残垣断壁。在那废墟深处,却是不知何时新立了一间简陋木屋,上面歪歪竖着一个烟囱,还往外面飘着烟。屋檐下,一片绿色的衣角轻轻悬挂,迎风飘扬。 屋前,一只灰毛猴子骑在一只大黄狗身上,一手紧抓着大黄狗的脖子,一只手抓着一根肉骨头,在大黄狗的眼前晃来晃去。奇怪的是,那只猴子竟然有三只眼睛。 “汪汪汪汪……” “吱吱吱吱……” 一猴一狗,似是极为堆欢。 “死猴子,你又偷……”屋中跑出一个男子,粗衣麻布。面上好像苦笑一般。然而前面的一猴一狗根本就未理他,尤其是那狗背上的灰毛猴子,还不忘回头朝他做了一个大鬼脸,这才幸灾乐祸地催着大黄狗往前走去。 男子身后,一位容貌绝美的白衣女子静静地站在门边,她看着男子那苦笑的表情,脸上微微一笑。人世间最幸福的事情,或许莫过于此了。曾经苦苦等待的,不就是这样的吗? 眼看着灰毛猴子和大黄狗越走越远,男子无奈地转过身来,却发现白衣女子正含笑地看着自己,脸上不知为何竟有一种火辣辣的感觉。 “看来今晚又得吃素了……”男子无奈地耸了耸肩。 白衣女子却似丝毫也不介意,脸上的笑意未减半分,一双如水的眼眸定定地看着眼前的男子。 男子似是不好意思般,轻轻地咳了一声,道:“菜……快好了,我去看看……”说完,灰溜溜地从白衣女子的旁边穿了过去,只听“嘣”的一声,竟是不小心撞上了门板,然而男子却似是浑然不知痛般,转了个方向,赶忙进了屋里。 白衣女子收回目光,看向不远处高大巍峨的青云山脉,山脉连绵百里,峰峦起伏,山间云气缭绕,亦真亦幻。白衣女子脸上的笑意已经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肃穆。 “此间事了,便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吧……” “雪琪,答应我,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师父……”白衣女子轻轻叫了一声,脸色早已一片苍白。往事如花絮般在脑海中纷飞,那无穷无尽的魔教大军,那弥漫在空中的浓烈的血腥气,那高空之上出现的万丈血影,那惨死在身旁的青云同门,还有自己的师父水月大师…… “怎么了?”男子不知何时站在了白衣女子的身后,轻轻问道。 白衣女子身子微微一震,这才回过神来。回首看到男子眼中的关切之意,心中微微一暖。“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而已……” 闻言,男子似是也有所感触,双目望向不远处的青云山脉。数十年过去,青云山依旧如往昔一般巍峨雄壮,看不出丝毫岁月流逝的痕迹。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数十年的光阴,青山依旧,人事全非。命数不公,造化弄人! 不知不觉,男子手中的拳头已然紧握,骨节都发出咯咯的响声。 “轰隆!”天际忽然劈下一道闪电,光茫万丈,声震九霄,撕裂苍穹。天空之上,刚刚还落日斜晖,转瞬间便已乌云密布,一片阴霾。 狂风呼啸,大雨噼哩啪啦地下个不停,屋檐下那一角绿衣碎片在风中摇摆不定,似是随时都有可能被风吹走似的。 简陋的木屋立在狂风暴雨中,显得有些势单力孤,弱不禁风。屋前已不知何时积了厚厚一层水,然而屋檐下的男女却似是一点也不在意,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 “小凡,小竹峰上还有一些事情需要打理……”白衣女子贝齿轻咬,眼中带着一丝黯然,声音细不可闻。雨水早已打湿了她的衣服,夜色下看去,竟也有一种梨花带雨般的美。 男子并没有说话,他只是看着白衣女子靓丽的背影,右手微微抬了抬,似是想去牵白衣女子的手,然而终是停在了那里。 “我走了……” 白衣女子低垂着眼睑,往前踏出一步,想回头看男子一眼,终是没有回头,往雨中走去。一步,两步,似是每一步都是那么艰难。直至女子化成一道蓝光,向着青云山上飞去,女子都没有回头,她怕自己一回头,恐怕又没有离开的勇气了。 雨水在白衣女子的身后凝成淡淡的水雾,渐渐挡住了视线。看着天际那一道蓝光,男子的眼中满是柔和之色。天空之上,雨越下越小,最后终于停了,男子望了望头上漆黑的天空,正准备走进屋内。眼角忽然看到了那悬在屋檐下的绿衣碎片,心中似是有什么东西翻滚着,碎裂开来。男子的身形微微滞了滞,脸上浮现出复杂的神色,终是进了屋去。 九幽阴灵,诸天神魔。 以我血躯,奉为牺牲。 三生七世,永堕阎罗。 只为情故,虽死不悔。 ………… “碧瑶……”张小凡惊呼一声,从梦中醒来,脸上已是冷汗涔涔。十几年前青云山上那一幕宛如一个烙印般,深深地刻在了他脑子里,就算死也不会忘记。那漫天飞舞的亿万小气剑,那一柄不可一世,睥睨世间的彩色巨大气剑,就在自己都绝望到不知所措之时,那个决然站出为自己挡剑的绿衣女子,用自己的生命化为血咒,方才拦下那携天地之威的一剑。那强烈光芒下传来的“叮……铃铃……”的铃声,仿佛成了永恒…… 大黄狗和小灰还没有回来,整个木屋静悄悄的,晚风习习,以张小凡的修为,竟也觉得浑身都有些寒意。忽然,屋外似是有什么响动,张小凡眼中精光一闪,立时从床上跃了下来。 “谁?”张小凡轻轻叫了一声,那声音飘荡了开去,却是没有回答。忽然,屋外似是传来了“叮……铃铃……”的响声,张小凡身子顿时大震,再也顾不了许多,推门而去。 明月高悬,夜冷星稀。张小凡环顾四周,却是什么人影也没看到,周围静悄悄的,空气中只剩下风轻轻吹来的声音。屋檐下,那一角绿衣碎片的旁边,却是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个铃铛。 张小凡怔怔地望着那个铃铛,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终于,他缓缓地伸出手去,像是对待一件心爱之物一般,轻轻地婆娑着。 “碧瑶,你终于回来了……” 张小凡将铃铛轻轻地取了下来,放在自己的胸口,眼中满是柔和之色。 忽然,远处的草丛似是动了一下。张小凡闻声望去,一个似是有些熟悉的身影在黑暗中一闪而逝。 “幽姨?”张小凡轻轻说道,然而黑暗中却是再无动静。 “汪汪汪汪……” “吱吱吱吱……” 黑暗中有两只东西极快地往木屋这边跑来,正是不知跑去哪撒欢的大黄狗和小灰。待走得近了,张小凡定睛一看,不由得笑出声来。大黄狗早已变成了落水狗,全身的毛都搭拉到一块去了,身体比平时小了半圈。小灰的情形也好不到哪去,浑身的毛发沾在身上,连第三只眼睛都找不到了,看上去活像一个肉球。 张小凡还没笑完,忽地骂道,“死猴子,你……”原来是小灰见他取笑自己,心中不忿,用力地甩了甩身子,顿时雨滴飞溅,沾了张小凡一身。小灰还不忘朝张小凡做个大鬼脸,这才大摇大摆地跑进屋子,大黄狗屁颠屁颠地跟在后面。 张小凡看着这一猴一狗先后进了屋里,面上带着苦笑,却也并不生气。忽地,他的目光落在了手中的铃铛之上,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变成了一种执着。他望着头上的天空,似是在自言自语,又似是向上天起誓一般,轻声道:“我此生罪孽深重,负人良多,碧瑶真心待我,我绝不能负她!” 晚风习习,却是说不出的悠闲适意。(未完待续) 第二章 青云后山 夜已深沉,漆黑的天际之上,星星都似乎怕冷似的躲进云层里去了,点点月光散落一地,映照出窗前那个洁白的身影。竹影摇曳,几多温柔?轻风袭来,吹落满地忧伤。 小竹峰上,陆雪琪静静地坐在窗前,白衣似雪,清辉如霜,映着她的美丽容颜熠熠生辉。天琊,静静地倚在窗子一边,像是和它美丽的主人一样,沐浴着清冷月光,凝视着天际。 “师父,你叫我如何是好?”陆雪琪自言自语道,远处,竹涛阵阵,那是山风吹过竹林发出的声音。 一边是自己心中一直的等待,也是自己此生最大的心愿。一边却又是师父临终前的嘱托,叫她如何取舍? 陆雪琪的心在挣扎,脸上带着几分痛苦之色。忽然,那个熟悉的身影袭上心头,就像冬日里的阳光,照在身上带来浓浓的暖意。 “小凡……” 陆雪琪思绪翻飞,从最初七脉会武时的相让,到死灵渊下的携手相依,而后天帝宝库中奋不顾身的相救,再后面到南疆十万大山……这一路上,自己和他都有着剪不断的情丝牵绊着,几多辛酸几多幸福。若不是当初青云山上那不可一世的一剑,或许……或许一切…… “雪琪,答应我,好好地活下去……” 水月大师临死前的惨状忽然映入脑海,陆雪琪整个身子震了震,脸色一片黯淡,两行清泪已是悄然滑过脸颊。 “师父从小爱我教我,是我至亲的人,我绝不能辜负她的心意……” 陆雪琪轻咬牙关,似是在对上天倾诉。 远处,月光之下,竹林一阵摇晃,地上现出一个长长的影子来。 “谁?”陆雪琪低喝一声,本能地握住了一旁的天琊神剑,天琊神剑也似是感觉到主人的心思,周身蓝光顿时大盛。 “首座师妹,是我……”竹林中缓缓走出一个人影来,却是一个看上去和陆雪琪差不多大的小竹峰弟子,也是一袭白衣,不过比之陆雪琪,却是少了那一份冷若冰霜的气质。 “有事吗?”陆雪琪收回目光,看向手中的天琊神剑,脸上冷若冰霜。 “通天峰的人来过,他们说有事请首座师妹去一趟……”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陆雪琪淡淡说道,心中却有几分疑惑,“这么晚了会有什么事呢?” “去了就知道了……”陆雪琪这样想着,祭起手中的天琊神剑,天琊神剑顿时蓝光大盛,陆雪琪整个身影都包裹在蓝光之下,只见一道耀眼的蓝色光芒从小竹峰上空飞过,向着青云七脉中的通天峰而去。 简陋的木屋内,大黄狗和小灰早已睡得死死的,小灰似乎吃得太饱,不停地打着嗝,还挺着个大肚皮,看上去倒是有几分像是只圆鼓鼓的熊猫。 张小凡躺在床上却是怎么也睡不着,忽然,他的眼光落到了不远处的一把似石非石,似玉非玉的古剑之上,心念一动,整个人已是从床上跳起,抓过古剑,化身一道青光,向着青云后山飞去。 青云门玉清殿上,陆雪琪赶到时,其他几脉新任首座俱已等候在那,其中包括大竹峰的宋大仁,龙首峰的齐昊,朝阳峰的楚誉宏,落霞峰的葛余华,风回峰的曾书书,自然还有通天峰的萧逸才。 萧逸才向陆雪琪挥手示座,曾书书更是站起身来,冲陆雪琪笑了笑,不过陆雪琪却似完全未看见一般,浑然不顾他的目光,径直走向身旁的座位,坐了下来。曾书书脸上的笑僵在了那里,一时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不过他似是一点也不在意一般,耸了耸肩,便坐了下来。 见人已到齐,萧逸才不慌不忙地从座位上站起身来,道,“今天紧急召大家前来,乃是有一事相商……” 众人都未说话,只待萧逸才继续说下去,萧逸才也不拖沓,接着道:“掌门师父道玄真人失踪已有多日,江湖传言越来越凶,青云门更不能一日无主,召各位前来,只是希望大家能在七脉中选出一个合适的人来当这青云门掌门之位……”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萧逸才话中的“合适”两个字显得似是突出了些。 此言一出,除了陆雪琪脸上神色未有丝毫变化外,其余之人均是有些震惊。萧逸才作为通天峰弟子,得掌门道玄真人亲传,一身道行也算高深,掌门不在这段时间他一直担任代理掌门,为人处事,颇为得体,无不让人信服。而在座之人也知道,萧逸才乃是道玄真人内定的青云门掌门,萧逸才如是说,不知是真心想将掌门之位让出?还是故作大方,装模作样而已? “依我看,这掌门之位还是由萧师兄你继续担任吧,萧师兄乃通天峰传人,受这掌门之位也是理所当然……”龙首峰的齐昊首先说道,此话一出,大竹峰宋大仁,朝阳峰楚誉宏,落霞峰葛余华纷纷表示赞成。只有曾书书笑而不语,他看着眼前的萧逸才,突然发现这个人不像以前看得那么清晰了。而陆雪琪,则是低垂着眼睛,似是根本就未听到萧逸才的话。 忽然,陆雪琪的身子微微一震,似是感应到了什么,眼中光华一闪,看向青云后山的方向。 是他吗?他去后山了? 陆雪琪双眉微蹙,心中涌起一股冲动,就欲离开这玉清殿。 “依我看,在座之人以陆师妹道行最高,由他来做这青云掌门之位最好不过……”出乎所有人意料的,萧逸才忽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曾书书双眼微眯,看着一脸坦然的萧逸才,心中揣摩着他的话到底有几分可信。但见萧逸才一脸正色,潇洒自如,全无做作之态,似是出自肺腑之言。 四下一片寂静,显然都被萧逸才所言给震住了。陆雪琪修为最高,那是不假,不过堂堂青云掌门,岂能由一女子来担当,这若是传出去岂不是让天下人笑话?再说,以陆雪琪与鬼厉的关系,众人虽不好明说,但心中却是有数。单凭这一点,这掌门之位是断然不能让给陆雪琪的。 不料,陆雪琪却是冰冷地道:“诸位,这掌门之位我没什么兴趣,谁坐这掌门之位也与我无关,我先告辞了……”说罢,不等众人劝阻,已是一个人走出了玉青殿。 萧逸才的脸色微微有些难看,陆雪琪如此行为自然让他脸上有些挂不住。不过只是片刻,萧逸才的脸上已是恢复正常。其余人均有不同的反应,对于齐昊与曾书书而言,陆雪琪的为人他们两人自是清楚,因而心中倒无多大介怀,宋大仁因妻子文敏与陆雪琪的关系,自然也是毫不介意,剩下朝阳峰楚誉宏与落霞峰葛余华,两人均是新任首座,不免有些傲气,自然心中有些不爽,不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却又是不好发作。 “各位,风回峰还有一些要事要处理,这掌门之位,各位定夺便是,日后我们风回峰绝无异议……”就在陆雪琪走后不久,曾书书也是笑眯眯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朝大家拱手道。 萧逸才刚想出声阻拦,曾书书却是已经走出了门外。如此,七脉首座就只剩下五脉还在这玉清殿中了,众人商量的结果,自然是以萧逸才当这青云门的掌门,这一点,倒是没有丝毫悬念。 天色已近黎明,山林幽静,风儿习习,似乎不沾丝毫人间俗气。 山道崎岖,两侧古木森森,林子深处不时传来几声鸟鸣的声音,张小凡的目光从森林转到地面又看向前方,蜿蜒伸展的古道,不知曾有多少往事发生在它上面。, 通天峰的后山,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了。记忆中那熟悉的三岔路口,慢慢在眼前出现了,张小凡在路口停住了脚步,目光不期然向右侧看去,那层层密林之后,茂密枝叶的缝隙里,隐隐透出了那气势雄伟的祖师祠堂大殿的一角。只是记忆中那个熟悉的白色身影却是没有出现,现在的他应该还在梦中吧,林惊羽,这位童年时的好友,自从上了青云,两人的命运就开始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命运真会捉弄人,他们两人,一正一邪,一个是斩龙剑的传人,一个人噬魂棍的主人,注定永远都不可能站在同一条战线上。最重要的是,他杀了他最尊敬的人。想到这,张小凡不禁叹了口气,转身踏上了旁边的小道,那是通往幻月洞府的地方,也是青云门的禁地。 站在幻月洞府前,张小凡停下了脚步,屏住了呼吸。这个神秘的地方,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但每次来到这,张小凡的心里都有一种特别的感觉,似乎里面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他。 张小凡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走上前去,把手放在那太极图案上,淡淡清光闪亮而起,太极图开始有了反应,逐渐亮了起来,片刻之后,旁边的山壁缓缓移开,露出了那奇异的水波一样旋转的白雾之门。张小凡没有丝毫的犹豫,迈动脚步,走了进去。 预料中的情形没有出现,张小凡闭着双眼,只感觉周围如暗夜一般寂静,什么也听不到。没有上次的炙热难忍,也没有梦中人幽幽的声音,一切就像是缓缓走过一段寂静而漫长的路,路上没有行人,没有花香,没有鸟语,有的,只是一路的寂寞。 张小凡就这样缓缓向前走着,一步,两步,每一步都像是踏在自己的人生之上,绝不回头。周围渐渐有了风声,张小凡睁开眼睛,一片巨大到望不见尽头的荒凉的戈壁,展现在他的面前,没有任何的树木花草,只有深灰的岩石与沙土,大风从戈壁上吹过,带着呜呜的尖啸声。头顶之上,是奇异的苍穹,深紫色的厚重云层将这个世界压得仿佛透不过气来,云层之中,不断有白色的巨大闪电从天劈下,蹿过天际。 远方最远的天际,是一片暗绿色的光环,那里特别的明亮,像是黑暗的尽头有璀璨的光辉,更有无数的流星掠过天际,发出炽热耀眼的光芒,在天幕之中,化作辉煌而壮观的星语。 第二次来到这里,张小凡的心中仍有不小的惊讶,恐怕任谁也不会想到,幻月洞府里竟是这样的一个地方。张小凡的目光望向不远处那座高大的祭坛,深灰巨石为座,八面俱有台阶,上下七层,祭坛之上有七根巨柱,分为七色,每一根高数十丈,环抱需三人方可合围,普通人在这祭坛之上,看去直如蝼蚁一般渺小。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张小凡的心中突然冒出这样一个想法。他的目光自那祭坛上渐渐下移,落到了那一个面容枯槁的老人身上,老人双目紧闭,脸上却是带着淡淡而温暖的笑意,倒像是一个正处于睡梦中的老人。 人生在世,到最后,能留下什么呢?除了一坯黄土,两袖清风,还有什么? 张小凡缓缓走了过去,静静地看着老人的脸,心中感慨万千。昔日神仙般的人物,如今却只能相伴于黄土,枯萎在风沙之下,修道,到底是为了什么? 猛听得一声巨响,在这戈壁中显得极为突兀,原来竟是张小凡,用手中的诛仙剑,在地上已轰出了一个大坑。随手将诛仙剑一扔,张小凡向着地上的老人躬身拜了一拜,眼中带着几分复杂的神情,便上前抱起老人的身子,放进那大坑之中。令张小凡惊讶的是,老人的身子似是风干了一般,全然没有重量,抱在手中就宛如抱着一团空气,若不是眼中倒映着的清晰面孔,张小凡断然不敢相信自己双手抱着的,竟是青云门曾经名震天下的道玄真人。 张小凡将那尘土缓缓放入坑中,脸上的神情看上去有几分呆滞。空气中除了风声,就是剩下沙沙的填土声了。道玄真人的身体渐渐被泥土遮住,正当张小风继续往坑里放土时,那本来干燥的泥土中突然流出一条血线来,殷红刺目。张小凡身子大震,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再去看时,那条血线已是不见,不过空中却似是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味道,那种气味,若有若无,但张小凡却是再也熟悉不过。 血腥气! 那是曾在狐岐山上出现过的血腥气! 这幻月洞府之中,哪来的血腥之气? 张小凡心中大惊,再一去闻,那空中的血腥气却又是完全感觉不到了,仿佛一切都只是他一瞬间的幻觉而已。 狂风呼啸,在戈壁之上狠狠地刮着,似是想在戈壁之上开出一道坑来。 张小凡怔怔地停在那足足有半个时辰,但空中的血腥气却像是泥牛入海,再也寻不到半点踪迹。 “真的只是幻觉吗?” 张小凡将最后一捧泥土放入坑中,这才站起身来,向着泥土下睡着的人行了一个恭敬的礼。一切似乎都和之前一样,天际时不时劈下一道白色闪电,撕裂苍穹,空气中再也找不到血腥气的痕迹,张小凡开始有些相信,是自己多心了。 看着这个新立的土坟,张小凡的心中忽然升起一丝同情。曾经受万人景仰的人物,如今却要长埋在这风沙戈壁之中,世事真是难料……沉默了一会儿,张小凡忽然拿起一旁的诛仙古剑,向着不远处的祭坛一挥手,道了一声,“去吧!”诛仙古剑便焕发出耀眼的白光,向着祭坛飞去,最后稳稳地插在了祭坛的中央。张小凡看了一眼头顶的七彩幻月,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在月光之上不停变幻,那已经不再是一个月亮,更像是太阳,在这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戈壁之上大放光芒。张小凡轻轻叹了口气,这才缓缓地向着来路走去。 次日,祖师祠堂前那个白色的身影一如往常地出现了,当他正准备低头打扫地面的落叶时,鼻息中却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整个人的身子微微一震。 那是祖师祠堂中飘来的檀香味,虽然极淡,但林惊羽却是清晰地闻到了。 确实是檀香的味道! “这祖师祠堂,有人来过?”林惊羽心中大惊,迟疑了一下,还是决定去祖师祠堂前去看看。 林惊羽四下张望,发现祠堂大殿中什么都没有变化,只是供桌之上那小小的铜香炉里,却是插着三只新点燃的檀香,正静静燃烧着,散发着淡淡的香味。 祖师祠堂,乃是供奉青云门历代祖师牌位的地方,非掌门不得入内。掌门道玄真人失踪已有多日,这三只新点燃的檀香又是谁点上去的呢? 忽然,他目光一凝,感觉第一排靠近案边的灵牌似是多了一块。林惊羽心中大惊,青云门弟子中,妄动祖师灵位,这罪可不是一般的轻啊? 他顺着那灵牌一个个看过来,那些祖师灵位,他早已烂熟于胸。待看到青云门万剑一之灵位时,林惊羽的脸上出现了一抹复杂的神色,似敬佩,又似惋惜。然而当他的眼光落到旁边的一个灵位时,顿时再也移不开了。 那是一个新增的灵位,林惊羽之前从未看到过,却是不知何人放上去的。灵牌上殷红的字迹宛如深刻的烙印,烙在了林惊羽的心里——青云门道玄之位。 掌门道玄真人死了?! 灵牌上那殷红的字迹之上,还隐隐向外散发着淡淡的血腥气,显然,这块灵牌,是不久之前才放上这案台的。 是谁?这灵牌是谁放上去的? 林惊羽捧着那个灵牌,愣在了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大竹峰上,这几日倒是热闹了许多,那不知跑去哪的大黄狗,终于跑回来了。 这一日,阳光温暖,山风习习,说不出的舒畅闲适。 “依我看,大黄狗肯定是嫌你做的饭菜不好吃才跑出去的……”文敏在一旁取笑道。 宋大仁则是一脸的不服气,手中拿着饭盆,递到大黄狗的身前,一边似是催促着大黄狗吃,一边说道,“哪有啊?我的手艺只不过是比老七差了一点而已,至少也不算难吃吧……” 大黄狗无精打采地看了面前的饭盆一眼,只舔了一口便别过头去,微眯着眼睛打起瞌睡来。阳光透过竹林洒下来,大黄狗顿时变成了金黄色。 “还说不是,我看就是……” 宋大仁也想不通为什么这几日大黄狗就不吃他做的饭了,以前大黄狗都是吃得挺开心的,忽然,宋大仁似是想到了什么,一拍脑门道:“我知道了,死狗一定是患……” 宋大仁刚想说大黄狗是患想思病了,忽然瞥见文敏的目光射来,话中的底气顿时没了,剩下的话也咽了回去。 旷野之中,一个看上去年约二十多岁的小伙子正不急不缓地往前赶路。在他的肩上,一只灰毛猴子正探着个脑袋四处张望。令人奇怪的是,那只猴子额头上竟然还多生了一只眼睛……(未完待续) 第三章 仙人指路 河阳城,地处青云山阳地界,乃是上青云必经之路,地理位置十分重要。时隔鬼王之乱已有不少时日,古城河阳城又恢复了往昔一般的热闹繁华。青石板铺成的街道上,行人来来往往,络绎不绝。大小店铺林林总总,分立街道两旁。 一条清澈的小河自城中流过,河中鱼儿嬉戏,莲花盛开,还不时有一两只小船荡漾而过。一座古老的石桥铺于河上,石桥上那些斑驳的印记,宛如历史的刻痕,将这数百年来的风风雨雨都记录了下来。轻风吹来,静谧的房屋前那些高大的古树迎风而立,枝条飞舞,宛如花季的少女正在梳洗自己的头发。 石桥之上,一位身着白衣的花季少女正怔怔地看着河中的莲花,似有心事一般,观其容貌,正是小环。在其身后,一身鹅黄衣裳,娇媚无限的金瓶儿正倚着桥上的栏杆慵懒地看着头上的天空,风情无限。不远处,周一仙正一手拿着他那块仙人指路的招牌,一手捶着自己的后背,似是感叹地道:“老了老了,身体开始有些不行了……”野狗道人蹲坐在他旁边,一双眼睛却是始终没有离开桥上那个白衣少女,仿佛只要不看一眼,她就会从眼前消失似的。 “爷爷,小凡哥哥他会来吗?”小环忽然收起目光,看向正在一旁休息的周一仙。 周一仙却是轻轻哼了一声,却是没有回头,脸偏到了一旁,嗔怪道:“死丫头,只知道惦记着那个臭小子,就从没见过这样惦记着我的……哎哟,谁啊……”周一仙忽觉有什么东西狠狠地砸在自己的背上,顿时痛得叫出声来,却见金瓶儿嘴角正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眼光有意无意地看着头顶的天空。 周一仙刚想抱怨几句,忽然看到自己孙女眼中那殷切的眼神,心头一热,知道小环是盼得有些急了,便道:“傻丫头,爷爷什么时候骗过你,你就再耐心等等吧……”周一仙说完,看着青云山的方向,他的眼光似是穿透了重重壁嶂,最后落在了那旷野之上正不急不缓赶路的一人一猴,阳光挥洒而下,周一仙轻轻摇了摇头,竟是叹了口气。 野狗道人坐在周一仙的身旁,当看到那张玉脸转过来时,脸上竟然起了几分潮红之色,一双眼睛仿若失神。当那张玉脸悄然转过去时,竟是有几分失望。小环至始自终都没有看他一眼,野狗道人的眼光顺着小环的目光看向那河中,突然他有些羡慕那河中的莲花。倘若可以,自己愿意身化莲花,只为让她看上一眼也好。然而这想法太过荒谬,野狗道人只好打消了这念头,将目光看向桥上那洁白的身影。在他眼中,这天地间,除了她,再无其他。 寂静的青石板路上,突然响起“嗒嗒”的脚步声,由远而近,这脚步,就像是踏在人的心坎上一般。 “吱吱吱吱……” 脚步声中还夹杂着几分不和谐的声音,像是动物的叫声。 石桥上,小环在听到这奇怪的声音时,身子陡然一震,脸上绽放出美丽的笑容,宛如三月里盛开的桃花,娇艳欲滴。 他来了?! “小凡哥哥……”小环转过头去,向着声音的来处望去,正好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张小凡远远地看着石桥上那个白衣少女,脸上微微一笑。时间过得真快,不经意间,昔日的小女孩已经出落得如此美丽了。 忽然,张小凡看到了一旁的金瓶儿,脸上的笑意悄然淡去。金瓶儿也正看着他,脸上带着娇媚的笑,口中却是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地叫了句:“副宗主。” 听到副宗主三字,张小凡的心头一沉,脸上的脸色瞬间变了。记忆中那拈花含笑的纤纤绿影突然出现,她唇间的淡淡笑意永远是那么的美丽与温柔。 “这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好的兔子了……” “没良心的家伙,你就连一眼都不肯看我么?……” 雨中,那轻轻撑起的油纸伞为他挡住了所有的风雨。 “小凡,我们走,离开这里……” ………… 所有关于鬼王宗的回忆,只有她! 那个青云山上用单薄的身子挡住了足以屠神灭仙的一剑! 然后一直安然躺在狐岐山石台上的绿衣女子。 “碧瑶喜欢的,是她心中那个善良的憨厚的傻小子,而不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鬼王宗的副宗主,鬼厉!” “倘若碧瑶还活着,她也不希望你整天在血海深渊里挣扎的……” “你以为碧瑶拼死救你是为了什么吗?你以为你这样折磨自己就能对得起她了吗?……” 好一会儿,张小凡才回过神来,他看着金瓶儿,眼中一片清明,淡淡地道了一句:“鬼厉已经死了,活在这个世上的只有张小凡……” 金瓶儿微微怔了怔,继而笑道:“那我应当叫你什么?” 张小凡却是没有回答,眼光看到了一旁的周一仙与野狗道人。看这情形,四人显是料到自己会来,早就在此等候。周一仙一手捋着胡须,另一手拿着他那块仙人指路的招牌,脸上容光焕发,似笑非笑,俨然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张小凡看着这位前辈,心中顿时明白了几分。 “一些日子不见,你又长大了……”张小凡对着小环微微一笑,伸出手去想抚摸小环的头,忽然发现有些不合适,又收了回来。他肩上的小灰倒没有他那么多顾忌,似是极喜欢小环似的,向着小环手舞足蹈,尾巴一摇一摆的,嘴里吱吱吱地叫个不停。 小环看着这近在咫尺的熟悉身影,忽然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想就这样一直看着他,看着他,直到永远。 这天地间的风景,仿佛就只有他。 风似乎都停了,时间,在这一刻,也变得不再短暂。周围所有的喧嚣在这一刻都消失不见,眼中只有他眉间浅浅的笑!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看上两眼,这个熟悉的身影却是已经从她身旁走了过去。 “前辈……” 张小凡对着周一仙恭敬地道了一句。 看着那个似是对自己一点也不在意的身影,小环的心里升起一股淡淡的失落,秀眉间也似含着一丝幽怨。自己在此苦苦等候,不正是为了与他相见吗?自己不惜折损阳寿,钻研鬼道,不也是为了看他脸上的笑容吗?除了这句“你长大了……”的话难道就没有别的话可说了吗? “好妹妹,你怎么了?”金瓶儿看到小环一副失神的样子,再看向不远处的张小凡,顿时明白了几分,她右手轻轻地拍了拍小环的肩膀,脸上带着几分戏谑的笑意地道,“那只是一块木头,妹妹你这么漂亮,哪用得着为一块木头烦心……” “瓶儿姐姐,你又取笑我!”小环嗔怪道,脸上微微起了红润之色。然而眼神却是不由自主地望向不远处的张小凡,张小凡似是正在向周一仙请教些什么,一点也未听到这边两人的谈话。 “前辈,我知您乃是神仙般的人物,对这世间之事所知甚多,现在碧瑶失踪,无处可寻,我来此,只希望前辈能为我指明一条道路,让我可以救碧瑶……” 周一仙面露难色,看着张小凡眼中殷切的眼神,摇了摇头,轻轻叹了一声。 看到周一仙摇头,张小凡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当今之世,自己见过的最神秘的人当属眼前的周一仙了。乾坤轮回盘乃是天音寺的宝物,不想他竟然知道;自己修习四卷天书,他更是一眼看出。这世间之事,仿佛没有他不知道的。而今,连他也不知道,这世间之上,还能去哪寻这救人之法呢? 张小凡愣在了那里,一双眼睛黯然失色,就像飞舞的风筝突然断了线一样,失去了方向,一时间只觉这天地间的颜色都昏暗了许多。 若不是她,自己早在那滴血洞中,便已身亡。 若不是她,青云山上,自己早已魂飞魄散。 “你在那井中看到了什么?……” “下次遇上再告诉你……” 这么简单的一个许诺,却再无兑现的机会。 他多想告诉她,在那满月古井之中,他看到的,便是她啊! 然而再遇到时,却变成了永别。 人说,永恒便是一瞬间! 九天之上,诛仙古剑斩下来的那一瞬间,便是永恒;生死之间,那幽幽的痴情咒,便是永恒! 今生若不能救她,今生若不能救她…… …… 不远处,小环早已注意到张小凡的神情,心中不禁有些担忧,急切地看着自己的爷爷。 周一仙看着张小凡突然黯淡无光的脸色,微微皱了皱眉,内心深处似是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了。他微微迟疑了下,又看了看不远处的孙女小环,这才轻轻地道:“你跟我来吧……” 张小凡似是没听到一般,半晌,方才回过神来,见周一仙往远处的小屋而去,赶忙跟了过去。小环也想跟去,却被金瓶儿一把拉住了。 “好妹妹,我们在这等就行了……” 小环收住脚步,眼光却是始终不愿离开张小凡的身影。一旁的野狗道人瞧见小环眼中的担忧之色,似是也有几分焦急。 这是一所破旧的屋子,四周严严实实的,没有窗户,屋子正中央凌乱地摆放着几张破旧的椅子,上面布满了灰尘,蜘蛛网到处都是,显然,屋子已经废弃多时。 “前辈……”一进屋子,张小凡就迫不及待地问道,眼中尽是殷切之色。 周一仙自是明了他的心思,却是并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捋了捋胡须,看向外面的天空,眼中带着几分睿智光茫,似是思考着什么。 看到周一仙的表情,张小凡屏气凝神,不敢有丝毫的动作。 “留下本应该离去的东西,这已是逆天行事了……”淡淡的,轻轻的,出乎张小凡意料之外的,周一仙竟是说出了这样的一句话。 张小凡如遭雷击一般,全身一震,僵在了那里。 此话何意? 碧瑶是应该离去的吗?若救她则是逆天吗?逆天又怎样?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倘若不能救她,这天地与我又有何干? “前辈,就算是逆天行事,我也绝不后悔……” 张小凡轻轻地说出了这么一句话,这句话,字字千斤,包含了他所有的决心,所有的勇气。 周一仙看着张小凡脸上的执着,终于缓缓地道:“这只是一个传说而已,就连我也不确定是不是真的……”说罢,周一仙缓缓收回目光,看着这破旧屋子。天际,白云悠悠,飞鸟翱翔,似乎一点也不懂得这人世间的爱恨情仇。 张小凡默默地看着周一仙的背影,心中复杂万分。就连周一仙都不确定的事,会是什么呢?碧瑶还有救吗?想到这,张小凡不敢再往下想,却见周一仙继续缓缓地道:“传说在昆仑山上有着神域这样一个地方,被称为昆仑神域,神域里生长着一棵万年神树,此树高达千丈,直冲九天,五百年开花,五百年结果,而那神树之实,据说便是可以重塑肉身……” 张小凡的心中升起一丝淡淡的希望,周一仙却是已经继续往下说道:“只是这传说,倒是未必有几分可信。倘若世上真有万年神树这东西,想必世人早已知道,为何不见世间有多少传闻?而且昆仑山上常年积雪,树木受霜冻之灾,生长极其艰难,一般树木都是极其矮小,又何来千丈之说?……” 后面的话,张小凡一句也没有听进去,他也不想听进去。 无论传说是真是假,他都要去一趟。 千山万水,一人跋涉;暮雪千山,只影独行。 这种日子对他来说,早已是一种习惯。 “多谢前辈指引。”张小凡向周一仙恭敬地行了一礼,周一仙却是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 “还有一事也得麻烦前辈……”张小凡忽然记起当日在那血池边上,鬼先生临终之时还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说吧……” “乃是鬼先生临终所言,要我转告小环……” ………… 张小凡从破屋里出来时,脸上的神色已然好了很多,他向着远处的小环微微一笑,又神色复杂地看了风情万种的金瓶儿一眼,眼光落到了坐在地上的野狗道人身上。野狗道人依旧目不转睛地看着前面那个白色的身影,张小凡已经再非当初那个什么也不懂的少年了,有些东西,他心里知道,只是装作不知道而已。 “前辈,我走了……”张小凡向着周一仙行了一礼,后者呵呵一笑,点了点头,又恢复了往日那副仙风道骨的样子。仿佛刚才在破屋里说的,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往事而已。张小凡转过身去,忽然很想知道周一仙的身份,顿了半晌,终究没有问,身化一道青光,向着西方而去。 小环看到张小凡转身,心中已是有几分不安,然而她还来不及说话,张小凡已经身化流光,远远而去。她伸出的手僵在半空,又无力地收了回来,脸上的失落之情更盛。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一切宛如梦幻,恨不能相逢! 说再见,再见是何年? 一旁的金瓶儿好心的安慰了两句,然而却是没有什么效果。 “神仙看相啊,包你心服口服,一次纹银十两……”周一仙扬着他那块仙人指路的招牌,在大街上大声吆喝,转眼之间又变成了江湖术士,哪还有半点仙风道骨的样子? “爷爷,小凡哥哥和你都说了些什么话啊……”走在路上,小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她的脑中老想着在那破屋里,周一仙与张小凡到底说了些什么,终于忍不住问道。 “当然是人话呢……”周一仙脸上呵呵一笑,继续扮他的江湖术士,“十两银子一次,不准不要钱……” “爷爷!你……”小环心中急了,周一仙明显是答非所问。 “好好好……”周一仙终于收敛了笑容,变成一副正儿八经的样子,凑到小环的耳旁小声地说了两句,小环一听,一颗芳心顿时扑通扑通直跳,脸色红得像是三月里的桃花。 “爷爷,你……”小环嗔怪道,话语中却分明能听出几分喜意。却是不知道周一仙在她耳中到底说了些什么,使得她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 “老不正经,不怕带坏自己的孙女……”一旁的金瓶儿却是听得清清楚楚,不过她看到小环的心情好转,心中倒是对周一仙有几分谢意的。但一想到东海之上的事,看向周一仙的目光又冷了几分,周一仙瞧见金瓶儿的眼神,立时别过脸去,手中扬了扬仙人指路的招牌,咕哝咕哝地小声道:“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啊……” 小环与金瓶儿两人在前走得远了,周一仙却是停了下来,眼光看向西方的天空,那里,一道淡淡的青芒正在天际飞行。周一仙捋了捋胡须,向着那天际的青芒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道异样的光茫。 当初,若不是念在碧瑶失魂少魄,入不了轮回,就不会想帮这少年了。不想最后阴差阳错,助了修罗现世。而今只希望自己不会害了这少年吧…… “你们等等啊,走那么快,一点也不知道体恤老人……”周一仙甫一回头,小环与金瓶儿早已经去得远了,赶忙追了上去,一边走还不忘感叹几句:“世风日下,人不敬老啊……”然而前面的小环与金瓶儿却似完全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正不知在开心地说着什么。野狗道人回头看了周一仙一眼,却是不想理他,转身又往前走去。 青云山,小竹峰,小屋前那个白衣如雪的女子静静地坐在窗前,天琊神剑在一旁安然地发出淡淡的蓝光。忽然,她的心中没来由地升起一股失落,就仿如有什么重要的东西突然离开了,整颗心忽然之间变得有些空荡荡的。 陆雪琪似是感应到了什么,望向西方的天际。白云悠悠,天空之上什么也没有。 陆雪琪拿过身旁的天琊神剑,身化流光,转眼间已是消失在了小竹峰上。 废旧的草庙村,到处都是残垣断壁,历史的刻痕仍旧留在那里,野草长得极其茂盛,空气中带着清草的芳香。陆雪琪手中紧握着天琊神剑,直直地往那废墟深处行去,脸上带着几分不安。熟悉的木屋出现在眼前,然而,意外的,那歪歪立着的烟囱上却是和往常有些不一样。 没有烟。烟囱就像是被遗弃了一般,静静地闲置在那里了。 门是关着的,没有听到任何声响。 没有大黄狗“汪汪”的声音,也没有灰毛猴子“吱吱吱”的声音,一切是那样的静,静得让陆雪琪的心有些害怕起来。 陆雪琪的心中的不安又多了几分,呼吸也变得有些沉重。 小凡走了吗? 陆雪琪缓缓地走了过去,木屋就在眼前,门已经触手可及。 然而,她并没有去开木屋的门,而是在木屋旁,缓缓坐了下来,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一般,靠在了木屋上。 小凡真的走了! 他们,真的不可以在一起吗? 是因为碧瑶?还是因为他们自己? 青云与他之间,她真的只能选择一个吗? 屋檐下,那一角绿衣碎片依旧还在,轻风吹来,绿衣碎片在风中迎风飘扬。 忽然,门“吱”的一声开了…… 陆雪琪回过神来,脸上升起一丝希冀,向着那门口看去,然而,却是什么也没有,所有的希冀转眼间化为乌有。 春风不解意,何故乱开门? 陆雪琪脸上黯然,就连她身旁的天琊神剑,也似是失去了往日的光彩,一如她主人此刻的心情,黯淡无光。 小凡真的已经走了!留在这的,只是回忆。 陆雪琪静静地坐在那,忽然觉得有些疲倦,十几年的往事袭上心头,只觉困意重重,似是再难抵御,终于缓缓闭上了眼睛,在那木屋之旁,野草之间,沉沉睡去。 苍穹之上,白云悠悠,风中,似是有谁在低低吟唱。 时光转,今昔何年? 风已经散了去烟……(未完待续) 第四章 异象 幻月洞府内,古老的祭坛之上,七根巨大石柱巍巍而立,每根石柱都需三人合抱才能将其围住。七根石柱的中央,一柄似石非石,似玉非玉的断剑静静插在祭坛之上。剑身上那些细微的裂痕,似是在诉说着它的历史。 诛仙古剑! 那是一把煞气极重的剑,却也是青云门人人依托的剑! 祭坛之上,七根石柱忽然发亮,由下往上分别发出赤,橙,黄,绿,青,蓝,紫色光柱,光柱直冲天际,正好汇聚于那天空之上的圆月,圆月顿时幻发出七色光芒,看上去宛如幻境。 厚重的云层之上,不断有白色的闪电劈下,声震九霄。荒凉的戈壁上北风呼啸,吹得沙石隐隐作响。 忽然,一道白色闪电劈在了祭坛之上。整个祭坛顿时亮如白昼,诛仙古剑上的裂痕清晰可见。白光之下,隐隐可见一根石柱上出现了一道裂纹,那道裂纹迅速扩大了开去,只听见咔嚓声传来,那裂纹瞬间增大,只片刻间,便已布满石柱。然而奇怪的是,那根石柱竟然没有倒下,也没有碎裂开来,而是依旧屹立于祭坛之上,若不是石柱上那依然散发的赤色光芒,寻常人断然无法相信,这样的一根石柱,竟然还能安然地立着。 大竹峰上,宋大仁和妻子文敏正在守静堂里小声说着什么,忽然,屋外的大房狗“汪汪汪”地直叫个不停,甚是奇怪。 “难道是他们回来了?”宋大仁心中如是想道,已然和文敏从守静堂里走了出来。 大竹峰向来人丁稀少,再加上少有人来,颇为安静。大黄狗在这大竹峰上,也是活了几十年了,对这大竹峰上的一草一木都可谓极为熟悉。这些时日,大黄狗虽然看起来精神极为不好,却也一直安静地躺在那。如今忽然出现这般情状,想必是大竹峰有客人来了。宋大仁口中的他们自然是指那几位出外修行的师弟,然而当他走了出来,外面却是空无一人,远处也不见有任何人影。 大黄狗站在院子的一角,眼睛望着地面,汪汪汪直叫。 “这狗,今天是怎么了?”文敏不禁问道,虽说来大竹峰已经有一段时日了,可对这大黄狗的性子,还是不怎么了解。 “我也不知道……”宋大仁心中也是疑惑,“它平时不是这样子的……” 文敏眉头微皱,宋大仁话中意思,自然是此事有些不大寻常。忽然,她的心中升起一丝惊悸,整个人的脸色已是变了。 “你怎么了?”一旁的宋大仁看到文敏这般模样,心中有些担心道。 “没什么,只是心里有些不安,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似的……” 文敏这话说得有些云里雾里,宋大仁自然是没听明白,不过,他倒是隐约听出一点含意来了。 “今天是怎么了?不仅这狗怪怪的,连你也……”宋大仁话还未说完,整个人已是怔在了那里。 他隐隐感觉到,脚下的地面在震动。 宋大仁看向一旁的文敏,文敏也正看着他,她也感觉到了。确实,地面在震动,大竹峰的地面在震动,虽然很微弱,但却一直没有停止,以两人的修为,自是能感觉得到。 忽然,大黄狗的叫声更加大了,也更急促了。与此同时,文敏心中的不安也越来越强烈。 大地深处忽然传来一声巨响,似是什么断裂了一般。紧接着,宋大仁便清晰地感觉到,整个大竹峰都在震动,那种震动,比刚才强了十倍不止,只见院子里的树在震动,屋子也在震动。树叶摇得哗哗直响,院子里逐渐响起一些物品碎裂的声音,原来竟是屋子上的瓦片震得掉落了下来。 “怎么回事?”文敏脸上满是焦急之色,站在那一动也不敢动。 “我也不知道,我在这大竹峰上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遇见这种事……”宋大仁心中也是不解,今天是怎么了?怎么好好的出现这等怪事? 剧烈的震动没有持续多长时间,不一会儿,一切就恢复了正常。 院子里满是掉落的树叶和碎片,看上去一片狼藉。 大黄狗似是累了,找了个没有碎片的地方,安静地躺了下来,尾巴晃了几晃,看了一眼院子中的两人,便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宋大仁和文敏依然心有余悸地站在那,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夜已深沉,天地一片寂静。 九天之上,一道锐利的声音传了过来,那声音像是要撕裂空气一般,在这黑夜中显得极为刺耳。山河殿中的两人眼中精光一闪,不约而同地向着门口掠去。 “那是什么?”上官策望着那在黑夜中冒着熊熊火焰的奇怪东西,心中升起一丝疑惑。 云易岚的目光一凝,眉头微皱,显然也是不清楚这东西到底是何来历。忽然,他感觉身旁隐隐有些异样,眼睛微不可察地往一旁看去,却见上官策黑色的袖袍下,隐隐有着几丝青光发出。上官策也似有所察觉一般,轻轻裹了裹袖袍,那丝青光顿时不见。云易岚若无其事地看向天际,那火球下落的速度越来越快,在黑夜中擦出一条长长的痕迹,云易岚看着那火球即将落下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 “看来这谷中,以后是不得安宁了……”云易岚轻轻地叹了口气,似有意又似无意地说道,转身向着山河殿走去。 上官策的身子在黑夜中微微一震,裹在袖袍中的手不经意地颤抖了一下。他看着南疆十万大山的方向,心中却已在思量云易岚话中的意思。 不得安宁?是指掉下的那个火球,还是另有所指? 青云山通天峰上,一个略显单薄的影子静静地隐匿在黑暗中,似是也看到了这天际的异象。天音寺中,普泓上人正紧闭双眼,轻捻佛珠,忽然,他似是若有所感,一双眼睛看向西南方向。 “天下,恐怕又得出事了……” 这就是昆仑吗? 张小凡驻足立首,眼中闪过一丝茫然。 眼前是一片雪白的世界,大雪纷飞,似已千年,从未停过,巍峨的山脉绵延千里,此起彼伏,比之青云更是雄壮了几分。整座大山宛如一条沉睡的巨龙,仿佛再往前一步,它就会从冰雪之下腾飞而出,呼风唤雨,直冲云霄。 张小凡望着这片似是从未有人踏足过的区域,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万年神树高达千丈,倘若真的长在这昆仑山上,自己岂不是早已看见? 昆仑神域如果真的存在,为何自己却是没有看到半点人的足迹? “传说在神域之中,生长着一棵万年神树,高达千丈,五百年开花,五百年结果,而那神树之实,据说便是可以重塑肉身……” 自己既然来了,自然不会那么轻易就放弃。张小凡望着脚下白雪皑皑的世界,眼中忽然闪过一道亮光,莫非,昆仑神域就隐藏在这冰雪之下? 忽地,他又摇了摇头,打消了这荒唐的念头。神树高达千丈,又岂是这区区冰雪所能掩盖的? “小灰,我们走吧!”张小凡轻轻地道了句,便向着那大山的深处缓缓而去。肩上的小灰早已蜷成了一团,听得他这话吱吱地叫了两声,手舞足蹈,似是有些不情愿般,然而不一会儿,又安静了下来。 冰冷的寒风吹过,发出尖啸的声音。崎岖的山道上,一个略显单薄的身影缓缓走着,在这冰天雪地之中,显得有些孤独。在其身后,一行脚印渐渐延升至远处,大雪纷飞而下,才不到一会儿,那些脚印却已是被新下的雪覆盖,不见了踪影。天地之间,就仿佛只有那个决然的身影在缓缓走着,一步,两步,虽然每一步看上去都走得极为艰难,却从未停下,一如人生的路,只能不断的向前,向前。 张小凡已记不清自己在这雪山之中走了多久了,再过两天,身上的干粮就要耗尽了,倘若还找不到传说中的神域,那也只能回头,等到下一次重新再来找过了。 肩上的小灰蜷缩着身子,一张小脸冻得红扑扑的,看上去了无生气,再无往日那活蹦乱跳的样子。张小凡看着小灰的样子,心中不禁有几分歉疚。 忽然,张小凡的目光落到了正前方,心中微微一惊。那是一个不大的方形水池,自下而上翻滚着水泡,奇怪的是,在这冰天雪地里,水池竟然没有被冻住。 “在这雪山之中,怎会有水池?” 张小凡的眼中带着几分不可思议,向着前方的水池缓缓而去。 确实是一个水池,看上去只能容纳三个人,水池四周都是厚厚的积雪,然而惟独水池之上,没有半点积雪覆盖。张小凡细细观之,那小小的水池竟是深不见底,自下而上冒出的水泡中还带着丝丝热气,那些飘然而下的雪花在落到水池上方不到一尺的地方时,竟然都化成了水,落入了水池之中。 张小凡看着这小小的水池,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大胆的念头,只见他一把抱住肩上的小灰,整个人已是跳入了水池之中。水池中顿时激起一阵巨大的水花,水花洒向四周,那些冰雪被水花沾上,顿时有些消融的迹像。好一会儿,水池中荡起的涟漪才算平静下来,水池中依旧冒着一个又一个的水泡,一切都仿佛没有发生过一般。 水池之下,是一片宽阔的水域。张小凡到得水下,才知是另一番世界,心中不禁有些感叹天地造化之妙。池底生长着各式的水藻,那些水藻轻盈地飘荡在水中,然而张小凡却是从未见过,水中还有鱼儿游来游去,那些鱼儿自张小凡身旁游过,却似是一点也不害怕一般,有几只鱼儿还碰到了张小凡的鼻子。 张小凡也不介意,他只是奇怪,这些自由游弋的鱼儿,他竟是有多半没有见过。是自己见识太少,还是这里太古怪? 张小凡不知在那水下游了多久,忽见前方一片通明,他心中顿时一喜,向着那通明之处疾速而去。 只听“嘣”的一声巨响,水花四溅,在那湖中荡起一圈一圈的涟漪,向着四周传播开去。自那湖中探出一个头来,在其肩上,一只湿漉漉的灰毛猴子蜷缩着身子,在其脑袋上竟是长了三只眼睛。 “杀了它,杀了它……” 森林之中,隐隐传来阵阵热血沸腾的声音。许多村民站在那里,手中或握着长矛或拿着驽箭,围成一个半圈,在他们的正中央,一个身着白衣的中年人默然而立,眼睛看向场地中央的猎物——一只灰褐色的棕熊。那只棕熊的体型看上去有两三个人那么高,不过此时却是被一张铁网紧紧地束缚着,动弹不得。 棕熊昂着头颅想站起身来,然而那铁网似是极为牢固,只是轻轻晃了晃,村民们一拉绳子,那铁网往下一倒,便将棕熊的身子又压了下去。 如此几次,那棕熊每次想站起身来,却都被铁网给压了下去。 “嗥呜……”棕熊似是有些绝望,仰天发出一声不甘的叫声,整个身子萎靡了下来,一双眼睛也黯然失色。它滚动着骨碌碌的眼珠看着为首的中年人,似是在乞求一般。中年人看着棕熊那模样,心中也是动了几分恻隐之心。 “它怀孕了……”人群中忽然走出一个青衣女孩,看上去清丽无方,头上扎着两条瓣子,“你们看她的肚子……” 此言一出,村民们不禁都往棕熊的肚皮下看去。开始因为铁网束缚着没有注意,经她这么一说,大家才发现,那棕熊的肚子的确是有几分不寻常,往外凸了几分。 “放了她吧,她有孩子了……”人群中不知是谁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此话一出,人群中顿时炸开了锅。 “有身孕又怎么样?它害死了那么多的村民,怎么能就这样放了它……” “是啊是啊,杀了它……” “村长,杀了它……” “杀了它,杀了它……” 村民们群情激愤,却都看着为首的白衣中年人,想必他便是村长,只要他一下令,那些长矛弓箭,恐怕会立即将棕熊变成马蜂窝。然而白衣中年人却是迟迟没有说话,他看着那只棕熊的眼睛,似是看到了什么,又似是什么也没有看到。 “村长,放了她吧……”青衣女子看着沉默的中年人,轻轻说道。 白衣中年人看了青衣女子一眼,又收回目光,似是在思考。终于,他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右手缓缓举向天空。 四周突然死一般的寂静,所有的村民都停止了争论,只待白衣中年人下达最后的命令。时间仿如隔世般漫长,白衣中年人的手停在半空,久久没有挥下来。 “杀了它……” 一道低低的声音自白衣中年人口中发出,随即那只高举的手无力地落了下来,中年人偏头看往别处,似是不忍心看棕熊惨死的情状。 “住手,不是它……” 不知是谁大声地吼道,那声音远远传来,然而村民们似是发狂了一般,手中的兵器一齐向那铁网下的棕熊攻去。 “唉……”远处的那人看到村民们已然出手,口中竟是叹了口气,挥在半空的手也无力地缩了回来,“看来还是迟了……” 那是一个中年汉子,全身的皮肤都是古铜色,显是在日光下晒得多了。一张脸上虽然满是肌肉,但那双眼睛里却是没有半分凶煞之像,看上去反而显得憨厚老实。 一些不忍心的人自是转过脸去,看往别处,也有闭上眼睛的,铁网下的棕熊也似已经绝望,早已闭上了眼睛。然而,预料中的情形并没有出现,棕熊的惨叫声也没有传来。 天地一片寂静,所有的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是一个全身泛着青光的太极图案,阴阳二气不断变幻,将棕熊的周身护在下面,那些长矛弓箭打在太极图案上,就像是被粘住了一般,全无半点作用。 怎么会这样? 远处那中年汉子似是察觉到村民的异象,急忙跑了过来,待看清眼前景象,也是不由得呆了一呆。 “谁?” 白衣中年人低低叫了一声,那声音传了开去,然而四野里除了参天古木和一两声鸟的鸣叫,再无半点声响,哪里又有半个人影? 铁网下的棕熊似是也察觉到周围死一般的寂静,待睁开眼来,看见面前不断泛着青光的太极图案,却也是不知怎么回事。 所有的人都倒吸了一口气,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而那太极图案,也似到了极限,渐渐消散开去,那些长矛弓箭,顿时像失去所有的支撑一般,零乱地散落在一旁。 “村长,害死村民的,不是它……”中年汉子似是回过神来,向着中央的白衣中年人道。 “大牛,你说什么?”白衣中年人显是没有料到中年汉子会这么说,也是吃了一惊。 “那只熊,比它大多了……” 简短的五个字,却是令得所有的村民都大吃了一惊。捉住这只熊已是耗费了不少力气,倘若真正的凶手是只更可怕的熊,那他们恐怕只有逃命的份了。 白衣中年人看着那个被唤作大牛的汉子,他是唯一一个见过那只熊却还活着的人,他的话自然是真的。想到这,白衣中年人的额头不禁冒出冷汗来。 忽然,天地间风云变色,一片肃杀。 狂风呼啸,参天古树被吹得哗哗直响,似是随时都有可能断掉一般。遥远的森林深处,一丝沉闷的低低的吼声传来,那声音,看似低沉,却是雄浑无比,有如响彻在所有人的心坎上,令得他们心惊。 “是它,就是它……”那名唤作大牛的中年汉子忽然叫出声来,似激动,又似恐慌。 在村民们没有注意的地方,一个人影悄然回首,却发现那原本应当就在眼前的湖竟似是突然消失了一般,再也无法找到。(未完待续) 第五章 棕熊 村民们正不知如何是好时,森林中突然寂静了下来,那声低低的吼声过后,再无动静。 天空之上不知何时已是乌云盖顶,时不时劈下一道白色的闪电,似是即将大雨倾盆。 天色昏暗,森林中阴风阵阵,树叶被摇得哗哗直响,村长刚想叫大家回去,不远处的树木似是忽然动了一下。中年汉子眼尖,转头望去,却见在村民身后不远处,两只铜铃般大的黑色眼珠虎视眈眈地看向这边,顿时心头一惊,背心冒出冷汗来。 “这畜生,什么时候出现的?” 中年汉子装作没有看见般,转过身来,向白衣中年人使了个眼色。白衣中年人回首一看,脸色也是大变。 “各位村民,它就在我们身后,大家小心了……”白衣中年人低低地说道,眼光时不时瞥向身后的森林。那两只眼珠虽然一直盯着这边,却也是没有其他动作。 “啊?!……” 村民们当中不知是谁惊叫了一声,显是看到了身后那双充满凶煞之气的眼睛。被他这么一叫,村民们顿时慌乱起来,向着森林深处跑去。而那隐藏在暗处的眼睛也似是看到了机会,眼中的贪婪之意更盛。 “大家不要慌……” 白衣中年人望着一个个从身旁走过的身影,心中有些焦急,大声制止道。然而那些村民似是被吓破了胆一般,根本就未听到他的话,一个个慌乱地往森林深处跑去。 “吼……”那只熊低低地吼了一声,声音如雷贯耳,所有的人都怔了一怔,忍不住回头看去。阴风怒吼,一只巨大的脚掌自那树木的阴影中渐渐显现出来,竟然比一个人的身体还大;紧接着,一只约两丈多高的巨大深灰色棕熊出现在眼前,巨大的熊掌一挥,旁边一棵一丈多高的树木顿时拦截腰断了开来。 “快逃……”这一刻,所有的人都只有这一个想法。 “村长,你和其他人先走,我去引开它……”那个叫大牛的中年汉子看着不远处的那只巨大棕熊,咬了咬牙,眼中闪过一丝坚毅神色。 “哥……”一旁的青衣女子忽然叫出声来,中年汉子转头看去,冲着那青衣女子笑了笑,伸出手去,轻抚了一下女子的额头,“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天黑之前一定会回来的,记得做好饭菜等我哦……” 青衣女子眼里闪烁着泪花,却是坚定地点了点头,转身跟着人流去了。白衣中年人脸上带着几分难色,片刻后,似是下了什么决心,像是鼓励,又像是决别,拍了拍中年汉子的肩膀,“我们会在村子门口等你回来的,天黑之前一定要回!……” 中年汉子点了点头,脸上带着坦然的笑,随即转过身去。这一刻,天地间似乎变得宁静了,人流无声地在他的身后远去,只有他,孤单而又倔强的身影坦然地立在那里。 “畜牲,你爷爷我在这里,有本事来追我啊……”中年汉子恨恨地道,俯身拾起一只长矛,向大棕熊掷了过去,然而不知怎的,方向却是掷偏了。那只棕熊巨大的熊掌在长矛上一踩,只听见一声清脆的咔嚓声,长矛应声断成两截。那只棕熊睁着两只铜铃般大的眼睛,打量着中年汉子,眼中的神情似是疑惑,又似是蔑视。 中年汉子也不管这些,转身跑进了相反方向的树林里,只见一道人影飞速地在林间穿梭,转眼间已是消失不见。灰色棕熊走上前去,两只骨碌碌的眼珠盯着地上那只被铁网缚住的灰褐色母熊,母熊根本动弹不得,低垂着两只可怜巴巴地眼睛。深灰色棕熊低低地吼了一声,随即巨大的熊掌一拍,那牢固至极的铁网就仿佛忽然间锈蚀了一般,不堪一击,几声低低的脆响之后,整张铁网四分五裂。灰色棕熊拨开那些压在母熊身上的铁网,这才缓缓地向着中年汉子消失的方向走去。 谁说妖兽无情? 清风吹来,久远的回忆在心底缓缓浮现。 黑石林中,那个妖媚女子的话似是从虚空中传来,“你,在那井中,看到了什么?” 火龙洞中,那白狐临死前的请求萦绕耳旁,“少年郎,能请你将我和她一起从这扔下去吗?” 那一刻,他决然地点头了。 天道究竟是什么? 张小凡忽觉脑子一片空白,这么多年了,这个问题依然还在缠绕着自己。 什么才是天道?只有符合人的意志的才叫天道吗? 张小凡怔在了那里,直到那只灰褐色母熊从地上爬起,有些茫然地看着四周,最后朝着树林深处走去时,才忽地回过神来。 “不好,那中年汉子恐怕有危险……” 中年汉子在树林中穿来穿去,然而,他似是对这树林并不熟悉,许多时候,都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天色已经快黑了,天空电闪雷鸣,早已下起了磅砣大雨。前方是断崖,中年汉子心中微微有些焦急,回首身后的树林,灰色棕熊不知藏在暗处的哪个角落里。 “该死!”中年汉子低低地道了一句,转身往树林方向跑去,脸上再没有了最初的从容。他刚往回走不过几步,却又是退了回来。黑暗的树林里,两只铜铃般大的眼珠静静显现出来,宛如黑夜中的两只灯笼,照亮了周遭的黑暗,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中年汉子双眼紧紧地盯着那对铜铃般大的眼睛,心头第一次浮现出了恐惧,额心上已经渗出冷汗来,汗水和雨水夹在一起,自脸颊上缓缓流下。 一步,两步,中年汉子的身子缓缓往后退去,忽然,背后传来沙石滚落的声音。中年汉子不用回头,也知道自己已经无路可退了,他几乎能感觉到断崖下传来的丝丝寒气。 棕熊的巨大身子从树林中显现出来,像看着猎物一般看着断崖上的中年汉子,缓缓走上前去,每一步,踩在地上,都会留下一个巨大的脚掌印。 中年汉子望着那地上出现的一个个的脚掌印,泥土深陷下去,雨水渗透出来,就像是死亡的脚步正向着自己延伸而来。他怔在了那里,瞳孔里倒映出那个越来越近的巨大身影,脑中一片空白。 一只巨大的熊掌缓缓出现在瞳孔中,那只棕熊低低地吼了一声,一个巴掌拍了过来。 真的会被一巴掌拍死吗? 眼前突然出现了奇异的一幕,一个巨大的太极图案在空中泛着青光,若隐若现,挡在了自己的身前,而那只挥来的巨大熊掌,在碰到了空中的太极图案后,竟硬生生地被弹开了。棕熊似是吃痛一般,巨大的身子缓缓地倒退了几步,口中低低地咆哮了一声。 太极图案上阴阳二气不断旋转,渐渐消散开去。那棕熊见状,又是一巴掌拍了过来。中年汉子愣在了那里,然而这一次,太极图案没有再出现。 一道淡淡的青色光芒挡在了中年汉子的身前,那只巨大的熊掌甫一碰到那青色光芒,立时像遇到火焰一般,马上缩了回去。深灰色棕熊看了看自己的熊掌,那些深灰色的毛发看上去像烧焦一般,生机全无,显然在刚刚的碰触中吃了不少的亏。它看了看停在半空的青色光芒,眼中闪过一丝惧色,又看了看一脸茫然的中年汉子,终是掉头往着身后的树林走去。 中年汉子看着身前那道淡淡的青色光芒,心中好奇不已。就是这东西刚刚救的自己,这东西到底是什么呢?只见青光渐渐淡去,露出一根灰黑色模样的棍子来。那棍子不禁模样古怪,深灰色中还带着几丝暗红,中年汉子看着眼前的棍子,不禁怔了一怔,这到底是什么宝物呢?竟然能吓退那只巨大的棕熊? 然而中年汉子还来不及多想,那浮在半空之上的奇怪棍子又是泛起了点点青芒,向着树林中飞去。中年汉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一吓,身子本能后退了两步。不想身后已是万丈深渊,这一退,立马便掉了下去。 中年汉子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侥幸从棕熊手中逃生,却是这般死法,心头不由微微一叹,缓缓闭上了眼睛。然而等了半天,自己似是还未落地,睁眼一看,自己正浮在半空之中,身下一个巨大的太极图案旋转变幻着。 中年汉子正不知如何是好时,一个模糊的人影缓缓向自己飞了过来,有如黑夜里的光明,带给自己希望。中年汉子还不知怎么回事,自己已是被带到了断崖上方。 “谢谢前辈救……”中年汉子刚想道谢,入眼却发现救自己的竟是一个模样看上去似是比自己还小的人时,不由得怔了一怔。待看到张小凡肩上的小灰,顿时吓了一跳,黑暗中小灰的第三只眼睛隐隐发着红光,看上去诡异之极。不过,小灰似是极为安静似的,站在张小凡肩头一动不动。中年汉子这才放下心来,对着张小凡不好意思地笑笑,道: “我叫大牛,兄弟,怎么称呼啊?” 张小凡看着中年汉子这张憨厚面孔,看上去竟然有几分像是昔日大竹峰上的宋大仁。想到自己的这位大师兄,张小凡的心中对这中年汉子不禁平添了几分亲切之感。 “张小凡……” “原来是张兄弟,刚才多亏了张兄弟相救,大恩大德无以为报……” 张小凡却只是笑了笑,并未答话。这点小事,对于他来说,只是举手之劳而已。若不是恰好路过,自己也恐怕救不了这名叫大牛的汉子。 “张兄弟法力通天,不知是哪一族人?”张小凡使出太极玄清道,似是救人于千里之外,在大牛看来,自然是法力通天。 张小凡微微一愣,显是被大牛这话给问住了。自己初到这里,什么都不知道,从何回答。 “这里的人还分族吗?” 张小凡自然不知道这里的人乃是分为五族的,因而才有此一问。好在大牛性子憨厚,一点也未起疑,心中只把张小凡当成是世外高人,只因隐世已久,方才不知当今之世。 “这整块地域都称为柳洲,柳洲很大,北到极地冰原,南到黑暗深渊,西到死亡之海,东到沧月之岛,这里的人除了我们这些比较偏远的,都能算是五族中人。五族是指太昊,烈山,九黎,怀光,东夷五大血族,五族掌管各自的地域,互不侵犯。柳洲的中心位置是新月之城,五族族长都居住在那,而我们这些不属于五族中的人想加入进去,也需要到新月之城经过考验才行……” 大牛的一番话,说得不急不缓,张小凡自是一一记在了心里。张小凡心中诧异自己竟是无意中来到了这样的一个世界,想起周一仙所说的神域,心中不自觉地拿之与眼前的柳洲比了一下,不由得摇了摇头。 “这里有一棵万年神树吗?” 张小凡停下脚步,看着头顶的天空。天已经全黑了,雨不知何时也已经停了,只是心中却似是始终有一块阴霾挥之不去。 假如这不是神域,这里也没有万年神树,该怎么办? 假如传说真的只是传说,又当如何? 黑暗中,张小凡似是又看到那个熟悉的绿影,对着自己盈盈而笑,美丽而又温柔。 心中,似是有什么,忽然间碎了…… 时间似乎都停止了…… 耳中听到的,不是呼呼的风声,而是自己的心跳…… …… “听说在新月之城中是长着一棵高达千丈的树,传说有几万年了,只是不知道是真是假……” 张小凡的身子微微震了震,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低下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是真的!真的有万年神树! 碧瑶有救了! 苦苦找寻了十几年,而今终于有了希望。 张小凡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不只是心在燃烧,就连瞳孔深处也有着丝丝的火热。噬魂棍似是察觉到主人的心意,青色光芒大盛,照亮了周遭一大片区域。青光之下,小灰搭拉着脑袋,无精打采的,看上去似是有些疲累。(未完待续) 第六章 竹园村 夜色渐渐浓了,天际之上,有几颗星星已经开始睁开眼来俯瞰下面的世界。平时本应一片沉寂的村子,此时却传来嚷嚷的人声。夜色中,有如流萤一般的火光闪闪烁烁,远远看去,若有若无。村子的门口已经聚集了一大群人,他们,竟然都是白天里从树林中逃回来的村民。 一个看上去年纪稍小的青衣女孩蹲在地上,手中拿着半截树枝,不知在地上画着什么。旁边,一个看上去有几分儒雅的白衣中年人士高举着火把遥望着树林的方向,正是小村的村长。 “小敏,你已经在这等了一下午了,夜里风凉,要不你先回去吧?”白衣中年人转头看着蹲在地上的青衣女孩,眼中带着几分怜爱。 “我要在这等我哥回来。”那被唤作小敏的青衣女孩倔强地说道,却是并未抬头,继续在地上画着什么。火光明灭不定,根本看不清地上画着什么。 白衣中年人没有再说话,转头看向了不远处的树林。 黯淡的星光下,两道人影缓缓从树林中走了出来,一前一后,前面一个体型稍大,看上去有几分熟悉,想必便是大牛了。后面一个身子看起来稍微瘦小,却是从未见过。 “我回来了……”大牛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冲着远处的村民挥了挥手。他身后的张小凡淡淡一笑,却是停下了脚步。 他现在安全了,自己也应该去找万年神树了…… 张小凡这样想着,就欲转身离去。 “张兄弟……” 张小凡刚转过身去,大牛便似是发现了一般,急忙叫住了他。 “有什么事吗?” 张小凡回过头来,看着那个憨厚的面孔,询问道。 “张兄弟是不是要去找那万年神树?” 张小凡轻轻点了点头,那大牛一见,顿时呵呵笑道:“过两天我也要去新月之城一趟,张兄弟不如先在这村子里住上两晚,到时一起前去,也好有个召应……” 张小凡微一沉吟,心道:“也好,自己初来此地,对什么都不熟悉,路上多了这位大牛兄弟,或许也可免去不少麻烦。神树既然已经有了着落,也不急于这一时半会。小灰的状况也是让人担心,停下来歇息一晚或许会有些好处。” “也好,那就麻烦大牛兄弟了……”张小凡拍了拍肩上的小灰,轻声道,“小灰,我们走吧……” 小灰只是吱吱叫了两声,便再无动静。张小凡的心里不由得有些担忧,轻轻叹道:“死猴子,怎么死气沉沉的?”话一出口,方觉不妥,自己骂小灰是死猴子,当然是死气沉沉呢!心中顿觉好笑,但对小灰的担忧却是又多了一重。 村子门口,村民们见大牛安然回来,顿时大声吹呼起来。 “大牛是我们村子最强的勇士,我就说过他一定会回来的……” “那是,想当初那样的情形他都逃了出来,这点小事,算得了什么?……” “咦,大牛旁边那个小子是谁?……” 不知是谁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村民们顿时安静下来了。漆黑的夜色下,大牛身后的不远处,确实有一个模糊的身影,黯淡的星光下,那个模糊的身影周身似乎都焕着神秘的色彩。 “大牛,你回来了……”白衣中年人脸上带着几分如释重负的笑,拍了拍大牛的肩膀,目光却是落到了他身旁的张小凡身上。不只是他,周围的村民也早已把目光集聚在张小凡的身上。 张小凡微微感到有些拘束,被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仿佛自己是什么怪物似的。 “这位是张兄弟……” 大牛话还未说完,一个青衣身影却是已经扑到了自己怀中。 “哥……” 宛如隔世的梦魇,青衣女孩的脸上带着泪珠,竟是哭了出来。火光摇曳下,不远处的地面上竟是显现出一幅画来,张小凡一眼望去,画上的似乎是一只巨大的棕熊,只是那只棕熊的巨大身子却是躺倒在地上,一个人影重重地将棕熊踩在脚下,似是极为威武。那画上的人影,竟是与大牛有几分相像。 “傻姑娘,我不是说过我会回来吗?快别哭了……”大牛本想向大家介绍自己身旁这位张兄弟的,不料自己的妹妹突然扑了过来,看着那张梨花带雨的小脸,显是在这冷风中受了不少苦,大牛顿觉心头一热,下面的话再也说不出来,轻轻将自己的妹妹拥入怀中。 雨后宁静的夜晚,张小凡躺在木床之上,辗转着难以入睡。神树就在新月之城,只是那神树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万年神树呢?如果不是,该如何是好?倘若真的就是,那依周一仙前辈所言,乃是五百年开花,五百年结果,自己来的如果不是时候,岂不是要在这柳洲待上几百年?如果运气再背些,自己在这待一辈子恐怕都不一定能等到神树开花结果。到那时,又拿什么救碧瑶呢? 神树之实可重塑肉身,只是自己又不懂得这塑身之法,到哪去寻懂得这等秘法的高人呢?江湖上自然是没有,就是不知这神域之中,是否还有人懂得这等奇法?忽然,张小凡心中一怔,醒悟道:“传说源于此处,想必这神域之中,定然便有可以让碧瑶复生的人,我又何须担心,等寻到了那神树之实,再来想此事也不迟……”抬眼窗外,天色已近迫晓,东方云霞满天,颇为亮丽,看样子将会是风清气爽的一天。 天色微亮,张小凡便起来了,一旁的小灰蜷着身子,睡相极为可爱,张小凡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忍不住伸出手去,想去抚摸一下这只可爱的家伙,想了想又收了回来,心道:“小灰这一路跟着我受了不少的苦,还是不要打扰它的好。”几丝淡淡的光照进房间,张小凡轻轻打开房间的门,缓缓走了出去。 村子十分的安静,时不时传来一两声鸡鸣,清脆而又和谐。不远处是一个低低的石台,石台旁边长着一簇翠竹,张小凡看着那簇翠竹,心间忽然无比的清明,便在那石台上坐了下来。清晨的风徐徐吹来,携着几丝泥土的清香,让人神清气爽。张小凡放眼望去,村子里见不着半个人影,但那些附近房屋的门竟然都是开着的。 张小凡心中微微一愣,片刻后,似是明白了什么,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 天色渐渐亮了,村民们的身影陆续出现在村子里。这种时候,最先待不住的往往是那些年幼的孩子。村东头几个小孩在吵闹着互相追赶,略带稚气的声音远远传了过来。 “快来追我啊,快来追我啊……” “站住,你别跑……” “不跑才是傻子呢?……” …… 张小凡看着这一群嬉戏追赶的孩子,眼中尽是柔和之色。温暖的阳光照在孩子们的身上,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开心的笑容。 张小凡的心中升起一丝羡慕。 有多久没有像他们那样地笑过呢? 记忆的轮回里,早已记不清时日,只隐约记得,青云山上那一剑斩下来的时候,自己就再没有了笑容。每当看着石台上那个静静躺着的绿影总会觉得揪心的疼…… 笑?笑是什么? 忽然,一个清丽的白色身影悄然浮现心头,张小凡的身子微微一震。 雪琪…… 当初就是这个身影在自己即将掉入死灵渊的前一刻拉住了自己的手,他清晰地看见她脸上的冰冷消逝了,嘴角带着淡淡的笑,像悄然绽放的雪莲,盛放在黑暗里。 不知她过得好不好? …… “张兄弟……” 张小凡犹自处在回忆之中,一个憨厚的声音突然闯入耳中,正是那个叫大牛的汉子。 张小凡回首点了点头,眼光却是落到了大牛手中提着的包裹上,心中升起一丝疑惑。 “张兄弟,今天天气不错,不如我们今天就起程去新月之城吧……” 一旁的青衣女子轻咬着牙齿,却是静静站着,没有说话。 张小凡微一沉吟,点了点头,心中却是猜出了几分,想必是这位大牛兄弟见自己急着赶去新月之城,才会这般做吧。想到这,张小凡的心里微微一暖,对这大牛兄弟又多了几分亲切。 两人一行,在日光下,向着柳洲的中心——新月之城缓缓而去。村口,一个略显单薄的青衣身影静静而立,遥望着远处的两人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视野之中…… “大牛,你们住的那个村子,有名字吗?”走在路上,张小凡突然问道。 “哦,我们村叫竹园村,因为村里生长着许多竹子所以才取这名字的……” “竹园村……”张小凡口中轻轻念着这三个字,脑中却是忽然浮现了另外三个字——草庙村。夕阳的余晖照在他的身上,在地上拉出一个长长的影子来…… “爷爷,我还是不明白,那位神秘师父最后的话?”河阳城中,小环手中握着一串冰糖葫芦,放到嘴边却又移了开去。 “那鬼先生的鬼话,有什么可信的?爷爷的话可比他可信多了……”周一仙随口答道,眼睛却是看也不看一眼身旁的小环,一门心思都是放在身旁走过的行人身上,“仙人指路啊,十两银子一次,走过路过莫错过啊……” 小环:“……” 等了半天,还是没有一个人过来。 “丫头,你不是说今天财运当头吗?怎么到现在一个看相的都没有?”周一仙无精打采地坐在椅子上,翻着白眼,无力地说道。 一旁的小环“噗”的一声吐出一颗冰糖葫芦的核,漫不经心地看了周一仙一眼,方道:“切,估计是爷爷你的话不可信,才没人来的……” “爷爷的话那可是……”周一仙话说到一半,忽然停住了,一双眼睛突然大放光芒,紧紧地看着前方,整个人看上去比刚才精神多了。只见他正了正身子,道:“仙人指路啊,百算百灵啊……” 一旁的小环看到周一仙这般模样,转头往前看去,一个高高瘦瘦,英俊潇洒的年轻男子向着自己这边缓缓走了过来。 “老人家,不知你这算命算得准不准……”那年轻男子在周一仙身前的桌子旁缓缓坐了下来,一张脸上带着几丝若有若无的笑,缓缓地道。 “自然是准……”周一仙手捋胡须,俨然一副得道高人的样子。 “那除了算命之外,可还有其他本事?”年轻男子微微笑道,伸手入怀,拿出一绽银子来,轻轻地放在桌上。周一仙一见,顿时两眼放光,那一绽银子,少说也有七八十两。 “那是自然……不知阁下想问什么?” “我想知道……”年轻男子说完这四字,忽然神秘一笑,凑到周一仙的耳旁轻声地低语了两句,周一仙听完,顿时脸色大变。一旁的小环见周一仙这般异状,心中却是不知道那年轻男子到底说了些什么。 周一仙仔细地看了年轻男子一眼,似是想将他看透一般。然而年轻男子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整个人看上去显得极为坦然,只是那脸上的笑意让人隐隐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那笑容不知是真心的,还是装出来的? 周一仙脸上带着几分思索之色,但一看到桌上的银两,顿时整个人神情为之一变。 “万物讲求天道,此物本非世间所有,从天而降,自然是有违天道。逆天之物,自然不是寻常之物。这个答案,不知阁下可是满意?” 那年轻男子闻言,脸上看不出没有半点变化,只是缓缓起身,转头向着远处走去。 周一仙望着那人远去的背影,似是若有所思。 “瓶儿姐姐,你回来了……” 两个人影向着周一仙这边缓缓走来,正是金瓶儿和野狗道人,金瓶儿的眼光有些疑惑地看着那个渐渐走远的身影,忽然觉得那个背影似是在哪见过,然而一时半会却又是怎么也想不起来。(未完待续) 第七章 初见 “那,便是万年神树么?”张小凡驻足抬首,远处,一样东西贯通天地,直入云霄,宛如擎天一柱,气势雄伟,却是看不清究竟是何物体。 一旁的大牛点了点头,看着远处的神树,眼中充满了向往。 “张兄弟,天色还早,想必天黑之时我们便能到达……” 张小凡点了点头,这般步行,从竹园村一路走来,已是走了好几个时日,只是这种生活自己早已习惯,如今新月之城就在眼前,就算急也不在这一时。原以为大牛对这柳洲的情况会多一些,不想大牛也只是在竹园村待过,对这柳洲上的事大多只是听说,要说真正了解,两人都是半斤八两,好不到哪去。 “据说神域之中生长着一棵万年神树,五百年开花,五百年结果,而那神树之实便能重塑肉身……” 张小凡回想起周一仙的这句话,眼中又多了一层担忧,五百年开花,五百年结果,算起来,岂不是一千年?世上之人谁能活那么久?青云门一代传奇人物青叶道人道行参天,达入太清境界,寿终也只有七百五十岁。一千年,自己岂不是早死了?而且,就算自己能活一千年,可是,又能等得到吗? 当真是造化不公,天意弄人啊…… “张兄弟,你怎么了?”一旁的大牛瞧见张小凡脸色的神色不对,停下来问道。 张小凡心中一怔,自己是想得多了,神树已经找到了,至少已经省了不少时间,而且,假如自己来得正是时候,神树刚好就结果了也不一定啊!这样想着,张小凡脸上的神色微微好了些,只见他淡淡一笑道:“没什么,我们继续赶路吧……” 柳洲的天气很温和,日正中天,太阳晒在身上微微有些暖意,耳边不时吹过阵阵凉风,吹得人整个身心都是凉爽的,这样不紧不慢的赶路,却也是一种惬意的享受。 碧空万里如洗,琅琊山脉群峰参差,宛如万千利剑直破苍穹,将过往白云切成丝缕飞扬。在正午秋日的映照下,灿灿如金山,桀然天半,极是雄伟险峻。 半山红叶如火,层林尽染,被狂风呼卷,仿佛烟霞横带,缭绕弥漫,又像是漫漫火海,摇曳跳跃。山坡上衰草起伏不绝,一直连绵到万里平原上,遥遥望去,宛如接天汹涌海浪。 山脚下那纷摇的长草中,隐隐可见数不尽的猎猎大旗,迎风招展,无数绣金“莫”字在阳光下闪耀着刺眼的光芒。 龙兽长嘶,一少年气宇轩昂地立于金玉麒麟之上,头戴紫玉金冠,身批雁翎金甲,手握炎龙破城戟。那少年看上去不过二十,长得是端眉秀目,正是太昊少主莫风雷。莫风雷左手持千里镜,正全神贯注地看着远方的战场。 他的身后,是引颈长嘶的三千虎骑,虎骑上的太昊战士,个个披肩执锐,精神抖擞,只等一声令下,便立马上场厮杀。 十余里外,烟尘滚滚,杀声震天,号角声,兽吼声,冲杀声……交织并奏,隆隆作响,整个大地似乎都在震动,也不知有多少骑兵正风驰电掣席卷而来。 凝神远眺,旌旗漫漫,刀戈如林,那狂潮似的大军在烟尘中若隐若现,虽是极速狂奔,阵型却仍有条不紊,变化从容。 奔逃在最前的,乃是骑乘虎骑的太昊族铜甲战士,旗帜横斜,早已溃不成军。身后箭矢齐飞,密如雨下,一个个太昊族战士惨叫着从虎骑上跌落下去,要么便是被兽群踏成肉泥,或是被追上的敌军乱枪刺死……情况惨不忍睹。 “少主,前锋部队已经溃败下来了,不知少主接下来有何打算?”一名身着银甲的老者躬身说道,正是太昊族的大长老兼太昊军队副统领韩千山。 上届五族大会,太昊族长莫擎苍一支独秀,太昊遂成为五族之首,领袖群雄。然而一年前族长突然失踪,下落不明,寻访至今仍是杳无音信。没了族长的太昊,就像是没有獠牙的野猪一样,体积庞大,却是外强中干,任谁都可以上去撕下一块肉来。一年里,太昊的长老供奉一个个地投靠其他族去了,韩千山作为大长老,道行最高,却是没有离开。如今太昊上下,也只剩下韩千山这么一个长老供奉了,对于族中这位长辈,莫风雷的心中是既感激又尊敬的。 听得韩千山报告军情,莫风雷缓缓放下手中的千里镜,收回目光,看着眼前的花甲老人,轻声道:“不知韩长老有什么高见?” 韩千山微一躬身,道:“九黎蛮族,悍不畏死。我太昊战士虽然勇猛,但比起九黎战士,却是稍显不足,如果硬拼,恐怕只会损伤惨重……” 不愧是沙场老将,对敌我情势一看便知! 莫风雷点了点头,远处的战况早已通过千里镜一一看在眼中,先锋部队虽然勇猛,但太昊虎骑一遇上九黎犀兕,便是溃不成军,一败涂地。九黎族人向来剽悍,加上又有族长黎山老祖的坐阵,更是如虎添翼。 “既然如此,韩长老可有良策?”莫风雷看着远处正风驰电掣般席卷而来的九黎大军,脸色微微有些凝重。 韩千山微一思索,缓缓道:“九黎势强,太昊势弱,不可强攻,但可智守。事到如今,只要退守琅琊峰,借琅琊峰的险势,便可挡住九黎大军……” “甚好!“莫风雷点了点头,就此退守虽是心有不甘,却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他大手一挥,沉声道:“各位太昊的战士,九黎战士勇猛剽悍,我们不能和他们硬拼。但只要我们守住琅琊峰,九黎族人就对我们无可奈何!传令下去,全军退守琅琊峰!” 莫风雷一声令下,三千虎骑顿时齐齐后撤。只见烟尘滚滚,号角长鸣,鼓声激荡,整个大地似是都在脚下震颤,三千虎骑有条不紊地往后退去,只片刻便是撤得干干净净。 远处龙兽长嘶,旌旗烈烈,不多时,浩浩荡荡的九黎大军已是开到了琅琊峰下。数不尽的青牛犀兕整齐排列,一个个剽悍的九黎族战士傲然坐立,每个人的腰间,都挂着一个头颅,那是作为九黎战士的标志,每一个胜利者,都要砍下敌人的头颅放在腰间作为胜利的象征。为首的一人粗髯长须,浓眉大耳,看上去年约四旬,他的腰间挂着九个头颅,正是九黎族长黎山老祖。 黎山老祖看着眼前的琅琊峰,只见眼前奇峰林立,山势险峻,犹如利剑直插云霄,破苍穹而惊万物。山间林木茂盛,层林尽染,举目望去,衰草起伏,隐隐中可见旌旗烈烈,迎风飘扬,却是不知有多少太昊战士躲藏在内。狂风袭卷,草木纷飞,琅琊峰上沙石作响,有如千军万马在齐齐奔腾,黎山老祖眉头微皱,却是不敢立刻攻上山去,只得在下面大声骂道:“风雷小子,我的乖侄儿,大伯远道而来,还不快快下山迎接!” 林间草木吹动,山腰一块突兀的山石上缓缓走出一只金玉麒麟,麒麟金色的毛发在日光下熠熠夺目,莫风雷端坐麒麟之上,气宇轩昂,眉目间神彩飞扬,宛如天人。只听他大声笑道:“黎山大伯,下面黄沙漫漫多不自在,这林间轻风吹拂,悠闲适意,大伯还是自己上来吧!小侄就不下去迎接了!” 黎山老祖听得莫风雷口中取笑之意,老脸上眉毛一挑,怒道:“风雷小儿,你莫要张狂,太昊如今已是穷途末路,还不速速下来受死!” 莫风雷也不在意,仰天大笑道:“黎山老贼,你莫要张狂,这琅琊奇峰,就是你的坟墓!” “无知小儿,你竟然敢……”听得黎山老贼四字,黎山老祖顿时气得吹胡子瞪眼睛,就差冲上山去,将莫风雷撕个粉碎了。 恰在这时,九黎大军中缓缓走出一个老者,那人生得尖嘴猴腮,眉上一颗大痣,一看就知不是什么好货色。此人叫笑苍茫,乃是前太昊长老,太昊族长失踪之后,便跑到了九黎,投靠了黎山老祖。 只听笑苍茫笑着说道:“族长莫要上了莫风雷的当,他不过是想激你上山而已!琅琊峰山势陡峭,易守难攻,但只要我们围困山下,不出三日,那些太昊战士必定饥渴难耐,自会……” 闻言,黎山老祖的脸上有了一丝了然,整个人也似春风拂面一般,神采焕然一新,只听他大声笑道:“风雷小儿,我的乖贤侄,山上风光不错你就先好好欣赏几天,大伯在下面陪你啊!哈哈……” 莫风雷见他眉间含笑,知其不怀好意。琅琊峰易守难攻,但倘若九黎围而不攻,那太昊,却也是无可奈何!莫风雷担心的正是如此,而黎山老祖话中意思,似是正要这般去做。 恰在此时,韩千山缓缓走了过来,道:“少主,毋须担心,早在三日之前我便已谴人去天华请无相大师出面,相信大师不会坐视不管的……” 莫风雷微微点了点头,唯今之计,也只有如此了。 柳洲之地,广袤无垠,西起死亡之海,东临沧月之岛,北达极地冰原,南及黑暗深渊。太昊,怀光,九黎,东荑,烈山五族生活其中,而天华不在五族之中。所谓天华,取名于蓬莱岛天华山,天华族人因为世居天华山上,因而得名。而蓬莱位居沧月之东,藏在虚无缥缈之间,被五族人谓为仙岛。天华山的无相大师更因道行高深,为五族所尊祟。太昊族长失踪,无人领袖群雄,一年时间,天下始乱。原本就不和睦的五族,更加矛盾不断,烽火狼烟,各地升起。但只要请出无相大师前来,问题便可迎刃而解…… 转眼间,已是三天之后。 琅琊峰上无粮无水,太昊战士坚守其上,起初还有野果可摘,到得后来,连野果都摘完了。看着饥渴难耐的太昊战士,莫风雷的心中颇有触动,凝眸漫天星光,何处天华?韩千山贮立身旁,默然不语。 无相大师为什么还没有来? 没有回答,也没有人能回答!整整六天,算起来应该早就到了…… “各位太昊的战士!”莫风雷大声说道,“我们不能再等了!……” 闻言,一旁的韩千山想说什么,却是什么也没有说。 “黎明时分,大家和我一起杀出去!”莫风雷正色说道,这一刻,他的脸上已经没有当初上山时的那份闲情,有的只是刚毅不屈的神色和舍我其谁的决心。 一声轻叹,自黑夜中远远传了开去…… 是谁?在暗中叹息…… 是谁?在为即将开始的战争默哀…… 又是谁?在黑夜里忏悔…… 黎明前的黑暗注定是煎熬的,当沉重的号角吹响,鼓声激荡,琅琊峰上万兽奔腾,整座山峰都在战争中震颤。 “杀啊!”一个个太昊战士奋勇地杀向山下,三千虎骑,前仆后继,一往无前!山脚下,浩浩荡荡的九黎大军严阵以待,每个人的脸上都充满了渴望。九黎,本就是一个为战争而生的民族,没有战争,就没有九黎! “杀啊!”黎山老祖一声令下,浩浩荡荡九黎大军顿时直冲而去,两方甫一接触,顿时厮杀起来。这一刻,这天地间,只有混乱的战场,只有挥动的兵戈,只有飞洒的热血,只有灵魂的挽歌! 林间轻风吹拂,似是有人轻声吟唱—— 杀,是为了歌颂——破灭后的壮丽 …… 杀戮,无尽的杀戮!黑暗中一个九黎战士的大斧刚刚砍下一个太昊战士的头颅,还没等他将头颅挂在腰间,一柄长枪已是自他的胸膛穿了过去,将他从犀兕上挑了起来……那头犀兕失了主人,顿时像疯了一般狂跑出去,一个太昊战士刚好被打落下去,顿时被踩成了肉泥…… 天明,破晓,旭日东升! 战争依然在持续,只是渐渐接近了尾声。三千虎骑,只剩下数十人不到围在莫风雷的旁边,每个人的身上都挂着殷红的血迹,有些是敌人的,有些是他们自己的! 身材魁梧的九黎战士将他们围在中间,只等黎山老祖一声令下,便将眼前之人砍成肉泥! 这一战,太昊损失惨重,三千虎骑,只剩下十分之一不到了。而九黎,也同样损失惨重,草地上躺着的一具具高大的尸体都是死去的九黎战士用血躯铺成的路…… 莫风雷缓缓握紧了手中的炎龙破城戟,这一刻,没有苟活的卑躬屈膝,只有悍不畏死的舍我其谁! 黎山老祖的脸上并没有多少高兴,九黎战士死伤如此之多,却也是预料之外的,然而眼前,却还有一件事需要解决…… 黎山老祖看着神色刚毅的莫风雷,似是知道了他最后的决定,缓缓抬起了右手…… “铮……” 一声轻响,打破了这秋日早晨的寂静。铮铮的琴声自九天之上传来,似绝响,似天籁,似空谷幽泉…… 这琴声,就像是进入了人的心灵一般,让人感到宁静详和。莫风雷只感觉有一股暖流在心里流淌,心中竟是说不出的舒服平静。所有九黎战士的神采都焕然一新,没有杀戮,没有血腥,只有异乎寻常的宁静…… “嘎,嘎……” 九天之上,两只巨大的银光犀鸟舒展着翅膀,缓缓朝这方落了下来。银光犀鸟之上,坐着一个绿衣女子,那女子肌肤似雪,眉黛如霜,双手抚琴,十指轻弹,说不出的清丽婉约。另一只银光犀鸟之上,坐的是一年轻男子,男子白衣飘飘,眉目含笑,看上去有几分潇洒。 “铮……” 一声轻响,琴声戛然而止。 九黎战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是都不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一切恍如梦幻,梦醒又能记住几何? 银光犀鸟盘旋半空,“嘎,嘎”地轻声叫着。众人抬首看着半空的绿衣女子,日光下那把琴泛着温柔的白色光芒,竟是有几分玄奇。 “伏羲琴!”黎山老祖看着绿衣女子手中那把琴,脸色变了变。 此言一出,所有人看向女子的目光都变了,有艳羡,有爱慕,有贪婪…… “碧瑶!!” 远处,一个黑色的身影失声说道…… 他的身体,竟是微微颤抖起来……(未完待续) 第八章 不识 看着银光犀鸟上的两人,黎山老祖脸色一变再变,他按紧手中的金色大斧,缓缓说道:“两位,是天华的人?” 白衣男子朗笑两声,答道:“黎山前辈好眼光,我与师妹在天华多日,今日特奉师命前来调解两族战争,希望两族可以罢手言和,携手长谈……” “罢手言和?他奶奶的,如果不是看在那老不死的面上,老夫今天一定把你们一个个都宰了!”黎山老祖暗哼一声,脸上却是神色不变,缓缓道:“既然是无相大师出面,要罢手言和也行,只是太昊族长都失踪了,我跟谁去罢手言和?” 此话一出,黎山老祖身旁的笑苍茫等人皆是大笑了起来。族间大事,只能由族长决定,太昊族长失踪,至今下落不明,没有新任族主,这罢手言和之事谈何说起? “谁说我太昊没有族长?”韩千山厉声说道,指着身旁的莫风雷,道:“少主年纪虽小,但已是新任族长,他手中的炎龙破城戟便是太昊族长信物!各位只要一看便知!” 炎龙破城戟乃是太昊族长信物,族长失踪之后,便一直放在太昊圣城无双城内。此次出征,莫风雷自觉找不着合适的兵器,便将这炎龙破城戟顺手拿了过来,不想这会儿还能有这等用处。身为少主,莫风雷虽然知道族长之位迟早会落在自己身上,但太昊族规有定,只有上任族长明令指定的人选才能做太昊族长,而族长莫擎苍在其人生风华正茂之时突然失踪,自是没有指定下任族长之事。韩千山如是说话,虽是有违诚信,却是为了太昊的前途。想到这,莫风雷心中有了一丝底气,扬起手中的炎龙破城戟道:“黎山前辈,这炎龙破城戟,想必您还认得吧?上次五族大会之中,正是我父亲所用,各族战士都是见过的,大家有目共睹!” 莫风雷此话一出,他身旁的数十太昊战士顿时热血上涌,高声喊道:“不错,少主便是太昊的新族长!我们誓死追随少主!” 见状,银光犀鸟上的白衣男子朗声笑道:“黎山前辈,既然太昊新任族长在此,且两族都有罢手言和之意,那不如就在此地结好两族关系,如何?” 黎山老祖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真要罢手言和,那是一万个不愿意,然而话已出口,要反悔恐怕是有些难了,而且天华的面子还是要给的,无相大师的道行在五族里那可是顶尖的存在,这样的对手还是少惹为好,哪怕身为九黎族长,也得有所顾忌。 “既然天华出面,我九黎自然得给无相大师一个面子!”黎山老祖缓缓走上前去,皮笑肉不笑地道,“今日之事,就此作罢!我的乖侄儿,明年五族大会我们再见!”说罢,转身对着九黎大军大声吼道:“所有九黎将士听令,即刻随我返回九黎!” 只见烟尘滚滚,大地颤动,浩浩荡荡的九黎大军往南撤去。恰在这时,一道青光自南方天际疾飞而来,与大军擦肩而过。 黎山老祖正欲前行,瞥见那道青光,顿时停了下来,一旁的笑苍茫等人顺着他的目光往上看去,也是落在了天际那道青光之上。 白云悠悠,青光灿灿,日光下看去,竟是多了几分玄奇…… 这一刻,没有浩荡的九黎大军,没有洁白的银光犀鸟,只有那纤纤绿影,在眼中闪烁不定…… 是她!真的是她! 一霎时,万千场景在脑中闪过…… 滴血洞中那水中摇晃的玉足,流波山上那雨间撑起的纸伞,幻月洞府中那幽幽的轻叹,青云山上那决然的血咒…… 是怎样走到如今? 路布满着荆棘 尘世中的坎坷际遇 回头看已成过去 惟一坚信是找回你 支撑着我活下去…… 张小凡哽咽了,泪水湿了眼眶,心中有千言万语,却只凝成了两个字——碧瑶! 张小凡身化青光,口中呼喊着碧瑶,一路破空前行。眼看碧瑶就在眼前,前方忽然冒出一个大钟来,挡住了去路。那钟体积庞大,至少要四人合围才能将其抱住,将正前方的一切挡得严严实实。张小凡被这大钟一阻,心中不明所以,口中唤着碧瑶,已是打算从侧面转了过去。然而张小凡身子刚动,那大钟也跟着动了起来,张小凡去哪边,那大钟也跟着去哪边,似乎就是要挡住张小凡的去路。 张小凡看着那大钟,心中奇道:“这破玩意儿怎么像认得我似的,我走哪它就跟到哪,看样子存心要挡着我……”一怒之下,张小凡索性不躲了,手中佛道魔三家真法暗自运转,一掌朝那大钟拍去。 “嘣!” 一声巨响,张小凡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自己已被震飞了出去。 大钟“嗡嗡”作响,却是纹丝不动。张小凡回想刚才,自己一掌刚拍过去,一股大力就将自己弹了回来,这情形也煞是古怪。恰在此时,钟上那些古老的文字似是活了一般,竟然缓缓流动了起来,自上而下,缓缓成了一个圆,古老的字符在空中漂着,张小凡却是一个也看不懂。 张小凡自是没有心思管这大钟,一个俯身,已是从钟下飞了过去。眼看碧瑶就在前面,那大钟忽然迎风便涨,转眼间已是大了一倍多,张小凡奋力疾飞,那大钟却依旧罩在头顶。张小凡仰头一看,那大钟硕大无比,已是看不到边际,只看见头顶深黑的一片,往自己压了过来。张小凡心中大急,却是没有办法,不禁有些自嘲地道:“想我身怀数家法诀,竟是奈何不了区区一口大钟,真是让人笑话!” 恰在这时,那大钟忽然生了变化,只一会儿,已是变回了原来般大小。张小凡还未明白是何回事,却听到远方的碧瑶轻声说道:“师兄,我们走吧。” 那白衣男子点了点头,将大钟收回手中,就欲离去。 “碧瑶!”张小凡赶紧追了上去,然而他身体一动,那个大钟又凭空出现,朝自己当头罩了下来。 张小凡只感觉一股无形的巨大压力朝自己压了过来,整个身子停在半空竟是不能动弹。 “不好!”张小凡心中惊道,暗中运起佛道魔三家法诀,想要挣脱那股力量的束缚,却是无济于事。 “嘣!” 白衣男子右手在大钟上一拍,大钟顿时发出一声巨响。张小凡只觉两耳昏鸣,头脑一阵眩晕,五脏六腑似是都要从身体里面震了出来。紧接着,张小凡只觉喉中一甜,一张口,已是吐出一口血来,整个人也失去了平衡,从半空中跌落下去。 好霸道的钟! 张小凡心中如是想着,却是浑身乏力,动弹不得。恰在此时,白衣男子的声音从天际传了过来。 “大胆狂徒,水仙宫碧瑶仙子的名讳岂是你叫的?你若再不回头,休怪我将你魂魄震碎,放诸东海……” 张小凡无力地看着天空,那两只银光犀鸟已是去得远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也消失在了日光之中。只是自始自终,她似是都不曾看自己一眼! “张小凡,你竟是连一眼都不愿看我么?” 流波山上,碧瑶那幽幽的轻叹犹在眼前。只是时光易逝,往昔早已一去不复返。张小凡神色黯淡地看着天空,轻轻叹了口气。 “碧瑶,你竟是连一眼都不愿看我么?” 白云悠悠,轻风吹送,说不出的悠闲适意……(未完待续) 第九章 思绪 远处,看着刚才发生的一切,笑苍茫有些瞠目结舌地道:“那个大钟,难道是……” 黎山老祖脸色阴沉,却是没有说话。浓眉下的一双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似是嫉妒,又似是怨恨,终是渐渐恢复了正常。他看了一眼停下来的九黎大军,大声吼道:“全军即刻回返苍梧!” 霎时间烟尘滚滚,数不尽的青牛犀兕奔跑在沃野之上,竟是一眼看不到边际。不一会儿,浩浩荡荡的九黎大军便撤得干干净净。 莫风雷见黎山老祖已去,心中微微松了口气。本来还担心黎山老祖会在天华二人离去之后毁约,如今看来却是自己多心了。看着身旁仅剩的二十多个太昊战士,莫风雷心中颇不是滋味。三千虎骑,一战下来却只剩下这么一点了,若不是天华的人及时赶到,恐怕全军都得在此覆没。想到这,莫风雷心存感激地看向一旁的韩千山,若不是这位大长老思虑周全,早在三天前便已派人通知天华,又岂会有今日的活命?但见韩千山衣衫破乱,全身上下几十处伤口,鲜血汩汩而出,几欲染红了他的战甲。然而,韩千山的脸上却是一如往常的平静,丝毫不变色。 不愧是久经沙场的老将!莫风雷暗叹一声,心中对这位大长老又多了一分敬佩。 “我们也回去吧……”莫风雷看着身旁的韩千山,轻声说道。 “一切由族长定夺便是!”韩千山躬身说道,闻言,一旁的太昊战士也齐齐躬身说道:“一切由族长定夺!” “族长?”莫风雷怔了一下,忽然想起刚才的事,这才明白过来,却是苦笑了两声道:“韩长老莫要说笑,刚才情况紧急,我才谎借族长之名,父亲大人失踪已久,至今下落不明,倘若他知我今日假借他的名讳,欺骗众人,定然是要生我的气的!此事万万不可!” 听得莫风雷此言,一旁的韩千山似是急了,躬身道:“少主莫要自责,刚才确是情况紧急,若不是老夫擅自作主,少主也不会欺骗众人,要究其责,也应怪在老夫头上。只是太昊不可一日无族长,太昊战士也不可一日无统帅,希望少主可以早日继任族长之位,让太昊安心!” “韩长老万不可这么说!”莫风雷急道,“父亲大人尚未寻着,我若称这太昊族长之位,岂不是大逆不道!” “这点少主毋须担心。”韩千山沉声说道,“若老族长归来,少主将族长之位交出便是,只是如今,还请少主暂时担任这族长之位!” 恰在此时,一旁的太昊战士也齐声应道:“希望少主暂时担任族长之位!” 莫风雷心中还是有些犹豫,虽说族长之位迟早会落在自己身上,但若要他此刻就任族长之位,去做那大逆不道的竖子,却是打死也不愿意的。忽然,韩千山跪下身来,言辞恳切地道:“若少主不答应,老夫今日就长跪在此,再不起来!” 莫风雷心中一急,正不知如何是好,忽然,周围的二十多个太昊战士也一齐跪了下去,齐声道:“若少主不答应,我等今日就长跪于此,再不起来!” 莫风雷心下慌了,看着跪倒的一大片人,而且人人都带着伤,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良久,莫风雷终是无奈地摆了摆手,道:“好吧好吧,各位快快起来吧,风雷答应便是!” 听得莫风雷说答应,众太昊战士顿时齐声欢呼起来,韩千山的脸上也是多了几分喜色。然而,莫风雷脸色却是紫得像个茄子,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他看着心情大好的韩千山,问道:“韩长老,现在我们可以回去了吗?” “族长定夺便是!”韩千山躬身说道,依旧是那句话。莫风雷听在耳中,无奈地摆了摆手,对着众太昊战士道:“各位太昊的战士,随我返回无双城!” 一行二十几人,说不上浩浩荡荡,却也是有条不紊地往北方疾驰而去。莫风雷骑乘金玉麒麟,走在最前;韩千山骑乘白虎,走在其后。临行前,莫风雷抬眼看了一眼远处的张小凡,却见他依旧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似是被那大钟伤得极重。 “韩长老,那个大钟莫非就是……”莫风雷轻声问道,却见韩千山缓缓点了点头,道:“不错,是东皇钟!那位白衣男子,想必便是东荑的少主明溪公子了……” 听得东皇钟三字,莫风雷的脸色微微一变,远古十大神器,东皇钟居于力量之首,据说足以毁天灭地,吞噬诸天,如今看来,确有其霸道之处。想到这,莫风雷眉头微皱,轻声道:“那如此看来,下次五族大会,东荑岂不是赢定了?” “那也未必!”韩千山缓缓摇了摇头道,“太昊,九黎,怀光,烈山,东荑五族,每族都有各自的法宝,东皇钟虽然厉害,却也不是无敌于天下!而且五族大会,比得不仅仅是法宝,手持法宝之人的道行也很重要!不然当年老族长又岂会胜到最后?” 闻言,莫风雷点了点头,想到曾经自己的父亲莫擎苍单凭一把炎龙破城戟就将五族群雄杀得大败,那是何等的英雄气概!想到这,莫风雷不禁想到了自己身上,如今自己手握炎龙破城戟,是否能有当年父亲大人的英雄气概呢?…… 天际,白云悠悠,轻风吹拂,张小凡躺在草地之上,却是浑身乏力,动弹不得。 好霸道的钟! 张小凡心中如是想道,那人只是在钟上轻轻拍了一下,自己就伤成了这副模样,倘若真交起手来,那结果恐怕不堪想象。这世间,当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也不知那大钟是何法宝,恐怕就连青云门的诛仙剑也是比不上的。 张小凡自是不知,那大钟乃是远古神器东皇钟,东皇钟的霸道,又岂是诛仙古剑能相比的? 忽然,纤纤绿影现于脑中,那拈花一笑的倾城容颜,那十指连弹的清丽婉约…… 这一刻,张小凡只觉思绪浑杂,一片混乱! 她,真的是碧瑶吗? 碧瑶,真的是你吗?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轮回? 没有回答,也没有人能回答!旷野上只有空寂的风依旧在无力地吹着……张小凡忽然想起许久以前的一个夜晚,那个在河阳城头和周一仙前辈一起喝酒的夜晚。 旷野之上,晚风萧萧,星移斗转,苍穹无限。 周一仙凝望夜空许久,忽地发出一声深深的叹息。 张小凡心中不明,轻声问道:“前辈,你心中莫非也有什么看不穿的事吗?” “我?” 周一仙没有回头,仍然凝望着远方天际的那轮明月,半晌之后,只听他淡淡地道,“我既然仍在这世间流浪,便也有看不穿的心思了。” “哦,是什么?” 周一仙微微一笑,道:“我看不穿的,是这个轮回啊!” “难道这就是前辈看不透的轮回吗?”张小凡凝眸看着苍穹,天空之上早已没有了银光犀鸟的踪迹,明媚的日光透过云层洒向大地,张小凡似是在那遥远的天际之上,看到一个纤纤绿影在日光中闪烁…… “叮……铃铃……” 清脆的铃声伴着清风,传到了很远,很远…… 一声轻叹,自清风中缓缓传来—— “碧瑶,为什么你竟是连一眼都不愿看我?”(未完待续) 第十章 新月之城 直等到半夜时分,张小凡才觉体内伤势好了一些,这才缓缓起身前行,向着新月之城走去。月华如水,星光黯淡,举目望去,那万年神树在黑夜中竟是闪烁着点点星光,看上去如梦如幻。 张小凡刚走几步,心中忽地没来由一怔:“大牛兄弟呢?”想想又自觉好笑,两人一路同行前往新月之城,而自己中途为了碧瑶折转于此,此地距那不知有多远,大牛兄弟只是一介凡人,又岂能一天半日赶得上来?张小凡心中愧疚,自觉有些对不住大牛兄弟,但转念一想:“说不定大牛兄弟已先我一步出发,去了新月之城也不一定……”如是想着,张小凡心情微微好转,但转头看到肩上的小灰,张小凡的眉头又皱了起来,也不知怎的,小灰这几日竟是特别爱睡,而且睡得时间也比往常长了很多,有时竟是几天几夜昏睡不醒,张小凡正自担忧之时,漆黑的天际上突然出现一道白光,如流星一般,向着张小凡的方向疾飞而来,眨眼的时间,便已是从头顶飞过。 “咦?”一声惊疑,那道白光竟是退了回来,缓缓停在张小凡头顶的上空。 张小凡定睛看去,不由得吃了一惊。那是一只硕大的白虎,身长一丈,宽六尺,四条腿竟是比人的身体还要粗壮一些。如果那白虎仅仅是体积庞大也就罢了,可它竟偏偏自背上生出两只虎翼来,张开竟是有一丈多宽。张小凡见过白虎,但是像眼前长着翅膀能飞的却是头一次见,以前听曾书书说那些稀奇古怪的事,比如三腿兔子,没壳乌龟,黑白孔雀什么的,心中虽觉得新奇,却是并不怎么相信,如今看这长着翅膀的白虎,张小凡心中不得不暗叹一句:“大千世界,真是无奇不有啊!” 那飞天白虎上站着一个青衣男子,年纪看上去竟是和张小凡差不多,头梳发髻,身穿长衫,手拿金折扇,自上而下散发着一股书生气息。 张小凡看着那青衣男子,那青衣男子也端详着他,良久,方听那人道:“你不是怀光族人?” 张小凡愣了一愣,不明所以,忽然想起大牛说过这里的人分为太昊,九黎,怀光,烈山,东夷五族,这才明白过来,点了点头道:“我不是!” “你是太昊的?”那人又问道。 张小凡摇了摇头。 “九黎?” 张小凡还是摇了摇头。 那人的脸上顿时升起了几丝疑惑,他再次打量着张小凡,终是忍不住问道:“你既然不是三族中人,在这琅琊峰下干什么?” “琅琊峰?”张小凡心中忖道,“原来这里是琅琊峰,却不知此地离那新月之城有多远?” 那人见张小凡并未回答,脸上还有几丝迷惘之色,便道:“我也不与你多费唇舌了,我此行便是往太昊圣城无双城去的,你若顺路,就一起去;若不是的话,我就先走了……” 张小凡本是不愿受人恩惠的,无奈自己初到这里,对一切都一无所知,只从大牛那里听说了五族和新月之城,而这无双城,却是还未听过,看那人方向,确是往新月之城所去,也不知那无双城离新月之城多远,想到这,张小凡不禁问道:“无双城,离新月之城还有多远?” 那青衣男子蓦地愣住了,他睁大了眼睛,用异样的目光打量着张小凡,良久才道:“无双城就是新月之城,这个,你都不知道吗?!” 张小凡苦笑两声,这个,还真不知道。 站在飞天白虎的背上,俯瞰脚下飞逝的夜色,张小凡只感觉心中一片清明。同样是御空飞行,御剑而飞却是没有这么惬意的。 暗夜的星空有些冷清,也有些寂静,夜风吹在身上凉凉的,张小凡虽是道行高深,却是依旧感觉到了那股寒意。 “你,好像对什么都不知道?”那青衣男子看着张小凡,忽然问道。 张小凡苦笑了笑,缓缓答道:“算是吧!”眼前的青衣男子和自己年纪相仿,为人也率性,加之帮了自己一个大忙,张小凡自是对他颇有好感。 听得张小凡如是回答,那人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眼中闪过几丝猜疑之色,最后变为了恭敬,只听那人拱手问道:“在下怀光族怀仁,还未请教阁下高姓大名?” “叫我张小凡便是!” “张小凡?”怀仁脸上迟疑,片刻后,终是忍不住道:“恕我直言,怀仁从未听说过五族中还有这么一号人物!……” 张小凡只得苦笑两声,看样子,对方似是把自己当成了五族中赫赫有名的世外高人了。 怀仁见张小凡并不回答,又问道:“张兄弟既不是三族中人,不知去新月之城干什么?” “找人。”张小凡缓缓答道. “找人?”怀仁缓缓道,“不知张兄弟要找的是何人?在下在新月之城还算认识几个人,或许能帮得上忙……” 张小凡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道:“还不知道……” 怀仁:“……” 见张小凡不愿多说,怀仁也不好再问,转头看向前方。 远处,灯火通明,栋栋房屋连成一片,夜空下看去,是如此的宁静祥和。正中位置,一棵大树高达千丈,直冲九天,宛如一把利剑插入了深深的苍穹之中。 “那,便是新月之城了。”怀仁平静地说道。 张小凡点了点头,他紧紧注视着那棵万年神树,却是只能看到模糊的一团影子。 “或许是光线太暗阻了视线吧!”张小凡心中如是想道,却是又想起了周一仙说过的话来。 “据说在那神域之中,生长着一棵万年神树,高达千丈,五百年开花,五百年结果,而那神树之实,据说便是可以重塑肉身……” “却是不知那神树何时才能结出果实?”张小凡心中轻轻一叹,忽地想起身旁的怀仁,问道:“怀仁兄弟,你可知那万年神树何时结果?” 闻言,怀仁似是吃了一惊,脸色大变,半晌后,才回复正常道:“神树明年结果,这是五族皆知的事,张兄弟难道不知吗?” 张小凡只得再次苦笑,这个,还真是不知道。不过听到说神树明年结果,张小凡心中暗暗高兴了一下,十年苦苦追寻,如今终于再次有了着落。只希望,这一次不会再是悲惨的结果。 碧瑶,你回来吧!…… 张小凡心中轻轻呼唤道,忽然,那银光犀鸟上的纤纤绿影又现于脑中,一个拈花微笑,一个十指轻弹…… 这,真的是轮回吗? 如果是,相见为何却变陌路? 如果不是,两人为何生得如此相象? …… 寂静的夜,没有半点声音。虽是万家灯火,路上却是没有一个行人。一座古老的庙宇前,几只红灯笼在夜风中摇晃着,将庙堂上的两个大字映得通红—— 轮回! 庙宇前方,一座方形石台接着一座石桥,那石桥一阶一阶,却是在最高处消失不见了,氤氲的雾气环绕桥身,如梦如幻…… 一个黑色的身影站在方形石台之上,怔怔地看着庙宇上方的“轮回”二字,他的影子在灯光下拉得好长……(未完待续) 第十一章 茶钱 时隔兽神之乱不久,南疆十万大山之中还留有妖兽的痕迹,一棵棵古树东倒西歪,古树上残留着深深的爪痕,清晰可见。 两名黎族弟子手握长矛,在古老的密林里细心搜寻着。阳光透过树叶,在林间投下一个个斑驳的影子。林间鸦雀时不时鸣叫两声,在这寂静的秋日里远远传了开去。那两名黎族弟子寻了许久,终是在一处地方停了下来。 眼前是一个巨大土坑,方圆十丈,深三丈,这突然出现的一大片空地,在这南疆的密林里显得有些突兀。坑中是碎裂的泥土,灰色中还带着些许的白色,一块连着一块,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圆球四分五裂了一般。土坑周围的树木颜色深黑,看上去与密林中的全然不一样,就像是被火烧过一般。 那两个黎族弟子看着眼前的大坑,都是吃了一惊。如果说这大坑是有人故意挖的,那是断然没有人信的,这十万大山之中,多是穷山恶水,毒雾瘴气,有谁会有兴致跑到这深山野林里挖这大坑? 那两名黎族弟子的目光落在那坑中碎裂的泥土之上,那些泥土颜色与周围的截然不同,有的泥土上面还带着丝丝的火星。 “我下去看看!”一名黎族弟子轻声说道,他刚想下去,另一人却是拉住了他,只听那人有些不满意地道:“怎么?难道你想一个人独吞宝物?” “难道你不想吗?”那人反口问道。 忽然间,林间静得出奇,就连鸦雀的鸣叫声都似是听不到了,只有刺眼的阳光从前方射来,照耀在这一片土地之上。 “是不是太安静了点?”一个黎族弟子轻声说道,他的脸上,不知何时出现了苍白而又忐忑的神色。 “确实有……”另一个黎族弟子话未说完,整个人的眼睛已是瞪得大大的,只见对面那名黎族弟子的脑袋竟是突然离了身体,像是被什么叼着一般,缓缓向上升去。而他的身体,则是失了所有的生气,缓缓向前倒去,殷红的鲜血自他断裂的脖子上汩汩流了出来,有如泉水一般,瞬间染红了地面。 “你!你……”那人惊讶得说不出话来,直到那具无头尸体缓缓倒地,那人都还未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啊!”一声惊叫,自密林中传了出来,惊飞了几只鸦雀,之后,便再无动静。 正午的阳光晒在身上,温暖而又舒服。新月之城的街道之上,行人来来往往,络绎不绝,比之河阳城竟是还要热闹几分。 十字路口旁,一家茶铺的生意似是特别的好,四张茶桌上都是坐满了人。这些人都是粗布麻衣,要么是新月之城的村民,要么便是过往的客商,客人中有一人颇为特别,那人深黑色的衣服与众不同,更奇怪的是,那人身上还带了一只猴子,只是此刻看来,那只猴子猴眼紧闭,睡相极为慵懒。 不错,此人正是张小凡。 张小凡本是一大早便想去看一看那万年神树的,奈何早上行人太少,张小凡初到此地,自是不想让自己显得太过突兀,这才等到了正午时分。 恰在这时,前方的街道上突然凌乱起来,隐约中张小凡似是听到一个女子在大声呼叫:“让开,快让开!” 街道上顿时一片混乱,行人纷纷退避,很快便让出一条道来,张小凡定睛看去,一个银甲女子骑乘紫玉麒麟疾驰而来,她的身后,跟着两个太昊铜甲战士。那女子年纪二十左右,生得样貌俊美,齐肩的秀发在身后飘扬,只是女子一双秀眉微微蹙起,似是遇到了什么急事。 张小凡的目光顺着那街道的方向看去,不远处,一个小女孩正站在街道中央,有些茫然地看着四周。 “不好!”张小凡心中一急,整个人已是飞了出去,坐在他身旁的客人只觉眼前突然扬起一阵轻风,紧接着便是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空荡荡的椅子…… “人呢?”店小二走了过来,瞟了瞟四周,终是不满地收回目光,一边收好桌上的茶杯,一边没好气地道:“他奶奶的,这年头开个茶铺都还有人来吃白食!什么世道?!……” 紫玉麒麟风驰电掣般冲了过来,那银甲女子见着那路中的小女孩,心中顿时一慌,想要喝住脚下麒麟,却已是为时晚矣。恰在这时,一人如轻风一般,从麒麟身前一闪而过,不带起一丝灰尘。 紫玉麒麟似是受了惊吓,两只前腿高悬半空,险些将背上的银甲女子震落下来。一会儿,那紫玉麒麟安静了下来,银甲女子看着眼前一片空旷,哪有小女孩半个身影?正自不解时,忽听到路旁的哭声,转身望去,却是那小女孩站在张小凡的身旁嚎啕大哭。 那银甲女子看着张小凡,似是明白了什么,刚想说什么,一名太昊铜甲战士从远处急急奔了过来,躬身道了一句:“恭迎大小姐!”银甲女子点了点头,又看向张小凡,那太昊战士的目光顿时也落到了张小凡身上,也不知他在银甲女子耳旁嘀咕了什么,便见那女子脸色大变,对着张小凡低低骂了一句:“淫贼!” 听得这声淫贼,张小凡只觉莫名其妙,然而还未等他明白过来,那银甲女子已是驾着紫玉麒麟,疾驰而去。 看着眼前扬起的烟尘,张小凡不由得一阵苦笑,我什么时候变成淫贼了? 恰在此时,一名年轻妇人从人群中挤了出来,看见张小凡身旁的小女孩,顿时激动得将小女孩紧紧抱在怀中,一边哭一边道:“谢天谢地,我的宝贝女儿,总算找到你了!” 看着眼前的场景,张小凡心中微微一笑,正欲转身离开,忽然一人拦住道路道:“兄弟,别想走!你还欠我茶钱呢!” 张小凡转身一看,竟是那个店小二,这才想起自己匆忙之间忘了付钱了,遂从身上拿出一绽银子递了上去,不好意思地笑笑道:“这个,应该够了吧?” 那店小二接过张小凡的银子,放在眼前看了两眼,忽地丢到了一旁,道:“我要的是茶钱,你给我这个干什么?” 张小凡心中一阵郁闷,不是要茶钱吗?这么大一绽银子还不够?既然不要,又干嘛丢我的银子? 见张小凡沉默不语,那店小二顿时没好气地道:“兄弟,不要告诉我你连茶钱都没有!没钱你喝什么茶?!”说罢,伸手推了张小凡一把,不想却是没有推动,那店小二似是不服气,又试了两次,结果还是一样,张小凡站在那一动不动。那店小二顿时急了,骂道:“有道行就了不起?有道行就能欺负我们这些平民百姓了吗?” 张小凡:“……” 恰在此时,那年轻妇人似是终于发现了这边的状况,走过来冲着那店小二道:“不就是几个茶钱嘛,至于这样吗?给你便是……”说罢,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递给那店小二。 张小凡一看,不禁睁大了眼睛。 树叶?! 确是一片树叶,看上去只有小孩子的手掌那般大小,墨绿的叶身上脉络清晰。那店小二看着那片树叶,却是神色一变,双目含笑,赶忙接了过来,一边往腰里揣一边笑着道:“欢迎客官下次再来喝茶!”说罢,已是转身进了人群中消失不见。 那年轻妇人又从怀中掏出几片大小不一的树叶,递给张小凡道:“恩人,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这些钱,你就收下吧?” 张小凡看着那几片树叶,怔怔道:“这里的钱,是树叶?”(未完待续) 第十二章 老人 张小凡看着那几片树叶,终是有些不敢相信原来树叶也可以有这等用处。 那年轻妇人听得张小凡如是问道,点了点头,却是奇怪道:“五族中人都是用神树的叶子作钱使用,恩人难道不知道吗?” 张小凡心中一阵苦笑,这个,还真不知道。原来这便是那万年神树的叶子,想到这,张小凡不禁朝那树叶多看了两眼,墨绿的叶片下灰白色的脉络隐隐可见,却是也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 那年轻妇人见张小凡并未伸手去接,又道:“恩人不肯要,莫不是嫌少?” 张小凡连忙摆了摆手,道:“不是不是,断然不是。” “那恩人为何不肯收?” “这个……”张小凡迟疑道,那钱是断然不能要的,可惜自己身上又没钱,刚才还差点被人当成流氓了,想到这,张小凡于是问道:“你只需告诉我从哪里可以弄到钱便是,你的这些钱我是断然不能收的……” 那年轻妇人听得张小凡如是一说,脸色顿时一红,轻声道:“恩人这样问,莫不是要去抢吗?” 张小凡:“……” 见张小凡沉默不语,那年轻妇人又道:“以恩人的本事,要弄到钱自然是轻而易举,只怕是那样做会影响到恩人的名声。现在五族之间矛盾不断,各族都在圣城招收战士,恩人何不去试试?” 张小凡微微点了点头,心中却是一阵苦笑,没想到自己空有一身道行,在这神域之中,却也要为钱财这种琐事担心。 恰在这时,周一仙那张“仙人指路“的招牌突然现于脑中,张小凡想起那整日高叹世风日下的周一仙前辈,心中不由得莞尔一笑,心道:“前辈道行远胜于我,不也仍是要为钱财这种琐事担心吗?我又何须多想?或许,这也是一种境界呢!” 看着渐渐恢复正常的大街,张小凡转过身去,向着神树的方向缓缓走去。 一池秋水,波澜不惊,轻风拂过,荡起微微涟漪。几片树叶轻轻浮于水面,像一叶扁舟,随风而动。 这,便是万年神树么? 张小凡看着那池中之树,还是忍不住吃了一惊。深黑的树干上盘根错节,就像沉睡的巨龙一般,随时都会一飞冲天。粗大的树身至少要十人合抱才能将其围住。笔直的树干直冲九天,有如一把利剑插入云霄,仰首不可见其顶,俯首不可窥其根。茂密的树叶簇拥在一起,竟是连阳光也透不过来,奇怪的是,张小凡睁大了眼睛,却只能看到一团朦胧的影子,那些树叶,竟是看不清楚。 “还有这等奇事?”张小凡心中奇道,却是不明所以。但见一团氤氲紫气环绕神树周围,宛如一层薄纱,时聚时散,而那树叶,在紫气之下,竟是看不清楚。 “小伙子,你在看什么?” 恰在这时,一个微显苍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张小凡回过头去,但见一个白胡子老头悠闲地躺在池边的藤椅上,藤椅旁静静放着一根青木拐杖,那人看着张小凡,眼中一道睿智光芒闪过。 看着眼前的老人,张小凡心中微微一惊。自己刚才过来之时,尚见那藤椅上空空如也,如今,只是一转眼的功夫,那藤椅上竟是多出一个人来,也不知这老人从何而来,为何自己全然不知? 张小凡打量着老人时,老人也正颇有兴致地看着他,一会儿,方听老人缓缓说道:“小伙子,你第一次来这里?” 张小凡见老人眉目间一片平和,话语间也不见有丝毫恶意,便缓缓点了点头。 “你刚才,是在看那树上的叶子吗?”老人缓缓问道。 张小凡又点了点头。 老人脸上一笑,接着道:“那你看清了吗?” 张小凡轻轻摇了摇头。 “那你有看到什么吗?”老人又问道。 张小凡想起那团氤氲紫气,缓缓道:“我只看到一团紫气,却是看不见叶子的模样……” 老人轻轻捋了捋胡须,眼中喜色外露,看着张小凡,轻声笑道:“小伙子,这么多年来,你是第一个看到有紫气的……” 张小凡微微点了点头,却是不明白老人话中意思。 “你肩上那只猴子,可是三眼灵猴?”老人看着张小凡肩上的小灰,缓缓说道。 闻言,张小凡全身一震,三眼灵猴的事情,世上少有人知道,而眼前老人却是一看便知,也不知他是何方神圣。 看着张小凡微微有些吃惊的样子,老人脸上微微一笑,道:“这只灵猴年纪不大,却是天眼已开,想必是吃了什么天地灵药吧!” 张小凡心中又是一震,当初在那天帝宝库之中,那黑水玄蛇与黄鸟生死相争的灵药,最后却是被小灰给吃了下去,灵药药力强大,张小凡本是担心小灰会承受不了,但这些年过去,小灰都一直好好的,直到最近,却是突然间变得古怪起来。想到这,张小凡转头看着肩头的小灰,又看着前方的老人,缓缓道:“小灰它确实误食了灵药,只是如今这般模样,却是不知如何是好,还望前辈指点!” 老人却是缓缓摇了摇头,道:“这世间的路,本就存在,只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而已。小伙子,你有你的路要走,它也有它的路要走,这是它的命运,你无法帮它,我,也同样无法帮它……” “命运?” “不错。”老人轻轻点了点头,脸上神色却是有几分黯然,只见他轻轻捋了捋胡须,道:“它当初误食灵药,就注定有此一劫,能否躲过,且看它的造化了……” 张小凡沉默不语,转头看向肩头的小灰,但见小灰双目紧闭,似是睡得深沉。张小凡轻轻叹了口气,却是没有说话。 老人看了张小凡半晌,又道:“小伙子,你不是五族中人?” 闻言,张小凡脸色大变,整个人如遭雷击,全身猛烈一震。他一动不动地看着老人,但见老人眉目间一片平和,全无恶意,眼神却是深不见底,玄机暗藏。 张小凡怔怔道:“前辈,是如何看出来的?” 老人只是笑笑,却是并未回答,反而问道:“你来此,是为了什么?” 张小凡转身看着万年神树,一会儿,目光低垂下来,缓缓道:“我听说,万年神树的果实可以重塑肉身……” 老人脸色微微一变,但马上又恢复了平静,他看着张小凡,缓缓道:“这事,你是听谁说的?” “一位前辈……”张小凡轻轻答道,脑中却是又浮现了周一仙说过的话语—— “据说在那神域之中,生长着一棵万年神树,高达千丈,五百年开花,五百年结果,而那神树之实,据说便是可以重塑肉身……” 张小凡的心中忽然升起一丝疑惑,关于昆仑神域的传说自己从未听说过,就连天狐小白也是一无所知,周一仙前辈又是从何处听来的呢?还是,他根本就知道有这么一处所在…… “你口中的那位前辈,是姓周吗?”淡淡的,轻轻的,老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张小凡却是全身一震,好半晌,才缓缓转过身去,却见老人脸上依然平静,一如这眼前的池水,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张小凡怔怔问道:“前辈,又是如何知道的?” 老人却是神秘一笑,缓缓道:“有些事,你日后自会明白的……” 这话中意味深长,张小凡却是听不明白。恰在此时,一片树叶自高空缓缓落下,一如轻舞的蝶,翩飞着轻浮在水面上,再无动静。 老人看着那落下的树叶,竟是叹了口气,轻轻道:“神树的叶子竟然开始凋零了……” 张小凡从一旁看去,似是看到了老人眼中那隐约的悲伤。(未完待续) 第十三章 五族大会 日落,黄昏,天色将晚。 萧索的街道上空空旷旷,一片寂静。秋风吹起地上的落叶,飘上空中,打着旋儿,飘摇着再次落下。大街上,一个身影略显孤独地往前走着,他的肩头,一只灰毛猴子正舒服地打着盹。夜色渐渐暗了下来,他的身影也渐行渐远,一片黑暗在他的身后聚拢来,渐渐将他的身影吞没在内。 昊天宫! 张小凡抬首看着那门上的三个金字,黑夜中看去竟是带着几分异样的色彩,这,便是太昊族长和太昊战士居住的地方。 门前,摆着一张普通的桌子,堆砌的文案,挡住了所有的视线。张小凡缓缓走了过去,一个人的头渐渐显现出来。那是一个普通的太昊战士,身穿铜甲,头戴铁盔。那人枕着一张文碟趴在桌上,夜色下看去,涎水已自嘴角滴落到文碟之上,却是睡得深沉。张小凡看着那人,微微皱了皱眉,走上前去,轻轻敲了敲桌子。 “谁!谁!谁……” 那人双眼未抬,却是连忙喊道,顿时,整个人连着凳子往后一并倒去,只听“咣当”一声,那人已是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地上。张小凡心下觉得好笑,脸上却是依然平静。那人坐在地上,揉了揉眼睛,仿如大梦初醒,看到前面有人,这才缓缓站起身来。 那人漫不经心地看了张小凡一眼,转身去扶地上的凳子,又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猛然转过身来,盯着张小凡的眼睛,道:“兄弟,你是不是来参军的?是不是,是不是啊?……” 张小凡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有些莫名其妙,却还是轻轻点了点头。那人一见张小凡点头,整个脸上顿时像乐开了花似的,连忙拿起桌上的文碟递上去道:“兄弟,在这里写个名字!” 张小凡接过文碟一看,但见眼前密密麻麻的许多文字,有如龙飞凤舞一般,全都挤在了一起,却是极难辨认。 张小凡将那文碟拿在手上看了半天,却是没动。 “兄弟,怎么不写?”那人盯着张小凡,轻声问道。 张小凡无奈地摆了摆手,心中却是一阵苦笑。这人笔都没有拿给自己,叫自己如何写呢? 那人看见张小凡空荡荡的手,顿时明白过来,转头将目光放在桌上,却是没有找到,又低下身去,这才从地上捡起一支沾满灰尘的毛笔。 张小凡伸手接了过来,在那满是灰尘的笔尘上多看了两眼,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这才在那文碟的角落里写下三个大字——张小凡。 这三字笔力苍劲,看似内敛,却又在紧要关头笔峰一转,锋芒外露。 张小凡拿起文碟,递给那人。那人脸露喜色,接过来一看,口中念道:“张小风?” 张小凡心中一阵苦笑,极力忍住道:“是‘张小凡’……” 那人却是无所谓地摆了摆手,道:“随便啦,都一样……” 张小凡心中一阵莫名其妙,什么时候张小凡和张小风是一样的啦? 那人将手中文碟放在桌上,又道:“快进去吧!选拔大赛马上就要开始了,再晚可就迟了……” 张小凡脸上一愣,“选拔大赛?” “就是一年一度的太昊战士选拔啊!”那人用异样的目光看着张小凡,接着道:“太昊战士可不是谁都有资格当的!能不能当上还得经过选拔!” 张小凡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明白他的意思了,转头看着那在黑夜中闪闪发光的三个金字,缓缓走了过去。 那人站在张小凡的身后,看着张小凡进了屋内,这才如释重负地坐下身来。却见他长长吁了口气,脸上已是不知何时冒出汗来…… 没有光…… 幽深的长廊看不到尽头,只有无尽的黑暗充斥在眼前,想要吞噬掉一切。张小凡心如止水,缓缓往前走着…… 这种日子,早已习惯! 黑暗里响起“嗒嗒”的声音,由远及近,一个身影从黑暗中显露出来,紧接着,又消失在了另一片黑暗中。 张小凡静静听着这黑暗中唯一的声音,思绪,却是飘到了另一个地方…… “神树的叶子竟然开始凋零了……”老人看着那飘落的树叶,缓缓说道,眼中竟是有隐约的哀伤。 “难道前辈有什么看不开的事吗?”张小凡的声音自身后缓缓传来。 老人没有立刻回答,却见他俯下身去,拾起那枚落叶,轻轻放于掌中,仔细地看了两眼,这才缓缓说道:“人既活在这世间,就必然有摆脱不了的事情……” “哦,是什么?” “他看不透的,是轮回!而我看不透的,便是这命运啊!” 张小凡忽地沉默了,静静地看着老人掌中那枚落叶,不知为何,叶身上竟是有些淡淡的黄了。却见老人将手中叶子轻轻吹了出去,秋风拂过,叶子顿时迎风飞舞,在空中轻轻划过一道弧线,缓缓落入池中水面,再无动静。 老人的目光顺着那枚叶子低垂下来,缓缓道:“正如这树叶,终是摆脱不了凋零的命运……” 这一刻,悄然无声。张小凡静静凝望老人的背影,日光下,那本来苍老的身影却是突然高大无比。 张小凡忽觉自己有些多余,缓缓转过身去,准备悄然离开。刚走几步,却是老人的话自身后传来—— “小伙子,你不是想要神树之实吗?” 张小凡蓦然回头,老人的脸上已是平静如常,刚才的一切就仿如没有发生过一般。 老人看着张小凡,缓缓道:“神树五百年开花,五百年结果,可惜的却是,只有一个果实!而这个果实,也只有五族最强的战士才有资格得到!” “一个果实?!”张小凡心中不由得一阵苦笑,神树就是神树,连开花结果都这么与众不同!一千年才结一个果实,这果实的重要性可想而知!张小凡看着老人的眼睛,缓缓问道:“何谓五族最强的战士?” “在这柳洲,生活着太昊,九黎,怀光,烈山和东荑五族,五族之间,每二十年便会有一个五族大会,那大会最后的胜者,便是五族最强的战士!五族中哪一族获胜,这二十年里,便统领其他四族。而今,天华一族实力增强,也渐渐加入了五族大会之中。”老人说完,却是轻轻叹了口气。 “前辈为何叹气?” 老人轻轻捋了捋胡须,道:“小伙子,你既不是五族中人,又不是天华族人,纵然你道行再高,却也是没有资格参加那五族大会的;而且,时光易逝,如今二十年将至,距离五族大会还有一年时间,纵然你入了五族之中,你,又有足够的把握能应付得了那五族大会么?” 张小凡默然,老人说得不错,倘若真的还有一年便是五族大会,自己断然是没有把握赢得五族大会的。五族中青年才俊辈出,哪一个不是惊才艳艳?自己虽是修习五卷天书,又兼佛道魔三家法诀,但当日琅琊峰下,曾不能奈何区区一个大钟?想要在五族大会之中与各族争雄,却又是谈何容易? 看着张小凡沉默不语,老人脸上却是微微一笑,接着道:“小伙子,你也无需太过担心!时间虽是不多,却也还有一年,你为人善良,心志坚定,身具五卷天书,已是前所未有,要在那五族大会中获胜,却也并非难事! 闻言,张小凡全身一震,修习五卷天书之事,自己从未对外说起,老人又是从何得知?难不成,他与那周一仙前辈一样,也有通天晓地之能?(未完待续) 第十四章 女子 山河殿中,云易岚端坐高堂之上,闭目沉思,一只右手轻轻敲打着身旁的桌子。上官策坐于堂下,双手拢在袖袍之内,看着堂上的云易岚,沉默不语。 已经整整一个上午了…… 云易岚依旧还是那个模样,微闭着眼睛,“咚咚”的声音自他的指间缓缓传来,回响在整个大殿之上。上官策的老脸上微微有些不安,时值深秋,空中已有些许凉意,然而,他的脸上却是隐隐冒出汗来。 大殿上气氛紧张而又诡异,上官策坐在堂下,想说点什么却又是什么也不敢说。 恰在此时,李洵从殿外急急走了进来。他看了一眼高堂之上的云易岚,正欲说话。上官策却是已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向他使了个眼色,似是要他不要打扰。 李洵又看了一眼若无所觉的云易岚,轻声道:“师叔……” 上官策微微点头,轻轻叹了口气,道:“洵儿,外面说去吧……” 李洵轻轻点了点头,道:“是,师叔……” 两人缓缓往殿外走去,李洵在前,上官策在后,临出门时,上官策回转身来,将门轻轻合上,抬眼却是发现云易岚不知何时已是自高堂之上醒了过来,他的眼睛正看向这方。四目相对,云易岚的目光深不见底,上官策只觉心中一寒,已是不敢再看,只听“啪”的一声,门已是在两人之间缓缓合上,上官策转过身来,心中却是久久不能平静。 和云易岚相处那么多年,上官策第一次看到自己这位师兄的目光是如此的冰冷和佰生…… “深不可测啊!”上官策心中叹道,缓缓摇了摇头。李洵站在旁边,心中虽是不解,却又是不敢问。 周围一片寂静,只有风轻轻吹过的声音。 李洵轻轻咳了一声,道:“师叔……” 上官策这才回过神来,缓缓道:“对了,洵儿,有什么事吗?” 李洵轻声答道:“师叔,据派往南疆的弟子回报,他们在十万大山里受到了妖物的袭击……” “妖物?”上官策微微皱眉,“是何妖物?” 李洵摇了摇头,缓缓道:“还不清楚,那些弟子还没回来……” 上官策微微点了点头,轻轻拍了拍李洵的肩膀,缓缓道:“洵儿,你辛苦了,先下去休息吧!你师父这两天愁眉不展,这些事,就由我来和他说吧…… “嗯。”李洵轻轻点了点头,向上官策行了一礼,“那就有劳师叔了……” 目送着李洵离去,上官策长长吸了口气,仰天轻声叹道:“唉!”却是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缓缓闭上了眼睛。好一会儿,才转过身来,推开大门,缓缓走了进去。 云易岚依旧闭目端坐在高堂之上,一切看起来都和之前的一样,只是上官策心中清楚,早在刚才关门的那一瞬间,高堂之上的那个人就已经醒过来了。 “师兄!”上官策缓缓说道,脸上有着些许不安。 “什么事?”云易岚睁开眼睛,看着堂下的上官策,缓缓道。 “洵儿刚才来过了……”上官策不敢看那双眼睛,低下头去,轻声道,“他说,派往南疆的焚香谷弟子遭到了妖物的袭击……” “妖物?”云易岚微一沉吟,道:“什么妖物?” “还不清楚……”上官策轻声答道,“前去打探的弟子还没有回来…… “哦?”云易岚平静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片刻后,已是又恢复了平静,只见他淡淡道:“知道了。”便又缓缓闭上了眼睛。 上官策抬起头来,看着堂上的云易岚,轻声道:“师兄,没什么事,师弟就不打扰你了……”说罢,缓缓往殿外退去。 临至门边时,云易岚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师弟,你难道没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闻言,上官策脸色一变,回过头来,刚好碰到云易岚那深不可测的目光,顿时低下头去,缓缓道:“恕师弟愚钝,不明白师兄话中意思? 闻言,云易岚的脸上微微扬起一个弧度。这秋日里的笑容,上官策看在眼中,却如万年寒冰一般,从头凉到了脚底。 恰在这时,云易岚似是失了所有兴致,缓缓道:“好吧,你下去吧!” 上官策如释重负,点了点头,缓缓退了出去。 临出门时,云易岚似是有意无意地叹了一句:“几百年的情谊啊!……” 上官策听在耳中,却是心中一酸,老泪纵横…… 一个人在黑暗中走得太久,渐渐地就会喜欢上那种黑暗孤独的感觉。当光明到来的时候,会本能地逃避。 前方突然一片大亮,明亮的光线竟是有些刺眼,长廊,已经到了尽头。 跨过那宛如结界一般的光亮之门,眼前的景色忽然大变。长亭错落,树木葱郁,灯光下看去是如此的静谧和谐。忽然,不知从哪里传来女子低低的啜泣声。 张小凡微微皱眉,脚下已是不知不觉朝那声音的来源处走去。 院子里树木葱郁,遮遮掩掩,又有山石叠加,阻碍视线。张小凡走过几座长亭,借着柔和的灯光,这才找到声音的来源。 林间一簇美丽的花丛前,一个紫衣女子背对着张小凡,正一边摘花一边啜泣,夜色下看去,也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张小凡往前缓缓走了几步,刚欲说话。却是那女子听到脚步声,猛然道:“你不要过来!” 张小凡只好停在那里,夜凉如水,女子的身影近在眼前,在这秋夜里看去是如此的孤独。张小凡忽地想起另一个孤独的身影,曾几何时,那个人也是这般摘花…… “我摘了这花,便是这花的福气……” “当初,在那小池镇外的树林里,在那满月之夜,你曾看过一口古井……” “三生七世,永堕阎罗,只为情故,虽死不悔!……” …… 往事如烟,却又历历在目。 张小凡深深吸了口气,转身,缓缓离去。 “不要走好吗?”淡淡的,轻轻的,紫衣女子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有几分请求,又有几分哀怜。 张小凡蓦然止步,停在了那里,却是没有回头。 “哥,我知道你也是为了太昊着想,我也希望太昊可以一直统领五族,可是我不想拿我的终身幸福作赌注,你明白吗?”紫衣女子轻轻说道,似悲似怨,张小凡听在耳中,却是一阵莫名其妙,却见紫衣女子继续说道:“父亲在时,曾为我订下婚约,但我与那怀朔见所未见,要我嫁一个我连面都没见过的人,你觉得这样对我公平吗?” 张小凡没有回答,心中已是了然了几分,看样子,这个女子是认错人了……(未完待续) 第十五章 妖物 张小凡正欲离去,那紫衣女子却是忽然转过身来,看到张小凡陌生的背影,脸上顿时一红,蹙眉道:“你是谁?怎么会出现在这庭院之中?” 张小凡缓缓回过头来,女子俏丽的容貌顿时出现在眼中,在这寂静的夜里看去有如盛开的百合,美而不娇,香而不艳。 张小凡心中微惊,这女子不就是白日里在大街上遇见的那位女子吗? 紫衣女子看到是张小凡,脸上先是一惊,既而变了脸色,低声骂了一句:“淫贼!”便不管不顾地转身走了。 这一声淫贼,张小凡心中听得郁闷,自己虽曾在深渊血海里挣扎过,但何时又与这“淫贼”二字扯上关系了?而且这女子与自己不过初识,这般叫法岂不是太过无礼?张小凡又想了想,心道:“罢了,嘴长在她身上,她要说便让她说好了,我只当是没有听见吧。只是如今,看来还得自己去找那大殿才行……” 张小凡看了一眼那女子离去的方向,颇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朝另一个方向缓缓而去。夜色在他的身后聚拢来,渐渐将他的身影淹没在内…… 南疆,十万大山。 这一片密林深不可测,险山恶水之中,又不知藏有毒蛇瘴气,自是少有人涉足,尤其是兽妖之后,人人惧怕,此处更是无人问津。然而此刻,却是有一行为数不少的人在林间行走。看他们的服饰,却都是焚香谷的弟子。 此山虽险,但是对于修道之人来说,却也不是什么绝地。清晨的阳光尚不能驱散林中的迷雾,走在林中,随时都有可能遭到妖兽的袭击,然而这数十焚香谷的弟子没有御剑而行,却是不知为何。 林间时不时传来几声鸟雀的鸣叫,打破这秋日里的寂静。虫豸爬行的声音从密林深处传来,窸窸窣窣。这数十焚香谷的弟子,各持法宝,在密林间仔细搜寻着。 雾气在林间弥漫,入目所见,不过寸许。猛听得密林深处传来一声惨叫,其余焚香谷弟子皆是心头大惊,匆忙赶了过去。然而等到他们拨开迷雾,找到那名弟子时,看到的只有被鲜血染红的地面,再无其他! 众人看着那滩血迹,心中皆是叹道:“又一个惨死在那妖物爪牙之下的人啊!” 当日,那熊熊火球自九天之上落入南疆,在漆黑的暗夜里尤为夺目,已是多有人看见。云易岚想知那落下之物是何东西,这才早早地派弟子入这十万大山中搜寻,不想却是遭到了妖物的袭击。而那妖物也似是颇为聪明,总是出其不意,攻人不备。至今为止,已不知有多少焚香谷弟子和南疆五族族人惨死在其手中。 “啊!”一声惊叫,自众人身后传来…… 又一个焚香谷弟子遭到了袭击! 其余弟子心中惊慌,急急跑了过去。阳光之下,迷雾之中,但见一具血淋淋的尸体浮在空中,像被什么叼着一般,缓缓往上升去。周围一片空明,那具浮尸犹自往上升去,在最高处却是突然消失不见了。那情形,颇有几分怪异!恰在这时,在那阳光之下,在那迷雾之中,一个庞然大物的影子若隐若现,恍如一个虚影,却又是那么真实。 “妖物!”一名焚香谷弟子惊道,手中法宝已是祭了出去。其余弟子见状,也是纷纷祭出了法宝。一时之间,只见各色法宝在林间飞舞,青光,紫光相互交织,一起朝那妖物打了过去。 那妖物受了众人合力一击,似是吃痛,仰天一声长吼,顿时声震九霄,响彻深林,整个大地都在脚下震动。 咆哮!愤怒的咆哮! 紧接着,那只妖物的身影却是突然不见了,在这深山之中,在这迷雾之下,彻彻底底地消失了。 众人心中一阵迷惘,却也是无可奈何。 忽然,自那迷雾之中,劈出一道白色闪电,向着众人站立的方向怒斩而去。而那妖物的身影,也是再次现了出来!竟是高达数丈,连这深山密林的古树都是遮不住它的身影。 闪电之力,何其之大!这数十焚香谷弟子虽是道行不浅,但猝不及防之下,受这雷霆一击,却也是损伤惨重。一些道行浅的,被这闪电击中,已是瞬间毙命,化为了焦灰。道行深的,也各自受了伤,远远逃了开去。 “这妖物好生厉害,我们不是它的对手,还是先撤退吧!”只听一名焚香谷的弟子缓缓说道,他的目光看往远处,那里,那个妖物已是又不见了踪影。 其他弟子心中早已惧怕那妖物,恨不得尽早离开,闻听此言,自是一个个都表示赞同。恰在此时,猛听得头顶一声剧烈的咆哮,一个高大的影子渐渐现了出来,挡住了所有的阳光。 那名说话的弟子不由得抬首往上看去,而这一看,便似乎成了永恒!一张血盆大口缓缓倒映在他的眼中,成了他生前看到的最后一幕景象…… “快逃啊!”慌乱之中,不知是谁喊道。 其余弟子纷纷往外逃去,一时心急,却也顾不得方向。那妖物看着四散而逃的众人,迟疑了一下,随即又消失在了迷雾之中。 密林深处又恢复了平静,阳光透过树叶在林间投下一个个斑驳的影子,一切都仿如没有发生过一般,只有地上那尚未干涸的血迹见证着所发生的一切。 密林之中,惨叫声还在不断传来,不知有多少焚香谷的弟子已经身死魂灭。然而,在那密林之外,在那南疆五族生活的地方,却是听不到丝毫的声音,一切看起来是如此的宁静。兽神浩劫刚过,五族人民正在各自修建自己的家园,只是,浩劫与重生,从来都没有停止过,他们又岂会知道,黑暗中,另一场浩劫,已经在慢慢滋生? 南疆,焚香谷。云易岚端坐在山河殿上,看着堂下的上官策和李洵,沉默不语。恰在此时,一个焚香谷弟子急急冲了进来,全无了平时的礼制。那人满脸灰尘,全身是伤,脸上神色惊恐万状。 “师父,那……那妖物……好厉害!前去搜寻的师兄弟们都……都已经……”那人话未说完,脸上的神色已是突然黯淡了下来,整个人也像是失了所有的生气,往一旁倒去,而后,再无声息。 上官策在那人鼻息上探了一下,缓缓摇了摇头。 云易岚眉目紧锁,深深吸了口气,片刻后,方见他对着堂下的李洵道:“洵儿,明日你和燕虹带谷中几个得力的弟子去看一下,万事小心一点……” “是,师父。”李洵点了点头,恭敬地答道。 上官策刚欲说话,却见云易岚已是缓缓闭上了眼睛,脸上神色顿时一滞,只好住了嘴,没有说话。(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 选拔 走过几座长亭,一座金碧辉煌的大殿现于眼前,门前灯火交辉相映,上方“麒麟殿”三个大字在黑夜中闪闪发光。两个太昊铜甲战士手执长矛分立两旁,目光严肃平视前方。 看着灯火辉煌的大殿,张小凡微一沉吟,缓步走了过去,还未近门,那两名太昊战士已是挥动手中兵戈,拦住了他。 只听其中一人道:”此处是麒麟圣殿,乃是太昊族长居住的地方,你是何人?怎可随便乱闯?” 张小凡面色不变,缓缓道:“我听闻选拔大赛在大殿进行,难道不是此处吗?” “当然不是!”那人指了指黑暗中的一所偏殿,道:“选拔大赛乃是在那边,族长正在殿内议事,不得大声喧哗,你还是速速离去吧!” 张小凡微微点了点头,往旁边偏殿缓缓走去。 那人看着张小凡的背影,却是小声嘀咕道:“他奶奶的,今年新入的太昊战士怎么这么少?都一天了,我到现在才看到两个人,那些人独哪去了……” 另一人轻轻叹了口气,道:“是啊!今年的人也太少了点,依我看,估计都是到别族参军去了吧……” 闻言,那人低头吐了一口唾沫,啐骂道:“都是些见风使舵的家伙!当年太昊光荣的时候,一个个屁颠屁颠地全跑来了!如今太昊势弱了,就连个鬼影都看不到……” 另一人却是无奈地笑笑,道:“兄弟,莫要在意!这年头,人都是往有好处的地方跑的,当年老族长在的时候,太昊那叫一个风光啊!如今老族长不在了,那些人自然不愿意留在这喝西北风呢……” 提到老族长,那人顿时叹了口气,轻声道:“是啊,想当年老族长横扫各族群雄,那是何等的英雄气慨!只是这么厉害的一个人物,怎么会突然之间没了音信呢?” 另一人也是叹了口气,道:“是啊!我也不明白老族长为什么会突然失踪,而且竟然没有人知道……” “依我看,八成是那些魔族人物干的……”那人气道。 闻听此言,另一人连忙止住他道:“不要乱说,魔族可是大家都忌讳的东西……” 那人却是丝毫不在意,满不在乎地道:“忌讳?老子才不忌讳呢!那些魔族小子只要敢来,我一定第一个砍了他!” 恰在此时,韩千山从偏殿缓缓走了过来,那人还在继续说着,另一人连忙拉了拉他的手,使了使眼色,那人意会,抬首看见韩千山过来,一张脸顿时低了下去,没有再说什么。 韩千山看着两人,缓缓说道:“族长和怀仁先生谈了多久了?” “四个时辰了!”那人答道。 “哦?”韩千山微微点了点头,又道:“小姐呢?她在里面吗?” 那人摇了摇头,道:“小姐进去了一会儿,但马上就出来了,而且好像很生气,去了庭院那边,我们不敢多问,就守在这里了……” 韩千山脸上神色微松,朝两人点了点头,道:“你们做的很好,辛苦了!”说罢,转身往偏殿缓缓走去。刚走两步,却又是突然回过头来,问道:“到现在为止,你们看到有多少新来的太昊战士?” “两个!”那人想也不想地答道,另一人却是连忙拉了拉他的手,那人心中意会,顿时没有再说下去。 “两个吗?”韩千山微微皱了皱眉,却听另一人急忙道:“回禀长老,我们兄弟俩一心看守此地,对过往之人没有太过在意,不知有多少新入太昊战士,还请长老降罪!” 闻言,韩千山的脸上却是微微一笑,赞许道:“很好!你们继续忙吧!我先离开了……” “恭送大长老……”另一人躬身道,旁边那人一肚子疑惑,想问却又是不敢问,等到韩千山去得远了,那人终是再按捺不住,问道:“我们明明就只看到两个,为何说不知道呢?” 另一人长长叹了口气,脸上却是微微一笑,道:“兄弟,老族长失踪多时,新族长刚刚上任,太昊生死存亡,此时此刻,我们怎能乱太昊军心?要为大局着想啊!” 那人闻听此言,顿时明白过来,心中却是一阵长嘘短叹…… 比起麒麟殿的辉煌,偏殿就似是太过普通了,张小凡站在门外,抬首一看,竟是连殿名也没有看到,屋顶黑漆漆的一片,只能看到模糊的影子。门内依稀透出些许灯光,照亮着眼前的一切。张小凡心中微一沉吟,轻轻推开了门。 “吱……” 殿内一片寂静,张小凡这推门的声音竟镀乎显得有些突兀。灯火摇曳之下,张小凡看见一个微微有些熟悉的身影站在前方,一时竟是想不起来。那人听到推门声,顿时回转身来,张小凡这才看清那人面貌,古铜色的皮肤,微微有些粗犷的脸上却是没有一丝凶煞之色,反倒有几分忠厚老实,不是当日竹园村的大牛还有谁? “张兄弟!”大牛瞧见是张小凡,顿时笑容满面,走了过来。 张小凡微微点了点头,笑了笑道:“大牛兄弟!” 却见大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说来真是惭愧,当日张兄弟突然离开,大牛自觉本事平庸,就先到这新月之城了,不料因为五族之间战乱之事,各族长老都已退出新月之城,这才到这昊天宫来了,不想竟然在此遇见张兄弟,还真是有缘啊!” 张小凡微微一笑,却是没有多说。 大牛看了一眼空旷的四周,又道:“他们叫我在此等候,说要等所有的人齐才参加选拔,但兄弟我在这里等了一天了,却是不见有人来,直到此刻,才看见张兄弟你!” “哦?”张小凡心中微惊,当初看那文碟之时,但见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自以为前来参军之人当不在少数,不想这会儿却只有大牛和自己二人,难不成那太昊战士是故意那般作为?而今只有两人,也不知这选拔大赛却当如何进行? 恰在这时,韩千山自门外缓缓走了进来,张小凡和大牛虽是不识此人,但见他身穿银甲,年纪又大,心知不是什么平常人物,便都恭敬地行了一礼。韩千山朝两人微微点了点头,目光在张小凡的身上多停了一秒,道:“五族之中,太昊势微,今年太昊新入战士只有你们二人,我倒想问问,你们为何前来参军……” 大牛低头想了想,答道:“我是平民百姓,自然是希望可以出人头地……” 韩千山将目光移向张小凡,张小凡微一沉吟,却是面不改色,缓缓答道:“我需要神树之实!”(未完待续) 第十七章 神通 听到“神树之实”四字,韩千山脸上神色微变,竟是多看了张小凡一眼,但见张小凡面色平静,一双眼睛深不见底,却是看不出什么表情。 韩千山看着眼前这个人,只觉微有一股熟悉之感,却是想不起来曾在哪里见过。 半晌,韩千山朝两人点了点头,微微笑道:“既是如此,那两位今晚就在此过上一夜,倘若明早还能看到两位,两位便算是过关了……” 大牛脸露疑惑,轻声道:“就这么简单?” 韩千山却是神秘一笑,眼光有意无意地暼了一眼四周,道:“当然不会这么简单……” 大牛还想问什么,却见韩千山伸手止住了他,道:“不要多问,等到夜深之时二位自然知道,还望二位好自为之!现在反悔还来得及……”说罢,缓缓向二人看去,只见大牛脸上忐忑,似是有些不安,而张小凡却仿若无事一般,脸色如常。韩千山脸上微微一笑,心中对这个年轻人的赞许不禁多了一分。只是韩千山又哪里会知道,张小凡是一个修习五卷天书,身兼佛道魔三家法诀之人?这样一个从深渊血海中爬出来的人,世上又还有什么可以让他惧怕的呢?如果有,那便是她吧…… 大门在身后缓缓关了起来,那“啪”的一声轻响,在这寂静的大殿中显得尤为刺耳。空旷的殿上如今只剩下大牛和张小凡二人,烛火在眼前摇曳,却是照不亮这周遭的黑暗。张小凡抬眼看了一下四周,但见空旷的大殿不知有多宽阔,黑夜中竟是看不到头,只有清冷的夜风不知从哪里吹了过来,摇动殿上的烛火。 大牛看着那倒映在地上的黑色影子,心中升起一丝阴森感觉,看着四周,小声道:“张兄弟,你怕么?” 张小凡微微一笑,摇了摇头。 修道之人,又岂会害怕这些? 大牛也似是想起了什么,猛拍了一下脑门,自嘲地笑了笑,道:“我真是傻,竟然问张兄弟这种问题!张兄弟道行高深,又岂是我们这些平民百姓所能比的?” 闻言,张小凡心中不由得一阵苦笑。想当年,自己不也是草庙村里的平民百姓吗?只是天有不测风云,谁想竟会发生那么多事,而自己也因此上了青云,这才与这修道扯上了关系…… 夜风依旧,烛火摇曳。 张小凡在黑暗中找了处地方,缓缓坐了下来。大牛心中害怕,跟在张小凡的身边,也坐了下来,然而他似是还不放心,从烛台上取了一根蜡烛来,放在身前点燃了烧着。微弱的烛光在风中摇曳不定,看上去随时都有可能会熄灭一般,但却似是可以让人安心。 张小凡看了大牛一眼,便缓缓闭了眼睛,进入到修炼当中去了。算起来,已经有好些日子没有修炼那太极玄清道和大梵波若了,想到这,张小凡屏气凝神,任凭周遭的那些天地灵气自头顶汇入身体之内。只见一个太极图案在他的身下缓缓形成,继而转动了起来,黑夜中竟是泛着青光。 大牛看着脚下忽然出现的太极图案,神色一阵慌张,往张小凡看去,却见他眉头微锁,额间已是有细密的汗珠。大牛想起当日在山崖之上救自己的正是这样的一个奇怪图案,于是心中微微安定了下来。恰在这时,那太极图案在脚下越转越快,而那图案之上泛着的青色光芒也是越来越盛,大牛只觉得眼前一阵目眩,竟是有些不适应。而周遭的那些天地灵气也在此刻随着太极图案疯狂地旋转了起来,渐渐形成了一道漩涡,而那漩涡的中心,便是张小凡的身影。 “吼……” 黑暗中,猛兽的咆哮忽然传了过来,大牛听得真切,不禁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却是只看见两只血红的眼睛,在黑暗中泛着妖异的光芒。 那猛兽渐渐从黑暗中走了出来,却是一只吊睛白额大虎,身长一丈,森然的牙齿自嘴角露了出来,颇有几分吓人。大牛心中微惊,转头往张小凡看去,却见他的身后不知何时也是站了一只吊睛白额大虎,两只白虎呈夹角之势,看样子是准备一齐攻击。大牛一动不动,飘忽的眼光在两只白虎身上扫来扫去,但见它们贪婪的涎水都已从嘴角流到了地下,眼中的神情就像是三天没吃饭的饿鬼盯着一盘烧鸡。 大牛喉咙微微哽了一下,吞了一口口水,却是不敢说话。 那两只白虎缓缓走近,已经快到眼前了,大牛忍不住再次往张小凡看去,却见他双目紧闭,神色依旧,似是对周围的一切都闻所未闻,大牛心中不由得一阵慌张,暗暗骂道:“他奶奶的,这该死的恶虎,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张兄弟修炼之时来了,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大牛闲着,那两只白虎却是没有闲着,它们盯着两人看了半天,最后目光都是落在了张小凡身上,似是觉得他更好吃一些,便一齐向张小凡扑了过去。大牛心中着急,却又是无可奈何。恰在这时,那脚下在太极图案却是突然间青光大盛,竟是缓缓升了起来,成了一道青色光柱。那光柱将两人的身体包裹在内,那白虎尚未近身,立时被光柱弹出几丈之远,也不知张小凡使得是何神通,那光柱竟是有如此力道。 两只白虎自是不会轻易放弃,一连试了几次,结果却仍是一样。两只白虎互望了一眼,似是都看到彼此眼中的无奈,一齐在那太极图案旁蹲了下来,一双虎目微眯着,像是睡着了一般。 大牛脸上神色微松,不由得轻轻动了一体。不料那两只白虎立马扑了过来,中间碰到那青色光柱,顿时又被远远弹了开去,趴在地上“嗷嗷”直叫。大牛被这两只白虎一吓,顿时像丢了魂似的,再也不敢动了。 恰在此时,那太极图案越升越高,已是升到了房顶,只听“嘣”的一声巨响,那大殿的屋顶已是被那青色光柱冲破了开来,破碎的瓦片纷纷落下。黑夜之中,但见一道青色光柱冲天而起,直达苍穹之上,与那九天之上的青云隐隐连成一体。那情形,颇有几分神奇怪异! “那是什么?” 柳洲的大地之上,数道目光一齐望着那夜空之中突然出现的奇异景象,那来自新月之城的青色光柱.然而,只一会儿,那青色光柱就淡然消失了,连同那九天之上聚拢的青云,也跟着一起消失了。一切,就仿如从未发生过一般,却又是深深映入了每个人的脑海之中。这一夜,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那璀璨的青光,代表着什么呢? 那来自新月之城的刹那辉煌,是不是在暗示着什么? 太昊,那个曾经辉煌却又再度没落的血族,如今,又有什么惊世之才要出世了吗? 一个白发老人站在神树之前,看着那青云散去的天空,眼中缓缓闪过一道睿智光芒。他的脸上,浮着一丝微笑。(未完待续) 第十八章 碧瑶 张小凡与大牛二人就这样相安无事地过了一夜,清晨的曙光透过门缝射了进来,门“吱嘎”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了。一个太昊战士缓缓走了进来,看到眼前的情景,脸上似是有些吃惊。 张小凡与大牛两人安然地坐在那里,看上去就像是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般。而那两只白虎却是已经都快饿得趴到地上去了,眼中的神情苍白无力,就像是院子外的狐狸盯着院子里的葡萄一般,想吃却又吃不到,只能干瞪着眼睛,流着哈拉子。 “这两人真行!”那太昊战士在心中暗暗说道。来这偏殿参加选拔的新人,一般都会度过一个终身难忘的夜晚,要么自己永远睡在这里,要么让那些凶猛的恶虎永远睡在这里,而这,都是要耗费巨大力气的,还从来没有人可以这样安然地度过一个夜晚,衣衫齐整到就像是只是简单地睡了一觉一般…… 那人的目光在大牛身上停了一会,继而落在了张小凡身上。以他的目光,自然能瞧出这一切都是眼前这个黑衣男子的功劳,心下看向张小凡的目光中不由得多了几分敬佩。只听那人缓缓说道:“二位既然相安无事,就随我去见韩长老吧!” 张小凡点了点头,缓缓站起身来。一旁的大牛见张小凡起身,也跟着站了起来。 “两位请跟我来!”那人平静地道,转身往门外走去。 张小凡看了看肩上的小灰,但见它依旧睡得深沉,心中微叹,缓步跟了过去。大牛瞧了一眼那两只恶虎,见它们都是乖巧地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这才稍稍放心地跟了出去。 那太昊战士带着两人穿过长亭,在麒麟殿前缓缓停了下来,只听那人说道:“族长和韩长老都在里面,两位请进吧!” 张小凡微微点了点头,缓缓走了进去。一进门,却是突然听到一个惊奇的声音叫道:“张兄弟!” 张小凡抬眼一看,但见一个青衣长衫的男子站在前方,手中一把金折扇,全身上下带着几分儒雅气息,正是当日在琅琊峰下遇见的怀仁。 张小凡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世上竟有这等巧事,没想到在这里还能再次遇上张兄弟!”怀仁口中说道,已是缓缓走了过来。 一旁的莫风雷与韩千山看着两人,脸上微微有些错愕:这两人,何时认识的? 却见怀仁已是拉着张小凡到了两人身前,缓缓道:“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张小凡张兄弟!”说罢,又对着张小凡道:“张兄弟,这位便是太昊族长莫风雷莫兄弟,而这位,便是太昊的供奉韩大长老!” 怀仁如此客气,张小凡的心中自是有些不好意思,八成他还是在把自己当成什么世外高人了。而莫风雷看着眼前之人,只觉似曾相识,却又是一时想不起来曾在哪里见过。忽见他的眼中闪过一道异样光芒,脸露喜色,缓缓说道:“我想起来了,当日在那琅琊峰下,我与张兄弟已是见过面的!” 莫风雷如此一说,韩千山也似是记了起来。当日在那琅琊峰下,一人大呼碧瑶仙子之名,结果被东荑少主明溪公子用东皇钟震成重伤,那人模样与眼前之人不正是有几分相像吗? 听到“琅琊峰”三字,张小凡不禁想起当日情景,想到那梦魂相牵的人竟是不识自己,脸上的神色不由得黯淡了几分。 恰在这时,猛听得门外一阵喧哗,一人已是从殿外冲了进来,却正是昨晚那个紫衣女子,她的身后,还拉着一个人,赫然便是张小凡当日在神树之下遇见的老人。 张小凡看着老人,躬身道了一句:“前辈!” 老人轻捻胡须,微笑着点了点头。 紫衣女子看到张小凡,先是一愣,继而低低骂了一句:“淫贼!” 这声淫贼声音虽小,然而在座各位却都不是平凡之人,自然是听得一清二楚。莫风雷与韩千山二人知当日琅琊峰下所发生之事,自是不觉有他。一旁的怀仁却是听得有些糊涂,不禁凑了过来,小声问道:“张兄弟,为何莫姑娘这般称呼你?” 张小凡心中一阵苦笑,这种事,自己尚不明白,又是如何说起? 怀仁见张小凡避而不答,又有多人在场,自是不好再问。 而那紫衣女子,便是太昊族长的女儿,莫风雷的妹妹,莫风雪姑娘了。 莫风雪并未过多理会张小凡,她微有不满地看了自己的哥哥一眼,便跑到老人的身旁,拉住老人的手道:“爷爷,你看看,父亲一不在了,哥他就欺负我,还硬要逼我嫁给一个我不喜欢的人!爷爷你一定要为我做主啊……”说罢,已是潸然泪下,哭得梨花带雨。 闻言,莫风雷的脸色微微一阵难看,一旁的怀仁也是轻轻咳了一声。而老人自是禁不住莫风雪这一折腾,立时有些无奈地道:“好好好,我的乖孙女,你先别哭,爷爷一定帮你主持公道!不过你得先把事情说清楚……” 莫风雪脸上一红,已是破涕为笑,缓缓道:“父亲在时,曾为我和那怀光族的怀朔公子订下婚约,不过我与那怀朔公子从未见过,如今哥竟然要我嫁过去,这不是在欺负人吗?” 老人脸上神色一正,道:“没错啊,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是应该找个婆家了!” “爷爷!”莫风雪有些气结地道,“怎么你也这么说?要我嫁给一个我不喜欢的人,我死也不嫁!” 老人却是并不在意,轻轻捻了捻胡须,道:“你既与那怀朔公子从未见过,又怎知他不是你喜欢的人?” 莫风雪:“……” 莫风雪一时无语,只好又拉住老人的手撒起娇来,老人无奈,只好道:“罢了罢了,这种事还是你们自己作主吧!等你去了那洛桑之城,见了那怀朔,再做决定吧!” 正在这时,殿外的太昊战士忽然大声喧哗起来,似是发生了什么事。 众人出殿一看,只见九天之上,两只巨大的银光犀鸟展翅飞过,洁白的羽毛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银光犀鸟的身后,跟着一大堆五族战士,他们,或骑乘凤凰,或骑乘狮鹫,缓缓往西方飞去。 “碧瑶!” 虽是相隔千里,张小凡却似是仍看到了那九天之上的绿色身影,那曾在梦中不止一次出现的熟悉身影…… 只是彼时的她,又是否还记得自己? 风中,似是有人在低低吟唱: 惟一坚信是找回你,支撑着我活下去 如果相见却变佰生, 不能够再这样失去……(未完待续) 第十九章 孤影 “快看,是碧瑶仙子!”人群中一个声音惊叫道,周围的太昊战士早已看到那九天之上的绿衣女子,听到那人惊叫,顿时也跟着惊叫起来。 太昊战士这副模样,自是有些放肆,不过韩千山看在眼里,却只是微微一笑,并没有阻止。 有些东西虽然不合法纪,却是合乎人情的…… 当日,在那琅琊峰下,如果没有天华二人的出现,太昊一族,如今还在不在,或许都会是一个问题…… “族长,可还记得那两个人?”韩千山在莫风雷耳旁轻声说道。 闻言,莫风雷脸上一笑,坦然道:“当然记得,当日在琅琊峰下,若不是他们两位及时出现,韩长老与我恐怕现在都已经……”话未说完,莫风雷的脸上已是一阵苦笑。 韩千山老脸上也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提这事,也不过是希望族长能够恩怨分明。这救命之恩,自然是要铭记在心的。 “那位便是东荑的明溪公子吗?果真是一表人才,气度不凡!”怀仁看着那银光犀鸟上的白衣男子,眼中闪过一丝艳羡,却是轻声叹道:“或许也只有他,才能配得上美若天仙的碧瑶仙子吧!”话语之中,竟是暗含几分自伤,让人听了只觉有一股浓浓的酸味在里面。 怀仁这声轻叹,声音虽小,一旁的莫风雪却是清清楚楚地听到了。她似是想到了什么,往一旁看去,却是正看见一个黑色的背影往人群中走去。那些太昊战士在他的身旁欢呼着,雀跃着,惊叫着,却似是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 这一刻,这尘世的喧嚣与繁华,都似乎与他无关! 时间仿佛停止了,莫风雪看着那个黑色的背影,一点一点地走进人群中,消失了,不见了,人群在他的身前骤然分开,又在他的身后骤然聚拢,然而这一切,却似乎看起来与他毫不相干! 那个身影终于彻彻底底地消失了,莫风雪回过神来,忽觉心中有什么东西翻滚着碎裂了开来…… 这世间,竟也有这般孤独的人! 我这是怎么了? 莫风雪在心中轻轻地问自己,却是没有回答。 恰在这时,一只飞天白虎不知从哪里飞了出来,落在众人面前,正是怀仁的坐骑飞天虎。怀仁面带微笑,朝众人拱了拱手,道:“各位,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洛桑之城了!” 闻言,莫风雷挑了挑眉,道:“怀仁兄弟,你这是说哪里话?你来这新月之城才不过一天,现在就要离开?何不在这多待几天?我也好一尽地主之宜啊!” 怀仁脸上微微一笑,却是推辞道:“莫兄弟你客气了,比起洛桑,这新月之城不知繁华了多少倍,我也本应该在这好好看看的。只是如今,怀光族中不日便有大事发生,我也不得不回去!” “大事?”莫风雷脸露疑惑,轻声道。 却见怀仁点了点头,道:“莫兄弟有所不知,数百年来,怀光族百姓在我父亲领导之下也算是安居乐业,没有什么怪事发生。然而一年前,我父亲突然失踪,而后,在那死亡之海畔,便出了一个死神……” “死神?”莫风雷脸上微微有些惊讶。关于死神的传说,自是也有听过,据说那死神便住在死亡之海畔,只有夜晚才会出来,凡是不幸遇上他的人,都不会有机会看到第二天早晨的太阳,因其阴森恐怖,才被人称作死神。而柳洲之上,自是没有谁见过死神,所有的一切,都是听说来的,因而,莫风雷对这传说也是半信半疑,如今听怀仁如是说,看样子当是不会有假。 却见怀仁接着道:“那死神也不知是何方妖物,厉害得紧,怀光族中竟是无人是其对手。这一年里,大哥派了许多族中的高手前去,然而,那些人都是一去就再没有回来,能回来的都是他们的尸体。那死神在死亡之海畔,本也对洛桑城百姓的生活没有太大影响,但大哥与莫姑娘的婚期将近,为了避免横生事端,大哥这才向天华求助,如今碧瑶仙子与明溪公子俱是往西方而去,想必便是为了这事!如此大事,怀仁自然也要前去!还望莫兄弟莫要强留!” “原来是这么回事……”莫风雷微微点头,算是明白他的意思了,继而笑了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强求了!”说罢,向着怀仁抱了抱拳,道:“怀仁兄弟一路走好,改日我再带小妹上门拜访……” “那我就先告辞了!”怀仁微微一笑,骑上飞天虎,朝莫风雷点了点头,又往其他人看去,忽觉少了点什么,却是张小凡已然不见了踪影,不禁奇怪道:“张兄弟呢?” 莫风雷与韩千山听得此言,往周围一看,果然不见了张小凡,脸上也是微微有些错愕:这么大一个人,怎么突然间就不见了呢? 莫风雪往人群中看去,却是再也看不到张小凡的身影,心中微微有些失望,一抬头,却是看见高楼之上一个黑色的身影伫立在那,抬眼望着苍穹。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昏黄的日光照在他的身上,镀上了一层淡金色光芒,从背后看去,这一人一猴,竟是蒙上了一层神秘色彩。 银光犀鸟已经去得远了,张小凡却依旧站在那里,望着西方的天空。脸上的神情很奇怪,看不出是喜是悲。忽见他脸上微微一笑,那笑容,却俨然是寂寞的。张小凡转头看向肩头的小灰,只见它圆圆的脸蛋在阳光下映得通红,浑身的皮毛都已是泛成了金色,却依旧睡得深沉! 死猴子! 张小凡在心中骂道,却是忽地有些羡慕小灰了,可以这样无忧无虑地过活,肆无忌惮地睡觉……但马上他又想起了周一仙前辈的话,自嘲地笑了笑:我既不是它,又怎知它现在过得怎样?以我的眼光去看它的生活,终究是有失公正的…… 莫风雪远远地凝望着那个黑色的背影,轻风吹过,扬起他的袖子,他额前的一缕白发在风中轻轻飘扬了起来,莫风雪忽然有些失神地道:“他,真的是淫贼吗?” 一旁的莫风雷似是听到了,疑惑地道:“淫贼?谁是淫贼?” 莫风雪却是脸上一红,往一旁走了开去。 高楼之上,孤影独立。张小凡久久凝望着手中的金色铃铛,沉默不语。忽然,一阵清风吹来,铃铛发出“叮……铃铃……”清脆的响声。张小凡嘴角微微一笑,将铃铛缓缓系在了手腕之上。 昏黄的日光照在地上,似是成了一首诗: 昨夜西风凋碧树 独上高楼 望尽天涯路……(未完待续) 第二十章 洛桑 柳洲之地,共分太昊,怀光,烈山,九黎,东荑五族,五族之中,太昊居中,位居新月之城,也称无双城,“无双”二字,便是取自万年神树的举世无双。怀光居于西面,位居洛桑之城,而“洛桑”二字,便是取自于洛桑城中的一棵古洛桑树,此树高达数十丈,枝繁叶茂,四季常青,虽是比不得万年神树,但在这柳洲之地却也极为少见,因而得名。 这几日,洛桑城比往常热闹了许多,行人客商满大街都是,原因自然有二: 其一,便是天华的碧瑶仙子与明溪公子都是来到了这洛桑之城。提到蓬莱岛天华山,那可是五族都景仰的地方,据说那里曾有仙人居住,也就是所谓的仙界。后来仙人得道飞升,但岛上仙气犹在,岛上之人可以永保青春,长生不老。天华山的无相大师,据说便就是已经活了几千年的人物了,一身道行深不可测。 五族之中,自然有很多人曾经试图去找过这么一处地方,然而蓬莱位居东海之上,藏在虚无缥缈之间,自然是极为难寻。出海相寻的多不胜数,然而却都是一去不复返。幸运的是,无相大师虽然道行高深,却也孤独,因而,她每隔几百年便会在柳洲的大地上走访一次,若是哪族中有聪颖的人被她看中,便会收为门下弟子,而五族中人,自然也早已将这种事当成了荣耀。 碧瑶仙子与明溪公子便是被无相大师所选中的人,两人俱是资质不凡。碧瑶仙子本是烈山族长的女儿,而明溪公子也是东荑少主,两人身份不凡,如今又加上天华门人这一层神秘色彩,想要一睹两人风采的人自是多了去了,若是排起队来,恐怕都可以从洛桑之城排到三百里外的死亡之海了…… 其二,便是太昊族长大婚之事了。怀光老族长怀天一年前神秘失踪,不知去向,怀朔作为新任族长,与太昊族长之女莫风雪早有婚约,自然想趁自己初登族长之位之时,了了这桩婚事。其中缘故,便也是希望两族可以永远交好,毕竟五族之中,只有太昊,怀光各失了族长,实力比起其他三族都是要差上一些。如今五族矛盾日益加剧,战乱随时都有可能发生,两族境地岌岌可危,自然是要同气连枝。 这两件事,究竟哪一件事对普通百姓更有吸引力,那就不得而知了。 已经是第三天了…… 张小凡一路上不知碰到了多少前往洛桑之城的人了,天上飞的各族战士,地上走的普通百姓,应有尽有。当然,张小凡也遇到一些既不是各族战士,也不是普通百姓的人。这些人去往洛桑之城,其中之故,想必多半便是因为死神。 死神,对于怀光族人来说,一直是一个恐怖的传说,每每想起便会让人冷汗涔涔。五族中自然多有想除死神以扬名的,其中也不乏有道行高深之人。当然,这些人,也是害怕那个关于死神的传说——没有一个人可以活着从死神手下逃离。这一次,听说连天华的人也来了,有了碧瑶仙子与明溪公子这两位强大的存在,这些人自是也想前去凑凑热闹。 远处,高大的城墙上刻着石印二字——“洛桑”,醒目之极。张小凡远远看着那高大的城墙,心中微一沉吟,缓缓走了过去。 几个战士模样打扮的人站在城门旁,身穿黑色衣服,手执黑色长镰,检查着过往的每一个行人。当然,天上飞的不算。看样子,这些人便是怀光族的战士了。 张小凡缓缓走了过去,那人看见张小凡一身黑色衣服,似是把他当成了怀光战士,只听那人道:“兄弟,怎么面生的很?新来的?” 张小凡虽是不明白他话中意思,却是点了点头。算起来,自己也是第一次来这洛桑之城,也算符了这“新来的”三字了。 那人见张小凡点头,就要放他过去,忽见城楼上一个领头模样的人走了下来,拦住张小凡道:“慢着,等一等!”说罢,那人竟是从怀中掏出一张画来,那画中之人一身黑色衣服,肩上一只灰毛猴子,与张小凡颇有几分相像。 那人一边看画一边不住点头,一会儿,似是将那画看完了,抬起头来,大声道:“淫贼,你竟然还敢来!快快给我拿下!” 张小凡被这一声淫贼听得稀里糊涂,那个怀光战士脸上也是一阵迷惘,至于那过往行人,更似是被这一句话给雷到了,一个个站在那里,眼睛看着张小凡这边。张小凡只觉数十道目光往自己望来,虽曾经历无数大风大浪,此时此刻,却是依然有些紧张。 却听那人继续说道:“此人当日在琅琊峰下当众调戏碧瑶仙子,可谓是色胆包天,罪大恶极!被明溪公子狠狠教训了一番,明溪公子担心此贼色性不改,此番又会前来闹事,便画好了此人图形在此,不想此贼真的来了!来人,给我抓住他!” 那人右手一挥,顿时从远处跑来两个怀光战士,将张小凡押在中央。张小凡心中一阵苦笑,总算是明白自己为何被人骂成是淫贼了。只是自己当日只是呼喊碧瑶之名,又哪里算得上是调戏了?张小凡心中如是想道,眼前却是无处解说,过往行人听说他竟然敢调戏碧瑶仙子,顿时一个个恶语相加,刮目相看。一时间,鄙夷的声音四处响起,张小凡心中苦笑,却又无可奈何。 恰在这时,只听一人声音从城楼上传来,愠而不怒。 “发生了什么事?” 张小凡闻声看去,但见一青衣长衫男子,手执金折扇站立城头,一只飞天白虎安然地蹲在他的身旁,赫然便是怀仁。 “张兄弟!”怀仁瞥见人群中心的张小凡,面上一喜,已是从城楼上缓缓走了下来。 怀仁走下楼来,看见眼前情况,脸上神色顿时一变,怒道:“你们这是干嘛?张兄弟是怀光族的客人,你们岂能这般无礼?” 闻言,那两名怀光战士顿时松了手,而那领头模样的人却是在一旁有些迟疑地道:“二公子,放不得啊,此人乃是淫贼,曾在大庭广众之下调戏碧瑶仙子……” 闻言,怀仁却是眉毛一挑,道:“什么?淫贼是你叫的吗?什么大庭广众,本公子怎么没看到?” 那人顿时低下头去,嗫嚅道:“是明溪公子说的……” 怀仁手中折扇一关,怒道:“开口闭口便是明溪公子,我倒想问问你是怀光族人还是东荑族人?” 那人听到此话,顿时再不敢言,怀仁也不管他,转过身来对张小凡客气地道:“张兄弟,这些只是普通的怀光战士,多有误会之处还请不要见怪。”说罢,又道:“张兄弟这是要进城吗?” 张小凡缓缓点了点头。 “那张兄弟便和我一起进城吧!”怀仁缓缓说道,“张兄弟,这边请……” 张小凡也不客气,径直往前走了过去。怀仁跟在后面,也进了洛桑之城。 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那领头模样的人脸上有些忿忿地道:“这人究竟是何身份,为何二公子对他如此礼遇?” 闻言,旁边一名怀光战士立时答道:“头,不是你说他是淫贼吗?二公子一向都是嫉恶如仇的,怎么看上去和此人关系如此之好?“ “混蛋!淫贼是你叫的吗?”那领头模样的人用力地拍了一下那怀光战士的头,道:“没看到他是二公子的朋友吗?安心做事,别惹麻烦!”说罢,已是转身上了城楼。 那名怀光战士在他身后颇为无奈地叹道:“我又没去招惹他!” 城楼旁又回复了之前的模样,怀光战士站在门旁,仔细地检查着一个个过往行人……(未完待续) 第二十一章 古树 “张兄弟,你喝酒吗?”走在路上,怀仁忽然问道。 张小凡微微一怔,往怀仁脸上看去,却是见他眉间凝着一抹阴云,聚而不散。看样子,怀仁似是遇到了什么不顺心之事。 张小凡点了点头,没有多言。 “那我们去酒肆吧!”怀仁淡淡说道,“我想好好地喝几杯,兄弟就权当是陪我吧!”说罢,已是朝前走去。 张小凡站在后面,看着怀仁的身影,想说点什么,终是什么也没有说,缓缓跟了上去。两人一行,在大街上穿行着,往酒肆的方向缓缓走去。路上行人拥堵,道路极是难行,张小凡一路行来,忽在街头的十字路口旁停了下来。 他的眼里,倒映着一棵古树,那是一棵让人一看便知是年深日久的古树! 古树高达数十丈,隐隐有直入青天之势。粗糙的树干上歪歪曲曲地长着许多树突,岁月的年轮悄然走过,在那上面留下一圈圈古老的痕印。嶙峋的枝干上挂着墨绿的叶子,一片一片,在阳光下相互衬着,宛如这天地间撑开的巨大绿伞。这古树生在这街道之上,也并未有任何奇怪之处。然而,张小凡却是在那树叶间隐隐看到了一些黑色的东西…… 轻风吹过,那些树间的叶子顿时飘扬起来,而树叶间掩藏的东西也是尽收眼底。张小凡定睛一看,心中不由得微微一惊,那些黑色的东西,竟然是人的衣服。恰在这时,只听见“喀啦啦”几声脆响,有什么东西自古树上掉落了下来,张小凡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却见一枚形似人骨的东西在空中飘着,缓缓落在地上,碎裂了开来,被风一吹,顿时化成了飞灰。 张小凡心中微微一惊: “那是,人的骨骼?!” 恰在这时,前方的怀仁刚好回过头来,瞧见张小凡眼中的异常神色,顿时也看向那古树,眼中却是微微有些伤怀地道:“那些,都是怀光的战士……” “怀光的战士?”张小凡心中微一沉吟,看来,那从古树上掉下的东西确是人的骨骼,只是为何要将人的尸体挂在这古树之上,受这日晒雨淋之苦呢? 张小凡疑惑地看着怀仁,却见怀仁继续说道:“这些人,便是前去诛杀死神的。只可惜,他们最后都没能回来……” “那他们又是怎么回来的?”张小凡心中疑惑道,怀仁似是知他心中所想,接着道:“是好心人在死亡之海畔的沙丘之上,发现了他们的尸体,将他们运了过来。怀光族人缅怀这些壮士的勇气,所以将他们的躯体挂在这洛桑树上,祭奠他们死去的灵魂……” 张小凡沉默半晌,缓缓道:“人生本苦,为何死了之后,你们还要将他们的尸体挂在这树上,忍受这日晒雨淋之苦呢?” “这是怀光的习俗!”怀仁答道,“这些人为了怀光族的百姓牺牲了,他们是怀光族人最尊敬的人!纵然死后,他们的灵魂也会留在这洛桑城内,看着怀光的百姓好好活着。而杀死死神,便是他们灵魂最好的慰藉……” 张小凡怔怔地看着古树,默然不语,似是还在想着什么。前面的怀仁却是轻声叹了口气,道:“走吧……” “店家,来两壶酒!”怀仁走进酒肆,往那桌子上一坐,便对着店家大声喊道。 那店家听得声音,口中应道:“好咧!”不多时,便见他提了两壶酒过来,一张笑脸看见怀仁,却是突然僵在了那里,好一会儿,才道:“二公子,你……不是从不喝酒吗?” 闻言,怀仁却是眉毛一挑,道:“谁说我不喝酒的?叫你拿酒你就拿酒来,哪那么多废话?拿来!”说罢,已是从店家手上接过了那两壶酒。 看着眼前景象,张小凡微微皱了皱眉。 “可是,二公子……”那店家还欲多言,怀仁却是突然怒道:“你这是做啥?难道怕本公子给不起你酒钱吗?” 那店家只好退了下去,一边摇头一边小声嘀咕着什么。张小凡看着怀仁,却见他已是兀自往碗中倒酒了,只是那动作看起来微微有些生涩,一碗酒,竟是有大半落在桌上。转眼间,怀仁已是倒好了酒,只见他端起酒碗,大声道: “来,张兄弟,喝!” 说罢,也不管张小凡,已是自顾自地喝了起来。 酒一入口,顿时呛了一声,一张脸已是憋得通红。张小凡看了怀仁半晌,终是没有说话,却见他已是不管不顾地将那一碗酒一口喝了下去,喝完又是呛了两声。 咕噜咕噜,咕噜咕噜咕噜…… 眼看怀仁已是自顾自地喝了两大碗,脸色已经潮红了,而他却似是浑然不顾,依然往下喝去。张小凡看着怀仁微微有些迷醉的眼睛,微微皱了皱眉,终是没有说话。 怀仁又仰口喝了一碗酒,渐渐地有些站立不住,倚着桌子坐了下来。只见他将手中酒碗轰然砸在地上,大笑了几声,道:“痛快!”紧接着又是一阵哈哈大笑,然而,笑声却是在最高处戛然而止了,脸上的神色也有几分悲戚惨然,只听他缓缓道:“张兄弟,你觉得,人生于天地之间,到底是为何而活着?” 人,为何而活着? 这个问题,早在之前,就已经想过,只是,没有答案。 河阳城头,周一仙前辈的话又在脑中响了起来…… “你能够思考到这个问题就已经很不错了,这世上有许多人,他们本就是为了活着而活着……” 想到这,张小凡心中一阵苦笑。 事到如今,这个问题,他依然没有答案! 人,到底是为什么而活着? 却见怀仁已是继续往下说了下去…… “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应当守礼节尽孝义讲诚信,如此方可立于世上,只是可惜,可惜啊……” 张小凡沉默不语,却是不知怀仁到底可惜什么,只听怀仁继续说道:“可惜我怀仁自恃做到了这些,却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怀光的处境越来越差……” “当日大哥初登族长之位,我劝他早日了了与莫姑娘的婚事,他也觉得甚好,如今看到貌若天仙的碧瑶仙子,竟是对她念念不忘……” “什么?!”张小凡全身一震,脸色大变,胸膛急剧起伏着,眼看愤怒的火焰就要烧了起来,却是听见怀仁继续往下说道:“碧瑶仙子的确貌若天仙,但人须有自知之名,像我等这些赖蛤蟆又岂能吃上天鹅肉?……” “喀嚓嚓……” 张小凡的拳头倏地握紧了,脸上的神色看上去有几分阴沉。他冷冷地看着对面的怀仁,却是见他迷离的眼睛渐渐闭了起来,竟是已经睡了过去。 张小凡心中五味陈杂,好一会儿,终是没有动手。他长长地吸了口气,看着窗外的天空,叹道:“我这是怎么了?为何会这般模样?她又不是碧瑶,碧瑶也不是她……” 不知过了多久,怀仁依旧没有醒来。张小凡站起身来,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缓缓道:“店家,你知道死亡之海怎么走吗?”(未完待续) 第二十二章 天心 “店家,请问死亡之海怎么走?” 张小凡这话声音不大,然而这酒肆之中,却是突然间变得静悄悄的,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眼前这个黑色人影身上。那店家听得此话,倒酒的手也是僵在了那里。张小凡微微一愣,朝酒肆中的众人看去,那些人顿时又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喝酒的喝酒,吃饭的吃饭,等到张小凡收回面光,却又是又安静了下来,目光齐刷刷地看着张小凡。 张小凡心中一阵苦笑,不想继续待在这种地方,从酒肆中缓缓走了出来。以怀仁在这洛桑城的名气,自然是不用担心他。 天,渐渐黑了…… 街道上已不再如当初那般热闹,只有萧瑟的秋风从街道的尽头吹来,偶尔有一两个行人,却都是看不清面容。张小凡刚走两步,忽听得那店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客官,等一等!” 张小凡停住脚步,缓缓转过身去,却见那店家已是跑到跟前,张小凡看着那人,缓缓道:“有事?” 那店家没有回答,只是自顾自喘着粗气,一会儿,似是气息均匀了,看了张小凡两眼,道:“客官,你真是要去死亡之海吗?” 张小凡心中微一沉吟,点了点头,道:“算是吧……” 那店家脸上神色顿时一变,连忙道:“客官,万万不可啊!” “为何?” “客官难道不知道那死亡之海畔的死神吗?” 张小凡没有说话,却是轻轻点了点头。 “知道还要去?”却是那店家睁大了眼睛道。 张小凡面色不变,淡淡道:“那又怎样?” 那店家又看了张小凡一眼,道:“客官,我看你面生得很,一定是第一次来这里吧!” 张小凡:“……” “客官可能听说过死神……”那店家继续说道,“却是不知道死神的可怕,这个世上,恐怕没有人比死神更可怕的了。自死神出现在死亡之海后,各族都有勇士主动前去诛杀死神,只是最后他们都失败了……” 张小凡沉默不语,听着那店家继续往下说去。 “死神就是一个黑暗的恶魔,没有人可以形容它的可怕,因为,所有与他交手的人,都死了。而死人,是不会说话的……”那店家缓缓说道,“而且,就在两天前,天华的明溪公子也去了死亡之海,只是如今,却是下落不明,那些随他一起去的各族战士,却是找到了他们的尸体……” 张小凡脸色微微一变,但马上又恢复了正常。纵然凶险,也要试上一试! 那店家看见张小凡的脸色,似是知他去意已决,只好道:“如果客官执意要去,我也没有办法。出了这洛桑之城,往西行三百里,就到死亡之海了……” 张小凡微微点头,转身往前缓缓走去。途经那十字路口,在那洛桑树旁,又停了下来。秋风萧瑟,那些墨绿的叶子竟是有些凋零了,满城飘飞,这悲凉的风景。空旷的大街上没有行人,一片肃杀,忽听得沉重的脚步声传来,却是从远处缓缓走来几个怀光战士。他们穿着黑色战袍,神色有几分悲戚,手中还抬着什么东西。 那几个怀光战士在那洛桑树旁停了下来,张小凡看得清楚,他们手中抬着的,乃是一具怀光战士的尸体,黑色的衣服裹住了全身,却是看不出那死去之人是何面目。 领头一人看见张小凡,缓缓道:“兄弟,能否过来帮个忙?” 张小凡心中微一迟疑,缓缓走了过去。 那人脸上轻轻一笑,道:“兄弟,你帮我抬着,我去找根梯子!” “梯子?”张小凡微微一愣,以他的道行,自是能看出这几个怀光战士并不是什么平凡之人,需要梯子这种东西干什么? 那人看见张小凡站着没动,道:“兄弟,你是新来的吧?” 张小凡:“……” 看来,这人似是把他当成新入的怀光战士了。 那人继续说道:“这些战士都是为怀光而死,我们必须用最尊敬的方式来安葬他们的灵魂……” 张小凡默然了,一张脸也是隐入了黑暗之中。或许,这种方式自己不一定认同,但是对于这些怀光战士来说,这已是最尊敬的方式。有些东西,当你没有真正去经历的时候,你终究不会有切身的感受。这位怀光战士,或许就是两天前跟随去往死亡之海的人。只是不幸的是,他的同伴都死了,他也死了,不过比起同伴,他还是幸运的,因为人们找到了他的尸体,将会把它挂在这洛桑树上,永生不灭! 张小凡正自思忖着,忽听得另一名怀光战士叹道:“这一次,连天华的人都拿死神没办法,看样子真的是天意如此啊……” “是啊,如今明溪公子下落不明,倘若天华与东荑一起怪罪下来,怀光恐怕……”却是又一个怀光战士轻声叹道。 正在这时,那人已是不知从何处借来了梯子,从张小凡手中接过怀光战士的躯体,几个人抬着缓缓爬了上去。张小凡亲眼看着那几人将那怀光战士的躯体轻轻放在洛桑树茂密的叶间,这才缓缓转身,往城门走去。 那领头之人下了梯子,看着张小凡的背影,却似是突然间想起,自从一年前老族长失踪,怀光已是一日不如一日,今年可是一个新入战士都没有,眼前这个人又是谁呢? 没有人回答! 只有萧瑟的风依旧在城头吹着…… 夜凉如水,一如人心。 漆黑的天际之上,一道青光闪烁着飞过,向着死亡之海的方向飞去。 那死神的可怕,已是早已听说,为何自己还是要去那凶险的地方?是因为她吗? 张小凡心中思绪万千:来这神域之中才不过几天,却已是发生了那么多事,先是碧瑶的事,再是神树的事,如今又是死神的事,不知接下来还有什么在等着…… 就这样在夜空下孤独地飞行着!没有星光,没有暗月,只有漆黑的一片云! 御剑飞行,对那些普通人来说是一种憧憬,然而,对已经习惯的人来说,却是一种寂寞! 黑夜中辨不出时辰,也不知飞行了多久,忽见前方灯火通明,龙兽长嘶,张小凡心中微觉奇怪,便自空中缓缓落了下来,却见一家客栈的门前高悬着一面蓝白大旗,旗上赫然写着“天心”二字。 张小凡缓缓走了过去,却见各色灵兽停在客栈的门前。有东海翼龙,也有烈山火凤,还有九黎狮鹫,这些,张小凡一路行来都是见过,也不觉得稀奇。 忽然,张小凡目光微微一怔。在那万千灵兽之中,一只洁白的银光犀鸟,安然地躺着,看上去是如此的安静,在这万千灵兽中显得有些与众不同。 竟是天华的银光犀鸟!只是不知为何,只有一只在这,另一只银光犀鸟却是不知去了哪里。 “两天之前,天华的明溪公子也去了死亡之海,只是如今却是下落不明……” 想起那店家的话,不知为何,张小凡心中竟是有丝丝的高兴。 碧瑶,在这里? 张小凡看着那旗帜上的“天心”二字,灯光下,那二字似是变了颜色,有了更深的含义:天心,天的心意…… 难道这一切,真的是天意吗?(未完待续) 第二十三章 小灰 那客栈似是极大,灯火通明之下,几十张朱红桌椅上都是坐满了人。有身穿黑色战袍的怀光战士,也有身着青龙铠甲的东荑族人,有如烈焰般火红的烈山族人,也有如大山般粗犷的九黎战士。 一张张佰生的面孔映在眼中,却是惟独没有她的身影…… 张小凡的脸上微微有些失望,看来,碧瑶不在这里。 那些人有说有笑,然而,当张小凡黑色的身影刚出现在门口时,整个客栈突然间陷入一片寂静,一双双眼睛都望着门口这边。 人群中,似是有人在窃窃私语。 “昊然将军,那个人便是少主当日提到的人!”东荑族人中,一名东荑战士低声说道,他的身旁是一个黑衣中年人,浓重的眉毛下是一双睿智的眼睛,平静如古井不波,颌下留着粗长的络缌胡须,俨然多了几分粗犷。银色的战甲上镶着一条青龙标记,桌上平放着一把五尺长枪。 那被称为昊然将军的人脸上神色并没有多大变化,只是平常地看了张小凡一眼,淡淡道:“不要生事,少主叫我们在此等候,我们便在此等候!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那名东荑战士点头应道,退了下去。 另一旁,却是听得一名九黎战士小声说道:“大公子,那小子便是当日在琅琊峰下调戏碧瑶仙子的人,只是自不量力,结果被东荑明溪公子狠狠地教训了一回……” 他的身旁,是一个肥头大耳的胖子,一身秃头,脸长得白白胖胖,却是少了几分阳刚气息。此人正是黎山老祖的儿子,九黎的大公子,黎昕。黎昕的名字在五族中也算出名,只因此人生得“相貌不凡”,性格又张扬跋扈,欺善怕恶。因他是黎山老祖的儿子,五族之中,黎山老祖也算得上是老一辈了,道行高深自不用说,他座下的数万九黎战士更是勇猛慓悍,自是没有人敢去惹这黎昕。 闻言,黎昕眉毛一挑,脸上闪过一丝邪恶之色,低低道:“你确定?” 那名九黎战士立时点了点头,道:“确定!属下怎么敢欺瞒大公子呢?当日在那琅琊峰下,属下与多位九黎战士亲眼所见!绝不会有假!” “是吗?”黎昕脸上神秘一笑,看向张小凡的目光已是微微有几分得色,他微眯着眼睛,缓缓道:“好了,你可以下去了,本公子自有打算……” “是,大公子!”那名九黎战士恭声道了一句,便退了下去。 她,终究不在这里! 张小凡有些失望地收回目光,正在这时,一个店小二模样的人匆匆走了过来,那人朝张小凡点了点头,先是笑了笑,继而说道:“客官,欢迎您来到天心客栈,但此客栈与普通客栈不一样,从不收留五族以外的人,请问您是哪一族人?” 张小凡微微皱眉,没想到小小的一个客栈竟然还有这么多规矩,从怀里缓缓掏出一块铜片,递了上去。铜片上刻着一只麒麟模样,看去却是有些模糊。这铜片便是太昊战士的腰牌,也是太昊战士的凭证。 那店小二接过铜片,在手中看了两眼,口中却是大声说道:“原来您是太昊的战士啊,太昊族人的位置在那边!” 张小凡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却是在那角落位置里,闲置着一些桌椅,地处偏僻,却也正适合自己,不觉有他,便缓缓走了过去。 店小二那句话,自是客栈中所有的人都听到了。张小凡刚一坐下,忽听得客栈中不知是谁大声说道:“太昊如今当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区区一个普通战士竟然敢调戏天华水仙宫的碧瑶仙子!” 此话一出,客栈中登时唏嘘一片,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看着张小凡。 张小凡脸色微变,竟然又听到了这个词——“调戏”!已记不清是第几次听到这个令人反感的词了,纵然他是张小凡,纵然他已不再是当初那个冰冷嗜杀的鬼厉,他,也一样会怒的! 张小凡往那声音的来源处看去,却是看见一张猥琐的脸上挂着几丝得意的笑容,正是黎昕。张小凡双眼微眯,看了黎昕一眼,旋及收回目光,就如一切事情都没发生一般。 正在这时,却是那店小二缓缓走了过来,道:“客官,因为您只是普通的太昊战士,所以,今晚您不能在这里过夜……” “什么?”张小凡脸上一愣,“还有这种事?”但见那店小二脸色诚恳,看似不应有假,张小凡心中不由得一阵苦笑。 “可以待多久?”张小凡淡淡道。 “至多一个时辰!” 张小凡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明白他的意思了。只是如今来者不善,客栈里不知有多少人对他怀有敌意,这种地方,别说一个时辰,就是一刻恐怕也不想待了。 张小凡站起身来,缓缓朝门口走去。途经黎昕的桌前时,却是被一个九黎战士给拦住了。 那九黎战士并不说话,只是看了一眼旁边的黎昕。张小凡漠然地转过头来,看着黎昕,冷冷道:“这是何意?” 黎昕脸上一笑,丑陋的脸上顿时更加难看,只见他突然站起身来,猛然一拍桌子,大声道:“大胆贼,当日在那琅琊峰下竟然敢调戏碧瑶仙子!如今,我黎昕就要为碧瑶仙子,好好教训教训你这个贼!”话语之中似是正义凛然,然而听上去却是颇有几分奇怪的感觉,尤其是当人们看到那张猥琐的脸时。 黎昕此话一出,客栈中顿时唏嘘一片。有大声呼和赞同的,也有不屑一顾的,自然,更多的是等着看好戏的。 张小凡默然不语,有些事,是不需要解释的。对于那些明白你的人,从来不需要解释;而对于那些不明白你的人,解释也从来都是一种多余! 忽听得烈山族人中有人高声说道:“我还道是谁呢?原来是鼎鼎大名的‘肥公子’啊!黎山老祖真是倒了十辈子霉,竟然生出这样的儿子!” 此话一出,怀光,东荑,烈山三族族人顿时放声大笑,一些九黎战士也是涨红了脸,想笑却又是不敢笑。 黎昕脸色发青,大声骂道:“他奶奶的,谁在说?有种给我站出来!” “是吗?”一人笑语嫣然地道,从烈山族人中缓缓站了出来,却是一个白衣女子。那女子初看上去清丽无芳,举手投足之间却又是万种风情,与那金瓶儿倒是有几分相像,只不过是穿了一身白色衣裳,平添了几分清冷气质。 黎昕看见白衣女子,发青的脸上顿时挤出一堆笑容来,连忙道:“原来是沈姑娘,看来我们之间定然是误会了,多有得罪,还望不要见怪!”说完,已是心有不甘地坐了下来。 张小凡心中微奇,却是不知这沈姑娘到底是何方神圣,竟能让那黎昕脸上的怒火就此熄灭。 热闹的客栈又渐渐安静了下来,张小凡转身朝门口缓缓走了过去。 “站住!”黎昕暴跳如雷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大胆贼,你调戏碧瑶仙子的事还没完呢!今天,无论如何,本公子都要为碧瑶仙子好好教训教训你!” 此言一出,客栈中登时又是唏嘘一片,却大都是在骂黎昕大言不惭的。看来,黎昕是想把这一身的怒气都发泄在眼前这个普通的太昊战士身上。 张小凡何等人物?心中自是明白几分,平静的脸上闪过一丝波动,目光却是突然冰冷了起来,几许黑气已是在他身旁缓缓聚了起来。 恰在这时,肩头忽然一丝响动。张小凡抬眼望去,却是小灰睁着惺忪的双眼,伸了一个懒腰,继而那只猴爪在嘴上轻轻拍了一下,似是颇为享受一般。 张小凡脸上微微一笑,这死猴子,终于醒了……(未完待续) 第二十四章 雨夜 小灰一双猴眼滴溜溜地转动着,似是对眼前的一切都感到新奇,然而又似是有些害怕,趴在张小凡的肩头一动不动。 恰在这时,张小凡只觉身后风声作响,已是有人向自己袭来。张小凡眉头微皱,看样子,这黎昕人不怎么样,就连人品也不怎么样。 说时迟,那时快,浓浓的黑气自张小凡的周身散发出来,汇聚在他的手上。张小凡冰冷的目光有如寒冬腊月,待得那风声近了,一个转身,已是一掌往那飞来的人影拍去。 黎昕似是没料到这个太昊战士反应竟是如此迅捷,仓促间也是一掌迎了上去。张小凡是何等人物?若论道行,在这五族之中,恐怕也并无多少人在其之上,这九黎的大公子黎昕自然不是对手。两人甫一交手,黑色与天蓝的光华顿时交织在一起,但只是一会儿,便见张小凡手中的黑气大盛,而黎昕手中的那团天蓝光华则是瞬间黯淡了下来。只见黑色的光华一闪,黎昕已是倒飞了出去,一个趔趄又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只是一张脸却是涨得通红。 两人短暂的交手就这样结束了,张小凡转过身去,又回头冷冷地看了黎昕一眼,继而往门口走去。黎昕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脸上已是不知何时冒出汗来。 客栈中霎时一片寂静,许多人都是睁大了眼睛,看着那个黑色的背影。这个人,真的只是普通的太昊战士吗? 没有回答,也没有人能回答! 纵然这黎昕再怎么废材,他也是九黎的大公子啊! 张小凡缓缓走到了门口,却是没有马上离开。漆黑的天空上阴云密布,不多时便下起雨来,这秋雨飘落的声音淅淅沥沥,一声一声就像是打在人的心坎之上。 好一个凄风冷雨的夜! 张小凡往那万千灵兽看去,那只洁白的银光犀鸟依旧安然地躺在那里,高昂着头,却是有几分像神州大地上的天鹅,美丽而又高贵。 “嗒嗒嗒……” 轻轻的脚步声从雨中传来,宁静而温柔。张小凡抬眼望去,却是怔在了那里。 一袭绿衣盈盈立于雨中,纤纤素手撑着一把纸伞,在这寂静的夜里看去,是如此的清丽婉约,不可方物。 碧瑶! 张小凡轻声唤道,怔怔在愣在了那里。绿衣女子撑起手中的伞,一张秀美的脸顿时出现在眼中,有如黑夜中盛开的百合,清新脱俗。然而,她的目光却是冰冷的,一如这秋夜的雨,打在身上,凉到了心底。 碧瑶只是淡淡地看了张小凡一眼,便收回了目光,从他身旁缓缓走了过去。 两人交错的瞬间,时间似是都停止了。 这一刻,通明的灯火不再摇曳,秋夜的雨滴不再落下,就连那万千灵兽,也似是突然安静了下来。 一个声音在心底高喊着,拦住她!不要让她走! 她,不就是那个在梦魂里出现了无数次的人吗? 如今近在眼前,为何你却想要退却? 纵然相见却变佰生,不能再这样失去! …… 张小凡蓦然转身,抓住了女子玉葱般的手腕。 这一刻,客栈里忽然一片死寂,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 这个人,好大胆子!竟然真的在大庭广众之下调戏碧瑶仙子! 碧瑶娇躯一震,冰冷的目光看向张小凡,张小凡正欲说话,忽觉胸口一阵疼痛,整个人已是倒飞了出去,摔在了雨中,松手的瞬间,那手中的传来的淡淡暖意也在这秋雨之中,凝成了冰冷。 “贼!”碧瑶冷冷道了一句,却是没有多看张小凡一眼,缓缓进了客栈。 好一个凄风冷雨的夜! 张小凡站在雨中,一动不动,任雨水打湿了全身。一点点晶莹的东西自他的眼角流了下来,却不知是泪是雨。胸口还在隐隐作疼,只是,这种伤可以愈合,有一种伤却是永远无法愈合!那来自心灵的创伤,有如刀割一般,已经深入骨髓,化为了永久的记忆。 为什么? 为何相见却变佰路? 为何她不识我? 难道,她真的不是她吗? 没有人回答,也没有人能回答! 那高悬的蓝白大旗依旧在风中飘扬,张小凡看着那醒目的“天心”二字,此刻,眼中却是有另一种神伤。 天心,天的心意…… 难道真的是天意如此吗? 小灰从张小凡的肩膀上跳将下来,落在地上,看了看远处的碧瑶,又看了看张小凡,脸上一脸疑惑,“吱吱”叫了两声,似是在道:“兄弟,她怎么不认识你?” 张小凡心中一阵苦笑,看着那个在灯火中越来越模糊的身影,缓缓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她,已经不再是她了!” 闻言,小灰“吱吱”叫了两声,似是听明白了,又似是依然不懂,一双猴眼滴溜溜地转着,在两人间转来转去,终是有些疑惑。 “小灰,我们走吧……”张小凡淡淡说道,已是缓缓转身,朝远处走去。小灰跟在他的身后,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往客栈看去,碧瑶的身影已是不见,只能看到明亮的一片灯火,小灰的脸上微微有些失望,“吱吱”叫了两声,往张小凡的方向追去,三步两步便跳上张小凡的肩头,一人一猴往着远处行去。 冰冷的秋雨依旧在淅淅沥沥地下着,浓重的黑暗在他们的身后聚集着,渐渐将张小凡的身影吞没在内。 好一个凄风冷雨的夜! 客栈里,却是看见碧瑶缓缓走到了烈山族人所在的位置,坐在那被称为沈姑娘的白衣女子身旁。只见那白衣女子看着脸色微有不悦的碧瑶,巧笑嫣然地道:“碧瑶妹妹,你认识刚才那个人?” 碧瑶秀眉微蹙,看向门口,却是摇了摇头。 却见白衣女子双目含笑,眉间隐着一层神秘之色,缓缓道:“那我怎么看他好像认识你的样子?” “傲霜姐,你取笑我!”碧瑶撇了撇嘴,正色道,“我自小被师父带去蓬莱天华山,所识之人不过父亲,大哥,傲霜姐你们,还有师父和师兄,又怎么认识此人?” 不错,白衣女子便是碧瑶的姐姐,沈傲霜,也是烈山族长的女儿。 沈傲霜想想也是,自己这个妹妹从小便在天华山长大,这次还是第一次出门,又怎么会认识那个人呢?心中如是想着,沈傲霜的脸上却是依旧有些疑惑,那人怎么看都不像是贼的样子,而且,就算是再胆大的贼,恐怕也不敢去招惹天华无相大师的弟子吧…… 天色越来越暗,细风冷雨,依旧还在,客栈中也依然灯火通明,只是客栈之人,却是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未完待续) 第二十五章 鬼门 在洛桑城与死亡之海之间,有着这么一处地方,名曰“鬼门”,乃是五族中人去往死亡之海所必经之路,形似关口,因而又名“鬼门关”。这里是一个废弃已久的地方,黑暗阴湿,一片死寂,少有人来。如今,因为死神之事,这鬼门之地却是突然热闹了起来。 一年前,死神的突然出现,导致整个柳洲大地人心惶惶。各族勇士纷纷前往死亡之海,企图诛灭死神,但最后,都无一例外的败了。没有人可以形容死神的可怕,因为所有见过他的人,都已经死了,而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这一次,五族的战士已经集结在鬼门之前,离死亡之海只有一步之遥。然而,那些人也就停在了那里,没有再寸进半步。每个人都想杀掉死神,揽不世之功;却又都害怕死神,谁也不敢出了鬼门。鬼门之外,便是一望无际的平坦沃野——沙丘!沙丘所接,便是死亡之海了。据说,每个月夜,死神都会出现在沙丘之上,而那些想要杀他的人,便会早早地等在那儿。当然,要杀他的人往往会变成被他杀的人,时间一长,这沙丘之上就再也见不到人了。 东荑的明溪已经出了鬼门两天了,然而,却是音讯全无,没有人看见他回来,也没有人在沙丘之上找着他的尸体。这是一个无法解开的谜,或许只有出去鬼门的人才能知道答案。 这一日,张小凡也来到了鬼门这一处地方。比起他,那些五族战士已是早已驻扎在此,有的是几天前便随明溪一起来的,有的,则是这些天才来的。那些人看见张小凡,顿时一个个交头接耳,口中所说的,大多都是“此人如何如何大胆,竟然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调戏碧瑶仙子”之类的话了。不过还好,这些人都只是君子动口不动手,经过昨晚黎昕一事,那些五族战士自然知道眼前这个人并不寻常,寻常之人,岂敢去调戏天华水仙宫的人? 张小凡从那些人身前缓缓走过,漠视着他们的目光,只是心中,却是有什么东西在剧烈地翻滚着,久久无法平静! 这凶险之地,自己终究还是来了! 难道真的是因为她吗? 只可惜,人群中并没有她的身影,也没有看到那只洁白的银光犀鸟。一些人,张小凡却是昨晚见过的,那个烈山族的白衣女子,还有那九黎的大公子黎昕,自然还有怀光和东荑的一些族人。 肩头的小灰高抬着脑袋东张西望,“吱吱”叫了两声,似是对这些人聚在这里干什么颇为好奇。只是在猴子的眼里,这些五族之人恐怕都是一个模样,没有高矮美丑的分别的,正如在人的眼中,所有的猴子都是一个模样,没有高矮美丑的分别的。 前方是一个巨大的骷髅头,深长的獠牙张开着,从嘴里伸了出来,栩栩如生,可谓是鬼斧神工。一条深黑的甬道从那骷髅的嘴里伸了出来,所通之地,便是死亡之海畔——沙丘!而这骷髅头,便是五族之人去往死亡之海所必经之地——鬼门! 张小凡心中微一迟疑,缓缓走了进去。他的身影刚一消失在骷髅的嘴中,便听见五族战士中有人说道:“不自量力的家伙,竟然想去杀死神!哼……”话语之中颇有几分厌恶,却正是九黎的大公子黎昕。 闻言,烈山族的沈傲霜却是“咯咯”笑了两声,道:“是啊,如果某个人早有这自知之名,昨晚就不会那么丢人了,黎昕公子,你说是不是?” 此言一出,五族中许多战士顿时都是大笑起来,黎昕气得脸色发青,却又是不好发作。 纹路清晰的路面,就像是用兽骨铺成的一般,踩在上面的感觉松动而又酥软。那从地面伸出的骨刺一排排整齐地排列着,一直延伸到黑暗深处。 “嗒嗒嗒……” 张小凡缓缓往前走着,渐渐隐入了黑暗之中。不知为何,那些五族之人都是驻扎在鬼门之外,却似是没有人进入到这鬼门之内。 忽然,前方一道红色光华突然袭来,却是不知是谁已对自己发起了攻击。张小凡手中运起太极玄清道,一道青色的太极图案顿时挡在身前,阴阳二气不断旋转,那红色光华碰在了太极图上,顿时一滞,随着太极图案的旋转越来越快,那红色光华渐渐黯淡下去,到得最后,已是消散得无影无踪。随着那红色光华的消失,那空中的青色太极图案也是跟着消失了。 黑暗中,只听一女子冷冷的声音传来:“谁?” 张小凡微微一愣,竟然是她!一时站在那里,竟是不知该说什么。 黑暗中,一个绿色身影缓缓现了出来,正是碧瑶,看见张小凡,先是一怔,继而皱了皱眉,脸上冰冷,却是没有说话,从张小凡身旁缓缓走了过去。 难道就这样擦肩而过? 心底有一个声音在高喊着,不要放弃!不能再这样失去! 肩头的小灰对着张小凡“吱吱”叫了两声,似是在鼓动一般。 张小凡站在那里,目光看着前方的黑暗,却是一动不动。 黑暗中,他的手轻轻动了一下。 却也只是轻轻动了一下。 他终是没有再次伸出手去,抓住那个近在咫尺的人! 黑暗中,似是有谁在轻声叹息…… 轻轻的,无奈的,声音在这黑暗中荡漾了开去,有如涟漪一般,最终化为了沉寂…… 碧瑶走了,眼前浓重的黑暗又变成了死寂。张小凡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恍如失神。 他的目光低垂而又落寞,或许,也只有在这最深的黑暗里才能看到这个男子最真实的表情。只是这种表情,却是少有人能看到。 不知过了多久,张小凡才回过神来,往那黑暗的最深处走去。 “嗒嗒嗒……” 鬼门中又似乎只剩下这么一个声音了,单调而又孤独! 忽然,黑暗中传来一丝细微的响动,那声音微不可闻,张小凡却是清清楚楚地听到了。 张小凡往那声音来源处看去,眼前一片黑暗,却是什么也看不清楚。然而,张小凡的目光似是穿透了重重黑暗,看到了那隐在黑暗中的身影。 那是一个老人,一个形容枯槁的老人!岁月的沧桑已让这个人的脸上爬满皱纹,他银白的头发在黑暗中闪着异样的光芒。 张小凡看着那人,那人也正看着他。张小凡似是感觉到老人的眼中闪过一道异样光芒,只听那人缓缓说道:“小兄弟,你也是来杀死神的吗?” 张小凡微微一怔,道:“我与那死神无冤无仇,我为何要杀他?” 那人脸上似是闪过一丝波动,继而道:“既不是如此,你来这里干什么?” 张小凡愣了一下,一时竟是不知是如何回答。(未完待续) 第二十六章 沙丘 “小兄弟,你很特别!”黑暗中那人缓缓说道:“年轻一辈中,少有人有你这么高的道行,只是奇怪的是,我却感受不到你体内兽魂的力量!” 闻言,张小凡全身一震,虽是有些不明白老人后半句话的意思,但此人一眼便能看出自己道行深浅,可见道行必定在自己之上,却不知这样的一个高人在这鬼门之中干什么?莫不是也是为死神而来?张小凡正如是想着,却是听到老人轻声叹了口气,似悲似戚地道:“小兄弟,或许,你……可以杀了他!” 张小凡全身又是一震,往那黑暗中看去,却是看见老人一个转身,已是隐入黑暗中消失不见了。 一切又回到了从前的模样,看上去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只是张小凡心中清楚,刚才的一切都是那么真实。 那藏于黑暗中的老人到底是何方高人?他为何在这鬼门之中?他话中的“杀了他”又是指什么呢?死神?还是其他的什么? 张小凡思忖良久,终是没有答案,只得轻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继续往里走去。 周遭的黑暗越来越浓,到最后,已是伸手不见五指。周围没有一丝动静,张小凡在这黑暗中走着,清晰地听着自己的脚步声,心中无比的清明。忽然,在一处地方转了个弯,那周遭的黑暗便渐渐淡了下来。再往前走,便看见一丝光亮从黑暗中射了进来,远处风声呼啸,张小凡似是听到了海水翻腾的声音。 张小凡继续往前走着,那光线越来越亮,终于,一个洞口模样的东西出现在眼前,明亮的光线在洞口相互交织,张小凡心中微一沉吟,缓缓走了过去。这,便是鬼门的出口所在。 出来的瞬间,恍如隔世! 眼前,是一望无际的平坦沃野,一直延伸到远处的死亡之海。衰草连天起伏,宛如奔腾的巨浪,层层叠叠。在这金色的日光下,泛着淡金色的光芒。 天色将暗,已近黄昏。 张小凡看着远处黑色的一片,眼中闪过一丝明了之色。那,便是死亡之海了,深黑色的海水,宛如死亡一般的颜色,奔腾着,咆哮着,往岸边压了过来,厚重得让人难以呼吸。张小凡深深吸了口气,朝那海边缓缓走去。 一步,两步,三步…… 衰草在脚下起伏,张小凡看着那愈来愈近的死亡之海,整个人却是突然停在了那里。 海畔,在那沙丘之上,红黄的小土坡一个连着一个,一直延伸到远处的天边。原以为那是起伏的衰草,待走得近了,张小凡才蓦地发现,那竟是一座座坟墓。一块块石碑矗立眼前,在这黄昏的日光下看去,竟是多了几分凄凉和阴森,看着这些墓碑,张小凡似是看到了那荒冢下的枯骨,那些死在死神手中的五族战士。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死亡气息,无形的压力,从四周压了过来,张小凡不由得深深吸了口气。这些墓碑上面都没有名字,或许,是因为死的人太多吧!人们无法记住他们的名字;亦或许,是人们早已记不清死了哪些人吧!只得用这无字墓碑来祭奠他们死去的灵魂.只是,这些死在死神手中的五族战士,又是谁将他们埋葬于此的呢? 这阴暗的死亡之海,还有谁敢来呢? 忽然,张小凡的脑中浮现出那个苍老的身影,那个形容枯槁的老人…… 难道是他? 张小凡心中忖道,却是没有答案。 黑色的海水翻滚着,奔腾着,拍在岸上,顿时翻起惊天巨浪。海边,一棵枯树之上,早已没有半片叶子,光溜溜的枝条上,挂着几具尸体,那些尸体早已干枯,却是不知已经在这挂了多久。几只秃鹫落在枯树之上,叼啄着那些尸体。浓浓的腐臭气味自尸体上散发出来,伴着海风,远远地传了过来。几块黑布挂在那枯树之上,破败不堪,更是多了几分凄凉气息。 纵然曾在深渊血海中苦苦地挣扎过,纵然已是心如平湖波澜不惊,这一刻,张小凡的脸色还是不由得变了变。 多少热血男儿,多少五族战士,就这样陨落在这苍凉的海畔,伴着这千年不变的夜风,永久沉睡! 张小凡沉默了,猴子小灰也似是感受到这空气中浓浓的悲凉气息,安静了下来。 死神,到底有多可怕? 没有人能回答! 张小凡在那沙石之上,缓缓坐了下来,看着那黑色的海水在眼前翻滚着,奔腾着,一波一波,前赴后继。 远处传来秃鹫嘎嘎的叫声,在这孤独的海边,听上去是如此的凄凉! 原来,这就是死亡之海! 所有鲜活的生命都埋葬在这里! 这也真的是——死亡之海! 这一刻,张小凡的心里忽然有了某种决心,一定要亲眼见一见那个可怕的死神! 如果可以,他愿意为这些死去的人杀了他! 张小凡从不觉得自己有多么正义,只是此刻,却是不想再看着这沙丘之上的墓碑越来越多! 只是,死神真有那么容易对付吗? 夜色,渐渐降临。 天边,金色的太阳终于隐于幕后,一轮圆月缓缓现了出来。 好一个月圆杀人夜! 张小凡依旧坐在那里,耳边听着海风呼啸的声音,心中无比的清明。忽然,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虽然很轻,但在这寂静的海边,张小凡还是清晰地听到了。 死神? 张小凡的心绪急剧地翻滚着,他深深吸了口气,转过身来,却是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碧瑶! 在这凄冷的夜色之中,一个绿衣女子怀中抱着一把淡粉色玉琴,缓缓走了过来。她的身后空荡荡的一片,什么都没有! 那些五族战士没有跟来! 看样子,在死亡的面前,所有的人都选择了退避,然而她,却孤身一人来了! 张小凡看着那在夜风中看去微微有些单薄的身影,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神色。 碧瑶的怀中,那把淡粉色玉琴正泛着温柔的白色光芒,有如清冷的月光一般,让人感到宁静祥和。 伏羲琴!远古十大神器之一! 碧瑶看见张小凡,脸上微微一愣,似是没料到这个人也在这里,随即,脸上又恢复了那股清冷之色。 张小凡缓缓收回目光,看着远处的海面。这秋日的夜晚,已经生了雾气,茫茫的白气正往四周缓缓弥漫着。 碧瑶看着这满目的荒冢,眉头微皱,一双秀目也是黯然失色,似是被这悲凉的风景给感染了。张小凡独坐海边,黑色的身影在这静夜里看去,竟也有了几分萧索之意。碧瑶看了一眼四周,缓缓走了过去,却也是在那沙石之上,坐了下来。 一时间,寂静无声,只有海风在耳旁低低吹着……(未完待续) 第二十七章 死神 夜,很静,也很清。 黑暗的死亡之海畔,两个人影孤单地坐着,中间隔着些许距离,谁也没有说话。 是谁的目光,在黑暗中静静凝望?时光如水,十年的时光,深深地刻在记忆里,却又像一切都不曾发生过,仿佛就在昨天。 “我摘了这花,便是这花的福气……” “呆子,你做梦都叫你师姐的名字呢……” “这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兔子呢……” …… 张小凡凝望着眼前那个绿色的身影,嘴角忽然微微一笑。而她,若有所觉,似要回过头来,却又依旧看着前方。 张小凡缓缓收回目光,看向远处迷蒙的海面。那些翻腾的黑色海水上面,雾气越来越浓。看来,夜已经渐渐深了。 小灰趴在张小凡的肩上,一双眼珠滴溜溜地转着,一会儿看着碧瑶,一会儿看着张小凡,似是不明白这两人间到底是什么关系。忽见它从张小凡的肩膀上跳了下来,落在沙石之上,三步两步走到碧瑶的面前,对着碧瑶指手划脚,口中“吱吱”叫了两声。 看着小灰手中的动作,张小凡心中一阵苦笑,暗骂了句:“死猴子!” 碧瑶先是一愣,看着这只灰毛猴子在面前手舞足蹈,一会儿,但见小灰来来去去都是那么一个动作,似是失了兴趣,眼光看往别处。小灰似是急了,“吱吱”叫了一声,扮出个鬼脸,两眼翻白,像死鱼一般仰躺在地上,见碧瑶还是没有理它,顿时又从地上跳将起来,呲牙咧嘴地大吼着,双手握拳不停地捶打着沙石地面。 碧瑶的目光又转了过来,然而却是冰冷的,她看着地上的小灰,淡淡道:“它怎么了?” 张小凡脸上苦笑一声,却是摇了摇头,缓缓道:“没什么……” 闻言,碧瑶似是失了兴致,转过脸去,看向前方的海面。 张小凡心中又暗骂了一句:“死猴子!” 一时间,两人谁也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前方平静的海面。猴子小灰也似是折腾累了,一个翻身从地上跳将起来,“吱吱”叫了一声,爬到了张小凡的肩上。 夜,渐渐深了,月,也已经快到中天,只是那死神,却是迟迟没有出现。 清冷的夜风从海面吹来,却已不再如当初那般呼啸;黑色的海水也不再翻滚奔腾,只有白茫茫的雾气在海面弥漫。这一刻,天地间是如此的寂静,寂静得有些异常。 忽听得碧瑶淡淡说道:“你是为死神而来?” 闻言,张小凡往身旁看去,那个绿衣女子的目光却是看着海面的,不知为何,眼中竟有黯然的神伤。张小凡缓缓收回目光,也往那海面看去,淡淡道:“算是吧……” “你,有把握?”却是碧瑶又道了一句。 张小凡苦笑一声,没有往身旁看去,只是摇了摇头,缓缓道:“没有.\& “那为什么还要来?” 张小凡微微笑了笑,却是没有回答。或许,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吧。忽见他转过脸去,看着身旁的绿衣女子,缓缓道:“你也是为死神而来?” 碧瑶低下头去,想了一会儿,缓缓点了点头。 “你,有把握?”张小凡看着那双澄澈的眼睛,缓缓问道。 碧瑶却是没有看他,转过脸看往海面,只见她摇了摇头,缓缓道:“没有。” “那为什么还要来?” 碧瑶低下头去,想了一会儿,忽道:“这是我刚才问你的……” 张小凡脸上一笑,道:“既然你可以来,为何我不可以来呢?” 碧瑶想了想,却是点了点头。 两人之间,忽然又没什么可说的了。于是各自看着各自的风景,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 忽然,一个微微有些轻柔的声音自身旁传来——“我们,认识吗?” 张小凡微微一愣,往身旁看去,却是看不见绿衣女子脸上的表情,心中微一沉吟,缓缓道:“不认识……” 一时间,这天地间又安静了下来。在这黑暗的海边,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气氛诡异而又压抑…… 不知何时,平静的海面开始起风了。夜风吹在脸上,冰冷刺骨,紧接着,狂风呼啸,波涛汹涌。巨大的海浪翻滚着,奔腾着,仿如一堵黑墙,朝岸边直直地压了过来,气势惊天,似是要吞掉岸边所有的一切。 那黑暗的远方,忽然传来“呼呼”的奇怪的声音,张小凡心中一凛,不知为何,这声音听在耳中竟是有些熟悉,似是曾经在哪听过。 两人皆是站起身来,往那声音的来源处看去。月色当空照,远处空中密密麻麻的一大片黑色东西,正朝这边飞了过来。张小凡定睛一看,那些黑色东西,竟是都是吸血蝙蝠,难怪这声音有些熟悉。正在这时,忽见那无数的吸血蝙蝠中,出现了一只巨大蝙蝠。那只蝙蝠足足有一丈大小,在这蝙蝠群中颇为显眼,虽是相隔甚远,两人却是看得清晰。在那巨大蝙蝠之上,赫然站立着一个高大的黑色身影。 那,便是死神吗? 一时之间,两人都微微有些失神。 只一会儿,那巨大的蝙蝠群已是近在眼前,张小凡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一大片黑色,心中不由得怔了一下:比起万蝠古窟,眼前这吸血蝙蝠的数目可就多得多了。 巨大的蝙蝠群似是受人控制一般,在两人前方十丈处停了下来。那只巨大的吸血蝙蝠,也缓缓停在了两人前方的那棵枯树上。两人这才看清那站在巨大蝙蝠身上的黑衣人,那人身着一件巨大黑袍,裹住了全身,头戴一顶骷髅面具,却是遮住了面庞。浓烈的死亡气息从他的身上散发出来,狂暴的黑暗力量撕扯着周围的一切,张小凡似是感受到了那仿如从坟墓里爬出来的忧伤! 这,便是死神! 这,便是五族中人人惧怕的死神!怀光的噩梦,五族的噩梦! 之前,曾有那么一瞬间,心中闪过一丝害怕,怕死了之后心愿难了。如今,死神近在眼前,心中却是突然无比的清明,那种害怕的感觉仿如再也找不到一般。 或许,事情之所以让人害怕,是因为还没有发生吧!一旦发生了,也就不那么害怕了…… 黑夜中,金色的光华一闪,张小凡看到了那人手中已是多了一样东西——死神鎌刀! 那是一把金色鎌刀,锋利的刀尖在月光下闪烁着金色的光芒,然而正是这样一把邪恶的鎌刀,不知收割了多少五族战士的灵魂! 张小凡缓缓伸出手去,空中,一根黑乎乎的棍子忽然显现出来,在那棍子的前端,一颗血色珠子闪烁着妖异的血红色光芒—— 噬魂!(未完待续) 第二十八章 伏羲琴 “那是怀光族长的信物!”看着半空中死神手中握着那把金色鎌刀,碧瑶的脸色微微变了变,“他竟然杀了怀光族长!” “什么?”闻言,张小凡微微怔了一下,脸上却是看不出什么变化,“他杀死了怀光族长……” 张小凡再次往半空中的死神看去,黑色的长袍下,是一张冰冷的骷髅面具,却是不知道面具下那张脸到底是何表情。黑夜中,但见那把金色镰刀刀尖上的锋芒奇异地闪了一下。 这个人,竟然杀死了怀光族族长! 一族之长的道行,竟然敌不过眼前的死神! 张小凡的眼中多了一抹凝重,看来,这注定将会是一场艰苦的战斗,那种感觉就如同当初在那万魔古洞里面,对着强大的兽神一般。这些,都是非人一般的存在,只是不知为何,心中却是从未怕过,难道,是因为身旁那个人吗? 想到这,张小凡往身旁看去,碧瑶秀眉微蹙,玉脸上微微有些苍白之色,显然,眼前之人并不是那么好对付。张小凡心中微一沉吟,脚下往前挪了一小步,忽又退了回来,站在那里没动,眼中闪过一丝犹疑之色。 或许,她根本不需要我的担心吧!她有如此厉害的法宝…… 张小凡往碧瑶手中的伏羲琴看去,月光下,淡粉色玉琴发着柔和的白色光芒,有如清冷的月光,像是含有某种奇异力量,让人看了心中为之一静。 正在这时,那停在空中的万千吸血蝙蝠忽地动了,像是受了某种命令一般,往两人扑了过来。 “呼呼呼……” 一时间,夜空中只剩下这奇异的响声,万千吸血蝙蝠展翅齐飞,黑压压的一片竟是挡住了月光。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蝙蝠群,张小凡头皮微微有些发麻。这些都不是普通的蝙蝠,生性嗜血,若是不小心被咬上一口,定会引来更疯狂的追逐!而且,还有一个道行深不可测的死神在后面! 张小凡手中运起太极玄清道,转眼间,只见一道青色太极图案在两人身前缓缓出现,太极图上,阴阳二气不断旋转,吸引着这周遭的天地灵气跟着一起旋转,渐渐成了一个漩涡。随着太极图越转越快,青色光芒也是大盛,竟是缓缓上升起来,成了一道青色光柱,将两人身体包裹在内。那万千吸血蝙蝠冲了过来,撞在太极图案上,顿时又被弹了开去。 这便是张小凡当日在那昊天宫的偏殿中无意领会的神通,如今面对这万千吸血蝙蝠,却也刚好能派上用场。只是这万千蝙蝠一只接着一只,似是永无穷尽,而运起这太极玄清道,却是要耗费真气的,久而久之,必定会真气不济,张小凡心中自是明白这点,只是眼前,却是找不到更好的办法来对付这些吸血蝙蝠。 碧瑶看着这周身的青色太极图案,俏脸上微微一惊,看向张小凡,但见他脸色苍白,似是明白他的处境,缓缓坐下身来,弹起了手中的伏羲琴。 只听“铮”的一声清响,悠悠的琴声响了起来,在这死亡之海畔,远远传了开去。 碧瑶目光清冷,神色肃穆,十指连弹之间,仿如月宫仙子。指尖跳动的音符化为一片片飞羽,在这夜空中飘了出去,又幻化成五彩的蝴蝶,翩然飘飞着。不一会儿,但见青色光柱内,五光十色,竟是各色的蝴蝶在翩飞着。张小凡一时竟看得痴了,浑然忘了周围的一切,眼中仿佛就剩下这一人一琴了。 琴声妙不可言,仿如空谷幽泉,意境深远;又如九天玄唱,天籁之音。那些吸血蝙蝠听了这琴声,也似是如痴如醉,一个个摇头晃脑,不一会儿,竟是一只只从空中栽了下来,倒头摔在地上,一睡不醒。 不多时,在那沙石之上,两人的身旁,已是多了厚厚一层黑灰色东西,却都是那些吸血蝙蝠。张小凡看着那满地的倒头蝙蝠,轻声道:“它们,死了吗?” 却见碧瑶缓缓摇了摇头,道:“没有,我只是用琴声暂时迷醉了他们而已……” “醉了?”听到这两个词,张小凡心中不由得微微一笑,没想到这种嗜血如命的动物,竟然也会被这人世间的琴声所迷醉,当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如今这些吸血蝙蝠倒在地上,一动不动,恍如烂泥一堆,倒还真是有几分醉了的样子。 悠悠的琴声在这死亡之海畔响彻,那半空中的死神听了琴声,忽地抱着头颅,口中不停地嘶吼着,似是痛苦,又似是怒了。 忽见他仰天长啸,凄厉的声音竟是盖过了铮铮的琴音,冰冷的骷髅面具下,那张脸微微动了一下,缓缓举起了手中的金色镰刀。 随着死神手中的这一动作,这天地间的风云忽然变色,就连死亡之海的海水,也是变得前所未有的波涛汹涌。黑色的巨浪翻滚着,奔腾着,仿如疯狂的恶魔,在这黑夜里嘶吼着。 浓浓的黑气在死神的周身汇聚,将他的身影包裹在内。而他的身体,也是突然间生了变化。他的身体突然拔高,就像一个躯体被硬生生拉长了一般,粗大的臂膀后面,竟又生出另外两条手臂来,不一会儿,整个人已是有了两丈多高,看上去宛如巨人一般。忽听得“喀喇”一声,自他的身后,伸出两只巨大的恶魔之翼,伸开竟有一丈多宽。 那顶骷髅面具早已碎裂来,黑色的长袍下,是一张森然可怖的绿脸,散发着腐尸的气味,两只深长的獠牙自那嘴间伸了出来。而他手中那把金色镰刀,竟也是跟着他的身体一般成长,转瞬间已成了一丈大小。 这,才是死神,真正的死神! 两人脸上都是震惊之色。 半空中,死神已是缓缓举起了手中的金色镰刀。这一刻,天地间的黑暗力量,都似是缓缓汇聚到了那把镰刀之上,这空中的阴云,也是突然间浓密了许多,竟是挡住了月光。而那把金色镰刀,也似是沾上了一丝黑色,锋利的刀尖上,一道道红色闪电跳跃着,“嗞嗞”作响。 “啊!……” 那些黑暗的力量不断汇聚,隐隐成了一个漩涡,忽见死神仰天长啸,手中那把金色镰刀已是朝两人斩了过来。 那华丽的金色刀光,似是成了这天地间惟一的颜色! 这一刻,张小凡的心里忽然生出了一种渺小感觉。这种感觉,就如当初在那青云山上,面对着那睥睨世间的诛仙剑阵一般—— 无能为力! 狂暴的黑暗力量扑天盖地而来,那青色的太极图案在空中似是弱不禁风,颤了几颤,便消散得无影无踪。 “危险!” 张小凡猛然推开身旁那个绿色身影,然而,那红色的闪电已经来到了身前,一切,似是迟了…… 时间,似是仿佛停止了一般,眼中,尽是那灿烂的金色光芒,似是要将苍穹一分为二。 四目相对,她看到他的眼中竟是如此的急切和担忧! “轰隆……” 一声巨响,那把金色镰刀斩在地面之上,顿时轰出一个十丈大坑。狂暴的力量四散开来,疯狂地撕扯着周围的一切,张小凡被远远震飞了出去。而那沙石地面,也在脚下寸寸皴裂开来,那粗大的裂纹迅速扩散,转眼之间,已是密布整个沙丘。 “轰隆隆……” 狂风呼啸,沙石滚滚。那些红黄的小土坡一个个裂了开来,古老的墓碑被撕得粉碎,碎石散了一地,一具具枯骨从坟墓里被震了出来,飞上半空,又摔回地上,顿时变得粉碎。 张小凡想站起身来,忽觉喉中一甜,已是再忍不住,仰口吐出一口鲜血。另一旁,碧瑶已是昏了过去,她的嘴角,噙着丝丝血迹,伏羲琴安静地躺在一旁,泛着柔和的白光,似是沉睡了一般,宛如她的美丽主人。 死神站在空中,看着这撕裂的大地,脸上却是看不出什么表情。 难道就这样死在这里吗? 张小凡看着那个绿色身影,心中忽然痛了一下。 “我摘了这花,便是这花的福气!” “当初,在那小池镇外的树林里,在那满月之夜,你曾看过一口古井,告诉我,你在那井中看到了什么?” “小凡,快走……” “三生七世,永堕阎罗,只为情故,虽死不悔!……” …… 久远的记忆袭上心头,这具身体似是被重新注入了能量,张小凡缓缓站起身来,冰冷地看着那半空之上的死神! 仰天,长啸!(未完待续) 第二十九章 噬魂 久已消失的欲望,掩埋深心的呐喊,亘古以来曾一闪而逝的桀骜,突然再度升腾。 他狂呼! 天地应和。 天上碎石,地上土丘,同时颤抖。 那浓浓黑暗之中的,彷彿来自幽冥的狞笑。 一步,踏出! 浓烈的黑暗气息充斥着四周,就连半空中的死神也是微微怔了一怔,似是不曾想到,眼前这个人竟也有如此黑暗的一面。 疯狂吧! 一个声音在心底呐喊着! 因为疯狂而寂寞? 还是因为寂寞而疯狂? 噬血珠就在他的手边,与他相依相伴,不离不弃,只是那闪烁的红光,却彷彿在嘲笑着世人。 沉沦吧,沉沦吧! 万物如蝼蚁, 人生本寂寞! …… 张小凡低下头去,深深吸了口气,原来,那寂寞的疯狂中,竟然也还有一丝的痛楚么? 是谁,让你感觉到痛? 碧瑶! 张小凡的目光落到了身旁的绿衣女子身上,眼中的神色也是柔和了许多,他,缓缓地看着那张安然沉睡的脸,夜色下看去,那张脸是如此的恬静美丽! 忽然,他看到了她嘴角那抹淡淡的血迹。 她受伤了! “啊!” 怒火熊熊地燃烧了起来,似是要吞掉眼前这个黑色的人影。那一双黑色的眼眸,终是彻底地变成了血红色! 杀了他! 一个狰狞的声音大笑道:“你不是鬼厉么?那就杀了他!” 这个世上没有什么让你害怕的! “啊!” 张小凡一步踏出!仰天,长啸! 这一刻,狂风呼啸,沙石滚滚,海水翻腾,黑浪涛天! 那被浓浓黑雾包裹着的黑色身影,血红的眼睛恍如恶魔一般,死死地盯着半空中的死神! 这一刻,站在死神面前的,已经不是张小凡,而是鬼厉! 那个从深渊血海里走出来的仿如魔鬼一般的人物! 浓浓的黑雾聚集着,翻滚着,湮没了他的身影.! 黑色的天幕下是更浓重的黑色!那如同死亡一般的颜色! 似是要摧毁一切! 那团黑雾滚动了起来,向着半空中的死神,缓缓飞去。 死神绿色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是缓缓举起了手中的金色镰刀! “喝——” 一声长啸,那金色鎌刀已是向着那团黑雾怒斩而去! 那宛如从九天之上劈下来的刀光,似是要将苍穹一分为二! 金色的刀光在这夜色中看去,是如此的唯美!只是如此亮丽的刀光,却终究斩不断这浓浓的黑暗! 这来自人性的黑暗,这来自心灵的黑暗! 黑雾一分为二,却又缓缓聚了起来!吞吐的黑雾翻滚着,继续往半空飞去。 没有看到鬼厉的身影! 或许,他早已死了;或许,他还在那黑雾之中! “喝——” 死神再次举起了手中的金色镰刀—— 忽然间,异变陡生! 一根散发着血色光芒的棍子从黑雾中缓缓伸了出来,无声无息一般,插在了死神的腰部之上!一个全身是血的人影从黑雾之中缓缓显现出来,那张森然可怖的脸上,是狰狞的笑容! “死吧!” 没有丝毫的犹疑,噬魂深深地插入了死神的身体之中。噬血珠大口大口地饮着鲜血,周身红光大盛,宛如一朵红莲,在死神的身体里悄然绽放。 这一刻,天地间一片死寂! 死神也似是愣住了,没想到眼前之人竟有如此邪恶的法宝。 殷红的鲜血汩汩而出,自死神的身体汇入噬血珠上,而那噬血珠上的红芒,也是越来越盛,看上去更为妖异。 死神的脸色终于变了,绿色的脸上渐渐变了颜色,成了惨白,一张脸竟开始微微扭曲起来,整个身体也像是被抽空了生命力,迅速枯萎下来,宛如一朵鲜花,正在怒放的时候却被人从树上摘了下来,只能面临凋谢的命运。 咆哮! 愤怒的咆哮!痛苦的咆哮! “啊!” 死神仰天长啸! 道道金光自他的体内飞射而出,冲击着周围的一切,那贪婪的噬血珠,也似是吃饱喝足了一般,飞离了死神的身体,回到了鬼厉的手中。 那团黑雾被震得四散开来,一个身影被震飞了出去,落在地上,全身是血,胸口处一个长长的刀口,正往外汩汩地流着鲜血,然而他却似是浑然不管不顾一般,看着半空中的死神,狰狞地笑着。 这一刻,仿佛他,才是真正的死神! 半空中,那个身体依旧在枯萎着,噬血珠的力量,太过霸道! 死神阴冷的目光看着地上的鬼厉,随即落到了他身旁那颗血红的珠子上面,眼中似是闪过一丝忌惮之色。忽见他一个转身,已是往远处逃了开去。 鬼厉刚要去追,却是突然看到了身旁的绿衣女子,缓缓停了下来。看着碧瑶恬静的脸,鬼厉眼中的血红之色缓缓退去,整个人渐渐回复清明。 他轻轻坐在绿衣女子的身旁,仔细看着那张玉脸,缓缓伸出手去,似是想要触摸一下她的脸颊,却是忽然间停在了那里,眼中闪过一抹犹疑之色。 一个声音在心底大声嘲笑道:“你不是鬼厉么?你怕什么?” 他的手依旧停在半空,却是没有伸过去。片刻后,忽见他将手收了回来,眼中竟是有微微的失落。 他在碧瑶身前点燃了一汪冓火,缓缓烧着,自己却是背对着冓火,朝那海面缓缓坐了下来。经过刚才的大战,死亡之海已是平静如初,白茫茫的雾气已是盖住整个海面。 清晨的曙光从大海的另一边射了过来,照亮这周围的一切。整个沙丘已是毁坏得不成样子,大坑到处都是,碎石枯骨散落一地,哪还有半分当初的样子?远处的沙石上虽是没有大坑,然而那些粗大的裂纹,却恍如烙印一般,深深地刻印在上,见证着这里曾发生的一切。 张小凡看着眼前的场景,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神色。 忽听得背后“嘤咛”一声,却是碧瑶醒了过来。 张小凡全身一震,却是立刻将目光看向前方,仿佛对身后的一切都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一个声音在心底呼喊道: 为何明明关心,却又假装不知? 碧瑶看着身前的黑色身影,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神色,缓缓道:“是你救了我?” 张小凡却是淡淡答道:“没有,是你自己命大!”说罢,停了一会儿,又道:“你不欠我什么!” 碧瑶低下头去,想了一会儿,却是没有说话。她抬眼看了一下四周,看着眼前零乱的景象,秀眉微蹙,想到昨晚的死神,顿时问道:“死神呢?” “他走了……”张小凡淡淡道,却是没有继续说下去。 “走了?” 碧瑶眼中闪过一道异样光芒,却也没有继续问下去。 一时间,这天地间又静了下来,只剩下轻轻的海风在耳旁吹着……(未完待续) 第三十章 心愿 秋日午后的阳光照在身上,温暖而舒适。来自死亡之海的清风,却吹不散那空中的浓浓死亡气息,一块块墓碑兀然矗立,成了这萧瑟的秋风中最悲涼的风景。 两个人影在那沙丘之上缓缓行走着,似是在寻找什么。周遭寂静得有些压抑,让人微微喘不过气来。 忽见后方的绿衣女子停了下来,看着前方的黑色身影,缓缓道:“你到底要去哪里?” 这两人,便是张小凡和碧瑶了。 闻言,张小凡停了下来,却是没有回头,缓缓道:“找死神……” “可是我们沿着这海岸都走了几个时辰了,你确定是这个方向吗?”碧瑶秀眉微蹙,看着张小凡,淡淡说道。 张小凡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神色,却是深深吸了口气,道:“你若不信,大可不必跟来。只是你那师兄,恐怕还在等着你去救他……” “师兄?” 听到师兄二字,碧瑶脸上神色顿时一变,低下头去。半晌后,方见她抬起头来,脸上已是换了一副神色,缓缓道:“走吧!” 张小凡微闭了一下眼睛,脸上似是闪过一丝黯然神色,又是深深吸了口气,却是没有说话,一步踏出,往前缓缓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那些苍凉的墓碑终于再看不到,而那蜿蜒的海岸,也似是走到了尽头。 这是一处断崖,却是不知高有几许。浓浓的雾气挡住了视线,竟是看不到下方的死亡之海,只是站在那断崖之上,却是能清晰地听到脚下海奔腾的声音。 张小凡看着下方的浓浓迷雾,停在了那里,眼中闪过一丝索之色。 “到头了?”碧瑶淡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张小凡轻轻点了点头。 “死神呢?” 张小凡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缓缓闭了眼睛,感受这周遭的气息,忽见他睁开眼来,缓缓道:“或许就在下面……” “下面?”碧瑶看着下方的浓浓迷雾,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之色。 却见张小凡继续往下说道:“下方二十丈的地方死亡气息浓烈,或许死神就在那里……” 碧瑶看着张小凡的背影,却是淡淡道:“你确定?” 张小凡没有说话,却是一纵身跳了下去。 “你!……”碧瑶看着那突然跳下的身影,想要拉住却已是来不及,心中忽地生出一丝悔意,不及多想,已是跟着跳了下去。 在那迷雾的上方,果然有一个两丈大小的洞口。那洞口嵌在崖壁之上,从上方看是断然看不出来的。张小凡与碧瑶对望了一眼,缓缓朝那洞中落去。 洞内黑暗阴湿,这秋日的阳光竟是在洞中一点也看不到。空中弥漫着浓烈的死亡气息,压抑得让人难以呼吸。 碧瑶脚下刚动,却似是踩到了什么,只听“喀喇喇”一声脆响,似是有什么东西在脚下碎裂了开来。碧瑶低下头去,这一看,不禁玉脸失色,显些叫出声来,那阴暗的地面,竟然堆满了森森白骨,有骷髅头,也有断臂残肢,却是不知有多少人的尸骨在这里。 看着脚下森然的白骨,张小凡的脸色也是微微变了变,当初在那沙丘之上,看着一望无际的森然墓碑,已是心有戚戚,不想在这石洞之中,竟然还有如此多的尸骨。 这些人,都是死在死神手中的吗?死神,到底是一个多么可怕的存在? 张小凡抬起头来,往前方看去,却是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也不知这石洞到底有多深。 张小凡回过头来,看了身后的绿衣女子一眼,又看向前方,缓缓道:“怕吗?” 闻言,碧瑶顿时回过神来,只是俏脸上却似是仍有余悸。她看着前方的黑色身影,却是嘟咙道:“才不怕呢!” “那……走吧!”张小凡轻声道,已是一步踏出往前走去。碧瑶看了一眼黑漆漆的四周,忽觉还是前方的身影可靠些,顿时跟了过去。 渐往深处,那森然的白骨渐渐少了,只是洞内依旧阴湿,空气中充斥着浓烈的腐臭气味。 走了大约十分钟,那洞中道路却是突然分为了两条,一条往南,一条往北,却是恰好两个相反的方向。 张小凡眉头微皱,不想这洞内竟然还另有道路。石洞深不可测,若死神真在洞中,两人分开,只怕是凶多吉少。想到这,张小凡不禁回头往碧瑶看去,却见碧瑶只是淡淡道了一句:“你左我右!”说罢,也不等张小凡说话,已是往右边的通道缓缓走去。 张小凡微微愣了一下,看着那个渐渐消失在黑暗中的绿色身影,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神色,好一会儿,才转身往另一条通道缓缓走去。 这洞中的幽深确是出人意料,张小凡也不知在那洞中走了多久,却是依旧没有到头,忽然,那通道似是在一处地方急转而下,张小凡竟是隐隐听到了水流之声。正自诧异之时,前方的路口忽然传来一丝光亮。张小凡心神一紧,脚下已是小心了许多,缓缓朝那光亮处走了过去。 黑暗中,一把镰刀正闪闪地发着金色光芒,在这洞中看去,似是极为耀眼。然而,黑暗中却似是只有这么一把金色镰刀,竟然没有看到死神的踪影。 张小凡心中一紧,凝神戒备起来,却是忽然听到一个冷冷的声音道:“出来吧,我已经看到你了!” 张小凡缓缓从黑暗中走了出来,与此同时,在那金色光芒的后面,也是缓缓现出一个巨大身影,只是那张脸,却是已经扭曲得不成样子。 “你竟然能找到这里来!”那张绿脸冷冷地看着张小凡,缓缓说道,只是那声音,却似是宛如从无间地狱里传出来的一般,让人心惊胆寒。 张小凡看着那张森然的脸,却是没有说话。 原来,死神也会说话的……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来投,真是自找死路!” 冷然的声音在洞中回响,金色的光芒下,张小凡看到那张扭曲的脸大声笑了起来,看上去是如此的狰狞恐怖。死神缓缓举起了那把金色镰刀,一时间,风声呼啸,狂暴的黑暗力量在这狭小的石洞中奔腾着,冲撞着,渐渐汇聚在那金色镰刀之上,而那镰刀上的金色光芒,也是越来越盛,比起在那沙丘之上,似是更盛了许多。 这一刻,是谁在轻声地叹息…… “你怕死吗?” “我不知道,应该怕吧……” “你是害怕死的本身吗?” “不是,我只怕死了之后心愿难了……” 心愿难了…… 曾经,多么希望看到那个绿色的身影可以从石台上醒过来…… 如今,却有一条更远的路要去走…… 暮雪千山,只影独行。 刺眼的金色光芒扑面而来,这洞中狭小的空间镀已经凝固。这一刻,张小凡似是感受到了那来自地狱的死亡气息,然而身体却是动弹不得…… 为何自己的力量如此渺小?而这些人的力量却可以如此强大,强大到竟然可以与天地相争!就如当初的兽神,可以去对抗青云的诛仙剑阵一般,为何自己却又不能呢? 命运不公,造化弄人! 张小凡站在黑暗之中,忽地冷冷笑了起来。 原来自己,也可以这样悄无声息地死在这里…… 死在这石洞之中…… 无人知晓…… 只是,心愿难了……(未完待续) 第三十一章 天书 “唉……” 一声轻叹,从黑暗中突然传了出来,就这样悄无声息地,传了出来。 张小凡全身一震,这若有若无的轻叹之声,分明便是从身后传过来的,而自己一路行来,却是未碰见半个人影。 那洞中充斥的金色光芒忽地停在了那里,就像这周遭的时空,突然静止了。 死神怔怔地看着张小凡的身后,手中却是忽然没有了动作。隐隐间,他紧握镰刀的手似是松了一下,空中,那些刺眼的金色光芒顿时化为万千光点,在洞中消散了开去。这一切变化得如此之快,不一会儿,黑暗之中,便又只剩下那把金色镰刀在闪闪发光了。 张小凡没有回头,却是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老友,你还是放不下吗?” 黑暗之中,在那虚空之上,一道白光托着一个白色的身影,缓缓现了出来。看去有几分虚幻,却又是那么真实。 那是一个老人,形容枯槁,仿佛这尘世间所有的苦痛都已无法再慰藉他的心灵。只是在他的眼中,却是分明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这一刻,在那张扭曲的脸上,张小凡似是忽然看到了一些属于人性的东西。 那属于人类最基本的情感——哀伤,还有无奈…… 老人缓缓走过张小凡的身旁,对着他微微一笑。张小凡忽然怔在了那里,心中闪过一丝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觉。 这个人,似曾相识! \&放下?”死神口中反复念着这两个字,忽地仰天大笑,那种笑,却俨然是寂寞而又孤独的,他看着老人,缓缓道:“若能放下,当初又何苦要来?” 老人的脸上依然平静,身影向着黑暗中的死神缓缓走去,道:“一年了!在这黑暗的深渊里,你沉沦得还不够吗?这种只有杀戮的黑暗,难道,还没有厌倦?” 死神看着老人,忽然睁大了眼睛,没有说话。 那两个人影如此接近,目光所触,几乎只有寸许距离。 忽听得老人轻叹了口气,缓缓说道: “放下吧!你手中掌握的乃是一个残酷的命运,它本就不属于你一个人的……” “不属于我一个人?”死神的眼中出现了一丝的疑惑,这一刻,这个人人惧怕的恶魔突然像是一个迷路的孩子一般。 “这是一个残酷的命运,每个人都有他的使命要达成,而今,你的生命将到尽头,你手中的东西也该交给别人了……” “交给别人?” 死神的眼光忽然往张小凡看来,黑暗中,张小凡似是从那张脸上第一次看到了善意。那是属于人的情感,却是出现在了那张恶魔的脸上。 张小凡站在那里,忽然不知如何是好。 忽见死神仰天大笑了几声,那笑声,却又在最高处突然消失了,整个洞内又陷入了死寂之中。张小凡往死神看去,却是忽见那个巨大的身体迅速萎缩了下来,巨大的恶魔之翼突然消失了,那两丈高的身躯也是瞬间的矮了下来。不一会儿,那个身体已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那张绿色的脸,也是缓缓变了颜色,成了一张人脸,只是在黑暗之中,张小凡却是看不清那张脸的面貌。 “你说的对,是时候了……” 那个人惨然地笑着,手中缓缓燃起一团火焰,那是蓝色的火焰,仿如来自地狱的九幽冥炎,在手中缓缓烧着。那火焰顺着他的手臂,燃到了身上,进而将他整个人影吞没在内.熊熊的火焰燃烧着,而他,却在火焰中放声大笑…… 最壮丽的死去,莫过于如凤凰一般,在烈火中涅槃! 时间缓缓过去着,张小凡静静站在黑暗之中,看着那个人影在火焰中一点一点化为灰烬,消失不见。而那些蓝色的火焰,也化为万千光点,向着上空缓缓漂去,继而四散开来。在那光点之中,似是有一只猛虎傲啸九天,巨大的身影一闪而逝。 “死神,死了?” 张小凡看着那空中漂浮的万千蓝色光点,心中忽然闪过淡淡的哀伤。 老人却是笑着摇了摇头,缓缓道:“没有!它一直在,你听!” 张小凡缓缓闭上了眼睛,感受这周遭的动静。不一会儿,忽见他睁开眼来,脸上神色却已是大变。 张小凡看着含笑的老人,刚欲说话,老人却是已经止住了他,似是对一切都已经明白。老人眼中闪过一道睿智光芒,却是缓缓说道:“你现在,都明白了?” 张小凡低下头去,想了一会儿,点了点头,紧接着,又摇了摇头。 “似是明白,却又像是更加疑惑了……” 老人眼中闪过一丝赞许神色,缓缓道:“不错,你的悟性的确异乎常人……” 张小凡眼中疑惑,躬身道:“请前辈指点……” 老人却是笑着摇了摇头,道:“事情的真相,从来都不止一个。当你说出一个真相的同时,谁又能保证,你是不是还隐藏了更多的真相呢?我能说的,就只有这么多了……你既已经知道,那就赶快离开这里吧,带着你的朋友,走得越远越好,永远都不要再回来……” 老人的话声渐渐有些飘忽不定,而他的身影,也是在白光之中渐渐变得虚幻起来,到得最后,已是整个人融入了那道白光之中,消失不见,只是他的话声,却是依旧从空中传来。 石洞之中又回复了之前的寂静,张小凡站在那里,想起刚才的一切,心中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他看了看前方幽深的通道,终是没有再往下走去。正欲转身离开,却又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回过头来,看着前方的金色镰刀。 如今,这里的一切都已经结束了,这金色镰刀既是怀光族长的信物,不如把它交给怀仁,也算是物归原主吧…… 张小凡缓缓走了过去,脚下却是不知突然踩到了什么东西,发出奇怪的响声。 这清脆的声音,在这洞中听得格外清晰。张小凡低头看去,却是在那死神燃后的灰烬之下,藏着一块丹书铁卷。若不细看,断难发觉。张小凡心中微惊,已是低去将那丹书铁卷拾了起来,借着金色镰刀的淡淡光芒,张小凡隐隐看到那黑漆漆的铁卷上写着四个绣金大字—— “白虎圣诀!” 张小凡心中微奇,再往下看,却是突然愣在了那里。 那白虎圣诀的下方,那丹书铁卷的第一行,却是分明写着这么几个字——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未完待续) 第三十二章 禁制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看着手中的丹书铁卷,张小凡眼中闪烁着炽热的光芒,一个声音在心底呼之欲出—— 天书!竟然是第六卷天书! 从来不曾想过,竟然在这神域之中,能见到这第六卷天书…… 恰在这时,那块铁卷在张小凡的手中微微颤抖了起来,缓缓浮上了空中。古老的文字像是活了一般,竟然一个个从铁卷上跳了出来,漂在空中,闪闪发光。 张小凡诧异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这情景,如此玄奇,又如此熟悉。 那些金灿灿的字体在空中漂浮着,游移着,缓缓汇成了一句话——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通道的另一边,是一间巨大的石室,方圆数十丈,高不可见顶。石室周围,摆着六樽石像,每座高一丈有余。那石像所刻之人浓眉怒目,手持刀剑,盯着石室正中位置,栩栩如生。正中央,一个白衣男子浮在空中,面色苍白,正是东荑少主明溪。 六樽石像的眼睛里分别射出白色光芒,汇聚在明溪身上,又通过他的身体,与上方一面古镜相映成辉。古镜高悬半空,镜身上黑色光华闪烁,一个个古老文字围绕着镜面缓缓流动。明溪处在那黑色光华之内,却是动弹不得。 “师兄……” 恰在这时,碧瑶走了进来,看到半空中的明溪,先是一喜,继而秀眉微蹙,看着上空的那一面古镜,道: “这是……” 明溪苍白的脸上微微有些血色,脸上一丝笑容一闪而逝,转而变成了焦虑,他看着下方的碧瑶,小声道:“师妹,你怎么来了?!快离开这里,危险!……” 碧瑶玉脸上闪过一抹润红之色,却道:“师兄,我如果走了,谁来救你出去?” 明溪脸上一滞,却还是道:“师妹,你快点走吧!那恶魔太过厉害,连我的东皇钟都奈何不了他……”说到这,却似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停了下来,看着下方的碧瑶,疑惑道:“师妹,这是那恶魔的巢穴,你……是怎么到这儿的?” 碧瑶想起自己乃是与张小凡一同来的此地,便道:“我和一个人一起来的……” “一起?”明溪脸上微微一愣,“那么说那个人在另一条通道?……” 闻言,碧瑶轻轻点了点头。 明溪脸上神色顿时一变,道:“现在还是白天,那恶魔就藏在这深洞之中,那个人岂不是很危险!……” 闻言,碧瑶脸上神色微微一变。张小凡虽不是什么好人,却也曾救过自己,如今与死神相遇,只怕是生死难测。想到这,碧瑶低下头去,贝齿轻咬,一会儿,缓缓抬起头来,脸上似是有一种艰难之色,只听她缓缓道:“师兄,我还是先救你下来吧……”说罢,在那石室之中凌空坐了下来,十指轻弹,只听“铮”的一声清响,一道白色光华自伏羲琴上向着半空的古镜打去。那白色光华在古镜身前一尺的地方,忽被那些黑色光华缠住,不一会儿,竟是缓缓消散开来,化为乌有。而那古镜,却是完好无缺。 碧瑶秀眉微蹙,正欲再度施法,明溪却是出声拦住了她道:“师妹,没用的。这是怀光圣谕上古老的黑暗禁制,又有昆仑镜为引,想要破解,谈何容易?师妹,你还是早些离开这危险之地吧……” “昆仑镜?”碧瑶看着半空中的古镜,脸上神色顿时变得有些黯然。昆仑镜乃是怀光族的厉害法宝,远古十大神器之一,与伏羲琴不相上下,玄奇之处更是无人知晓,如今只是用来作为一个黑暗禁制的媒引,可见这个黑暗禁制将会是多么的强大! “难道就没有破解之法了吗?”碧瑶双目低垂,缓缓道。 “有!”明溪缓缓答道,“只要怀光族有人懂这禁制之法,且道行在那恶魔之上,便可解开。只是可惜……” “可惜什么?” 明溪脸上苦笑一声,道:“如果怀光族真有如此厉害之人,又何须托天华哄族之人来此剿灭死神?” 闻言,碧瑶缓缓低下头去,这方法听起来确是可行,只是有些太过虚无缥缈。一会儿,才见她缓缓抬起头来,问道:“难道就只有这一个办法?” 明溪思忖半晌,却道:“还有一个办法,只是有和没有都没什么区别……” “什么办法?”碧瑶轻声问道。 明溪轻轻叹了口气,道:“这古老的黑暗禁制,乃是由那个恶魔亲自施为的,倘若它死了,这禁制自会跟着一起解除,只是……” 明溪没有继续说下去,碧瑶却是已经明白他想要说什么了—— 只是死神如此厉害,又有谁可以杀了它呢? 沉默。 两人之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或许,当你无话可说的时候,沉默,便是最好的选择…… 恰在这时,异变陡生! 那六樽石像双眼中射出来的白色光芒突然之间强了一倍,一霎时,整个石室亮如白昼,六道白色光芒交相辉映,与石室隐隐连成一体,汇成一颗六芒星形图案。那六芒星上光华一闪,便瞬间黯淡下去,六樽石像眼中的白色光芒也同时消失,石室之中,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咣当……” 只听一声脆响,黑暗中似是有什么东西掉到了地上,碧瑶抬首一看,却是已经不见了上空的那面昆仑镜。正自诧异之时,却是看见半空中那个白色身影缓缓地漂了下来,稳稳地落在地上,顿时有些失声道:“师兄,你……” 明溪脸上疑惑,动了动自己的手脚,见一切挥洒自如,顿时有些不可置信地道:“黑暗禁制,竟然解除了……” “解除了?……” 这一切变化得如此之快,简直称得上是神奇。 却见明溪缓缓点了点头,道:“我身上感受不到那种压抑的感觉,黑暗禁制应该是解除了……”说到这,他脸上神色顿时一变,道:“难道说……” 明溪没有往下说去,碧瑶却是已经明白。两人对望了一眼,皆是看到彼此眼中的震惊之色。 恰在这时,碧瑶身后的黑暗里,缓缓出现了一丝金光。 看到那丝金光,明溪脸上的神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 那金光越来越近,已是不到两人身后十余丈距离,金光之下,隐隐掩映着一个黑色身影。 死神?! 张小凡在黑暗中缓缓走着,隐约看到前方一个窈窕身影,心中微微松了口气。却就在这时,一股劲风突然迎面袭来,让人呼吸微微一滞,张小凡只觉头顶一股巨大的无形压力往自己压来,心下一凛,已是运起太极玄清道挡在身前。青色的太极图案在空中缓缓出现,阴阳二气不断旋转,顿时挡住了那股无形压力。 “咦?” 不知是谁惊疑了一声,空中那股无形压力顿时突然消失了开去,一个白色身影缓缓出现在半空之中,他的手上,赫然擎着一口大钟,正是明溪。 金光之下,两人似是都看清了对方的身影,却见明溪脸上神色微微一变,道: “是你!”(未完待续) 第三十三章 目光 张小凡看着半空中的白色身影,没有说话,脸上神色却是突然间冷了许多。 或许,这世间,有些人是注定不可能成为朋友的…… “师妹,你说的那个人便是他?!” 明溪转过身去,对着下方的碧瑶缓缓说道,脸上神色微微有些难看。 碧瑶看了张小凡一眼,轻轻点了点头。 “哼!” 却听明溪冷冷地哼了一声,自空中缓缓落了下来,眼间眉毛轻轻一挑,看着张小凡,冷冷道:“师妹,我们走!”说罢,往前方通道缓缓走去。两人擦身的瞬间,冰冷的目光在空中相遇,时间都似是有那么一瞬间的停顿。 碧瑶贝齿轻咬,低下头去,跟在明溪身后,缓缓走过张小凡的身旁。却忽然听到一个微微有些冷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等等……” 碧瑶回过头去,看着黑暗中那张微微有些苍白的脸。他的身上,那个长长的刀口还在,只是流淌的鲜血早已干涸,整件衣服都是殷红的一片,粘在了伤口之上。然而那张脸上,却是依然如此的淡定,仿佛什么事都未曾发生过一样。 他,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碧瑶秀眉微蹙,没有去看那双眼睛。 是不忍?还是不敢呢? 却听张小凡缓缓说道,语气已是比刚才柔和了许多—— “这既是怀光族长的信物,就请姑娘一并带回怀光吧!” 张小凡终是没有勇气叫出那两个字,只是将手中镰刀轻轻递了上去,心中轻轻一叹:“这世间,竟有如此相像的人……”缓缓地,深深地吸了口气,却是没有看碧瑶那双眼睛。 或许,是不敢吧…… 碧瑶轻轻点了点头,接过张小凡手中那把金色镰刀。正在这时,忽听得“叮……铃铃……”的清脆声音,在这黑暗之中听上去尤为悦耳。 碧瑶往张小凡手中看去,只见一串金铃挂在他的手腕上,正轻轻摇晃着,发出“叮……”铃铃……“的清脆响声,那金铃在黑暗中闪闪发光,极是好看,碧瑶往那金铃多看了两眼,这时,张小凡却在是把手收了回来,那串金铃也被缓缓收入了衣袖之中。 碧瑶收回目光,见张小凡没有多话,便转身往前缓缓走去。明溪站在黑暗之中,看着张小凡的目光似是变了一下,却又马上恢复了正常。 “嗒嗒嗒……” 张小凡低垂着目光,站在黑暗之中,静静听着这通道中唯一的声音,直到那脚步声越走越远,渐渐地听不到了,这才轻轻叹了口气。 黑暗渐渐聚了过来,将这个孤独的身影淹没在内。 已经五天了…… 然而,去往死亡之海的人却是依然没有回来,所有的人都在揣测着这可能的结果。 鬼门之外,西风凛凛,旌旗烈烈,各色绣金大旗在风中飘扬,这一日,这些绣金大旗中却是突然多了一个字——“莫“,却是莫风雷带着太昊族人到了这鬼门之外。 五族之间,虽然矛盾不断,但在这明面之上,却是免不了宣喧客套的,莫风雷一到,自是以太昊新任族长身份一路拜访其余四族中人,回来之后,却是一脸郁闷,愁眉不展。 “哥,你怎么了?”莫风雪站在一旁,小心翼翼地问道。 莫风雷却是轻轻叹了口气,道:“小妹,父亲失踪,太昊已是一日不如一日,这你又不是不知……” 闻言,莫风雪在一旁低下头去,脸上神色也是黯淡了许多。却听莫风雷继续往下说道:“九黎,东荑,烈山各族,皆是高手如云,我本想让太昊与怀光结成联盟,以求在这柳洲之地求得一席之所,如今怀光族长怀朔却要毁弃婚约,怀仁兄弟不想隐瞒此事,才告知与我……” 听到“毁弃婚约”四字,莫风雪顿时眼前一亮,惊出声道:“真的吗?”抬眼却是看见莫风雷脸上微微郁闷的表情,顿时收敛了表情,压低声音道:“真的吗?” “嗯。”莫风雷轻轻点了点头。 莫风雪心中欣喜,嘴上却是没敢笑出来。莫风雷瞥见她脸上奇怪的表情,知她心中所想,脸上却是依旧郁闷道:“小妹,你现在心里高兴了!你大哥我心里可就惨了……” 闻言,莫风雪秀眉微蹙,却是疑惑道:“是那怀朔要毁约的,又不是我,你惨什么?” 莫风雷却是一声长叹,阴阳怪气地道:“我到哪里去给你找婆家啊!” 莫风雪这才听出话中意思,顿时脸上一红,啐道:“哥,你取笑我!” 莫风雷脸上也是笑笑,正在这时,忽听得帐外人声鼎沸,似是发生了什么事,便道:“外面好像有事,先出去看看!” “嗒嗒嗒……” 鬼门之中,传来这轻轻的脚步声。不知是谁耳尖听到了,顿时说了出来,引得五族之人皆是前来观看。 两天前,自从天华山的碧瑶仙子进去之后,这鬼门之中,再无人踏足过。如今有声音传来,必然是有人从死亡之海活着回来了…… 能有人从死亡之海活着回来,这,还是第一次! 所有人都屏气凝神看着那具大骷髅头口中的黑暗通道,那脚步声已是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清晰。 忽然,在那黑暗的通道口,缓缓现出了一个白色身影——明溪,他的身后,碧瑶绿色的身影也跟着缓缓现了出来。 “明溪公子回来了!” “碧瑶仙子回来了!” 人群中,东荑族人与烈山族人皆是欢呼了起来,其他三族中人先是一愣,继而也跟着一起欢呼了起来。 天华的两人可以活着回来,那么真相,就只有一个—— 死神,死了! 那个杀人无数的恶魔,已经死了! 正在这时,忽听得人群中一人说道: “不愧是无相大师的得意弟子,竟然能够杀死神!” “是啊,想必明年的五族大会,最后得主定然是东荑了!”却是另一人接口说道。 那人似是不服气,于是反驳道:“谁说的,说不定会是烈山呢?” 旁边一人似是看不过去,插嘴道:“你们两个争什么争,不管怎样,最后都是天华!” 此言一出,那两人都是傻眼了,看着这第三人,齐齐伸出大姆指道:“兄弟,高见啊!” 这一刻,这天地间是如此的热闹,然而,那个绿衣女子站在人群中,却是忽然转身看了一眼身后的黑暗通道,通道内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到。然而,她的目光似是穿透了重重的黑暗,落在了那在通道之中缓缓行走的黑色身影上。 而他,亦是若有所觉一般,突然停在了那里,看着通道的前方。 这一刻,在这无尽的黑暗之中,两个人的目光,似是在空中相遇了…… 张小凡嘴角轻轻动了一下,看着肩头的小灰,缓缓道: “小灰,我们走吧……” 黑暗之中,顿时传来“吱吱“的奇怪声音。(未完待续) 第三十四章 离去 “快看,是怀朔与怀仁两位公子!” 人群中,不知是谁大声说道,众人往天空看去,却见两只飞天白虎踏风逐云而来,座上之人皆是英俊潇洒,前方一人身着黑衣,眉目间锋芒暗露;后方一人青衣长衫,眉目间隐隐有几分儒雅气息,正是怀仁。 两人在众人之前缓缓落下,明溪见得两人过来,也是迎了上去,脸上笑道:“怀朔兄弟,怀仁兄弟!” 想必怀仁前方的黑衣之人便是怀光新任族长怀朔了,年轻人间,自然没有那些繁文缛节,彼此称呼之间,自是没有那么多身份上的规矩。 怀朔笑脸迎了上去,朗声道:“明溪兄弟不愧是无相大师的得意弟子啊,果真是身手不凡,竟然可以从死亡之海安然无恙地回来,试问五族之中又有谁能与兄弟相提并论啊!哈哈……”说罢,往明溪身后的碧瑶看去,碧瑶微低着头,却是没有看他,似是在想着自己的心事。 明溪脸上一笑,谦虚道:“哪里哪里!怀朔兄弟过奖了!”说罢,转身从一名东荑战士手中拿过两样东西,递给怀朔道:“这本是怀光的东西,如今还与怀朔兄弟,也算是物归原主了。” 怀朔脸上神色微微一变,看着那两样东西,却是没有去接。 那两样东西,便是死神手中的金色镰刀以及在那石室之中发现的昆仑镜了。 怀仁看着明溪手中的金色镰刀和昆仑镜,脸上神色也是微微一变,半晌后,才压低声音道:“明溪公子,这两样东西,怎么会在你手上?” 明溪看着两人脸上的神色,心中一凛,脸上却是笑了笑,道:“两位不要误会,这两样东西乃是从那死神手中所得……” “原来是这样……” 听到明溪如是说,两人脸上顿时松了口气。怀仁双手抱拳,对着明溪道:“刚才多有误会,请不要见怪!” 明溪脸上笑笑,轻轻摇头道:“哪里哪里,只怪我一时没有说清楚……” 怀朔脸上神色黯然,缓缓接过明溪手中的金色镰刀和昆仑镜,放在手中轻轻婆娑着,默然不语。怀仁脸上也是微微有些黯然,但此时五族之人皆是在场看着,大男儿又岂能轻言悲伤?想到这,怀仁轻轻拍了拍怀朔的肩膀,缓缓摇了摇头。怀朔意会,顿时收敛了脸上神色,抬起头来,缓缓道:“明溪兄弟不仅诛灭了死神,还为怀光寻回了两样宝物,怀朔在此感激不尽!恳请两位到府上一聚,怀朔也好一尽地主之宜!”说罢,又缓缓地看了碧瑶一眼。 明溪脸上笑笑,却是推辞道:“怀朔兄弟言重了,死神乃五族共患,自是人人得而诛之;而这两样东西,本就是属于怀光,我也只不过是物归原主;如今这里的一切都已结束,我和师妹也是时候回天华向师父覆命了,不便之处,还望多多见谅!” 闻言,怀朔眼中微微闪过一丝黯然,却是马上又恢复了正常。只见他笑了笑道:“既是如此,怀朔我也不便强留两位了,还望两位一路顺风!”说罢,向着两人拱了拱手,目光在碧瑶身上停了一会儿,终是微不可察地移了开去。 怀仁低垂着目光,脸上神色微有几分异常,陡见他突然抬起头来,拦住明溪道:“明溪公子,在那死亡之海,你有没有见过张兄弟?” “张兄弟?”明溪脸露疑惑,轻声道。 怀仁立时解释道:“就是一个身穿黑色衣服的人,他的身旁跟着一只灰毛猴子,那猴子有三只眼睛……” “他……”明溪没有说话,却是身后的碧瑶轻轻说了一个字。碧瑶抬首看见明溪脸上微微有些不悦的脸色,顿时低下头去,没有再说。 怀仁心中疑惑,看着两人,却又是不好再问下去。却听明溪缓缓说道:“时候不早了,师妹,我们走吧……” 碧瑶轻轻应了一声,缓缓跟了上去。 恰在这时,忽听得人群中一个微显突兀的声音喊道—— “张——小——凡!” 这声音不大,却似是有如九霄龙吟一般,盖过了在场所有的人声,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中。一时之间,所有人都向这声音的来源外看去——那个太昊族的紫衣女子,继而顺着她的目光落到了鬼门前那个黑色身影身上。 那个从鬼门之中缓缓走出来的黑色身影!是如此的悄无声息!如果不是这一声喊叫,或许,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他…… “这个人,便是当日在天心客栈里调戏碧瑶仙子的人!”人群中一人低声说道 “是啊,听说他只是个普通的太昊战士,太昊如今当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居然敢与天华作对!……”另一人跟着说道。 “如今明溪公子在场,我看这小子一定死定了!”却是另外一个附声道。 “是啊是啊,明溪公子道行深不可测,对碧瑶仙子又爱护有加,这小子一定没什么好结果……” “那可未必,这小子可是两天前和碧瑶仙子一起去的死亡之海,如今竟然也活着回来了!” “谁说的,他能活着回来,还不是因为明溪公子已经杀了死神?……” …… 一时之间,人们对张小凡议论纷纷。 张小凡看着眼前的情景,脸上却是微微有些错愕,这么多双眼睛看着自己,心中竟是有些许的慌张。肩上的小灰似是也有些受宠若惊,一双猴眼嘀溜溜地转着,一只猴爪在脸上轻扑扑地抓着,又好奇又紧张。 “原来他叫张小凡……”碧瑶看着那个黑色身影,心中沉吟道。只是此刻,那个人的目光看上去却是微微有些狼狈。 “小妹,你怎么看起来很生气的样子?”一旁的莫风雷睁大着眼睛,看着自己的妹妹莫风雪。 莫风雪俏脸上微微有些怒气,道:“他身为太昊战士,不受管辖也就罢了,却还到处惹事生非,如今,烈山,东荑,九黎可都被他给得罪光了!太昊以后还怎么办?……” 闻言,莫风雷点了点头,脸上却是并无怒色,缓缓道:“张兄弟乃是奇人,爷爷曾嘱咐我不可为难于他,小妹,你也千万不可太为难于他……” 莫风雪秀眉微蹙,心中却是忖道:“这淫贼有何本事?来太昊也不过几天,竟然爷爷也替他说话?……” 明溪看了远处的张小凡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冷色,却是若无其事地道:“师妹,我们走吧!” 碧瑶轻轻点了点头,跟在明溪的身后,两人骑上洁白的银光犀鸟,向着东方飞去。一时之间,众人的目光又从张小凡的身上收了回来,看向那空中的银光犀鸟。 高空之上,白云悠悠,却听明溪低声说道:“师妹,以后离这个人远点!” 碧瑶秀眉微蹙,好一会儿,才缓缓道:“师兄,你好像对他……” “有些偏见是吧?” 碧瑶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前方的白色身影,却听明溪继续往下说道:“此人身上有着浓重的杀伐气息,绝非善类,而且道行不浅,却又来历不明,太昊族中,又何时有这样的高手?依我看,有可能是……” 明溪没有继续往下说去,那五族中人人忌讳的东西,终是没有说出来…… -第一卷完-(未完待续) 第一章 飘雪 我的孩子,你出生的那天,整个黎城的上空都飘满了洁白的雪花,这是百年不遇的盛景,也是百年不遇的征兆。那一天,整个黎城的百姓都在呼喊着你的名字——雪痕。 你是上天赐与九黎的,带给九黎和平与安定,繁荣与强大…… 我,不是一个好族长,但我会是一个好父亲,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将你放诸在黑暗深渊,与这个尘世隔绝,只希望有一天,你能像太阳一样,绽放光芒。 或许,你的心里对我充满怨恨,怪我如此不公平地对待你们兄弟,但是,你和你大哥不同,你身上肩负着振兴九黎的使命,你不能受这尘世浮华的腐蚀! 我的孩子,我骄傲地看着你一天天长大成人,终有一天,我的生命将抵达终点,而你,将代替我统治整个九黎…… 南国雪飘,百年难遇,而今,在九黎圣城——黎城,却是再次下起了这飘飘落落的大雪。 空旷的街道上,行人稀少,只有雪花漱漱地飘落,白了一地风光。街道两旁,古老的建筑连成一片,通向远方。屋檐上,厚重白雪铺成一团,有如天边流云。一棵枯树上,雪白的花朵悄然绽放,凋落的花瓣随风飘扬,有如飘落的雪花。 “当……当……当……” 古老的钟声悄然敲响,悬挂的吊桥缓缓放下,“轰隆”一声,重重地砸在城门前方。一个人影自那边缓缓走了过来,厚重的长靴踏在坚实的木板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踏过吊桥,穿过城门,厚重的长靴从街道的层层积雪之上缓缓踏过,那人忽然停了下来,缓缓张开握着的手掌,一瓣落花自掌间轻轻滑落,掉到了雪地之上。 那人抬起头来,看着头顶的枯树,蓝色的眸子里闪过一道异样光芒,他的嘴角微微动了一下。黑色的风衣下,是一张俊秀的脸庞,只是那满头头发,却是如雪一般的洁白。 “二十年了……” 那人缓缓收回目光,一张脸又隐在了风衣之下,向着前方缓缓走去。 “咔……” 厚重的殿门缓缓自两旁打开,一个人影迈着坚实的脚步缓缓走了进来,黑色的风衣在空中扬起,有如归来的王者。殿上,一个微显苍老的身影坐在高位之上,那人进到殿中,缓缓跪去,低头道:“父亲!” 老人缓缓站起身来,看着殿下的年轻人,嘴角噙着一抹笑意,伸出一个怀抱:“我的孩子,我骄傲地看着你一天天成长,如今,你终于长大成人了……” 洁白的雪花漫天飞舞,无穷无尽,整个世界都是这单调的白色。 古老的万年神树,在雪飘之下依旧绽放着那亘古不变的绿意。水池之畔,一个黑色身影静静地站着,看着那漫天的雪花飘落下来,却又在水池上方一尺处化为了水雾,缓缓消失不见。一团紫气环绕神树四周,不停在游走旋转,雪花飘落其上,立时化为了雾气。 “小伙子,你在看什么?” 一个苍老的声音缓缓从身后传来,张小凡回过头去,正是当日在神树之下遇见的老人,太昊的老族长,莫忘尘。 看着眼前的老人,张小凡躬身道了一句:“前辈!” 老人笑着点了点头,往前走了两步,看着那万年神树上的紫气,缓缓道:“那是无相大师设的紫玉结界……” 闻言,张小凡脸色微变,心中却已是一片骇然,神树高达千丈,要设立一个如此大的结界,那无相大师的道行该有多高?可是,这柳洲之中,五族之人都是如信奉神明一般对待神树,又为什么要设立这样一个结界呢? 想到这,张小凡轻声问道:“神树与五族,是何关系?” 老人轻声笑了笑,却是没有回答。 “有些事情,等到以后你自会知晓……” “以后么?” 张小凡眉头微皱,再过不久,便是这神域之中二十年一遇的盛事——五族大会,只是如今的自己,却是依然没有几分把握。 张小凡低下头去,轻声叹了口气。 是谁,在暗暗担忧?…… 假如一年之后的五族大会,自己不幸落败了,怎么办? 假如没有神树之实,又当如何? …… 恰在这时,老人脸上神色一正,缓缓说道:“有听说过封魔谷的事吗?” 张小凡心中微一沉吟,轻轻点了点头,缓缓答道: “听说那里紫气突现,直冲九天,乃是神器出世前的祥瑞之兆……” 老人轻捻胡须,点了点头。 “或许,这便是上天给你的机会……” “机会?”张小凡看着眼前的老人,心中却是疑惑不解。 老人却是笑了笑道:“你手中的法宝虽然厉害,但血气外露,黑气暗藏,终究太过邪恶,时日一久,邪恶侵蚀本心,恐怕会神智昏乱,遁入魔道……”说罢,老人仔细看了张小凡一眼,接着道:“你现在还没有步入那层境界,或许与你所修习的法诀有关,但人性本恶,一旦这个世界的黑暗力量侵入你的本心,你恐怕会万劫不覆!” 闻言,张小凡全身一震,看着眼前的老人,沉默不语。 却听老人继续往下说道:“而且,与东皇钟,伏羲琴这些上古神器比起来,你那法宝却是差了许多,想要在五族大会中取胜更是难上加难……” “前辈的意思是……” 老人却是笑了笑,道:“天机,不可泄露……” 张小凡神色微微一滞,道:“既是如此,前辈又为何告诉我这些?” 老人脸上神色也是微微一滞,半晌,方见老人笑了笑道:“这个,也是天机,不可泄露……” 一时之间,只剩下眼前雪花漱漱飘落的声音。 老人看着那片片飘落的雪花,眼中忽地闪过一丝黯然,缓缓道:“这一次,五族之人,应该都会去吧……” 张小凡正自思忖着自己的心事,老人的话,有如这漫天飘落的雪花,缓缓从身旁飘过,却又无声无息一般,化为永久的沉寂。 南疆,焚香谷。 山河殿中,云易岚静坐在高位之上,闭目养神。 一名焚香谷弟子忽然急冲冲从门外跑了进来,单膝跪地道:“师父,李洵师兄他们正从十万大山赶回来,有最新情况要弟子前来禀报……” 云易岚睁开眼睛,看着殿下弟子,缓缓道:“拿上来……” “是,师父。”那弟子从袖中取出一卷红布,躬身递了上去。 云易岚双眼微眯,接过那卷红布,在手中缓缓展开了来,看了半晌,脸上忽然浮现一丝疑惑表情,将红布放在一旁,喃喃道: “消失了?!”(未完待续) 第二章 封魔谷 在柳洲的西北方,有着这么一处山谷,谷中草木茂盛,又多毒雾瘴气,寻常之人根本无法入内。久而久之,谷中的毒雾瘴气越来越浓,阴邪之气越聚越多,渐渐滋生了一些妖魔邪物,这些妖魔邪物禀承谷中戾气而生,却也只能待在谷中,不见天日。 此谷,便是五族中人人皆知的封魔谷了。 关于封魔谷的故事,当然还有更古老的传说。 据说,远古时候,九黎之主蚩尤乃是魔神之身,不灭之体。蚩尤嗜血残忍,好杀成性,带领九黎蛮族横扫六合,并吞八方,导致华夏大地生灵涂炭。轩辕黄帝不忍见泱泱华夏沦入蚩尤之手,便祈求上古天神一起诛灭蚩尤,双方在涿鹿经过一场大战,最终蚩尤伏诛。然而,却有传言说蚩尤并没有死,只是被轩辕黄帝给封印了,而这封印之地,便是这封魔谷了。“封魔”二字便是取自这里,不过,这些都是远古传说,真假虚实自是无人考证,封魔谷中到底有没有轩辕黄帝的远古封印,世人就不得而知了…… 封魔谷外二十里处,有一个名叫鱼儿村的地方,村里的村民,大多贫苦,鱼儿村又少有人来,久而久之,这些村民与世隔绝,渐渐地以吃河塘里的鱼儿为生,村子也改名叫鱼儿村了。这几日,空寂的鱼儿村却是突然热闹了起来,各色行人来来往往,却都是五族中人。当然,其中也不乏有道行高深之人,这些人,自然便是为封魔谷中的紫气而来。封魔谷中紫气突现,直冲九天,乃是千百年来难得一遇的天地异象,据说不久便会有神器在此出世。 根据从鱼儿村的村民那儿探得的消息,这几日,他们常常听到山谷之中有异啸传来,啸声清脆高亢,有如沉睡的巨龙腾飞九天,虽隔二十里却也能清晰听见。如此奇事,五族之人自是免不了要前来热闹一番。 五族之人齐聚鱼儿村,自是给当地的村民添了一笔小财。只是这所谓的钱财自然都是神树的叶子了,这些村民常年与世隔绝,拿了这些叶子恐怕也是无啥用处,不过却也是人人忙得不亦乐乎。 山谷之中,毒雾瘴气弥漫,五族之人所骑乘灵兽,自然就全放在这鱼儿村了。一时之间,万千灵兽齐聚于此,什么模样的都有,当真是鱼龙混杂,让人眼花瞭乱。 一个黑色身影在人群中缓缓走着,他的肩头,一只灰毛猴子正用猴爪轻扑扑抓着自己的脸,有些慵懒,也有些顽皮。那人往那万千灵兽中看了一眼,见没人注意到他,又缓缓地从人群中消失了。 远处,缓缓走来大队人马,为首一人年纪不大,却是身穿雁翎金甲,骑乘金玉麒麟,一身戎装气宇轩昂。他的身旁,一名紫衣女子骑乘白玉麒麟,手中握着一把紫檀木弓,样貌生得颇为俏丽,比之碧瑶却也是不差几分。 这两人,便是太昊的莫风雷与莫风雪了。 莫风雪抬眼看着前方的热闹人群,秀眉微蹙,有些抱怨地道:“哥,那个人怎么总是不听号令?你看,他又不见了……” 莫风雷往人群中随便瞟了一眼,便收了回来。这些人,都是一行道行微末的人,那些道行高深之人,自是早在几日前,便就已经进了封魔谷。 莫风雷淡淡道:“张兄弟道行高深,又岂是寻常之人?我们又何须拿太昊那些条条框框来禁锢他呢?”说罢,转头颇有深意地看着一旁的莫风雪,缓缓道:“倒是小妹你,怎么好像对张兄弟的事特别在意似的?” “哪有?”莫风雪俏脸一红,白了莫风雷一眼,偏头看向另一方,心中却是悄然打起鼓来。 莫风雷脸上笑笑,心中却是暗自嘀咕道:“以前也不见你对哪个不听号令的太昊战士如此在意过啊……” 一行人马缓缓往前走去,渐渐与那人群混在了一起。 封魔谷。 张小凡身在半空,俯瞰着下方浓浓的雾气,白茫茫的一片什么也无法看见。突然,一丝危险的感觉从心底升起,张小凡眉头微皱,看着下方的雾气,果见那茫茫雾气之中,一道蓝光已是往自己疾冲而来。噬魂缓缓出现在手中,张小凡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光,向着下方那道蓝光疾冲而去。青蓝二光在空中擦身而过,噬魂与一柄冰蓝色的长剑碰在了一起,滋滋的火星在眼前跳动,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却似是突然有那么一刹那的失神。 同样的冷漠孤独,同样的桀骜不驯! 看似普通平凡,却又锋芒外露! 不同的是,那人冷漠的眸子里有着深沉的愤怒。 两个身影,在高空之上擦身而过,缓缓落在地上。 “你是谁?”那人背对着张小凡,冷冷问道。 “你呢?”张小凡也是冷冷问道,没有回头。 “雪痕……”那人回过头来,看着张小凡的背影,缓缓答道。 张小凡也缓缓转过身来,与那双漠然的眸子在空中对望了一眼,淡淡道:“张小凡!” 黑色的风衣在空中飘扬,只是在肩头位置,却似是破了一个口子,一丝丝殷红的东西正从伤口缓缓渗了出来。 张小凡看着那抹淡红之色,眉头微皱。 雪痕似是意识到了什么,嘴角轻轻一动,道:“一点小伤,不小心弄的……” 张小凡淡然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他的嘴角轻轻动了一下,终是没有说话,转过身去,缓缓往远处走去。一个声音却是在心中大声地冷笑。 好一个“一点小伤”!好一个“不小心”! 此人如此高的道行,竟然在这谷口位置就负了伤,这世间,难道真有如此巧合的事吗? 雪痕双眼微眯,看着那个渐行渐远的黑色身影,终是在茫茫白雾中消失不见了,这才缓缓收回目光,低头微一沉吟,忽然像是发现了什么,不着痕迹地看了身后一眼,嘴角轻轻冷哼了一声,缓缓往前走去。 不知过了多久,浓浓雾气之中,缓缓现出两个身影,一胖一瘦,在这雾气之中却是看不清楚。 只听一个苍老的声音缓缓说道:“少主,我们还跟进去吗?” 另一人却是轻声笑了笑,道:“这谷中凶险异常,进去之后能不能活着回来都是个问题,我们只要在这等着便是了……” “是,少主。”老人躬身应道,不一会儿,两个身影又缓缓隐入了浓浓雾气之中,消失不见。 这一片寂静的山谷,又陷入了浓浓雾气之中……(未完待续) 第三章 死尸 厚重的积雪掩盖四周,苍茫的雾气到处弥漫。一个黑色身影在那雪地之上缓缓走着,几片雪花飘落在他的肩头之上,却是浑然不知所觉。肩头的灰毛猴子蜷着身子,一张猴脸冻得红扑扑的,都快缩到了脖子里。 已经半个时辰了…… 这一路行来,却是没有看到半个人影…… 地上依稀的脚印通向前方,有些凌乱,也有些混杂,却是不知有哪些人曾从这里走过。张小凡抬眼望去,那一行行依稀的脚印却是消失在了苍茫的雾气之中,竟是看不出到底通往何方。 或许,只有跟着这行脚印前行,才知道它到底通往何方吧! 张小凡心中微一沉吟,缓缓跟了上去。 渐往深处,那些雾气更浓了,颜色竟也由白色变成了微微的绿。张小凡心中了然,这便是人们所说的谷中的毒雾瘴气了,心下不敢大意,于是运起体内真气,护住周身血脉,这才缓缓往前走去,刚走几步,却又是忽然停了下来。张小凡隐隐觉得,在那苍茫的雾气之中,似是有一双眼睛正暗中盯着自己 “谁?”张小凡冷冷道。 初听之下,这一声“谁”只会让人有些云里雾里,不明所以。这幽幽山谷,茫茫白雾,哪有半个人影? 然而,张小凡却是并不这样认为,他缓缓回过头去,向着感觉中那双眼睛所在的方向看去,却是只能看到一片白雾。 周围依旧一片寂静,没有半点声响。 “难道是错觉吗?”张小凡心中忖道,正欲转过身去,忽然,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又出现了。张小凡眼中闪过一丝冷光,下一刻,整个人已是身为青光向着那双眼睛所在方向疾飞而去。 浓浓的白雾自两旁分开,一双同样冷漠的眸子出现在张小凡的眼中。 “当……” 噬魂与冰蓝长剑撞在了一起,青蓝光芒相互交织,绽放出丝丝火花,又缓缓地湮灭了。 张小凡冷冷地看着雪痕,将噬魂缓缓收了回来,却是没有说话。 怎么会是他? 雪痕也将手中长剑收了回来,冷漠的眸子里,却是有着淡淡的疑惑。 张小凡忽然转过身去,背对着雪痕,侧目道:“刚才,一直是你在这里吗?” 雪痕脸露疑惑,却是轻轻点了点头。 张小凡似是将这一切都看在眼中,漆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疑惑,又马上化为了清明。他没有再说,只是一步踏出,缓缓往前走去。 雪痕奇怪地看了一眼张小凡的背影,缓缓跟了上去。 刚走几步,张小凡却又是忽然停在了那里—— 心中,那种奇怪感觉又出现了! 只是这一次,却是更为强烈! 杀气! 浓烈的杀气自身后传来! 张小凡似是能感受到隐藏在背后那双眼睛中的强烈的杀戮欲望…… 这种感觉,如此强烈,却又如此邪恶;如此真实,却又如此可怕! 张小凡深深吸了口气,缓缓回过头去,两双冷漠的眸子再次在空中相遇—— 同样的冷漠孤独,同样的桀骜不驯! 这目光,竟是如此的相似! 仿如一面镜子,倒映出来的镜像! 张小凡似是从那双眸子里看到了什么,缓缓回过头来,心中却是轻轻一叹:“不是他……” 而空中那浓烈的杀气,也在此刻,如云淡风清一般,突然间没有了踪影。 两人一前一后缓缓往前走着,谁也没有说话。 谷中雾气依旧弥漫,只是那雪地之上,已不再是单调的白色。 一具死尸忽然出现在张小凡的眼中,那人身穿黑色战袍,似是怀光族的战士。张小凡走近一看,眉头不由得微微皱了起来。那人双目圆睁,眼里流出黑血,似是死不瞑目,口鼻之中也皆是往外流着黑血,看样子是毒气入体而亡,只是这死状,未免有些太过凄惨。 张小凡继续往前走去,在那山谷之中,雪地之上,又陆陆续续地发现了一些尸体,这些尸体,却大多是五族战士留下来的。 这些人的死状都是如此的凄惨,似是死不瞑目…… 张小凡看着这些在雪地中渐渐冰冷的尸体,心中暗暗叹了一声—— 这些人,恐怕都是为那神器而来,只因道行太浅,在此白白送了性命…… 恰在这时,一具奇怪的死尸忽然出现在张小凡的眼中。那具死尸浑杂在众多死尸之间,若不细察,恐怕是难以发现。 那是一名怀光战士的尸体,只是不知何故,那具尸体却是比其他尸体要小上许多,仿如一个孩子的尸体,只是从那裹在尸身上的黑色战袍看来,那却明明是一个怀光战士…… 张小凡低去,将那黑色战袍轻轻拨了拨,那战袍下裹着的尸身顿时现了出来。张小凡只看了一眼,却是全身一震,整天个人脸色大变。 那根本不是一具死尸,更像是一具枯骨,只是那枯骨之上,却是分明裹着一层人皮—— 很显然,那个人刚死不久,只是那人浑身的血肉,却是都已不在,整个人就像是被从中间掏空了一般,只剩下皮包骨头! 这般残忍死法,张小凡还是第一次见!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正在这时,异变陡生! 冰凉的感觉突然从手中传来,张小凡低头一看,不禁呆在了那里。 死尸骷髅一般的手死死地抓着张小凡的手腕,似是想要站起身来,那深陷的眼眶之中,也似是燃起了生命之火,张小凡看着那双燃着蓝色火焰的眼睛,顿时整个人如遭电击,一动不动。 一个飘忽而又充满魅惑的声音仿佛从心底深处传来—— “救我!” “救救我吧!” 张小凡看着那双眼睛,只感觉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向自己袭来,自己的生命一点一点外露,整个人像是要被抽空一般,而自己,却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无能为力! 到底是怎么回事? 渐渐地,张小凡只觉眼前有些迷离起来,而自己的身体,也似是在一点一点枯萎下去。 一个狰狞的声音在耳旁狂笑—— “救我!” “救救我吧!” 张小凡似是看到那具死尸在对着自己微笑,只是那骷髅一般的脸,却是渐渐丰满了起来…… “咯嚓……” 一声脆响,打破了这雪地的寂静。 周围的一切突然明朗起来,一把冰蓝色的长剑赫然插在那具死尸之上,蓝色的火焰熊熊燃烧着,从长剑上渐渐燃到了那具死尸之上,死尸在烈火中痛苦地哀嚎着,一双眼睛却是看着张小凡,蓝色的火焰在他的眼里熊熊烧着。张小凡似是又听到了那充满魅惑的声音—— “救我!” “救救我吧!” “不要看他的眼睛……”雪痕的话从耳旁传来,张小凡全身一震,顿时如梦初醒,回过神来。 那具死尸在烈火中缓缓化为了灰烬,张小凡的背后,却是惊出了一身冷汗!(未完待续) 第四章 影魔 刚才,那是什么?” 张小凡看着那在烈火中缓缓化为灰烬的死尸,眼中仍有那么一丝恍惚。 这一切,如同一个幻镜,却又真实地让人心悸。 张小凡抬起手来,苍白的手臂上却是青筋暴起,没有一丝血色。年轻的皮肤横生褶皱,有如刹那芳华,转瞬衰老。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张小凡眉头微皱,心中却是不明所以。 雪痕缓缓收起手中的冰蓝长剑,看着满地的死尸,眼中闪过一丝冷色,忽然道:“这些,恐怕都是影魔干的……” “影魔?” “不错。”雪痕点了点头,道:“修罗魔族,有万千种类,其中有一种极为稀少的族类,就是影魔……” “修罗?魔族?” 张小凡心中怔怔道,想起当日青云山上那个万丈血影,眼中闪过一丝索之光。却听雪痕继续往下说道:“影魔无形无相,只是一个影子,但它却可以幻化为众生相,让人无法认出它的真面目。影魔极其可怕,据说,它的双眼可以看透人心,利用人心中的弱点,攻人不备……” 张小凡轻轻点头,算是明白他的意思了,目光却是看着那堆焦灰,缓缓道:“那这,又是怎么回事?” “影魔的可怕也在于此!”雪痕缓缓说道,“每一个被他吸尽生命的人并不会立即死亡,而会像干尸一样存活一段时间,如果这段时间这具干尸能从别处吸取足够的生命,他又会活过来,而另一个被吸取生命的人,就会变成干尸……” “什么?” 闻言,张小凡脸色微变,却又马上恢复了正常。 没想到,这世间竟有如此邪恶的妖物! 这些死尸如果跑了出去,恐怕会像瘟疫一般蔓延…… 正在这时,地面忽然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碎裂的衣服被撑开,一只只如枯骨一般的手从里面缓缓升了出来,仿如从坟墓里爬出来的索命鬼般,呼喊着得到自由。一具具枯骨站了起来,无神的眼睛似是正看着两人,炙热的蓝色火焰在眼里缓缓烧着。 这一切,恍如梦境,却又清晰地出现在眼前。 “对付这种没有生命的东西,只有一个办法——”雪痕冰冷地看着那些又活过来的死尸,缓缓道:“就是彻底毁灭他们……”说罢,挥舞起手中的冰蓝长剑。雪痕手中捏了一个剑诀,冰蓝长剑顿时光芒大盛,蓝色光华有如水波一般,向外荡漾开去,紧接着,冰蓝的火焰缓缓烧了起来,越烧越旺,有如一朵蓝色火莲,熊熊燃烧着。这周遭的空气镀是因为这冰蓝的火焰而变得燥热。 张小凡看着那熊熊燃烧的蓝色火焰,心中却是没来由地升起一丝惊悸之感。 那仿佛来自灵魂的惊悸,让人不明所以,张小凡的眼中竟是有那么一丝的失神。 长剑当空划过,冰蓝的火焰洒向四周,有如炫丽的烟花炸响,在那一具具死尸上熊熊燃烧了起来。看着那些在烈火中痛苦哀嚎的死尸,张小凡的眼中忽地闪过一丝柔和之色—— 这些人,都是无辜的五族战士,没想到死后还要受这烈火之苦…… 恰在这时,一具死尸向着张小凡的方向缓缓走了过来。噬魂在张小凡的手中缓缓亮了起来,青色的光芒在手中跳动着,似是跃跃欲试。张小凡正欲出手,目光却是刚好看到了那双在炙热火焰燃烧下的眼睛。 那是怎样的一种眼神—— 悲戚!哀怨!怜悯!同情! 那个魅惑的声音似是又在心底响了起来—— “救我!” “救救我吧!” 如此的哀惋凄厉,让人煽然泪下却又无法抗拒! “不要看他的眼睛!”雪痕的话自一旁传来,然而,张小凡却似是完全没有听到一般,将手中的噬魂缓缓收了回来,噬魂之上,青光迅速黯淡下去。张小凡看着那具死尸,心中似是有什么东西剧烈地翻滚着,奔腾着。 一个声音在大声狂笑—— 万物如蝼蚁! 果真是——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这一刻,他的眼是如此的清晰! 张小凡的手缓缓动了,在身前凝成一个太极图案,青色的光芒闪烁着,挡住了那具死尸。死尸无法上前,顿时暴跳着,嘶吼了起来,只是那声音,却是嘶哑得让人难以听清。张小凡静静看着那具死尸,目光澄澈如水,没有一丝波动。 炙热的火焰越烧越旺,已经占满了整双眼睛。忽然,只听“嘣”的一声巨响,那具死尸竟是从中间炸裂了开来,碎裂的身体如飞灰一般,撒向四周。 张小凡睁大了眼睛,似是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我不愿杀他,却终究还是杀了他…… 可笑,当真是可笑啊。 这惨然的天地,又寂静了下来…… 雪痕缓缓说道:“这些死尸只会存活一段时间,如果这段时间吸取不到足够的生命,它们就会爆体而亡……” 张小凡似是没有听见一般,看着这满目疮痍的尸体,眼中忽然有些失神。 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 这些人,又为什么要来这里? 神器,真有那么重要么? 倘若生命都没了,要那神器又有何用? 这世间再厉害的法宝,也救不回一条鲜活的生命啊! …… “唉……”张小凡心中忽地轻轻一叹,深深吸了口气。 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我来这,不也是为了这神器吗? 倘若不幸也死在这里,那与他们,又有什么两样? 张小凡脸上轻轻苦笑了一声,抬起头来,看着不远处的雪痕—— 这一刻,他看着这个年纪轻轻却又满头银发的男子的目光中,竟是多了一丝冰冷。 张小凡转过身来,背对着他,缓缓道:“你好像,对修罗魔族的事知道很多?” 闻言,雪痕全身一震,却是没有回答。他双眼微眯,看着那个黑色的身影,眼中的目光也是瞬间冰冷了下来。那双蓝色的眸子里,似是浮现出隐隐的杀意。 张小凡忽地冷冷哼了一声,往前缓缓走去。不一会儿,就消失在苍茫的雾气之中。 周围的一切,又缓缓静了下来。 雪痕看着那个黑色的身影越走越远,眼中的目光渐渐变得柔和起来。 是敌人?还是朋友? 上一刻还曾并肩作战,相互扶持,这一刻,却已是冷眼相向! 世事的变化,当真是无常! 只是,这世间,从来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 雪痕淡淡看了一眼这周遭的尸体,缓缓跟了上去。(未完待续) 第五章 大意 渐往里走,谷中的林木渐渐稀了些,灰白的沙石地面上铺着薄薄的一层雪,踩在上面一步一个脚印。苍茫的雾气比起最初已是散了不少,然而目所能及,还是不过些许距离。 张小凡缓缓往前走着,忽在一处地方放慢了脚步。 灰白的沙石地面上,挂着丝丝斑驳的血迹。 如此刺眼,醒目…… 这里,曾有过杀戮! 张小凡心中微一沉吟,往前缓缓走了过去。迷蒙的雾气下,一具具尸体缓缓出现在眼前。有身着青龙铠甲的东荑战士,也有身披朱雀战袍的烈山族人,还有一些,便是身穿黑色战袍的怀光族人…… 只是这些尸体,却都是一样的死法,一剑致命,还被人割去头颅! 张小凡看着眼前的一切,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这些人,为何会死在这里? 那杀他们的人,为何还要割去他们的头颅? 忽然,张小凡似是想起了什么,脑中轻轻浮现出两个字来。只见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缓缓往前走去。 苍茫的雾气在他的身后汇聚,渐渐将他的身影吞没在内。 张小凡在雾气中缓缓走着,忽地停住了脚步,微微侧目往身后看了一眼,却是没有回头。 迷蒙的雾气中,似是有一双眼睛在暗中看着自己。 这种感觉,如芒在背! “谁?” 张小凡冷冷哼了一声,苍茫的雾气中却是没有任何动静,而那双眼睛也似是顺势隐入了雾气之中,不见踪影。 张小凡正欲往前走去,一声女子幽幽的轻叹忽然自身后传来。 “呆子,你竟是连回头看我一眼都不愿么?……” 张小凡却是全身一震,如遭雷击一般,僵直着身体,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这个声音—— 轻柔,幽怨,又如此亲近…… 仿佛来自遥远的九天之外,又像是就在耳旁低声呢喃。 是谁的身影一直留在记忆里,不愿离去? 是她吗? 光阴如水,十年的时光转瞬即逝,却又像是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仿佛就在昨天。 “你竟是连回头看我一眼都不愿么?” 幻月洞府中,走过太虚幻镜之时,她不也曾在身后幽幽地轻叹吗? 难道,这一切都是幻觉? 张小凡缓缓转过身来,就那样,站在那里,轻轻转过身来。 这一刻,天地无光,时间静止,只有他的目光从雾气中缓缓转了过来。 苍茫的雾气中,一个纤纤绿影亭亭而立,温柔的目光如水波荡漾,她的手中,轻轻捏着一朵伤心奇花,在雾气中看去,优雅得如九天仙子一般,风姿绰约。 碧瑶! “呆子,还记得我吗?” 碧瑶轻声道了一句,秀美的脸上微微一笑,如一朵美丽的百合花悄然绽放。这一仰首的温柔,这一低头的娇羞,都是如此的美丽动人,张小凡看在眼中,不由得有些痴了。 这一刻,这苍茫的天地,镀是失了颜色。只有她如花的笑靥,清晰地映在眼前。 十年了,已经十年了…… 十年的时光有多长? 张小凡心中并不清楚,也从没想过这个问题。只是,这十年的时光,他就这样过来了! 痛苦?悔恨?煎熬? 有谁曾想过,他的感受? 又有谁曾关心过,他是怎么过来的? “这世间,只有碧瑶一人是真心待我的……” 张小凡看着那纤纤绿影,心中似有千言万语,又似是不知从何说起,只得呆呆的,傻傻地站在那里,轻轻一弯嘴角,笑了出来。 有些腼腆,有些害羞地笑了出来…… 谁能想到,堂堂的鬼王宗副宗主,杀人不眨眼的血公子鬼厉,竟也会有这种情怀! 这一刻,没有言语,只有彼此的默默凝视。 最深的感情,已经深入骨髓,融入了灵魂,即使没有言语,却已胜过千言万语。 碧瑶,真的是你吗? 一个声音在心底柔声说道,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十年了,已经十年了…… 时间没有苍白我的等待,你终是回来了! “呆子,你除了傻笑,难道就不会说些什么吗?” 碧瑶“噗哧”笑了一声,却是更加的清丽动人。 张小凡忽然有些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像,在她面前,真不知道该说什么…… 碧瑶轻声笑了一下,忽然道:“呆子,我的金铃,你保管了这么久,也该还我了吧?” 张小凡眼睛眨了一下,脸上微微一笑,缓缓解下手中的合欢铃,递了上去。 碧瑶伸出手去,似是要去接那金铃,在半空中却是迟疑了一下,竟是紧紧握住了那只手。 张小凡全身一震,手中颤然一抖,合欢铃顿时从手中掉了下去。 张小凡面色大惊,赶忙伸出另一只手,稳稳接住了金铃,抬起头来,刚好迎上碧瑶那如水波一般的目光。 十年了,她的目光依旧是那么的温柔…… 四目相对,近在咫尺,炙热的眼中,似是有正在燃烧。 有一种感觉,叫做一眼万年…… 张小凡凝望着那双眼睛,忽然,一丝蓝色的火焰倒映在眼眸中,熊熊烧了起来。 这是…… 这火焰竟是如此熟悉! 张小凡心中惊了一下,紧接着,又猛然颤了一下! 竟然大意了…… 原来,这一切只不过是一个温柔陷阱! 手中的淡淡温暖依旧还在,只是张小凡的心,却是渐渐凉了下来。 一丝丝的真气往外泄去,有如开闸的洪水,奔腾不止。这一刻,张小凡只想将那紧握的手轻轻抽回来,然而,却是无能为力。(未完待续) 第六章 火龙 一个人,如果可以死在自己心爱的人手里,或许,也是一种幸福。然而,意识的涣散,生命的流失,心底残存的意念却在疯狂地呐喊着—— 她不是碧瑶,碧瑶也不是她!张小凡,你不可以就这么死了! 张小凡用尽全身真气,想要挣脱那无形的枷锁,然而却又像是被牢牢束缚住了一般,动弹不得。苍白的无力感自心底缓缓升起,从未感到真气不继的身体竟然也升起了一丝虚弱之感,张小凡额前冷汗涔涔,难道,真的要命丧于此? 恰在这时,但见一道红光从手臂之上透体而出,有如蛟龙出渊,直冲九天,又如一轮曜日,光芒万丈,照耀整个山谷。火红的光柱四散开来,有如漫天烟花,绚丽异常。张小凡心中大惊,往手臂之上看去,却见整只手臂已是火红一片,有如烈火燃烧一般。 玄火鉴! 玄火鉴上光芒大盛,张小凡只觉手臂灼热,一股强大的无形之力似要破袖而出。只听“喀嚓嚓”几声脆响,整只衣袖已是自中间爆裂开来,化为碎片。手臂之上,古老的玄火鉴已是通红一片,只听“嘣”的一声,一股红莲之火自玄火鉴中迸射而出,熊熊的火焰不含一丝尘杂,似是要焚毁一切。 张小凡看着那跳动的火焰,心中不禁怔了一下。 那是—— 纯炎之火! 那足以焚毁世间一切的真火!那来自洪荒远古的纯炎之火!竟然再一次看到了…… “吼!” 一声来自远古的咆哮,仿如从幽冥地狱传来,又清晰地响彻耳旁,如九天落雷,整个沉寂的山谷镀是在这一声咆哮中颤栗了起来。 熊熊燃烧的玄火鉴上火光更盛,直达九天,自那万丈光芒之中,突然窜出一条巨大火龙。 “吼!” 火龙一声长嘶,有如挣脱了千万年的束缚,腾空而上,驰骋九天。熊熊火焰燃尽八荒,方圆十丈尽皆焚毁,赫然成了一片火海。滚滚的热浪扑面而来,一波接着一波,连绵不绝;周遭空气热度迅速上升,有如一个天地熔炉,两人身在其中,一张脸早已在火光下映得通红,燥热难耐。 这一刻,张小凡浑然忘了周身的危险,他看着九天之上的火龙,眼里竟也似是如熊熊烈火一般燃烧了起来。 八荒火龙? 张小凡心中思忖道,想到当日在万魔古洞中见过的八荒火龙,又暗暗苦笑了一声。八荒火龙这种绝世凶物,以自己这种微末道行又怎能召唤得出? 火龙庞大的身躯矗立在山谷上空,就算是在相隔数十里的鱼儿村,也能清晰看见这奇异的景象。 “哥,那是什么?” 莫风雪看着那火红的天空,疑惑地问道。 “不大清楚,可能是神器出土的前兆吧……”莫风雷自是也注意到了封魔谷中的奇景,只是相隔太远,却是看不清晰,只得摇了摇头道,“看样子,我们得尽快赶过去,可不能错过了……” 其他的一些五族之人瞧见这等奇异景象,自是一个个都以为乃神器出土的前兆,而作为修真之人,神器的吸引力可想而知,于是一个个向着封魔谷蜂涌而去。那些还担心谷中有危险的,在瞧得此情景下,也是一个个浑身是胆,一往无前,一时间,热热闹闹的鱼儿村竟是一下子变得冷冷清清。 这谷外的情况,张小凡自是不会知道。此刻,他的眼前,只有那腾飞九天的火龙,那滚滚燃烧的烈焰。玄火鉴的秘密,自己一直都未参透过分毫,而这一次,似是暗藏某种玄机,却又是不清不楚。 “啊!” 一声痛苦的,自烈火中缓缓传来,那两只紧握的手也在烈火之中缓缓分了开来。生命的急度流失,张小凡已是有些站立不稳。抬眼望去,碧瑶面色苍白,熊熊烈火在她身上燃着,似是要吞噬她的一切。 一样的美丽容颜,一样的温柔眼神…… 张小凡看着那张脸,心中蓦地痛了一下,有如针扎一般。 看着自己心爱的人遭受痛苦,那是怎样的一种感觉! 虽然明知道那是假的,也明明知道这只是一个温柔陷阱,然而这一刻,看到那个在烈火中的单薄身影,张小凡的心还是剧烈地痛了起来,那种如裂开一般的感觉,疯狂地撕扯着这个看似冷酷的人。 一个声音在心底呐喊着—— 纵然她不是真的,也要多看一眼——哪怕,只是一眼! 碧瑶! 张小凡伸出手去,想要将那个绿色身影从烈火中拉出来。 这一刻,没有周围奔腾的烈焰,没有九天之上腾飞的火龙,眼里,只有她的身影! 十年的时光,等的不就是这一刻吗? 如今她回来了,她终于回来了,怎能就这样失去? 近了,更近了! 那两只分开的手,似是又要牵在了一起。 “吼!” 九天之上的火龙忽然咆哮着轰然扑下,熊熊的烈火扑面而来,满眼都是那腾飞的火焰,麻木的身体早已忘却那灼热的疼痛,这一刻,张小凡只想拉住那近在咫尺的玉手。 然而,有时候,咫尺便是天涯! 熊熊的火焰将那绿色身影瞬间吞没,一切,仿如在这一刻停止了,周围的世界瞬间变得寂静无声…… 思绪在风中摇曳 回想不起曾有的一切 碧空的遥远 失落了以前 不记得谁在身边 轻轻地睁开双眼 你的笑容 心跳的感觉 像分别很久 却一直依恋 想回到爱的时间 记忆画面 多想再重温一遍 让我能够记起和你共度的每一天 未完爱恋 让心的回忆续接 美丽的青莲花盛放在水边 …… 张小凡伸出的手僵在半空,看着那熊熊的火焰恍如失神,苍白无力的感觉空前绝后。指间似是有什么东西悄然化开,又缓缓消散了开去。 情…… 问世间,情是何物? 直教人生死相许! “吼!” 火龙咆哮一声,在空中腾飞两圈,化为一道红光钻入了玄火鉴中,消失不见。 不知过了多久,张小凡才无力地收回手来,低垂着头,坐倒在地上,又像是突然失了所有支撑,仰头往后倒去,没有了知觉。 灰白的沙石地面上,只有烈火还在熊熊燃烧着。火光之中,似是突然跳出一个虚影,却是一闪又不见了。 这一片天地,又渐渐安静了下来。(未完待续) 第七章 暗夜 窗外,晚风轻拂,竹涛阵阵。 小屋前,那个美丽的白色身影静静地坐在窗前,目光如水波一般,淡淡地看着窗外的夜色。 漆黑的夜,没有半点星光,一如人冰冷的心,看不到底。 这,已是第几个夜晚? 这,已是第几次独倚寒窗? 那个人,到底去了哪里? 远处,只有竹涛“沙沙”的声音隐隐传来,静谧和谐,却又有几分冰冷,一如这黯淡的夜。 忽然,内心深处剧烈地痛了一下,有如针扎一般。平静的心湖,突然如惊涛骇浪般汹涌起来,跳动不止。 是谁,依旧萦绕在心怀? 是谁,始终在心灵深处徘徊? 梦中念念不忘的,又是谁的名字? 他,遇到危险了? “哗啦”一声,窗帘猛地向两旁分开,陆雪琪一把抓过身旁的天琊神剑,化身一道流光往外飞去。 漆黑的夜,冰冷的心。 陆雪琪身在半空,却又突然间停住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迷茫感渐渐模糊了眼睛。 他,在哪里? 我这又是做什么? 脚下竹涛阵阵,一如她此刻的心境,波涛汹涌。 为何要不告而别? 平静的心湖从未有如此地躁动,仿如烈火在胸膛燃烧一般。 一个声音在黑暗中大声质问道—— 既是如此重要,为何不去找他? 去找他吧! 放下这里的一切,去吧! 管他什么清规戒律! 恰在这时,竹林之下,却是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传来。 “雪琪,你这是干什么?” 陆雪琪全身一震,猛然回过神来,脸上神色顿时一变,低头往下看去,竹林之下,不知何时已是立了一个蔓妙的身影,而自己却是全然不知。看到身形,却正是自己的师姐文敏。 “文敏师姐……”陆雪琪自半空缓缓落了下来,优雅的姿势有如九天仙子,文敏秀丽的脸上微有几分愁容,陆雪琪看在眼中,不禁问道:“大竹峰出事了?” 文敏轻轻点了点头,自是将那一日大竹峰上所发生的怪事异象尽皆说与了陆雪琪听。大竹峰上发生如此大动静,青云其他六脉自是也有所觉,只是此等怪事,向来就难有一个合理的解释,而青云自建立以来,更是没有发生过如此怪事,一时之间也不知如何是好,好在为了安全起见,掌门萧逸才萧师兄已是让大竹峰各弟子搬到其他六脉居住,而大竹峰弟子本就不多,加上一些弟子外出修行,如今在大竹峰上的,便只有宋大仁与文敏二人了,于是安排之下,文敏便回到了小竹峰,而宋大仁则去了通天峰居住。 文敏说完,见陆雪琪脸上神色有异,轻声道:“雪琪,你没事吧?” 陆雪琪回过神来,却是缓缓摇了摇头,只是夜风下那张绝世容颜的脸,却是有几分黯然,就仿如这秋日的竹林一般,在夜空下看去竟有微微的冷意。 文敏朱唇半启,想说什么,却又是什么也没说,像是把亘古的心事又收回了心里,她转身往黑暗中走去,只是整个人的目光却是变得有些沉重。刚走几步,却见她回过头来,缓缓道:“雪琪,如今正道大昌,天下无事,如果想做自己的事,就快些去吧!莫要……” 话未说完,她却是轻轻叹了一声,整个人也是转身消失在黑暗之中。 陆雪琪站在夜风之中,全身一震。冷然的脸上变得更加苍白,只是那冰冷的眼中却是如火般炽热。那些深埋心底的回忆,不经意间又在脑海中浮现出来了,就这样悄悄的,完全浮现出来了。 死灵渊下,在那乱石如雨之中,是谁携手,一起堕入黑暗深渊? 天帝宝库之外,在那玄蛇的最后一击之时,又是谁奋不顾身地拉住了自己? 万魔古洞之中,在那纯炎之火下,还是谁毅然地挡在了身前? 可曾知道,十年舞剑,忘不掉的依旧是他的身影…… 十年了,十年的时光有多长? 光阴如沙,可曾磨灭你心中的那个身影? 去吧!去找他吧! 忽然,一个熟悉的影子映入脑中,仿佛就在眼前,陆雪琪全身一震,俏脸煞白,紧握天琊的手也黯然垂了下来。 她看着漆黑的夜空,轻咬朱唇,像是积蓄了全身的力气,缓缓地叫出了两个字——“师父……” 她低下头去,轻声道:“弟子定然不负师父心意,不负青云多年栽培之恩!” 轻轻的低语,仿如千万年的誓言,飘到了九天之上,在那人眼望不到的地方,一片轻云悄然飘过,似是看到了这夜空下的一切。 陆雪琪缓缓抬起头来,惨白的脸上已是多了一分毅然,只是那握剑的手却是忽然间抖了一下,就这样毫无征兆的,连同她整个身体,在暗夜中轻轻抖了一下。 真的如此淡然么? 为何自己的身体会在抖? 是害怕么…… 害怕自己说过的话变成真的?还是害怕真的无法再看见他? 夜风阵阵,吹乱人心,波涛汹涌。 暗夜,无声。 张小凡缓缓睁开眼睛,看着头顶漆黑的苍穹,却是什么也看不见。正在这时,一张微有些调皮的猴脸从一旁伸了过来,却是小灰正张着脑袋看着自己。张小凡轻咳一声,脸上微微一笑,小灰嘴上“吱”了一声,竟也是咧开嘴笑了起来。 张小凡缓缓站起身来,小灰顿时在面前指手划脚做了好些动作,张小凡看在眼中,却是满头雾水。 恰在这时,一个微微有些冷意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喂,你醒了?” 张小凡闻声望去,在那暗夜之下,一堆燃着的冓火旁,一个紫衣女子颇有些慵懒地坐着,火光下那张玉脸映得通红,却也有几分异样的美丽。 张小凡看着紫衣女子,轻声道:“莫姑娘?” 不错,紫衣女子便是太昊的大小姐,莫风雪姑娘了。 闻言,莫风雪却是有些不悦地道:“什么莫姑娘?莫姑娘是你叫的吗?” 张小凡脸上微微一滞,不叫莫姑娘,那叫什么?莫风雪却是没有继续往下说去,只是玉脸上却是依旧挂着几分不悦之色。 张小凡抬眼看了一下四周,周围黑压压的一片没有半点光亮,仿佛这诺大的山谷就只剩下自己两人了。张小凡收回目光,想起自己昏迷前的情景,不禁往不远处的莫风雪看去,恰在这时,莫风雪也向张小凡这方看来,四目相对,张小凡正欲说话,那双眼睛却是突然间冷了下去。 张小凡呼吸一堵,一时竟是忘了要说什么了。却听莫风雪淡淡道:“不用谢我,救你的人是碧瑶姑娘!” 碧瑶?! 姑娘? 张小凡全身一震,僵在那里一动不动,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未完待续) 第八章 万魔古洞 晚风阵阵,轻轻摇曳着冓火,火光下,紫衣女子的玉脸映得通红,夜色下看去,竟也有一种异样的美。 张小凡看着那在火光下慵懒坐着的女子,迟疑了半晌,终是缓缓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莫风雪秀眉轻轻一挑,抬起头来,却是有些冷冷道:“如果不是为了照看某个半死不活的家伙,道行高强的本大小姐怎会待在这种鬼地方?乌漆抹黑的,什么鸟语都听不到!” 张小凡脸上一愣,心中又暗觉好笑。这太昊的大小姐虽然有些蛮不讲理,可说话却是挺有趣的。恰在这时,一旁的小灰“吱吱”叫了两声,跑到张小凡的跟前,颇为自得地手舞足蹈着,那些奇怪动作,张小凡一个个看在眼中,却都是看得明白,然而这些动作连在一起,却又是有些不清不楚了。 小灰又重复了一遍手中的动作,然而,张小凡的脸上却依旧是一脸疑惑,显是不明白小灰到底想要说什么。 小灰似是有些丧气,一翻白眼,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突见它两只腮帮鼓得如抽风的蛤蟆,一动不动,张小凡从未见过小灰这等模样,心下正疑惑不解之时,陡听得“噗”的一声,小灰竟是仰天做了一个吐血的动作。张小凡看在眼中,一时间,顿时又好气又好笑。 远处传来轻轻的“噗哧”一声,原来是莫风雪在一旁笑了出来。声音不大,在这静谧的环境中却是传出很远。张小凡闻声望去,莫风雪也似是若有所觉,两人目光相遇,张小凡顿觉那双目光又缓缓冷了下来,不禁收回目光,看往别处。 却听得莫风雪淡淡道:“喂,你现在可以走了吗?” “走?”张小凡微一沉吟,道:“去哪?” “当然是离开这里!”莫风雪没好气地瞟了一眼四周漆黑的夜,淡淡道:“这么冷清的地方,难道你愿意待在这里?” 张小凡缓缓点了点头,算是明白她的意思了,想到自己在这地方竟是耽搁了一天,那些前来寻宝的五族中人恐怕早就比自己先走一步了,心中不由得轻轻一叹。恰在这时,一件物什不知从何处飞了过来,张小凡本能地想往一旁闪去,却发现原来只是一件衣服,顿时又伸手接了过来,拿在手中看了一看,却是一件普通的太昊战士青铜铠甲,不禁有些疑惑地看着远处的莫风雪。 莫风雪却是并不看他,淡淡道:“你衣服破了,换上这件吧……” 张小凡心中忽地一怔,握住衣服的手竟是轻轻抖了一下,就这样突然地,轻轻地抖了一下。 平静的心湖像是有风吹过,突然荡起层层涟漪。 你衣服破了,换上这件吧…… 这,算不算是关心? 多少年前,在那村野古庙,在那细风冷雨之中,那个不过十岁的小男孩,也曾听过类似的话语。 只是,多少年过去,回首往事,又有多少人曾说过这样的话? 每一个孤独的夜,身披冷月银辉,才会蓦地发现,陪伴自己身边的,一直是那个有些孤独的影子。 原来,这么多年了,自己从来都是一个人! 人生本寂寞啊…… 十年了,十年的时光有多长呢? 这一路又是如何走过来的呢? 不曾记起,又何曾忘却? 暮雪千山,只影独行…… 这种孤独的日子真的已经习惯了吗? 真的不再需要这尘世的关怀了? 忽然间,那个婉约清丽,盈盈笑意的绿色身影悄然出现在脑海之中,水绿色的衣裳,安祥的笑意,那曾躺在寒冰石台上的绿色身影,刹那间占据了他整个心灵。 原来,自己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那走过的每一寸土地,不都是有她的身影么? 张小凡看着那件青铜战袍,忽然轻轻一笑,将它轻轻放在了一边,缓缓道:“我还是喜欢黑色……” 莫风雪没有多言,却是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站起身来,缓缓道:“那就走吧!” “去哪?” “万魔古洞!” “万魔古洞?!”张小凡心中微微一怔,没想到在这神域之中也有这么一处地方,只是却不知此处的万魔古洞究竟是怎样的一处地方了…… 远古传说,在封魔谷的深处,有着这么一处地方,名曰万魔古洞。洞中黑暗阴湿,永不见天日,年深日久,妖邪之气渐生,且聚而不散,渐渐地滋生出一些妖魔邪物,这些妖邪之物因为当年轩辕黄帝的古老禁制,无法离开封魔谷,却都只能待在万魔古洞之中。久而久之,妖物混杂,群魔乱舞,而传说,当年魔神蚩尤所封印之地,便在此洞中。 当然,远古传说是真是假,自是已无人考证。各族中人,对传说之言,有信者,也有不信者,更多的,却都是不全信者。 对于未知的东西,人们往往都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然而,在神器的诱惑面前,却又是什么都抛诸脑后了。张小凡自是不知这万魔古洞的传说,而对于莫风雪,却是或多或少知道一些。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一个黑乎乎的洞口突然出现在眼前。 莫风雪看着那黑漆漆的洞口,迟疑了一下,终是缓缓走了进去。张小凡心中微一沉吟,也跟了进去。 阴冷的风不知从何处吹来,刺骨的凉意冷到心底,张小凡身在洞中,整个人呼吸突然微微一滞…… 那是怎样的一种黑色! 仰头不见日月,伸手不见五指。两个相隔不远的身影,就如同完全走在两个世界里的人,全然感觉不到对方。若不是脚下那清晰的脚步声犹在,张小凡断然不敢相信,那个紫衣女子就在自己的身前不远处。 “嗒嗒嗒……” 这漆黑的洞中,仿佛就只剩下这清脆的脚步声了。 浓重的黑暗有些压抑,那一大片深沉的黑色,如同死亡一般的颜色,仿如一座大山一般往自己压来,饶是以张小凡的定力,呼吸竟也有些沉重。 忽然,张小凡感觉脚下似是踩到了什么东西,正在犹疑之时,忽听得前方一声大叫——“啊!鬼啊!” 这尖叫的声音在这浓重的黑暗之中显得尤为突兀,张小凡心中一惊,已是将噬魂紧紧握在手中,忽见前方一个黑影往自己扑了过来,顿时运起法诀迎了上去。噬魂青光大盛,突然映出前方一个紫色的影子,正是莫风雪。张小凡心中一惊,赶忙收手停下,指间却是不经意从那细腻肌肤上悄然划过,顿时传来丝丝凉意。 莫风雪察觉身后动静,回转头来,却是恰好看到张小凡手中动作,整个人脸色顿时为之一变,一双秀目似是要冒出火来,只听她啐骂了一句:“贼!”已是伸手一掌朝张小凡当头劈来。 张小凡心中一阵苦笑,正不知如何是好时,忽觉脚下微微一震,整个身子竟是轻轻晃了晃。 莫风雪掌到一半,忽然脚下震动,顿时站立不稳,一个趔趄就要往前栽倒下来,张小凡急忙伸手拉住她的身影,不想莫风雪回头竟是给了他一耳光,还不忘骂了一句:“贼!” 张小凡猝不及防,整个人顿时愣在那里,一张脸火辣辣地疼。 莫风雪也是睁大了眼睛,整个人怔在了那里,忘了收回手中的动作。 一时间,这漆黑的天地似是忽地安静了下来,只剩下两人脸上有些错愕的表情。 忽然,脚下的大地急剧震颤起来,“咔嚓嚓”几声脆响,那结实的地面竟是从中间缓缓裂了开来。(未完待续) 第九章 触龙 那仿如来自地狱的咆哮,整个大地突然在脚下剧烈一颤,“咔嚓嚓……”,结实的地面上,竟是滋生出幽深的裂纹,向着四周迅速蔓延开来。阴风怒号,沙石滚滚,漫天灰尘自头顶落下,整个万魔古洞镀要震塌下来。 然而,一刹那,又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平静,就像这天地的时间突然静止了下来一般,只剩下洞顶的碎石灰尘,缓缓从空中落下,悄然无声。只是那结实的地面,却是已经裂出一条三尺宽的缝来。 这突然的变故,似是让失措中的两人都醒了过来。张小凡冷然的目光抬了起来,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紫衣女子,却也是就这样,淡淡地,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冰冷的目光下是一张平静的脸,看上去没有任何表情。刚才的一切,就像是从未发生,却又像是,如印记一般,烙入了心底。 莫风雪讪讪地将手收了回来,玉脸之上有些惶恐之色。她悄然地转过身去,仿佛不敢看那双冷然的眸子。黑暗之中,但见那个紫色的身影似是轻轻抖了一下。 “嗤……” 奇怪的声响,忽然自黑暗之中传来,紧接着,天摇地动,整个大地又在脚下震颤了起来。 “哗啦啦……” 无数碎石自洞顶落下,落入下方幽深的裂缝之中。青光之下,但见灰尘漫天飞舞,一片混乱。结实的地面如毯子一般,被一块块掀了起来,飞向两旁。一缕森然白气自地下喷薄而出,高达一丈,由远而近,急速而来,转眼间已是到了两人的跟前。 张小凡看着那缕森然白气,心中闪过一丝不好念头,手中暗捏法诀。正欲上前抵御之时,那森然的白气却又是突然不见了。 就在两人身前两丈之处,那森然的白气一如它当初那般突然地出现,就那样突然地消失了。 掀起的地面一块块自空中落下,又阖在了一起,顿时发出“呯呯”的剧烈声响,在这洞中显得格外突兀。 周围的一切又陷入了空前的平静,只是这平静之中,却是带着沉重的压抑,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一股危险感觉突然从心底缓缓升了起来…… 黑暗之中。莫风雪的身子忽然轻轻往后靠了一下。 是害怕么? 还是想要找个依靠? 恰在这时,异变陡生! “嘣……” 一声巨响,来自脚下的地面。两人还没来得及反应,整个脚下地面已是被往上抬了起来,高出原来一丈多高。滚滚的沙石四散落下,挡住了视线。紧接着,整个地面从中间碎裂开来,散成无数碎片。两人脚下,赫然成了黑暗的无底深渊。 “哗啦啦……” 乱石如雨,无数碎片散落而下,张小凡身在半空,猛听得身旁传来一声惊叫—— “啊!” 平稳的地面突然裂开,那个紫色身影忽然自半空落了下去,落入了下方无穷的黑暗之中。 这,只是一眼的时间,然而,那个身影,却已是落入了黑暗深处。 只是她的眼里,却是分明倒映着他的影子。 这一刻,在她倔强的外表下,终于露出了那原本便属于她的脆弱和害怕 这一刻,她的眼里,是多么热切地渴求关怀和帮助。 原来,她也不过是一个平凡女子…… 脑海中尘封许久的记忆,忽然间涌上心头,在这无边的黑暗之中,在这乱石如雨之下,悄然地映入了眼帘之中。 曾几何时,在那死灵渊下,在那乱石如雨之中,那个有着绝世容颜的白衣女子,是怎样地奋不顾身拉住了自己! 那一刻,她可曾想过? 那一刻,她可曾后悔过? 原来,自己不经意间,还是会想起她么? 真的只是不经意么? 还是, 从来就不曾忘却? 却又是不敢想起? …… 张小凡纵身跳了下去,在那无尽的黑暗之中,缓缓地拉住了那个紫色身影。此刻看去,这阴冷的寒风中,这紫色的身影,是如此的弱不禁风…… 刚才的一切,都忘了吧! 那些不好的回忆,都让它随风飘散吧! 纵然被骂作贼,纵然不被理解,我,还是会救她的! 滚滚的沙石自头顶落下,落入下方无尽的黑暗之中,两个身影近在咫尺,几乎都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却是谁也没有说话。 这一刻,莫风雪的心中,忽然升起了一丝奇怪感觉。 这种感觉,前所未有,却又是那么温暖,仿佛这无边的黑暗,都已经不再害怕了…… 她静静地凝望着身旁那个黑色的身影,虽是有些看不清他的样子,却似是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一双黑色眸子中包含的淡淡笑意。 这半空之中,这盈盈的一握,似是将她的心都融化了。仿佛千世百世的轮回,却都在这盈盈的一握中,定了乾坤。 是缘分? 还是宿命? 这一刻,她忽然有一种幻梦一般的感觉,仿佛这辈子就这样轻轻握着那只手,然后一直往下掉去,掉去,也无撼了。 这一刻,这混乱的天地,似是突然安静了下来,没有了冷风,没有了落石,没有了那漫天灰尘,只有那近在咫尺的呼吸声,还有那手中传来的淡淡温暖。 一刻钟的时间有多长,没有人知道。 然而,这夜空之中的盈盈一握,却是已经够了。 黑暗深处,忽然一道劲风扑面而来,强大的风势让两人呼吸微微一滞。 是什么东西,在暗处翻天覆地? 一股极其强烈的危险感觉突然出现在心底,张小凡还没来得及反应,那黑暗之中一个巨大尾巴已是往自己这方横扫过来,强横气势锐不可当。 那堪比洪荒巨兽黑水玄蛇的强横蛮力,将张小凡的身子狠狠地撞飞了出去,张小凡身在半空,已是仰口吐出一口血来。莫风雪只觉眼前一阵头晕目眩,已是昏了过去。 青光之下,黑暗之中,张小凡似是看到那半空之中,一只斑斓的巨大身体在半空中游弋,似是有数百丈长,粗长的触须在黑暗中若隐若现。 触龙! 张小凡心中一惊,回首往一旁看去,莫风雪显是已经昏了过去,只是那张恬静的脸上却似有着淡淡的笑意。 张小凡紧紧握住了那只手,直到两人一起,落入那无尽的黑暗深处。(未完待续) 第十章 轩辕 熊熊的火焰燃烧着,黑暗的深处,一个凄厉的声音怒号着,仿如噩梦之初的诅咒,远远传了开来—— “纵然我的灵魂化为灰烬,纵然我的生命从此消失,你也将永生永世受这黑暗之力的侵蚀,堕入黑暗,沦为恶魔!承受这无法逃脱的命运!哈哈哈哈……” “死者,是没有资格去评论生者的命运的!” 黑暗之中,一个声音冷然道。火光之下,倒映出的是一双蓝色的眸子,深沉得如苍茫大海。那个人缓缓转身,收剑,回鞘,一步踏出往前走去。宽大的风衣被风轻轻吹起,又缓缓落下。 身后,只剩下那淡蓝的火焰在缓缓燃烧,直到烈火中那个虚影终于化为了灰烬,融入那无尽的黑暗之中,这一片天地才突然安静下来。 “嗒嗒嗒……” 仿如一个宁静祥和的夜,没有星光,没有月亮,轻轻的晚风拂过脸颊,温柔而又清凉。不知道从哪传来的水滴声,轻轻地在这一片天际回响。 这是哪? 为何这眼前的黑暗如此的熟悉? 仿佛就是, 昨天的感觉 …… 黑暗之中的人缓缓睁开眼睛,模糊的视线中,映入的第一样东西是一只红色的眼睛。一只灰毛猴子坐在肩头,搭拉着脑袋,正看着昏睡地上的两人。 瞧见张小凡醒来,小灰顿时“吱吱”叫了一声,从他肩头跳下,落在一旁。 胸口仍在隐隐作疼,触龙那猛烈的一击,当真是非同小可。全身的骨头就仿如散架一般,生生作疼,又酸软无力。 张小凡缓缓爬起身来,手中一动,忽听得身旁“嘤咛”一声,却是触动了身旁的紫衣女子,张小凡这才想起,与自己一同坠入这黑暗深渊的,还有另一个人,转过脸去看那张玉脸,却是恬静中带着几分微笑,就仿如睡熟了一般。 张小凡静静看着那张睡梦中的脸,那种淡淡笑容,似有一种熟悉感觉。在很久很久以前,在另一个人脸上,不也是看到过么? 空寂山,树林中,两个刚刚脱离险境的两人,围着一冉冓火,浓浓的香气在林中弥漫…… “很好吃呢!我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就是你现在烤的这只兔子……” 不知为何,张小凡心中忽地猛地跳了一下,恰在这时,莫风雪也似是醒了过来,一双秀目缓缓睁开,四目相对,凝于空中。张小凡忽觉有此不适,转过脸去,看向别处。 莫风雪也缓缓收回目光,只是玉脸之上,却似是有了几分潮红之色。半晌,她似是想起了什么,往一旁看去,却见那两只手依旧是紧紧握在一起。 忽然,黑暗中那个身影轻轻挪了一下,连同那只手也轻轻地,看似毫不经意地收了回去。 就这样,轻轻地收了回去。 莫风雪低下头去,一双秀目之中,却是隐然闪过一丝怅然,继而消失不见。她轻轻整了整仪容,看了看这周遭的天地,缓缓问道: “这是哪?” 温柔的语气中已再没有当初那种冷淡,然而,在另一个人听来,却似是没有什么不一样。 张小凡看了一眼那无尽的黑暗,缓缓道:“我也不知道。不过,一定会有出路的……” 两个人都没有再说,就那样静静地坐着,一会儿,似是感觉体内伤势好些了,这才缓缓站起身来,往黑暗深处缓缓走去。 两个人,就这样缓缓地在黑暗中走着,他在前,她在后,谁也没有说话。 像是暗夜中紧急地赶路,又像只是简单地闲庭信步,轻松惬意。 晚风轻轻地从前方吹来,舒适清爽,只是眼前这一片深沉的黑暗,看不到头。 张小凡的心中忽然有些沉重,在这漆黑的环境中已经足足走了几个时辰,然而,这周遭的一切却似是一点也没有改变。 黑,无尽的黑,那似要吞噬一切的黑,始终笼罩着周围! 真的有出口吗? 还是, 这里从来就只有黑暗? 找不到目的,找不到方向, 却只有一路向前,向前…… 倘若这死亡一般的黑暗真的没有尽头, 倘若这黑暗的前方只是更深的黑暗, 那, 该是何去何从? 这一刻,张小凡的心底忽然生出了一丝内疚之感,长路漫漫,倘若这黑暗当真没有尽头,自己岂不是欺骗了身后那个紫衣女子? 忽然,耳旁传来一阵“哗啦啦”的水声,有如春雷一般,渺远而清晰的声音。 张小凡心中一怔,这是—— 大海的声音! 不错,正是大海的声音。 那曾在死亡之海畔清晰地听过,万马奔腾的声音! 远在天边,近在耳前。 这里,竟然有海? 两人继续往前走着,而那周遭的黑暗,也渐渐淡了开去,渐渐地,可以看清一些东西。就比如,脚下的沙石路面。 软软的海滩踩在脚下,前方,是一望无际的大海,只因那海水与天空竟是一般颜色,一样的漆黑如墨! 黑色的海水翻滚着,奔腾着,冲上海滩,发出“哗啦啦”的清脆响声。 这,难道是死亡之海? 张小凡想起那曾在死亡之海看到过的黑色海水,一丝疑惑袭上心头,却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整个人神色一变。 莫风雪静静凝望着前方那个黑色的身影,在这广阔的海边,在这黯淡的夜空,那个身影独自面对着苍茫的大海,此刻看去,却是有几分孤独萧索。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柔和之色,却又是忽然一阵莫名,心中暗暗道: “我这是怎么了?” 轻轻的海风从远处吹来,吹凉了整个人心。 一丝轻轻的悸动,悄然在心底荡漾开来。 黑暗之中,忽然光华大亮,张小凡若有所觉,回过头去,却见紫衣女子手中那把紫檀木弓,在黑夜中正散发着亮丽的紫色光芒。有如星辰一般,亮丽夺目。 这是…… 莫风雪脸上也是一脸疑惑,静静地看着手中的轩辕弓,不明所以。 忽然,紫光腾空而起,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两个紫金大字在空中一闪而逝—— “轩辕……” 与此同时,远方的海面上,一道金光忽然破空而出,有如沉睡了千万年的巨龙,直冲九天。清冽之声不绝于耳,声音逐渐拔高,有如金石裂浪,碎石崩山。即使相隔数里,也能清晰听见。(未完待续) 第十一章 神器 黑暗之中,数道目光齐聚在那金光之上,炽热的眼神有如火烧一般。 那是…… 神器?! “或许,这便是上天赐给你的机会……” 老人的话忽然在耳畔回响,张小凡心中微一沉吟,已是下定了决心。 “你……是留在这里,还是一起去?” 张小凡对着黑暗中那个紫色的身影缓缓说道,却是没有回头。 “啊?”莫风雪脸上微微一愣,显是没有明白过来,半晌,似是终于明白过来了,却又是什么也没有说。 “那……等我回来。” “你……”莫风雪刚要说话,然而,前方那个身影已经化为一道青光冲了出去,仿如扑火的飞蛾,向着那波涛汹涌的大海飞去。莫风雪脸上微微一怔,闪过一丝怅然,幽幽道:“万事小心……” 汹涌的海水奔腾着,翻起千尺巨浪,仿如咆哮的怪兽,挥舞着爪牙,想要吞掉一切。 在那风口浪尖,一道青光若隐若现,微弱得就像是寒风中的烛火,随时都有可能消失一般。 是谁,在暗暗担心? 为那个人,为那仿如飞蛾扑火的决绝。 还是, 只因那乱石如雨中的盈盈一握? 那破空而出的金光,早已隐没在云端深处,失了踪迹。张小凡身在半空,一时之间,也是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是继续前往? 还是回去那等待的人身旁? 恰在这时,一道白色光柱从天而降,将张小凡整个身影罩在其中,仿如一道无形禁制,禁锢了所有的一切。 张小凡只觉周身压力大增,仿如扑天盖地而来,身体竟是有些不能动弹。 这是…… 张小凡艰难地抬起头去,半空之中,隐约看见一面古镜,正往外发着柔和的白光,却正是这看似柔和的白光,似有着无穷魔力一般,禁锢着人的身体,无法动弹,想要挣脱却又是不知从何下手。 昆仑镜! 张小凡心中大骇,没有想到在这万魔古洞之中,竟是怀光族人暗中对自己下手,当真是没有想到! 是谁,在暗中做这种卑鄙阴险的事? 张小凡心中疑惑,却又是想不出来。 恰在这时,昆仑镜上古老的符文缓缓流动了起来,仿如一条长蛇,环绕在张小凡的身外。张小凡忽觉周身压力大增,全身的经脉都像是被牢牢束缚住了一般,竟是有些喘不过气来,然而体内那种绵绵无力之感,却又是越来越强,想要反抗却又是无能为力。 这,就是远古神器的威力么? 当真是霸道无比! 张小凡看着手中黯淡无光的噬魂,一抹苦笑自心底缓缓升起,再高的道行,在这堪比天地之力的远古神器面前,竟也是如蝼蚁一般,微不足道。 恰在这时,自那波涛汹涌的海浪之中,一道紫光风驰电掣而来,势如破竹,锐不可当。 张小凡仿佛听到了黑暗之中那渺远的吟唱—— “以灵为引,以心为剑。 万法无相,破碎虚空!” 竟然是她! 张小凡仿佛看到了那岸边静静等候的紫衣女子,缓缓拉起了手中的轩辕之弓。 “嘶……” 尖锐的破空声急速传来,深沉的天空镀是要被撕裂一般,黑暗之中,那一支似是携着天地之威的紫色气剑,正仿如生命之火一般,熊熊燃烧。 “铿……” 一声脆响,紫色气剑正中地射在了半空中的古镜之上。 这一刻,古老的昆仑镜对上了同样古老的轩辕弓…… 但见昆仑镜一阵剧烈摇晃,似是有些不稳,半空中那些古老符文,突然消失不见。张小凡顿觉周身压力大减,往头顶看去,但见那紫色气剑缓缓化开,融入了周围那无尽的黑暗之中,而昆仑镜上那散发的柔和白光,也是在这一刻黯淡了下来,消失不见。 这一片天地又陷入了黑暗之中,一切,就仿佛从未发生,却又是那样的真切,深深地,映入了脑海之中。 张小凡忽觉有些失神,正欲转身离去之时,自那云端之上,忽然一声异啸传来,有如金石裂浪,惊涛拍岸。紧接着,一道金光乍现而出,有如离弦之箭,向着下方的苍茫大海疾飞而去。 神器?! 自那云端深处,忽然现出五六个身影,一齐向着那道金光追去。 金光去势如电,那仿如太阳一般的金色光芒,在空中划过一条淡淡的刻痕,继而消失不见。 擦身而过的那一刹那,张小凡忽然全身一震,如遭电击一般,整个人怔在了那里。 那是…… 一把橙黄色的古剑,往外散发着淡淡的紫色光芒。 一面刻日月星辰, 一面刻山川草木。 古老而浮华的文字,仿如深深的刻痕,烙在了张小凡的心中。 又如惊世的警钟,悄然敲响。 那把剑,竟然是—— 圣剑,轩辕! 这一刻,心底那深藏的黑暗似是突然暴露无疑,一种裸露的感觉从心底油然而生,就连灵魂也生出了一丝惊悸。 是害怕么? 还是不敢面对? 那最真实的自己…… 这一刻,黑暗深处,仿佛有一个声音在大声嘲笑道—— “卑微的人啊,你邪恶的灵魂沾染了太多的鲜血,你罪恶的身体背负了太多的命运,这把剑,你也配么?” 这把剑,你也配么? 那仿如讽刺一般的嘲笑,渐渐变成了针,变成了刺,深深地刺进了心里。 呵呵,这轩辕圣剑,你,也配么? 张小凡忽然放声大笑了起来,然而,这笑声,却是凄厉得有些惨然,甚至让所有人都微微怔了一下。(未完待续) 第十二章 毁灭 那个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人人渴望的神器,触手可及的距离,他却是没有半点动作,就那样,静静地看着,与神器擦身而过。 一时间,各种目光相互交织。疑惑,不解,冷笑,嘲讽…… 真的不配么? 还是, 这世间本就没有人能配? 圣剑,轩辕…… 云端的身影一个个落下,从他的身旁缓缓经过,却又像是无视他的存在,就那样冷漠地飞过。 “张兄弟……”一个微微有些熟悉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张小凡抬眼望去,却是一个青衣长衫的男子轻轻立在虚空之中,座下的白虎双眼微眯,一只前爪正轻扑扑地搔着脸蛋,正是怀仁。却见怀仁有些疑惑地问道,“你刚才,是怎么了?……”后面的话,却是没有继续往下说。 张小凡没有回答,只是就那样简单地看了他一眼。恰在这时,怀仁的身后,一只洁白的银光犀鸟缓缓飞过,不知为何,座上的绿衣女子似是停了一下,目光往张小凡这方看来,像是关切询问,又像只是那么随便地看了一眼。 张小凡若有所觉,往那银光犀鸟看去,碧瑶却是已经急转而下,驾着银光犀鸟往下方飞去了。 波涛汹涌的海面之上,七八个人影分头立着,怀光的怀朔,怀仁;东荑的明溪,昊然;九黎的雪痕,烈山的沈傲霜,碧瑶;太昊的莫风雷等等。他们正一个个俯冲着往下飞去,恰在这时,脚下的海面忽然狂风呼啸,翻起千尺巨浪,在那黑色的海水下,一个巨大的身影缓缓现了出来。 那巨大的身体,仿如天地的裂缝,将整个海面,生生地撕成了两半。 一半黑色,另一半,还是黑色! 只是那个巨大身体,在半空中看去,却是格外的醒目。 触龙! 所有人都吃了一惊,触龙那数百丈长的身躯横贯在海面之上,就仿如在这黑色的海水上,架起的一座长桥。 张小凡心中一怔,没想到这等绝世凶物,竟然隐在这深海之中,倘若一不小心,恐怕就会惨遭不测。 触龙庞大的身躯轻轻摆动了一下,整个海面顿时掀起惊天巨浪,翻滚不止。陡见它头一抬高,粗长的触须伸上半空,竟是向着空中的众人袭了过来。 “大家小心!这畜生年深日久,道行高深,硬拼不得!” 虚空之中,明溪的话语远远传了开去,然而在这惊涛骇浪之中,听上去却又是细不可闻。 陡见黑暗中蓝光一闪,空中一人已是向着下方的触龙迎了上去。那人宽大的风衣在身后飘摇,一头白发在这黑暗中显得格外清晰,正是雪痕。 冰蓝的长剑燃起熊熊火焰,从触龙的背侧一扫而过。一条淡淡的剑痕遗留其上,却似是没有造成什么伤害。然而,那蓝色的火焰却是熊熊燃烧了起来,触龙一声怒号,巨大的身体猛烈一震,整片海水顿时被搅得天翻地覆。翻滚的海水涌上高空,淋在了那蓝色火焰燃烧的地方,却似是没有半点作用,黑暗之中,仍可见那淡蓝火焰熊熊燃烧。 “那是……”明溪看着那仿如生命之火一般燃烧的蓝色火焰,整个人目光逐渐变冷,继而隐入了黑暗之中。 与此同时,怀朔也是紧紧盯着雪痕手中那把冰蓝长剑,眼中闪过一抹索之色。 触龙这种强悍的妖物,寻常的法宝根本难以伤它,却是不知雪痕手中冰蓝长剑是何来路,竟是可以伤它…… 淡蓝的火焰仍在燃烧,虽然看去毫不起眼,然而,触龙似是极为吃痛一般,巨大的身子急剧乱晃,在空中横冲直撞。 狂暴的力量撕扯着天空,苍茫的大海掀起千尺巨浪,在场之人虽都不是什么平凡之人,但在此刻,却也只有闪避的份。恰在这时,自那深沉海面,忽然传出一丝熟悉感觉,张小凡心中一跳,整个人脸色已是大变。 这种感觉—— 危险, 却又似曾相识, 仿佛就在不久之前, 清晰地遇到过, 如此强烈的危险感觉, 不是来自于脚下那疯狂的触龙, 而是来自于那更深沉的海面, 张小凡仿佛看到了那深藏海底的庞然大物,悄然地睁开了一双琥珀色的眼睛。 那是—— 暗藏的记忆被悄然唤醒,时光仿佛又回到了那金光灿灿的幽深古洞。 “年轻人,你现在明白了吗?”老人轻轻问道,眼中闪过一道睿智光芒。 张小凡蓦地睁开眼来,却是有些迟疑地道:“像是明白了,却又像是……更加疑惑了……” 老人轻轻一笑,道:“既然这里的一切,你都已经知道,那就快点离开这里吧,带着你的朋友,离开这里,永远……都不要再回来!” 原来那曾在意识中出现的危险感觉,竟是它么? 忽然,强烈的劲风扑面而来,张小凡心中一惊,这才回过神来,然而,却是已有些不及。千钧之力撞在胸口之上,张小凡整个人呼吸微微一滞,继而仰口吐出一口鲜血,倒飞了出去,有如断线的风筝,向着下方的海面缓缓坠去。 “张兄弟!” …… 意识涣散的那一刻,张小凡似是听到有人在耳旁轻声呼唤,他抬头往半空中看去,那个绿色的身影正回头看着这边,只是那张脸,却是熟悉得有些模糊。余光之中,一道紫光正疾速飞来,一切,都是那么的渺远,却又像是就在眼前。 忽然,耀眼的白光从身后袭来,仿如太阳一般的光芒,瞬间照亮了身旁的一切。汹涌的海面上泛起粼粼波光,越来越亮,继而变成一道方圆一丈的巨大光柱,直冲九天,向着半空中的众人袭去。 那是—— 好恐怖的气势! 这一刻,所有的人都感觉到了,那隐含在光柱中的巨大破坏力,就连半空中的触龙,也是笨重地挪了挪身子,躲开了那道光柱。 那足以屠神灭仙的毁灭之光直冲而上,撕裂了整个天空,忽然,一只洁白的银光犀鸟映入了所有人的眼中。这一刻,这周遭的天地似是突然安静了下来。没有了脚下波涛汹涌的大海,没有了那迎面吹来的凛冽寒风,就连半空之中触龙的愤怒咆哮,也似是听不到了。只有那缓缓上升的光柱,还有那在光柱中越来越清晰的绿色身影。 为何会是这样? 竟是来不及躲开么? 时间仿如忽然停止了一般,所有人震惊的表情都写在脸上—— 碧瑶…… 师妹…… 碧瑶姑娘……(未完待续) 第十三章 震惊 这一刻,天地无声,江流石转,张小凡仿佛又看到了多年前那惨烈的一幕—— 那个绿色的身影在风中飘摇,却又是如此地决绝,向着那漫天气剑,向着那一柄睥睨世间的巨剑! 那仿佛沉眠了千年万年的声音,在此刻悄然响起,为了心爱的爱人,轻声而颂: “三生七世,永堕阎罗;只为情故,虽死不悔!……” 她悄然回头,苍白的脸上却似有着淡淡笑容 …… 亘古的记忆轻轻拨动心弦,这一刻,他忽然低下头去,深深喘气。一缕曾经被淡望的悲伤悄然袭上心头,瞬间占据了他整个心灵。 他突然身化青光,向着那漫天白光疾飞而去。 像赴死的战士,像悲哀的英雄,像一只飞蛾一般,想要闯进那道白光与她之间。 在那苍茫的夜空中,在那耀眼的白光下,那一道青光是如此的微不足道,就像是用生命之柴燃着的火焰一般,绽放那最后的光芒。 是谁,在轻轻叹惜? 为那飞蛾扑火的执着? 为那可笑的不自量力? 为那奋不顾身的决绝? 还是为那无法兑现的诺言? 下一次吧,下一次我们见面,我再告诉你…… 只是, 将来的事,谁能预言? 一切,真的能等到都想好了才去做吗? 近了,更近了! 那熟悉的身影就在眼前,那淡淡的一抹水绿就在身边,然而,却又像是,隔了天涯一般。 灼热的光芒刺痛眼睛,仿如一个熔炉,想要化掉所有靠近它的一切。 终于,像是毫不犹豫地奔赴死亡一般,他决绝地闯了进去。 两人柔和的目光在空中相遇,却又是,谁也没有说话,就那样,静静地凝望着。 可曾知道,早在他身化青光的那一刹那,她便看到了所有的一切…… 只是,这危险的地方,为什么还要来? 她不明白, 却又像是, 仿佛明白了。 这一刻,天地世间,似是忽然静了下来,就连时间,也似是突然停止了一般。 两个人影,在那高空之上,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对方,静静地看着,仿如隔了千万年的时光,却又在那么一天,相遇了…… 这是上天注定缘份? 还是三生七世的宿命? 没有言语, 所有想说的话,都在那深深的眼眸之中。 两个人影,就那样在高空之中,静静凝望,相视,一笑。 身后越来越亮,那仿如象征着死亡的毁灭之光,已然近在咫尺。 忽地,他蓦然转身,将她挡在身后,单薄的身子独自面对着那万丈白光,一如多年前,她决绝地背转身去,独自向着那漫天气剑。 “太极玄清道!” 噬魂青光大盛,连同他整个人影都映成了青色,然而这抹青色,在那万丈白光之下是如此的微不足道。 陡见金光一闪,一个“卐”字破空而出,仿佛来自渺远的古老梵唱,在这一片天际悄然响起。金光灿灿,将他整个身影包裹在内,仿佛一个神佛,迎向那道毁灭之光。细看之下,在那金光之外,还泛着一层黑色光晕,如水波一般,层层荡漾。 这一刻,佛道魔三家法诀同时施展而出,他,已经使出了全力。 然而,还是不行么? 在那万丈白光之中,那个青色的太极图案就仿如弱不禁风一般,剧烈地一晃,光华黯淡。 真气的急剧消耗,已经开始出现了虚弱,涔涔的汗珠自额头悄然落下,尚在空中却已化作水气。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恐怕,再过些时候,自己就会支撑不住吧! 忽然,一只手轻轻抵在背心之上,一股如甘泉一般的凉意,瞬间袭遍全身,疯狂的能量自身后涌入身体。 她出手了! 两个仿佛冥冥中早有定数的人,此时此刻,在那万丈高空之上,一起对抗着那仿佛来自幽冥地狱的毁灭之光。然而,在那万丈光芒之中,那两个身影是如此的微不足道,就仿佛皓月光辉下的萤火之光,悄然地亮着,亮着。 蚍蜉撼树,不自量力么? 心底那苍白的无力感,又升起来了吧! 当真是,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这一刻,那深藏于本心深处的桀骜情怀,那压抑多年的苦痛悲伤,忽然像泄闸的洪水,奔腾了开来 天地不仁么? 那又怎样? 我命由我不由天! 仰天,长啸! 声震九霄,撕裂大地! 黑色的海水忽然翻起千尺巨浪,扑上高空,似是呼应那一声长啸! 仿佛古老的禁制被悄然解开,这一片天际,忽然传来了那来自远古洪荒的声音。 那仿佛来自天地的力量充盈着身体每一处肌肤,那种感觉,如同梦境一般,却又如此真实。 这是—— 就连他也有些微的错愕,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的啸声早已停止,然而,那声音,却似是仍在空中回响。 忽然,自那九天之上,自那黑暗之中,一个庞大的虚影缓缓浮现,仿如一只巨大的猛虎,翱翔九天,愤怒咆哮! 这一啸,惊天地! 这一啸,泣鬼神! 这一啸,似是将整个时空都凝固了一般,就连半空之中那道毁灭光柱也是微微滞了一滞。 所有的目光都注视着高空之上的万丈虚影,都在那么一刹那间,震惊了。 “什么?……” “这是……” “他竟然……” …… 亘古的兽魂之力,突现世间。(未完待续) 第十四章 兽魂 早在上古之时,混沌之初,天地便生有四灵神兽,分为东方青龙,西方白虎,南方朱雀,北方玄武。 神兽之力,年深日久,亘古绵长,几可与天地比肩,与日月争辉。 而人力渺小,微不足道,比起茫茫天地,皓皓日月,有如萤火之光,不值一提。且人生短暂,须臾便逝,千千心愿,难以了结。 是以华夏神州,苍茫浩土,万人修仙,只为求得长生之道。 然自古以来,万物皆有时而尽,长生之道,有违天意,纵然世人穷毕生之力,也是难窥大道。 虽是如此,人们却也悟出了许多修身养性之法,吸天地之灵气,取日月之精华,强身健体,延年益寿。虽不能天长地久,却也能多活百年。 更有远古先贤,取四灵之精魄,修为元神,借灵兽之力,存千年之久,与日月争辉。 远古先贤将这种修炼之法传于后世,谓为“圣谕”,圣谕所载,便是兽魂修炼之法。只要人们按此法修炼出兽魂,便可借兽魂之力,在这缥缈世间,存上千年,与天地抗争,与日月争辉。 这世间,本也只有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灵神兽,然而,四大神兽各有长短,而人之行事,追求完美。于是,一种集合四灵神兽所有优点于一身的神兽出现了——麒麟! 麒麟是完美的化身,本就世所罕见,是以修成麒麟兽魂的人更是少之又少,而麒麟兽魂之力,更是几近完美。据说,前太昊族长莫擎苍便是修成了麒麟之魂! 当然,传说是真是假就不得而知了,因为,神秘的人往往都带有许多神秘的色彩。 不过,有一点却是众所周知—— 兽魂即是灵魂,兽魂之力,强大无比,却也不能轻用,否则,只会元气大伤,根基尽毁,是以不到紧急关头,不会有人动用兽魂之力! 而今,在这黑暗之边,在这高空之上,亘古的兽魂之力,突现世间…… 一时间,所有的人都震惊了。 不为那强大的白虎兽魂,只为那一个黑色的身影! 这一刻,那万丈高空中的黑色身影似是多了一层神秘色彩,有如隔着一层轻纱,看得朦胧。 他是谁? 他到底是谁? 为何这怀光圣谕的法诀,他竟然也会? 黑暗之中,似是有人的目光突然间冷了下来,像寒冬腊雪,突然冰冷了这个世界。 又像是,嫉妒的烈火熊熊燃烧,想要毁掉所有的一切。 “这个人,从开始出现到现在,还不过半年,道行上竟然有如此快的进境,恐怕……” …… 张小凡自是不知道什么兽魂,当初在那幽深古洞之中,在那丹书铁卷之上,看到怀光圣谕,当成了天书第六卷,暗自修炼后却是有另一种奇怪感受,不想却是修出了这白虎兽魂。 如今,使出这兽魂之力,却也只是无意使然。如何操控,尚不得知,只是心中奇怪,为何忽然间会有一种充盈感觉,仿佛诸天之力,源源不断涌入体内,那种感觉,就像是体内有着无穷无尽的能量一般。 兽魂之力! 那个人,竟然不惜折损道行,动用兽魂之力,只为—— 相救自己! 不过数面之缘,为何这般奋不顾身? 她的眼前突然朦胧了,像是有什么,轻轻地,从眼角,滴了下来。 是泪么? 为何这种感觉, 亲近, 却又渺远? 就像隔着轻纱一般,看不真切…… 是谁? 突然低下头去, 不敢看那个身影。 又是为了谁, 流下了生平第一滴泪? 强大的兽魂之力,将那道毁灭光柱生生地阻在了那里。 一切,仿佛就要这样结束, 却又像是, 才刚刚开始! 异变陡生! 那一个万丈的虚影忽然一闪而逝,像是灿烂的烟花突然湮灭,就那样毫无征兆地,消失了。 毁灭光柱忽然光华大亮,排山倒海般压了过来。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整个身影却已是湮没在万丈光芒之中。恍惚间,似是看到那个绿色的身影,就在身旁,席卷在光芒之中,那样的弱不经风。 他轻轻地伸出手去,像是耗尽了最后一点真气,将那只手,紧紧抓在手中,就那样,紧紧抓住,直到耀眼的光芒从身后袭来,吞没了他们。 一刻的时间,那是多久? 在生死存亡的那一刹那,你心中记挂的那一个人,是谁? 是多年前竹山夜雨中那一抹盈盈的微笑? 还是月亮清辉下的寂寞剑舞? 是滴血洞中那荡起的玉足? 还是死灵渊下那陪伴身旁的苍白身影? 太多的太多,隐没在深心深处, 却又在这一刹那,涌上心头。 原来,自己深心牵挂的,还有她么? 耀眼的光柱冲天而起,将那两个单薄的身影湮没在内。这突然的变故,让所有的人都有些措手不及。直到那毁灭之光,化为一个小小的斑点,消失在云端深处,所有的人才反应过来。 那恍如隔世的感觉,充斥在每一个人的心中。一切,恍如梦幻,只是,这凄凉的夜空中,却是已然少了两个身影。 失落,担心,难过…… 各色的情怀,都有。 只是, 那远去的两个身影,却似是再也回不来了。 “少主,还继续追查神器的下落吗?”黑暗之中,似是有人轻声说道。 “追什么追!回去!” 愤怒的咆哮,怒不可遏,却又像是,最深的痛。 神器, 真有那么重要? 只是, 没有了她, 纵然赢得天下,又还有什么意义? 触龙在空中笨重地晃动着身子,只是此刻,却是没有人去理会它,半空之中,人影一个个散了,到得最后,只剩下触龙那庞大的身躯依旧还在。而它,也似是突然觉得寂寞了,缓缓沉入了下方的海面,消失不见。 天地世间,突地安静了下来。只有黑色的海水,依旧在翻滚着,奔腾着……(未完待续) 第十五章 战火 南疆,五族。 冰冷而祥和的夜晚,凄清的月静静挂在天幕上,星光黯淡。在曾经七里峒的地方,一座座新搭成的木屋正静静沐浴在晚风之中。 这样的夜,这样的风…… 就仿佛多年前的往事,一点点,在脑海中,轻轻浮起。 曾几何时,这片土地也是那般的宁静,祥和,五族之间,没有硝烟,没有战火,仿如一个世外桃源,远离这尘世的浮华。仿佛这世间一切的和谐,都能在这里找到。 然而,却又在突然那么一天,战火熊熊燃烧了起来,烧毁了房屋,烧毁了祭坛,连同那多年来的和平信仰,一起烧毁了。无情的战火,带着惨痛与血泪,蔓延整个南疆。 兽神,这个古老的名字,曾是整个南疆五族的忌讳,也曾在神州浩土之上掀起惊涛骇浪,而今,却也随着历史车轮的滚滚前进,永远地埋没长河。只是,在那坚韧的石壁之下,在那沙石铺成的道路两旁,却还清晰地残留着兽妖的痕迹。 时光如水,一转眼,仿佛又过去了那么多年。 有多久了? 没有人能记清,仿佛很久很久,却又像是,就在昨天。 有时,人生就是这样无常,永远猜不到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就仿如眼前,这宁静的夜,又有谁能看到那深藏在黑暗中的阴冷? 犬神祭坛。 一弯冓火正静静燃着,下方,两个苗族战士手持长矛,分立两旁。弯曲的山道通往黑暗深处,那里,便是苗族大巫师居住的地方。轻轻的晚风自前方吹来,竟是有微微的凉意。忽然间,风似是大了些,将那弯冓火吹得摇曳不定,几丝火星还从火盆里飞溅了出来。 “咔嚓……” 像是什么突然间断了,很远的远处,忽然传来这一声清脆的响声。 两个苗族战士似是都听到了这清脆的声音,脸上一紧,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又看向四周。漆黑的暗夜一片寂静,没有半个人影。 最深的危险,往往隐在最深的黑暗之中。 “叽哩咕噜呱啦啦,胡噜噜叽哩叽哩……” 其中一人在另一人耳旁指手划脚道,大意便是要那人留在这里,自己过去看看,另一人也叽哩咕噜说了一些,点了点头,似是同意了。那人便拿着长矛,缓缓往声音传来的方向去了。 坚实的地面响起嗒嗒的脚步声,渐行渐远。苗族战士看着那人的身影,渐渐隐入了黑暗之中,清凉的夜风轻轻吹来,他的身子却是忽地轻轻抖了一下,像是有着某种预感一般,就那样没来由地,抖了一下。 等了许久,黑暗之中那人却是还没有回来,祭坛下的苗族战士渐渐有些按捺不住,心中奇怪,却也只好跟了过去。沙石的路面踩在脚下,发出独有的响声,黑暗之中什么也没有看到,却是恍惚间从风中闻到了一点气息。 一点点特别的气息—— 那掺杂在夜风之中,看似毫不起眼,却又让人心惊肉跳—— 血腥气! 苗族战士心中一紧,迟疑了一会儿,却还是缓缓往前走了过去。 地上,忽然出现了一丁点殷红的东西,苗族战士沾在手中一看,顿时愣了一愣。 殷红的鲜血,尚未干涸,上面,还留有余温。 一个疑惑悄然袭上心头,却又像是,无比沉重。 发生什么事了? 再往前走,血迹越来越多,忽在一处坚实的地面,发现了一大片血迹,浓烈的血腥气有些刺鼻,然而,却是没有看到先前那个苗族战士的身影。再往前,又似是没有血迹了,仿佛一切的故事,都终止在这里。 那人仰头一看,顿时整个表情呆了一呆,一具浮尸高挂在树枝之上,清冷的月光下,那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却是看得格外清晰,仿佛只剩下骨头,却又有分明的血肉粘在上面。 好残忍的手法! 苗族战士心中一惊,整个人已是如坠寒冰,从头凉到了脚底,脚下已是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两步,却似是,忽然碰到了什么,止在了那里。 来时一片空旷,如今却是…… 苗族战士回过头去,黑暗之中仿佛看到一只硕大的躯体,就仿如一堵墙,横在了身前。他缓缓抬起头,一点点往上看去,那堵墙越升越高,终在三四十丈的地方,看到了一张血盆大口。 仿如来自洪荒的巨兽,突然出现在眼前。 那竟是一只,巨大的蜥蜴! 黑暗之中,蜥蜴周身的鳞片正一闪一闪泛着红光,仿如殷红的鲜血在眼前跳动一般,格外妖异。 苗族战士看着那巨型蜥蜴,似是忽然间懵了,一动不动。 好一会儿,直到那张开的血盆大口从空中突然罩了下来,才似是从懵懂中反应过来,惊叫一声—— “啊!” 这凄厉的惨叫声,在这黑暗中远远传了开去,仿如一个噩梦,将人们从梦中惊醒。 七里峒中,一盏盏灯亮了起来,本是三更半夜,却是万家灯火。 “吱嘎……” 一扇扇木门悄然打开了,一双双朦胧的眼睛从屋内探了出来。 “叽哩叽哩胡噜噜?……” “胡啦啦叽哩哩,叽呱啦呱啦……” “吾咔啦叽哩,咕噜哇咔塞……” 一时之间,声音四起,大概说的便是“发生什么事了?我好像听到有人大叫……三更半夜的,吵什么吵?”之类的话了。 一些人眼睛还没睁开,却是已经又将门关了回去;另一些人,什么也没看到,以为是哪只阿猫阿狗在乱叫,便索性关了门不再理会;自然,也有一些人,看到眼前模模糊糊的高大血影,以为是在做梦,便又退回屋里,关门的那一刹那却又似是突然清醒了,于是再度将门打开,顿时看得真切,却又不由得吓得放声大叫。 “啊!” 一时之间,在这古老的乡村,惊声四起,仿如远古的战火,再度燃起。 “吼!” 一声长啸,响彻整个南疆。 那古老的山谷,那正闭目索的一双眼睛,忽然睁了开来,却是带着几分睿智光芒。 “终于,又出现了么?”(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 沧桑 南疆,五族。 仿佛无法逃脱的劫难,在这一片古老的土地上,无情的战火再度燃起。 本是寂静的夜晚,人人安睡;如今却是,十里河山,十里狼烟。 冲天的火光染红天际,仿如殷红的鲜血漫天飘洒。 杀戮,血腥,充斥着天地之间。 烈烈西风,像一首悲伤的歌,轻轻吹响。 恍惚中,似是有人,轻声哭泣。 为那染红的鲜血, 为那折断的兵戈, 为那悲苦的人们……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日月无光,视人命如草芥! 一根根长矛抛向空中,却又像是,插在了坚实的地板上,铿锵作响,纷纷折断,落下地来。 这一刻,在这仿如洪荒古兽的面前,这些原始的武器,就仿如夜空下跳动的火光,亮丽,却又微不足道。 惊呼的人群四处奔逃,只为躲避那无法遏制的杀戮。 有谁,能阻止得了? 祭坛上,那一只巨大的犬神,此刻看去,双目竟也是黯淡无光,就仿佛,已经深深沉睡。 “叽哩叽哩胡噜噜,吾啦卡吾噜塞!……” 一个苗族战士冲上祭坛,叽哩呱啦地说了一些话,却又像是害怕触犯古老的禁忌,站在那里,再不敢寸进半步。 前方,那幽深的黑暗里,便是大巫师居住的地方。 只是,那一个年轻的巫师,正静静地坐在蒲团之上,双目紧闭。 仿佛陷入了漫长的打坐, 却又像是, 再也不会醒来, 无声无息。 南疆,焚香谷。 山河殿上,上官策静静看着堂上那把桌椅,似是在想着什么。 忽然,李洵从门外冲了进来,看到上官策,先是一怔,继而恭声道了一句:“原来师叔也在……” 上官策点了点头,却是没有多说,仍旧看着高堂之上那把桌椅,那是焚香谷谷主的位置,只是如今,却是没有看到云易岚的身影。 南疆出事,李洵本是前来将此事禀告云易岚的,如今云易岚不在,李洵自是无人禀报。然而师叔上官策在此,却又是去也不是,留也不是。一时间,憋红了一张脸,却又是什么也不敢说。 好一会儿,方听上官策缓缓道:“洵儿,是不是南疆出事了?” 李洵连忙点了点头,道:“是的,师叔,弟子前来便是想将此事禀报师父,只是……师父他人呢?” 上官策眉间一锁,右手轻指后堂方向,缓缓道:“你师父这几日都去了那里……” “那里?”李洵脸色疑惑,轻声道:“师父……在玄火坛?” 上官策轻轻点头,缓缓闭上了眼睛。 李洵却是轻声嘀咕道:“玄火坛早已毁坏,师父去那干什么?” 上官策老脸上微微有些动容,睁开眼来,却是长长叹了口气,道:“洵儿,你师父穷一生之力,意在振兴焚香谷,这些,你可都明白?” 李洵轻轻点了点头,却见上官策继续往下说道:“焚香谷命脉所在,便是玄火鉴和玄火坛了,如今玄火鉴失踪已久,玄火坛又遭毁坏,倘若八凶玄火法阵从此无法运行,焚香一脉恐怕……” 李洵默然,上官策话中之意,心中自是清楚。恰在这时,后堂传来“吱嘎“一声,一人从殿后缓缓走了过来,却正是焚香谷谷主云易岚,瞧见两人身影,似是有意无意道了一句:“都在啊!” 两人瞧见云易岚,顿时齐齐低下头去,恭声道: “师兄!” “师父!” 云易岚轻轻点头,看着李洵,缓缓道:“洵儿,是不是那妖物又出现了?” 李洵点了点头,道:“回师父的话,确是如此。只是那妖物比起徒儿初见之时,却是大了数倍,寻常法宝根本难以伤他……” “你的玉阳尺也伤不了他?” “这个……”李洵微微迟疑,低下头去,道,“弟子未尝试过,不过,恐怕……” 云易岚轻轻点头,算是明白他的意思了,缓缓道:“既是如此,那便请天音寺与青云门的人出马,你是未来谷主,这些事,应该不需要我教你吧?……” 李洵轻轻点头,却是有些迟疑道:“只是……” 云易岚双眼微眯,看着他,缓缓道:“有不妥吗?” 李洵脸色惶恐,连忙低头道:“弟子不敢,只是……” 云易岚脸上微微有些不悦,道:“想说什么就说吧……” 李洵轻轻点头,这才缓缓说道:“当日鬼王之乱,青云蒙难,焚香谷未谴人前去支援相助,如今南疆出事,我们便前往青云,恐怕会……” “恐怕会遭人冷遇,是么?”云易岚缓缓说道,脸上却是看不出什么表情。 李洵轻轻低头,却是没有再说。 云易岚双眼微眯,缓缓道:“洵儿,你尽管去便是,相信萧贤侄不会坐视不管的,去吧……” 李洵恭声道了一句:“是。”这才缓缓走出门去,临出门时却又是微微停了一下。上官策站在堂下,正欲转身离去,上官策的声音却是突然从身后传来,缓缓道:“师弟,你留下来!” 上官策全身微微一震,回过头来,云易岚却是已经从高堂之上走了下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算起来,我们这师兄弟,也有几百年了吧!” 上官策心中忐忑,轻轻点了点头。却见云易岚继续往下说道: “这些年来,我一直闭关,焚香谷上下之事皆是由你打理,却是辛苦你了……” 上官策老脸一红,急忙道:“师兄说哪里话,焚香谷的事,便是我的事,又怎能算得上辛苦!” 云易岚脸上一笑,缓缓道:“既是如此,那我也不多说客套话了,来,我们师兄弟今晚就好好地聊一聊……” 闻言,上官策心中一虚,一股不祥的感觉自心底缓缓升起,却是听到云易岚继续说道:“师弟,当年师父将焚香谷交与你我,意在让我们振兴焚香谷,让其成为中原第一大派,但如今三百年过去,焚香谷在你我手中却是落得如此下场,先是玄火鉴被盗,如今玄火坛也毁了,焚香谷唯一的指望便是八凶玄火法阵了,倘若八凶玄火法阵从此也不能运行,那焚香谷在中原之势,恐怕就……” 这一刻,仿佛数百年的沧桑突然袭来,这个焚香谷数百年来的风云人物,像是突然间苍老了许多。上官策老脸上热泪纵横,恍惚间,那个失踪多年的师兄又回来了。 只是,这一幕,却似是有些熟悉,就仿佛,曾在记忆里,出现过一般。(未完待续) 第十七章 逝 南疆,焚香谷。 “师兄,你说你想到办法了?” 山河殿上,上官策听说云易岚想到了能使八凶玄火法阵再次运行的办法,心中似是有些激动。 云易岚轻轻点头,平静的脸上却是看不出什么表情,只听他缓缓道:“办法是有,不过,可不可行,却是要等到试了才知道……” “如此甚好!”上官策听到云易岚如是回答,心中更是欣喜,当初,若不是自己一时大意,放走了白狐,致使玄火坛毁坏,焚香谷也不致于落到如今这种地步。想到这,上官策缓缓道:“既是如此,师兄何不现在就试?” 云易岚脸上一笑,却是打了个哈哈,道:“不急,等时机成熟了再说。” “时机成熟?”上官策微微一愣,脸上的神情僵在那里。恍惚间,又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嘴角轻轻一笑,心中却是有一种像被玩弄的感觉,自嘲,悲痛…… 好一个“等时机成熟了再说”! 好一个不是借口的借口! 师兄,你真当我是傻子么?看守玄火坛这么多年,八凶玄火法阵的秘密我会不清楚?时机成熟?呵呵,真是可笑! 八凶玄火法阵运行了那么多年,什么时候需要靠时机了? 上官策双眼微眯,眼角的余光悄悄打量着云易岚,刚刚还熟悉的面容,却又仿佛在这一转眼之间,变得佰生。那个人,就像是隐入了深深的黑暗之中,他的面貌,竟是看不清楚。 上官策没有说话,却是那般僵硬地站着。 云易岚忽然自顾自地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声,却是颇有几分怪异。 忽然间,上官策似是再也忍受不住,冷冷道:“很好笑吗?” 怪异的笑声戛然而止,这空旷的大殿突然之间冷清了下来。云易岚双眼微眯,看着自己这位几百年的师弟。那双目光似是忽地变得陌生,继而缓缓冷了下来,连同那张脸,连同整个山河殿的气氛,都在这一眼中,缓缓冷了下来。 这一刻,仿佛几百年的情谊突然消散,只剩下两个陌生的面孔,相互地对望着。 上官策心中忽地泛起一丝凉意,恍惚间,似是看到一抹寒光,从那一双深邃的眼中,一闪而过。 杀机! 原来,他眼中的敌意,竟已是那样深了么? 却听到云易岚缓缓说道:“师弟,你好像对我这个谷主很不满意?” 上官策全身一震,脸上神色一变再变,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道:“师兄此话何意?” “何意?”云易岚冷冷一笑,道:“自己做的事,自己还不清楚吗?” 上官策眉头微皱,缓缓道:“听师兄话中意思,似是信不过师弟……” 云易岚脸上一笑,却道:“哪里哪里,只怕是师弟信不过我吧!去南疆那么大的事,我这个做谷主的,居然一无所知……” 云易岚话中语气平淡,就仿若只是随口之言,然而上官策听在耳中,却是如坠万年寒冰,整个人从头到脚都是凉了下来。 去南疆找寻兽神之事,他又是如何知道的? 当时,他不正在闭关么? 上官策低下头去,老脸上一阵惨白,陡然间看到袖子中散发出的青光,似是一切都明白了。 自己的这位师兄,果然不是省油的灯。 却见云易岚深深吸了口气,缓缓闭了眼睛,又缓缓睁开,在上官策肩头拍了两下,缓缓道:“师弟啊,都几百年的交情了,这些事就让它过去吧!以前的事我不再追究,我只希望以后,你我可以真心相对,好好地为焚香谷着想……” 话到最后,云易岚的声音竟是有些哽咽,仿佛便是用真情,一字一字缓缓说出来的。上官策脸色惨白,仿若失神,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只是,那个人却是已经早已背转身去,消失在了后堂之处。 像是悔恨,又像是惭愧,上官策低下头去,长长叹了口气,这才缓缓走出大殿。 殿后的黑暗之中,似是有什么悄然闪了一下,却又隐入了更深的黑暗之中。 须弥山,天音寺。 禅房之内,一人静坐在蒲团之上,手握念珠,轻颂佛号。层层金光自他的背后散发而出,将那件僧袍映得金黄,一切仿如有意使之,却又像是自然而发,赫然便是大梵波若修炼到高深境界才有的景象。此人,便是天音寺的主持普泓上人了。 “咚咚咚……” 清脆的敲门声忽然传来,普泓上人指间一停,周身那散发的金光顿时消散开去,一切复归于平静。只见他轻念了一声佛号,缓缓道:“进来吧!” 一年轻僧人推门而进,眉宇之间颇有几分慈祥和睦之相,赫然便是法相。 法相进到禅房,对着普泓上人躬身行了一礼,轻念佛号,缓缓道:“师父!” 普泓上人微微点头,缓缓道:“坐吧。”顿时一个蒲团凌空飞来,悄然停在法相的身后。 法相恭声道了一句:“谢师父!”便在蒲团之上缓缓坐了下来。 普泓上人看着自己这位得意门生,脸上微微露出一丝笑容,缓缓道:“有什么事吗?” 法相轻声答道:“回师父的话,今日焚香谷的李洵李施主来过,说是南疆有妖物作乱,希望天音寺可以出手相助……” “唉!”普泓上人轻声一叹,抬首望天,缓缓道:“既是妖物作乱,我天音寺自是不能袖手旁观,只是,云谷主如果长此这般行事,焚香谷日后只怕会……” 法相脸露疑惑,似有几分不明,缓缓道:“恕弟子愚钝,不明白师父话中意思……” 普泓上人却是缓缓闭了眼睛,轻声道:“因果报应,早有定数。你又何须明白?尽管去做便是了……” 法相脸上一愣,似是更不明白了,迟疑道:“这……” 普泓上人却是依旧闭着眼睛,没有看他,缓缓说道:“法相,从今日起,你便是天音寺的主持了,寺中一切大小事务,为师都不会再去过问,你就放心地去做吧……” “师父!……”法相面色惶恐,大吃一惊,显是没有想到师父竟会在这个时候将主持之位传与自己,正欲开口说些什么,普泓上人却是袖袍一挥,缓缓道:“去吧!……” 法想还想再说什么,普泓上人却是已经轻捻念珠,颂起佛号来了。法相只得躬身行了一礼,缓缓退了出去,临行门前,又看了一眼那蒲团之上的身影,却见普泓上人依旧闭着一双眼睛,似是已经进入到修炼当中去了,这才微微有些死心,将门“啪”的一声在身后缓缓阖上。 此时日落黄昏,漫天的金色光芒照入院内,庄严肃穆。法相却是忽觉心头无比的沉重,恰在这时,普泓上人的话从禅房之内缓缓传了出来—— “徒儿,为师最后还有三句话要送你——” “第一,切忌莫要太过于执念。红尘俗事,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出家之人,切莫贪恋……” “第二,正邪之分,不在于人,而在于心……” “这第三句,相信你在死泽之时就已经明白了吧……” “死泽?”法相心中疑惑,正欲相问,忽闻珠玉落地,滚滚之声,络绎不绝。法相脸色大变,就欲推门进去,却又像是,瞬间失了所有力气,一声悲戚,跪了下来,在那禅房之外,猛地跪了下来。不知何时,两行清泪已是自眼角缓缓流下。 “徒儿,谢师父教诲!” 法相双手合十,庄严地俯去,向着那禅房之内的身影,恭敬地拜了一拜。 古老的钟声响了起来,回荡在整个须弥山上。仿佛便是为了,送别那逝去的灵魂……(未完待续) 第十八章 阴谋 封魔谷中,千年不散的迷雾交织着,就仿如一块幕布,将所有的凶险都深藏其中。 “嗒嗒嗒……” 茫茫雾气之中,忽然传来清晰的脚步声,却是一个高大身影自远处缓缓走了过来,烈烈西风,迎面吹来,那人手握长剑,宽大的风衣在身后高高扬起,就仿如归来的王者,沧桑之中又有几分霸气,正是雪痕。 只是那一双眸子,却是冷得如腊月里的寒冰,让人不敢直视。 已经第五天了! 自从当日张小凡和碧瑶一起失踪,关于封魔谷的恐怖传说便是纷纷传了出去。有说谷中多有毒虫蛇蚁的,有说谷中藏有洪荒古兽的,更有说谷中藏着绝世妖物的…… 一时间,众口难辨,却又是人人惶恐。 连天华山的碧瑶仙子都出事了,这封魔谷中,定然是无比的凶险啊! 于是乎,各族战士纷纷撤离,远远躲开了这个凶险的地方。一场轰轰烈烈的寻宝活动,似是就要这样结束了。 当然,这世间之人,多不胜数,自然便有不怕死的。谷中虽然凶险,但无上神器,诱惑却是更大。死算什么?佛家都曾有云:“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倘若真有那么不幸,死了便死了,烂命一条,也无足挂惜;但倘若真有那么好运,拿到了神器,那可是无上荣耀,从此便是辉煌腾达,万众瞩目。 如此美梦,岂能不想? 只是,神器又岂是说得就得? 几天的时间转眼即过,谷中之人死的死,伤的伤,却是没有得到关于神器半点消息,反倒是惹得那触龙,却是越来越凶。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些人也似是终于看透了这点,决定保命离开。于是,这沉寂了千年的山谷,在经过一番轰轰烈烈的寻宝活动之后,终于再度陷入了沉寂之中。 雪痕,自是这些人当中的一个。只是,苦苦找寻了五天,却还是没有找到半点关于神器的消息。那道金光没入海面,就再没有了音讯,就仿如从此消失了一般。雪痕自是想过潜入海底寻找,只是想到那毁灭光柱,却又是心有顾虑,不敢贸然试上一试的。 在那幽深黑暗的海底,也不知潜藏着多么强大的存在。 而今,却也只剩下离开这一种选择了。 “嗒嗒嗒……” 清晰的脚步声在谷中回响,这一片天地,早已寂静如初。 忽然间,雪痕的身影停了下来,停在那茫茫白雾之中,那一双深蓝色的眸子里,忽然闪过一道寒光,紧接着,那把冰蓝长剑熊熊燃烧了起来,淡蓝的火焰跳动着,向着身后那一处白雾斩了出去。 剑起如行月中天,剑落如流星坠地。 “呼”的一声,雾气自他身前缓缓散开,又在他身后缓缓聚拢来,一缕血迹自剑尖上轻轻流过,尚未落下却是已经干涸。白雾之中,一颗人头缓缓滚了过来,停在脚下,那人披头散发,一双眸子里透着几分惊恐,似是有些遗憾,然而却又是就这么死了,无声无息。 雪痕往那人只看了一眼,便是不再理会,冷冷哼了一声,收剑回鞘。转身正欲离去之时,却又是忽然停了下来,蓝色的双眸微眯着,冷冷道:“出来吧!” 果然,自那苍茫雾气之中,缓缓走出一个身影,有几分矮小,也有几分苍老。 雪痕看着那人,脸色微变,道:“笑长老?!” 来人便是九黎的供奉,笑苍茫笑长老了。 笑苍茫脸露沧桑,却是慨叹道:“二公子,你总算出来了,你让老夫等得好苦啊……” “等?”雪痕眉间一锁,心底已是冷冷笑了一声:“好一个睁着眼睛说瞎话的人!” 自己虽是九黎二公子,然而与这位笑苍茫笑长老却是没有半点交情,反倒是他,与大公子黎昕走得相当接近。如今这般说话,却是不知有何居心。 却见笑苍茫继续往下说道:“前些日子,族长听说封魔谷中出事,担心二公子安危,便从黎城到了这里,老夫岂能让族长涉险?于是便决定等在此地,直到二公子出来……” “父亲?”听到族长二字,雪痕脸上神情一变,忽然间,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渐渐冷了下来,缓缓道:“我凭什么信你?你说父亲他来了这里,他在哪?” 笑苍茫低下头去,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神色,缓缓道:“族长就在那边,二公子随我过去便是……” 雪痕顺眼望去,在那苍茫白雾之间,果见一个模糊身影,远远看去,却又是若隐若现,仿佛真的存在,却又像是,只是错觉。 雪痕又深深看了一眼笑苍茫,但见他脸色平静,眉宇之间多有恭谨之色,却似是不应有假,于是道:“麻烦长老前面带路!”语气已是明显缓和了许多。 笑苍茫并未答话,转身往前缓缓走去。雪痕心中微一索,也是紧紧跟了过去。茫茫的雾气在两人身前分开,又在后方迅速聚拢了过来,将两人的身影吞没在内。 两个身影,就这样缓缓向前走着。茫茫的雾气仿若无穷无尽,走过一处又是一处,眼前的景象,就像从未变过一般。 不知走了多久,雪痕终于有些沉不住气,脸上的表情也蓦然变冷,缓缓道:“你到底想要去哪里?” 正说着,前方那一个苍老的身影却是突然停了下来。雪痕若有所觉,往那一个苍老的身影看去,目光却是穿过了笑苍茫的身影,落在更前方的一个身影上。 就在不远处,一个微微有熟悉的身影悄然立着,与这天地浑然成了一体。 那个人是—— 黑色的长袍,背心上的骷髅花纹,那颇有几分庄严肃穆的气息…… 雪痕脸色一变,这是—— 九黎新任族长传位之时穿的骷髅服饰! 紧接着,雪痕的目光缓缓落在了那一个人手中握着的黑色木杖上,那木杖长七尺有余,上方镶着一块绿玉头骨,自内而外散发着深沉的黑暗气息,压抑而又沉重,与一般木杖全然不同。 这是—— 九黎族长的信物——骨玉权杖! 雪痕睁大了眼睛,往那一个人看去,这个人无论身形背影,无一不像自己的父亲黎山老祖,只是,心中那种强烈的直觉告诉自己——他不是! “你到底是谁?!” 冷冷的声音在空中回响,这周遭的天地镀是在这一声话语中冷了下来。 恰在这时,那一个身影忽然缓缓转了过来,像是承载了某种希望,从茫茫雾气之中,缓缓转了过来。 这一刻,矛盾的情怀突然出现在雪痕的心中。 仿佛希望那个人是,只是,他却不是! 那一张脸熟悉,却又佰生! 仿佛早在前世的前世,他们就已经见过。 却又像是在很久很久以前,他们就已经把彼此忘了。 黎昕! 那缓缓转过来的身影,赫然便是九黎的大公子黎昕! 这一刻,一股深深的阴谋之感袭上心头,恍惚间,自己似是走进了预先设好的圈套。 阴谋啊……(未完待续) 第十九章 兄弟 有多久了? 二十年吧…… 时光如沙,可曾磨灭你心底的记忆? 还记得,那曾在屋前抽起的陀螺? 还记得,那曾在林间放生的飞鸟? 还记得,那灿烂夜间绽放的漫天烟花? 往事如烟,却又在突然间,如流水一般灌进了心里,就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深心深处,刺痛! 是谁,一直在享受那荣华富贵,舒适安逸? 又是谁,在沉寂的黑暗深渊里,足足待了二十年? 可曾忘掉那凄冷的夜风? 可曾忘掉那孤独的一弯残月? 可曾忘掉那永生不变的,来自深渊深处的,仿如死亡一般的黑暗? 怎么能忘? 这铭心的记忆早已深印骨髓,就算化作尘烟,也永生难忘! 同样是九黎族长之子,为何差距却是那样的大? 只因转生的那一刹那,晚了一刻吗? 还是,因为那古老的寓言—— “我的孩子,你出生的那天,整个黎城的百姓都在呼喊着你的名字,雪痕!你是上天赐与九黎的,你身上肩负着非凡的使命……” 恍惚间,那些言语又在耳边轻轻回荡起来,如暮鼓晨钟一般,猛烈地撞击心扉。 “雪痕,你和你大哥不一样,你不能受这尘世繁华的腐蚀……你们之间,只有一个能做未来的族长,而那个人,便是你!” 真的,只有一个能活着吗? 命运不公,造化弄人啊! 还是有什么办法,可以改变这近乎残酷的现实? 可是,你们是亲兄弟啊…… 对啊,亲兄弟…… 亲兄弟之间,又有什么可嫉妒,可怨恨的呢? 雪痕忽然低下头去,冲着那一个身影,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大哥!” 说不出是什么情感,仿如多年的情怀涌上心头,这一声轻声呼唤,在这沉寂的山谷中,远远传了出去。 大哥…… 仿佛是第一次,却又像是,最后一次,这样叫他。 不为别的,只为那—— 即将不复存在的兄弟情谊! 他竟然穿上了族长的传位服饰,也竟然将骨玉权杖拿到了手中! 父亲,真的都将一切交给了他? 好糊涂啊! 这样的一个人,如何能振兴九黎吗? 仿如英雄末路的悲凉,又像是心死神伤的绝望,雪痕缓缓闭上了眼睛,一滴清泪自眼角悄然落下。 或许,从今往后,这九黎,就再没有自己的容身之所了吧…… “雪痕,我的好弟弟!我们,又见面了……”那一张肥头大耳的脸上,头一次出现了与其年龄不符的沧桑,仿若这眼前的事情,真的便是一件痛苦的事。 或许,再邪恶的人,也会有其人性的一面吧。一个人,在自己的亲人面前,倘若还不能脱下那伪善的面具,那或许真的便是一个可悲的人。 “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那一双蓝色的眸子里,渐渐回复了平静,冷漠,也再次回到了这个人的脸上。 “不错。”黎昕点了点头,脸上的沧桑瞬间消逝,那一张肥头大耳的脸,顿时又变得有些猥琐起来,仿佛便是,天生的一般。 “我们之间,真的只有一个能活着吗?”淡淡的,冷冷的声音传来,仿佛这一片天地的温度,也在此刻冷了下来。 黎昕点了点头,脸上闪过一丝诡异的笑容,缓缓道:“九黎族长只有一个,你,只有两个选择:要么,从此消失;要么,永远离开!” 雪痕仔细回味着这话中的含意,忽然间,自那周围苍茫的雾气之中,渐渐显出五六个苍老的身影来,顺眼望去,却都是九黎的供奉。雪痕整个眉头顿时微微皱了起来,如今情况,这些九黎长老,却似是都是冲着自己而来的。 徐明徐长老,莫离莫长老,龙元龙长老…… 这些人,都是九黎的资深长老,随便一个,都是能独挡一面的大人物! 雪痕看着这些人,心中忽地冷冷笑了一声。 好强大的阵容!果然够狠! 看样子,如今想要活着离开,恐怕都会是个问题。 “大哥,你当真是颇费心机啊!”雪痕忽然仰天大笑,却又在最高处突然变冷,整个人脸上神色一变,冷冷道:“好一句‘要么从此消失,要么从此离开!’当真是好兄弟啊!就连艘也要这么劳师动重!哈哈哈哈……”说完,却又是继续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声,却是分明有些悲凉。 长歌当哭日,英雄末路时。 寂寂埋荒冢,惶惶无人问。 这世间最悲凉的事情,莫过于生前死后,都是无人问津。而眼前,却似乎正面临这样一个下场。 黎昕背转身去,不再看那一双冷然的眸子,缓缓道:“雪痕,你也不要怪我无情,只是,你不留在这里,我也不能安心做我的族长……” 像是惋惜,又像是回忆,良久,方见那一个黑色的身影,轻轻地叹息了一声,像是做了某种决定,缓缓说道:“你们,动手吧……” 说完,竟是有些失落一般,拿着那根黑木法杖,向着远处缓缓走去。那一个身影,在雾气中越走越远,渐渐地竟似看不到了。而那些周围的长老,却也在此刻,缓缓围了上来,一张张苍老的脸上,保持着一贯的平静,仿佛他们正在做的,分明便是一件无关痛痒的事情。 要死了么? 原来死亡,也是一件离自己如此近的事情。只是为何,心中的思绪却一直在翻滚不息,不能平静?就仿佛,不甘心就这样死去。 燃烧吧,那生命的本源之火! 一刹那,熊熊的火焰自冰蓝长剑上烧了起来,与此同时,这周遭天地的热度,也是一刹那间上升了许多。 “九幽冥炎!” 笑苍茫看着那跳跃的淡蓝火焰,眼中竟是闪过一丝惧色,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惊悸,突现心中。 此言一出,周围那些长老皆是脸上动容,一个个讶然地看着那把冰蓝长剑,那把熊熊燃着淡蓝火焰的长剑。此刻看去,剑身上的古老文字像是突然间缓缓流动了起来,就仿如某种古老禁制,已经悄然开启。 这把剑,莫非便是—— 像是什么触到了心中最隐密的东西,这一刻,那一双双眼睛突然变得狠厉起来,仿佛站在眼前的人,非死不可。 “这个人,不能留!” 同样的目光出现在每一个人眼中,此刻,这些九黎长老竟是达成了空前的一致。雪痕缓缓扬起手中的冰蓝长剑,正在这时,却听到一声仿如叹息的劝告自一旁缓缓传来。 “放弃吧,这一切都是族长的意思……” 什么? 仿如一记晴天霹雳,突然在心中激荡了开来。那一只握剑的手猛然颤了一下,连同整个心神,也是在刹那间出现了空白。 这一切,真的是他的意思吗?(未完待续) 第二十章 暗算 真的,一切都是父亲的意思吗? 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做? 那一双澄澈的眸子突然间迷茫起来,像是有什么,悄然模糊了视线。 是泪么? 恍惚间,似是有什么东西在心底剧烈地翻滚着,碎裂了开来。 “放弃吧,这一切都是族长的意思……” 仿如一盆冷水当头罩下,冰冷的感觉传遍全身,那种刺骨的凉意穿透了心扉,刺入了心底。这一刻,那一句话是多么的强大,仿佛就在一刹那间,便将那一个年轻人击倒了。 那些曾在耳边激荡回响的温暖话语,突然间却是变成了针,变成了刺,刺进了心里。 “我的孩子,我骄傲地看着你一天天长大成人,就像是有激动的火焰在深心深处燃烧一般,久久不能平静。我知道,终有一天,我的生命将抵达终点,而你,将继承我的一切,统治整个九黎……” 呵呵…… 真的是这样么? 只是如今,为何却是这般模样? 恰在这时,一股劲风忽然自背后袭来,雪痕刚感觉到那身后的凉意,后背已是结结实实中了一掌,整个人被震飞了出去,跌倒在地,仰口吐出一口血来。 殷红的血迹缕缕飘散,染红了坚实的地面。雪痕缓缓爬起身来,回头看去,却是笑苍茫淡然的脸上微有一丝得色,心中不由得冷冷哼了一声。 好掌法,好手段! 竟然暗算! 堂堂一代长老,还用这种卑鄙手段!当真是恬不知耻! 笑苍茫却似是并不在意,一步步缓缓走了过来,苍老的脸上带着几分戏谑的笑意,只见他缓缓道:“是不是很悲痛?那种突然之间失去所有信任的感觉,一定不好受吧?哈哈哈哈……” 那个人仰天大笑了起来,仿佛这世间最可笑的事,就在眼前。 雪痕看着那一张因狂笑而扭曲的脸,紧紧地握住了拳头,声嘶力竭地道:“不,不是!你说的一切都不是真的!父亲,是不会骗我的!……” 笑苍茫脸上的笑容渐渐冷了下来,他缓缓转身,走近那一个身影,停在那一双蓝色的眸子旁,缓缓道:“傻瓜,你是他儿子,他怎么可能将真相告诉你?难道他要这样和你说:‘我的儿啊,你必须原谅我的无情,因为从一开始,你便是一个受诅咒的人,你的降生本就是一个错误,你的存在,只会让九黎走向覆灭!’试问,一个父亲会向自己的儿子说这些话吗?” “什么?” 仿佛听到了这世间最可怕的东西,那一双蓝色的眸子突然睁大了起来,连同整张脸,都是苍白得没有血色。雪痕全身一震,如遭电击一般,就连整个身体也是微微颤抖了起来。 “你说的这些,不是真的!不是!” 笑苍茫并未理会,接着道:“不信是吗?我知道你不信,但这便是事实,由不得你不信!” “你有没有想过,你为何会是这般模样?为何你是蓝色的眸子?为何你有雪白的长发?为何你的身上,会有永恒不变的黑暗气息?” 连珠带炮的发问,雪痕却是无言以对,一双眼睛只剩下冰冷。 这些,从来他都无法回答,也不知如何回答。 却见笑苍茫继续往下说道:“为何要将你在黑暗深渊关二十年?那种被人遗忘的地方,只有被放逐的九黎族人才会去,你是九黎二公子,为什么要去?” 雪痕:“……” “那里暗无天日,又阴森可怕,分明便是死去才能待的地方。你在那待了二十年,居然还活着回来了!当真是奇迹啊!奇迹!可是,那又怎样?因为,你必须死!” 雪痕:“……” “封魔谷向来凶险,族长要你来此,便是希望你死在此地……” 原来,真相便是如此么?什么神器?都只是一个愰子而已?恍惚间像是明白了,雪痕黯然闭上了眼睛。 “当初在谷口之时,我们便有想过杀了你,只是人多手杂,碍于动手而已。本想你就此死在谷中,没想到,你却是福大命大,一直活了下来……现在,一切都明了了,你也应该死心了吧。” 像是说完了最后的话语,笑苍茫脸色森然,看着那一张尚未回过神来的惨然的脸,缓缓扬起了右手。 那一张讶然的脸,却似是凝固在了那里,对周围的一切都置若罔闻。 当有一天,你一直深信不疑的东西,突然间面目全非,那是怎样的一种感觉? 心痛?悲伤?惋惜…… 这世间最残酷的事,莫过于给人一个希望,然后又在那个人的面前,亲手将它捏碎。 原来,我便是这样的人么? 受上天诅咒,与人世不和? 我的降生,便是一个错误? 我的存在,只会带给九黎灾难? 这便是最后的真相么? 他竟然说我是上天赐予九黎的,还要接受上天赐予的磨难与历炼…… 哈哈哈哈…… 好一个美丽的谎言! 好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什么亲情?都是假的!…… 那一个人,忽然像发疯似的笑了起来,笑得惊天动地,笑得鬼哭狼嚎…… 连同那几位长老,都被他笑得莫名其妙了起来。 笑苍茫却是没有理会那种笑容,只是将手中的手掌忽地抬高,朝着那一个身影当头劈下! 异变陡生! 坚实的地面忽然猛烈震颤起来,就仿如有什么,在地底深处搅动一般。一时之间,天摇地动,竟是有些站立不稳。 “发生什么事了?” 一人大声说道,却是没人回答。 震颤的地面愈加剧烈,只听得“喀嚓嚓”几声脆响,整个地面竟是从中间裂了开来。紧接着,便见一个巨大的触角从地底伸了出来。仿如一只利爪,在坚实的地面上划开一条深深的裂痕。 “不好,是触龙!” 笑苍茫脸色微变,这种洪荒古兽,强横无比,最好还是少惹。猛然间想起什么,往一旁看去,那一个年轻身影却是早已趁此刻隐入了雾气之中,消失不见。 “竟然让他逃了!” 笑苍茫暗叹一声,脸色颇为难看,恰在这时,一整块地面从脚下翻了起来,仿如一堵石墙,生生压了过来。 “喝!” 笑苍茫一声轻喝,凝气于身,一掌朝那翻起的地面狠狠拍去,只听一声炸响,沙石飞溅,灰尘滚滚,挡住了眼前视线,笑苍茫还没回过神来,一只巨大的尾巴已是自那沙石后方当头罩了过来,仿如泰山压顶。笑苍茫脸色一变,刚要抵挡,整个人却已是被大力震飞了出去,仰口吐出一口鲜血,尚在空中之时,便大声道:“此处危险,大家尽快离开!” 落地之后,却是再没有了声息。(未完待续) 第二十一章 雪原 青云山,小竹峰。 月光如水,清辉如霜,静静洒在那一间小屋前。那一个有着绝世容颜的白衣女子,此时正静静坐在屋顶之上,看着那一轮明月,仿若失神。 天琊神剑安静地放在一旁,散发出淡淡的蓝色光芒,一如它的美丽主人,沐浴着清辉。 竹影婆娑,月影孤独,那风中扬起的一缕秀发似是成了一首轻柔的诗。 十里平湖霜满天,寸寸柔丝愁华年。 对月形单望相护,只羡鸳鸯不羡仙。 竹涛阵阵,沙沙作响,一个身影从远处缓缓走了过来,在月光下拉得好长。 陆雪琪只是看了一眼,便缓缓收回了目光,抬头看向天际那一轮明月。 来人正是文敏,只见她轻喝一声,窈窕身影在空中一闪,已是落在了屋顶上,在那一个白色身影旁缓缓坐了下来。 “师姐!” 陆雪琪轻轻唤了一声,便缓缓地低下头去,看着那满地清辉,默然不语。那一张美丽的脸上,却是闪过一丝黯然。 文敏轻轻应了一声,在那一个此刻看去微微有些孤独的身影上轻轻拍了一下,微微叹了口气。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却是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 良久,忽见文敏从衣袖中拿出一样小物什,轻轻放在手中,看了一眼,递给了一旁的陆雪琪,缓缓道:“可爱吗?” 陆雪琪抬起目光,看着眼前的东西,先是一愣,继而接过那一个小物什,拿在手中仔细看了两眼。那是一块有些古老的铜片,镶着一个猪头,那一个图案上已是生出了些许铜锈,显是有些旧了。那猪头惟妙惟肖,恍惚间就如一头小猪在眼间微笑一般,颇有几分可爱。 陆雪琪看着那可爱的猪头,嘴角不由得轻轻一笑,顿时如一朵百合花悄然绽放。文敏脸上也是微微一笑,将那猪头拿了过来,放在手心,缓缓道:“前几天闲得无聊,就去了河阳一趟,偶然看到这个东西,就买了回来了……” 陆雪琪看着她脸上的喜悦表情,似是想到了什么,眉间一笑,缓缓道:“师姐买这东西,是想送给宋师兄吧?” 文敏轻轻点了点头,道:“他又笨又傻,却也像极了这个猪头……” 陆雪琪看着那近在咫尺的灿烂笑容,脸上也是美丽一笑,只是那笑容,却是忽地转淡,渐渐消散,那一张美丽的脸,也是渐渐黯淡了下去。恍惚间,就像是有什么悲伤的事,悄然袭上心头,占据了整个心扉。 一旁的文敏察觉到她的异样,脸上的笑容也是渐渐黯淡下来,她将那一块铜片悄然收了起来,装作无事一般,看着天际那一轮明月。一会儿,又幽幽地道:“还没有他的消息吗?” 陆雪琪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文敏嘴唇微张,想说什么,看到那一张黯然的脸,却又是什么也没说。好一会儿,才缓缓道:“若是放心不下,便去找他吧,如今也是无事,这里的一切,我能打理……” 闻言,陆雪琪全身微微一震,抬起头来,看着那一双眼睛,却见文敏仿若无事一般,继续往下说道:“大竹峰如今也不能待了,我以后便在这小竹峰上长久住下吧,这里的事情,我都熟悉……” 陆雪琪嫣然一笑,道:“那怎么行?你这样做岂不是苦了宋师兄一个人了?” 文敏脸上也是嫣然一笑,道:“那个呆子,管他呢……” 一时间,两人都是齐声笑了起来,一会儿,笑声转淡,却是陆雪琪幽幽叹道:“师姐费心了,当初他在身边之时,我尚放不下青云之事与他奔走天涯,如今又岂会弃青云而不顾?” 文敏默然,只得轻声叹了口气。 恰在这时,却听得远处竹影摇曳,风声作响,似是有人来了。 陆雪琪轻叱一声,“谁?” 一个白色身影自那竹影之间缓缓现了出来,只是一名普通的小竹峰弟子,只听那名弟子轻声道:“首座师妹,刚才通天峰的弟子来过,说是掌门有事相商,需要首座师妹前去玉清殿一趟……” “知道了……”陆雪琪轻声答道,拿过一旁的天琊神剑,对着文敏点了点头,道:“师姐,我先去了,有空再聊……” 文敏轻轻点头,忽然又想到了什么,急忙道:“等一下……” 闻言,陆雪琪停来,却是看见文敏手中正拿着那一块古老铜片,心中顿时明白过来,脸上微微一笑,道:“师姐放心,我会交到他手上的。”说罢,身化一道流光,向着通天峰疾飞而去。 仿如做了一个冗长的梦,醒来之时,才蓦地发现,已是身处另一个世界。 张小凡缓缓睁开眼睛,模糊的视界渐渐明晰,碧空万里如洗,白云悠悠,轻风吹送,说不出的悠闲适意。眼前是一片雪原,冰封千里,广袤无边。张小凡刚要爬起身来,一个略带几分温柔的声音忽然从一旁传来—— “你醒了!” 张小凡闻声望去,正好碰上那一双灵动的眼睛。那一袭水绿衣裳,那唇间一抹盈盈的笑意,那略带几分温柔的神情,恍惚间竟是如此的熟悉,张小凡只看了一眼,便是有些痴了。 像!真的好像! 或许,根本就是同一个人吧…… 察觉到张小凡的眼光有异,碧瑶顿时羞红了脸,转头看往别处。张小凡也似是终于惊醒了过来,想到自己刚才之举,不由得脸上一红,轻轻咳了一声,却又是,不知说什么好。 一时之间,两人都没有说话,却又不敢看着对方,气氛诡秘而又有些压抑。 良久,方见碧瑶轻声问道:“你的伤好些了吗?” 闻言,张小凡脸上一愣,查看了一体,并未发现有半点不适之处,顿时疑惑道:“没有啊!” 碧瑶脸上一喜,道:“那便是了,太一金丹药效独特,不过也没想到,你的伤竟是好得如此快……” “太一金丹?”张小凡第一次听到这个名词,不由得愣了一下,恍惚间又似是从碧瑶的话中听出了什么,暗道:“我受的伤很重么?”回想过去,却是发现,有什么东西,再也记不起来,只记得当初那万丈光芒往自己袭来,之后,却又是什么也不记得了。 却见得碧瑶轻轻点头,道:“太一金丹是师父采百草之叶,用神龙鼎经七七四十九天炼制而成的丹药,药效独特,可治疗多种创伤……” 神龙鼎! 来这神域也有些日子了,张小凡自是也得知一些关于远古十大神器的消息,这神龙鼎,便是十大神器之一,据说有神奇功效,可炼制各种仙药,乃是仙家至宝。这太一金丹既是经神龙鼎炼制而成,定然便也是仙药级别的神物了,想到这等神物竟然浪费在自己身上,张小凡不由得心中微有惭愧,却又是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缓缓低下头去,装作无事一般。 恰在这时,忽听得“吱吱”两声,从远处传来,张小凡这才记起,小灰竟然不在自己身边。顺眼望去,却在远处的冰山一角,发现小灰正高昂着头,手舞足蹈着,似是发现了什么。 张小凡心中意会,看了身旁的碧瑶一眼,缓缓道:“小灰好像发现了什么,我们……过去看看?” 碧瑶脸上疑惑,却是轻声道:“小灰?” 张小凡脸上一阵苦笑,道:“小灰便是那只灰毛猴子,这些年一直陪在我身边……” 碧瑶轻轻点头,想到那只颇有几分可爱的灰毛猴子,脸上嫣然一笑,顿时如一朵美丽的青莲花悄然绽放,张小凡看着那近在咫尺的美丽笑容,忽觉深心深处有什么东西如烈火熊熊燃了起来,恍惚间又回到了多年前,那一场竹山潇潇夜雨,那油布伞撑起的天空之下。 那凝固在雨中的,淡淡的,一抹微笑…… “我们过去吧……”张小凡深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了下来,只是不知为何,却是再不敢看那双眼睛。两人一行,往着不远处的冰山缓缓走去,冰雪覆盖的路面苍茫一片,延伸到无尽的远处,只是在这一眼望不到边的雪原之上,一座冰山却是显得颇为突兀。两人走过那冰山一角,在那目光看不到的地方,竟是发现了一个紧紧关闭的洞门。 惊讶的表情一闪而过,两人对望一眼,皆是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疑惑。 这冰天雪地,也曾有人居住? 那扇古老的洞门,仿若便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通道,却又像是,只是简单的一扇门而已。(未完待续) 第二十二章 冰封王座 通天峰,玉清殿。 “萧师兄,一切就拜托了……” 李洵拱手说道,这青云门,他虽是有几分不好意思来,但犹豫了些许时日,却还是来了。不想青云掌门萧逸才却是根本未将前事放在心上,是以身心大畅,颇有几分如释重负之感。 萧逸才脸上笑笑,缓缓道:“李师弟客气了,正道三派同气连枝,如今南疆妖物作乱,青云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李洵轻轻点头,客气道:“萧师兄有如此远见卓识,果真是高山仰止,李洵甘拜下风,在此我谨代表家师谢过萧师兄的好意了。”说罢,缓缓停了一下,又接着道:“青云事多,萧师兄又刚任掌门,想必事务繁忙,如此,我也不打扰了……”说罢,抱拳行礼,便欲转身离去。 萧逸才却是伸手拦住了他,缓缓道:“李师弟不远千里,从南疆赶至青云,为何不稍作歇息再走?我已命人通知各脉首座,想必不多时便能赶来,李师弟也正好留下一同商量除妖之事……” 闻言,李洵脸上微微迟疑了一下,心中竟是浮现出那个白色的身影来,些许时日不见,竟又是十分想念。忽然间,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推辞道:“多谢萧师兄美意,只是,家师还在等着我回去复命,加之天色已晚,实在是不能多留,还望萧师兄见谅……” 当日鬼王之乱,祸及青云,焚香谷眼见青云蒙难而不顾,这些,李洵都是知道的。虽然一直不明白当初师父为何这般行事,但青云门上下众多弟子,却是多少对这些事有些介怀的。掌门萧逸才不放在心上,却是并不代表各脉首座也是,这一点,李洵心中自是十分清楚,是以,才急着想要离开。 萧逸才似是知道他的顾忌,也不强留,脸上笑笑道:“既是如此,那我也不多说了,李师弟一路走好,到时青云弟子自会去焚香拜访,李师弟还要替我多多问候云师叔啊!” “萧师兄之话,李洵铭记在心!如此,便先告辞了!” 李洵拱手道了一句,转身往来处缓缓走去。行至一处时,忽是若有所觉,停下身来,往天际看去,却是正好看到一道流光疾速而来。 是她么? 李洵静静看着那道流光,恍惚间,似是看到了天际上那一个美丽的白色身影。只是,那个人却似是没有看到他,流光疾速划过,如流星一般,消失在另一片天际。 李洵看着那流光消失的地方,心中忽然升起一丝淡淡的失落感觉。 或许,对她来说,就连看我一眼都是一件奢侈的事吧…… 幽幽的一叹,像是有什么,在心底剧烈地翻滚了起来。那些尘封的记忆,也突然间,在脑海中一一浮现了出来。 那一轮仿佛被鲜血染红的圆月,格外耀眼! 那一个清冷的女子,在夜空中寂寞地剑舞! 月华如水,清辉如霜,静静地照在那一个此刻看去微微有些孤独的身影上。 仿佛是有些厌憎的,她冰冷的话语,从夜空中,一字一句传来—— “好身手!好尺法!不愧是焚香谷的弟子,果然了得!……” 那一刻,仿如从万丈高空突然跌入无间地狱,冰冷的感觉传遍全身,竟是无地自容,想要找个地方将自己藏起来,只为不愿看那一双冰冷的眼眸,和那眼中散发出来的,仿如冷到心底的寒冷。 我李洵,不是什么君子,却也不是什么小人。 为何在她眼中,却是如此不堪?仿佛这世间最卑劣的人,便就是我了。 或许,便是因为夜空下那一记玉阳尺吧…… 那个人,那一个黑色的身影,我似是永远比不上他—— 但,纵然从头再来一次,我还是会一样的选择…… 仿佛低低的心语,在夜空中轻轻回响,李洵轻喝一声,身化流光,向着南疆疾飞而去。 月,很圆,很亮,却又像是,很清,很冷…… “吱吱吱吱吱吱……” 小灰看着那扇古老的木门,不住地手舞足蹈着,仿佛里面便是藏着什么绝世美味,让它有些迫不及待。 那扇木门,除了颜色古老,材质腐旧,却也没什么特别之处,然而张小凡看在眼中,却是忽地自心底生出一种奇怪感觉,仿佛那扇门里藏着的东西,分明便是与自己有关似的。这种奇怪感觉,说不清,道不明,却又像是,冥冥中有什么东西,在暗中牵扯着这一切。 时间缓缓流逝着,张小凡脸上的神情渐渐变得有些异常,恍惚间,在那深心深处,就像是有什么沉睡了许久的东西悄然醒了过来,搅乱了所有的一切。 这种感觉,真切,热烈,似曾相识,却又是想不起来。 “你怎么了?” 一旁的碧瑶察觉到他的异样,轻声问道。恍惚间,眼前这个人似是突然生了变化,然而哪里生了变化,却又是说不清楚,只得暗暗道了一句:“我多心了吧……” 闻言,张小凡顿时回过神来,仿如做了一个冗长大梦一般,他深深吸了口气,又看了一眼那扇木门,缓缓道:“没什么,只是觉得有些不寻常……” 碧瑶轻轻点头,赞同道:“我也觉得有些不寻常。不如……进去看看?” “嗯。”张小凡轻轻应了一声,将手轻轻放在那扇木门之前,体内真气皆是汇于手掌,渐渐成了青色,张小凡手中一动,向着木门一掌拍去,只听“轰隆”一声,那扇木门顿时破了一个大窟窿,腐旧古老的味道扑面而来,两人互望一眼,皆是看到彼此眼中的心意,顿时一个纵身跃了进去。小灰跟在后面,左右看了两眼,也是轻轻一跃,跳了进去。 天似穹窿,笼盖四野。 眼前是另一片天地,与外面迥然不同的世界。头顶是漆黑的苍穹,却又在那正中位置,在那最高的一座冰山之上,投下一道白色的光束,仿如纯洁的圣光,照亮这洞中的一切。 一座座矮小的冰山林立眼前,山尖笔直锋利,直指苍穹,仿如异兽的骨刺,傲然挺立。在那冰山之中,一座巨大冰山高高耸立,有如鹤立鸡群,格处醒目。半空之中,几条巨大的锁链横空环绕,每一条锁链却都是有人的身体那么粗壮,横在空中,渐渐延伸至远处,消失那一座巨大冰山之上,仿佛那里,锁着什么绝世凶物一般。 蜿蜒的山路铺满白雪,仿如一条长蛇,盘旋而上。那冰雪覆盖的路面下,是层层的凸起,仿佛便是用兽骨铺成的一般,一根根倒刺竖立在寒风之中,宛如刀剑。 两人看着眼前肃杀的风景,心中都是微微凛了一下。纵是道行高深,却也是察觉到那空中的冷意似是穿透了重重防御,刺入了心底。仿佛那寒冷,根本不是来自眼前的世界,而是来自,深心深处。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却又像是有什么在暗中牵引,竟是不约而同地往那一座巨大冰山走去。蜿蜒的山道崎岖蔓延,两个人影在那山道之上缓缓走着,一步一步,就像是踏在人生的路上,绝不回头。 空中,时不时抖落一大片松散的雪花,却又落入下方的冰山之中,无声无息。不知过了多久,那两个身影,终于缓缓地出现在那山道的尽头,那一座巨大冰山之上。 亮丽的白光当头罩下,仿如纯洁的圣光,将那两个身影笼在其中。张小凡与碧瑶齐齐停下身来,惊讶地看着眼前那一幕景象。 那是一座—— 冰封的王座! 沉寂,而又古老。 就仿佛,早在千万年前,它便已经存在。 只是,谁也不曾想到,在这样的一个世界,在这高达百丈的冰山之上,居然还暗藏着这样的一样东西—— 冰封王座!(未完待续) 第二十三章 商议 通天峰,玉清殿。 陆雪琪赶到之时,其他几脉首座俱已等候在那,其中包括大竹峰的宋大仁,龙首峰的齐昊,朝阳峰的楚誉宏,落霞峰的葛余华,风回峰的曾书书。至于掌门萧逸才,却是没有看到。 看到陆雪琪进来,曾书书脸上一笑,刚欲起身招呼,却又似是忽然记起上次之事,于是又有些讪讪然地坐了下来,脸上凝着一抹古怪的笑。陆雪琪只是在那大殿上若无其事地看了一眼,便缓缓走到自己的位子,坐了下来,将天琊轻轻放在一边,心中却是忽然想起答应过文敏师姐的事,不由得往宋大仁那边看去,却见那一个呆头呆脑的人,正有些忐忑不安地看着自己这方,一时目光相遇,宋大仁顿时低下头去,不敢看那一双冰冷的眼睛。 陆雪琪缓缓收回目光,然而心中,却是忽地升起了一丝怅惘。恍惚间,又像是回到了多年以前的多年以前,那一日在通天峰上,那个抽签时看自己脸红的少年,只是时光匆匆,如今却是不知那一个人身在何方。 恰在这时,萧逸才从门外缓缓走了进来,看到人已聚齐,脸上一笑,朝大家拱了拱手道:“深夜请大家前来,确实欠妥,不过实在是有要事相商……” 众人都没有说话,却见萧逸才继续往下说道:“南疆妖物作乱,各位都是知道。今日,焚香谷李洵李师弟特意从南疆赶来,为的便是此事……” 说罢,萧逸才微微停了一下,往众人脸上看去,一张张平静的脸上却是看不出什么变化,仿佛当日鬼王祸乱青云之事早已过去。 只是有些事情,却是心中清楚的。 萧逸才见各脉首座都没有说话,又继续往下说道:“区区一个妖物,本也不足为患,然而,此妖物却是极为奇特,似是会成长一般。几个月前,它尚只有数丈大小,而今却是增大了数倍,有数十丈之高大,寻常法宝根本难以伤他。为防止此妖物继续成长下去,到最后一发不可收拾,焚香谷想请青云门,天音寺一同前往南疆协同除妖,不知各脉首座有什么看法?” 萧逸才缓缓把话说完,场上却是一片寂静,无人说话。妖物作乱之事,自是都有听说,然而此妖物还能成长,却是未曾听过。倘若真如萧逸才所说,几个月便是成长了数倍,这般快的成长速度,如果放任下去,那还了得?一时间,人人深思,却是都未说话。 眼见玉清殿上一片寂静,萧逸才脸上面子微微有些挂不住,他轻咳一声,目光往各脉首座看去,最后落在那一个白衣女子身上,缓缓道:“陆师妹,你的看法?” 陆雪琪却是并未抬头,冰冷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变化,只是缓缓道了一句:“既是妖物作乱,青云门自当不能坐视不理!” “不错。”萧逸才轻轻点头,微微一笑,又看向龙首峰齐昊,缓缓道:“齐师弟,你呢?” 齐昊微一迟疑,道:“昔日青云门与焚香谷虽有嫌隙,但那毕竟都是过去之事,如今南疆有难,青云门自然应当前去相助……” “嗯。”萧逸才赞同地点了点头,又看向风回峰的曾书书,却见他正颇有兴致地把玩着手中的茶杯,似是对他所说之事根本没有兴趣似的,不由得轻咳一声,道:“曾师弟,你有什么看法?” 闻言。曾书书将手中茶杯轻轻放下,却是一撇嘴,耸了耸肩,道:“看法倒是没有……” “哦?”萧逸才脸上一怔,没想到曾书书竟是这样的回答,却见曾书书继续往下说道:“疑惑倒是有一大堆……” 萧逸才眉头微皱,看向曾书书,缓缓道:“曾师弟心中有何疑惑,不妨说出来,或许你心中所惑,也正是我们心中所想……” 曾书书脸上一笑,缓缓道:“既是如此,那我就实话实说吧……” “当日鬼王之乱,祸及青云,却是关乎天下苍生。青云一战,事关重大。然而当日,却是不见焚香谷前来助阵,却是不知为何……” 此言一出,除了那一个白衣女子若无其事之外,其他之人皆是脸色微变。这最尖锐的问题,终究还是给提出来了。一时间,大殿之上,一片死寂,谁也没有说话,却都是心中清楚。 萧逸才脸色微微有些难看,轻咳一声,道:“曾师弟,还有吗?” 曾叔叔轻轻耸了耸肩,若无其事地道:“南疆妖物作乱,焚香谷首当其冲,李洵前来青云门求助,本也是情理之中。只是如今青云早已今非昔比,老一辈人物尽皆殒落,诛仙剑阵也再难启动。当今之世,若论道行,当属焚香谷云谷主道行最高,区区一个妖物,难道他老人家还奈何不了?倘若真是如此,我们这些后辈又能做得了什么?……” 曾书书性格开朗,向来都不是什么循规蹈矩之徒,说这些话,自然也无什顾忌,一路说来,说的虽是平平常常,却也句句属实,句句在理,众人听在耳中,恍如一记惊雷,就连陆雪琪,也是眉头微皱,细想起来,焚香谷这般做法,确是有点多此一举的感觉。当今之世,就属焚香谷实力最强,如今祸事就发生在南疆,李洵却不远千里赶来青云求助,却是不知是何用意。 当是时,殿上一片寂静,萧逸才也是低眉深思。良久,方见他脸上一笑,却是并不评论,转头看着宋大仁,缓缓道:“宋师弟,你呢?” 宋大仁脸上一愣,显是没料到会落到自己身上,迟疑了一会儿,方才有些讷讷地道:“他们说的,都在理。只是,焚香谷既然已经派人来了,青云门如果推辞,恐怕……不大好吧……” 萧逸才轻轻点了点头,道:“不错,宋师弟言之有理。纵然这其中有诸多曲折,但如今李洵李师弟既已前来,我们如果推辞,道义上就有些说不过去了……”说罢,看向朝阳峰的楚誉宏和落霞峰的葛余华,缓缓道:“两位师弟,你们觉得呢?” 两人互望一眼,皆是齐齐说道:“萧师兄所言在理,一切,便依萧师兄所说……” 萧逸才脸上笑笑,轻轻点了点头,又看向其他人,缓缓道:“既是如此,此事便先这么定了。至于何时前往南疆,改日再行商议,天色已晚,各位先回去歇息吧……” 闻听此言,各脉首座皆是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对着萧逸才拱手道别,这才往门外缓缓走去。曾书书却是没有起身,坐在那里颇有兴致地把玩着手中的茶杯,仿佛那便是一件极其有趣味的事情。 陆雪琪最后起身,看了曾书书一眼,心中似是有些疑惑,却也是缓缓往外走去,手中紧紧捏着文敏交给她的东西。 “宋师兄!” 宋大仁正欲跟着齐昊回龙首峰,忽听得后面一声呼喊,回转头来,却是见到一件物什疾飞而来,落至身前时却已是无什力道,伸手一抓,便将那物什拿在了手中。细看之下,却是一块铜片,铜片有些古旧,上面绣着一个猪头,恍惚间,那猪头似是正对着自己傻笑一般,颇有几分可爱。 恰在这时,陆雪琪的声音隔空传来—— “这是文敏师姐托我交与你的,你好生收着……” 宋大仁闻声望去,却见那一个白色身影已然身化流光,向着小竹峰飞去了。转头看向那猪头,仿佛它还在笑,心中不由得一喜,也对着那猪头笑了笑。好一会儿,才将那铜片小心地收入手中,放在了胸前的口袋里。 玉清殿上,萧逸才自是早已注意到曾书书的身影,等到众人皆已散去,这才缓缓道:“天色已晚,曾师弟不回去休息,反而留在这里,莫不是有什么事?” 曾书书脸上一笑,却是仿若无事地道:“七星剑也算是青云门的宝物,为何这几日却是不见萧师兄带在身上?”(未完待续) 第二十四章 恶魔的灵魂 “萧师兄,七星剑也算是青云门的宝物,为何这几日却是不曾见你带在身上?” 曾书书这仿若无事的轻轻一问,却似是让萧逸才整个人脸色一变,好一会儿,才见他脸上如常,却是微微怒道:“曾师弟,你这般问法又是何意?七星剑我带与不带,难道还须问过你?”萧逸才停了一会儿,语气稍转缓和,又接着道:“不过近几日青云事多,无暇的紧,没多少时间练功,这七星剑,就没带在身上了……” “原来如此……”曾书书轻轻点头,脸上打了个哈哈,站起身来,缓缓道:“我也只是随便问问,萧师兄不用放在心上……”说罢,右手顺势往前一放,就要拍在萧逸才的肩上,不想伸到半空,却是被一只白晳的手指给挡了下来。 那看似纤弱无力的白晳手指,却似是有着无穷力道一般,无论曾书书暗中如何使力,手中却是再难寸近半步。不一会儿,曾书书的脸上已是冒出汗来,而萧逸才却是一脸从容,淡定自然,两人脸上表情这一对比,强弱立刻便显现出来了。 恰在这时,一股阴柔之力从那白晳手指之上悄然传来,看似绵绵无力,却又是如流水一般,无懈可击。曾书书被这阴柔之力一弹,顿时整个人连退三步,脸上神色大变,心中已是大骇:“竟然修炼到了上清境第六层‘阴阳调合’之境,这般进境,当真是……” 萧逸才并未回头,只是缓缓道:“曾师弟,天色已晚,你还不回去么?……” 话中语气,比之刚才已是明显冷了许多。曾书书自是能听出了这一点,脸上笑笑,向着萧逸才拱了拱手,道:“萧师兄所言极是,时间也不早了,我也该回风回峰了,就不打扰了……”说罢,转身缓缓往门外走去,只是那张脸,却是苍白得有些可怕…… 雪原,冰山。 一道道寒冰骨刺竖立在冷风之中,将那一座冰封王座簇在中间,四条粗大锁链分立四方,在寒风中“哗啦”作响,将王座固在中央。王座之上,是仿如万年的寒冰,高达一丈,丝丝寒气外泄而出,刺骨的凉意扑面而来。 自那寒冰之中,隐隐散发出些许蓝光,微不可见,然而两人俱是不平凡之人,这细微的迹象,自是早已察觉。 两人缓缓走了过去,那一座寒冰王座,也是越来越清晰。 那是—— 两人都是睁大了眼睛,看着万年寒冰中的那一束蓝光,微微怔了一下。 那是一顶古老的头盔,斑驳的锈迹彰显着它的历史—— 有多久了? 无人知道,或许,几千年,几万年…… 就静静地封在这寒冰之中,与天地一起, 苍老。 无人知道它的历史, 也似是无人能知道它的历史…… 那古老头盔的正中位置,似是镶着一颗蓝宝石,而那束蓝光,便是从此中发出的。 张小凡看着那顶头盔,忽觉心中有什么东西剧烈的翻滚了起来,那种感觉,就像是源自于灵魂最深处的悸动,愈来愈烈。 恍惚间,似是听到一个声音在黑暗中轻声呼唤: “来吧,我最亲近的朋友,你不是想救活你心中的人吗?你不是想变得更强吗?那就与我一起……“ “戴上它吧,戴上这顶代表着力量与权利的头盔,你将拥有你所想要的一切,而我,将与你一起,统治这个世界。我们,将是这世间最伟大的存在!我们的光辉,将要比太阳还要更盛……” “来吧!我最亲近的朋友,只要我们合为一体,这卑微的世间,将没有什么是我们做不到的……” 这轻轻的呼唤,仿如穿透了风雨,穿透了时空,悄然传到了耳中,又像是带着无穷魔力一般,让人无从抵挡。 异变陡生! 那一个黑色的身影,忽然生了变化。 他的眼中,渐渐燃起一丝淡蓝的火焰,愈烧愈烈,熊熊燃了起来…… 与此同时,他整个人的周身,也弥漫着一股黑气,那黑气环绕着他的周身,愈来愈浓,渐渐变成了雾,他明晰的脸孔,也渐渐看不清了,只有那双眼睛,和那眼中燃着的淡蓝火焰,越来越亮,仿佛便是从黑雾中散发出来的两道蓝光,阴森而又诡异。 “你怎么了?” 这突然的变故,让那个绿衣女子有些不知所措。碧瑶看着那近在咫尺的身影,心中说不清是担心还是害怕。那环绕在张小凡周身的浓浓黑暗气息,让她微微有些喘不过气来,仿佛站在身旁的,分明便是一个妖魔邪物,一刹那,她的心中竟是浮现出了一丝杀念。只是意识深处,却似是有什么东西渐渐模糊了眼睛。 可还记得,那死亡之海奔腾的海水? 那皴裂的土地,那致命的一击,那可怕的死神…… 何人救的自己? 可还记得,那万丈高空中的毁灭光柱? 那耀眼的白光,那单薄的身影,那淡淡的微笑…… 又是何人,在最后一刻,紧紧抓住了那一只手,不曾放开? 往事如烟,却又历历在目。 突然,又生异变。 黑雾中的那一双眼睛,忽然变了颜色,那淡蓝的火焰,陡然消失,取而代之的,却是一双血红的眼睛。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啊! 阴森,恐怖,冷酷,嗜血…… 就仿如从万丈深渊里爬出来的恶鬼,背负了这世间太多的血债,却又要在这一世偿还! 碧瑶看着那一双眼睛,心中忽地一寒,整个身体微微抖了一下。 这个人,还是那个人吗? 恰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噼里啪啦”的奇怪响声,碧瑶颤抖的身子微微侧过脸去,却见那一只灰毛猴子,此刻也是双眼血红,而那一个身体,却是在迅速攀升,转眼间已是高达数丈,尖利的獠牙从嘴里露了出来,俨然成了一只凶猴,哪还有往昔半分可爱的样子? 这是…… 碧瑶抚琴的手轻轻抖了一下,“咣当”一声,伏羲琴已是自手中落了下去,砸在了下方的寒冰之上。 恍惚间,似是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师父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在那寒冰方尖,封印着一个强大的恶魔之魂,接近它的人很容易被它的魔气感染,也变得如恶魔一般……” 碧瑶看着那寒冰之中的古老头盔,心中忽地无比沉重,难道,这里边封印的,便是那个恶魔的灵魂?(未完待续) 第二十五章 一眼万年 “来吧,我最亲近的朋友,只要我们合为一体,这卑微的世间,就没有什么是我们做不到的……” 虚空之中,那一个呼唤的声音似是愈来愈强,那个仿如恶魔的男子,忽然一步踏出,向着那一座寒冰王座,缓缓走了过去。 “你不能过去!” 碧瑶大声喊道,拦在了前面,摇头道:“那是恶魔的灵魂!” 然而,那一个身影却似完全没有听到一般,只是将她的手轻轻拨到一旁,又继续往前走去,一步,两步…… “不可以!它会害了你的……” 碧瑶再一次冲到前面,伸出双手想要拦住那个身影。忽然间又看到那一双血红的眼睛,心中却是忍不住颤抖了一下,脚下已是不由得往后退去。 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变成这样? 那一双仿如恶魔的眼睛,木然地看着那挡在前面的身影,仿如根本不识一般。那重重黑雾包裹着的右手,竟是缓缓抬了起来,亮起一丝青光,越来越盛,仿佛便是向着那个绿衣女子而去。 你,这是要对我出手吗? 碧瑶看着那缓缓亮起的青光,竟是向着自己而来,心中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剧烈地翻滚着,突然碎裂了开来,一阵剧痛,一滴清泪竟是自眼角缓缓流下。她站在那里,看着那一双血红的眼睛,不住地摇头,脚下却是没动。 为什么? 这个人,竟然要向自己出手? 上一刻还舍命相救自己的人,这一刻,竟然要杀自己? 莫非,这便是天意? 她缓缓闭了眼睛,任凭那亮丽的青光在眼前闪耀,越来越亮。 恍惚间,心底似是有一个声音在轻轻呐喊—— 我的命,是你救的。 你要拿去,便动手吧。 只是, 从今往后,你我再无瓜葛…… 那一双秀眉,在寒风中,却是微微颤了一下。 仿佛在拷问自己, 真的,再无瓜葛了吗? 时间仿佛过了很久,或许是十年,百年;却又像是,只是一刹那的时间。她闭着眼睛,感受着眼前的光亮逐渐暗了下去,似是那一只手已然收了回去。 她缓缓睁开眼睛,那一个人的手,果然又回到了黑雾之中。只是那一双眼睛,却依旧充斥着血红色,恍惚间,似是多了一丝清明,又像是,只是错觉。 碧瑶起伏不定的心间刚要平静下来,那一个人,却是猛地出手了。 那一掌袭来,疾如迅雷,她根本来不及反应,整个人已是轻轻飞了出去。 如断线的风筝一般,往后飘去。 她看着那一双血红的眼睛,仿若失神, 他竟然,真的动手了! 一刹那,心底像是有什么东西突然间碎了,彻骨的痛…… 她仿佛再也听不到耳旁的声音,眼中只倒映着那一个影子。 为什么? 忽然间,她感觉自己飘在空中,周身上下,却是全无异样,仿佛那一掌,根本没有丝毫的力道,只是将自己平平送出了几十丈距离而已。 一刹那,疑惑爬上她的心头,她再次望向那一个人,却见他的目光正看着自己这方。 头顶,光华大亮。 苍穹裂开,紫光照耀,万丈光芒之中,一柄橙黄古剑携惊天之热袭来,一面刻日月星辰,一面刻山川草木,刹那间,天地失色。 那,赫然便是—— 轩辕圣剑! 那个人屹立在紫光之下,此刻看去是如此的渺小。 方圆十丈,寒冰碎石尽皆爆裂,漫天飞舞;脚下冰山层层凹陷,成了一个深坑,他站在深坑中央,漠然看着那一柄橙黄古剑。 寒风烈烈,衣袂飘飘。 恍惚间,又像是回到了多年以前,青云山上,独自面对着那一柄睥睨天下的巨剑——诛仙! 比起当初,已是少了那份稚嫩。 只是此刻,心中却是依然有些不知所措。 这气势惊天的一剑,自己能否挡下? 没有回答,四野里一片寂静,就连风,镀是在这一刻停止了。 紫光如电! 那一剑,向着那个人怒斩而去。 她看着那一个单薄的身影,恍惚间,像是突然明白了。 原来,这便是真相么? 那一双眼睛,忽地朦胧了起来,是什么,悄然模糊了视线? 她的泪,再一次流了下来。 寒风习习,紫光照耀,那些寒冰碎石落在身上,顿时传来刺骨的凉意。 她怔怔地看着那一个身影,再也不愿离开。 仿佛便是—— 一眼,万年。 “轰隆!” 一声巨响,那柄橙黄古剑消失在那万丈紫光之中,连同一起消失的,还有那一个黑色的身影。 整座冰山突然在眼前剧烈震颤起来,那仿如骨刺的山尖,那整座庞大的山体,都在剧烈地颤抖着。一块块寒冰碎石震落下来,落入下方的黑暗之中。 她缓缓往下落去,眼睁睁看着那一个身影湮没在紫光之中。 “不要……” 仿佛哽咽的声音,在空中轻声呼唤,然而,那万丈光芒中的身影却是听不到。 脚下是无尽的黑暗,无数碎石寒冰从身旁落下,“哗啦啦”的响声不断传来,她身在空中,忽然像是回过神来,手中青绫一卷,缠住一条巨大锁链,整个人顺势而上,轻轻落在那锁链之上,接着一个纵身,身在空中,青绫缠住另一条锁链,再次顺势而上,落在那一条锁链之上,如此这般,几个回合过去,她便稳稳地落在了那冰山之上。 眼前是迷蒙的白雾,喷薄的水气弥漫四周,竟是遮住了视线。另一旁,是那一座完好无损的寒冰王座,仿佛刚才这剧烈的颤动,根本不曾影响它分毫。 “张……” 她在那深坑中寻找那一个黑色身影,刚要呼出声来,却是忽然看见那一个人就站在前方。 那双血红的眼睛似要流出泪来,整个人仿若失神。 “你没事吧?” 她轻轻走了过去。 那一张仿佛干裂的嘴唇微微动了一下,却是没有声音。 然而,碧瑶似是听出了她话中的意思,喃喃道:“小灰?” 却见那一个身影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的一处地方,她顺眼望去,整个人顿时呆在了那里。 寒冰之中,小灰已然恢复了原来娇小的样子,只是它的背上,却是赫然插着一柄橙黄古剑,透体而过! 圣剑,轩辕! 一刹那间,她似是明白了所有的一切……(未完待续) 第二十六章 变故 南疆,焚香谷。 李洵刚从青云门回来,便被云易岚叫去了山河殿中。 “师父,您找我?” 李洵看着堂上那个闭目深思的老人,毕恭毕敬地道。 云易岚指间轻轻敲打着桌子,却是没有睁开眼睛,缓缓道了一句:“坐吧……” “谢师父!”李洵轻声应道,脸上恭敬,却是没有坐下。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云易岚似是想透彻了,缓缓睁开了那一双深沉的眼睛,看到李洵仍旧站着,不禁皱眉道:“怎么不坐?” 李洵低下头去,恭声道:“师父面前,哪有弟子坐的位置?” 云易岚神色异样地看了他一眼,轻轻点了点头,随即便像是失了所有兴趣,缓缓道:“随你吧……”说罢,竟是又闭上了眼睛,陷入深思中去了。 李洵站在堂下,却也只能低头等待。 良久,方见云易岚抬起头来,眉间似是笼着一抹疑惑,只听他缓缓道:“洵儿,普泓上人圆寂的事,是真的吗?” 李洵脸上微微一愣,随即便反应过来,恭声道:“前些日子,弟子从须弥山上离开之时,闻听寺内钟鼎齐鸣,其声哀怨悲痛,似是寺中有什么重大人物去逝了……弟子一时走得匆忙,就没有多问,师父所问之事,弟子也不敢确定……” 云易岚轻轻点头,算是明白他的意思了,只是眉间那抹疑惑,却是依旧还在。一会儿,他似是又陷入深思中去了,李洵站在堂下,心中有些苦闷,却也不敢离开,也只好低着头静候在那。又过了几个时辰,云易岚从深思中醒来,缓缓起身,伸了一个懒腰,瞧见堂下的李洵,顿时奇怪道:“你怎么还在这里?” 李洵听得云易岚如是问,立时恭恭敬敬答道:“师父未允,弟子不敢擅自离开!” 闻言,云易岚脸上顿时有些不悦,大手一挥,道:“去吧去吧……”李洵听得这声吩咐,像得了赦令一般,缓缓退了出去。 云易岚看着那一个身影,暗自摇了摇头,自顾自地道:“还是一点主见都没有,真没长进……”转过头,又似是想起自己的事,心中暗道:“这老光头早不死,晚不死,偏偏在这时候圆寂,这其中,不会有什么用意吧……” 说罢,那一个人已是转过身去,消失在后堂方向。 小灰趴在地上,已然闭上了眼睛,鲜血从背心处汩汩流出,染红了雪地。 天地世间,一片寂静。 碧瑶怔怔看着那一个人影缓缓走上前去,将那把橙黄古剑狠狠拔了出来,扔在一旁。 那双眼睛依旧充斥着血红色,只是不知为何,她的心中,已是没有了害怕。 鬼厉的手轻轻从小灰身上抚过,几缕淡淡青气扩散至那个受伤的身体上,如雨露一般,滋润着那一个身体。那汩汩流出的鲜血,便缓缓止了下来。 他将它换了一个姿势,好让它看上去像睡着一般。 的确,没有那些殷红的血迹,小灰看上去确实就像只是沉沉睡去一般。只是在这寒冰之上,那一张猴脸却是显得有些苍白了些。 鬼厉缓缓转身,盯着那一把橙黄古剑。喉咙深处,像是有烈火在熊熊燃烧。 他轻轻哽了一下,走上前去,将轩辕古剑拿在手中。 那一双血红的眼睛,蓦地变得冰冷。 她分明看见了他眼中燃着的怒火,似是要吞没一切。 “你要干什么?” 碧瑶看着鬼厉手中的动作,心中忽地闪过一丝不祥的预感。 那一张脸缓缓转了过来,只是眼中,却有她从未见过的冷漠。鬼厉干裂的嘴唇微微动了一下,声音竟是微微有些嘶哑,却又是那么决绝:“不—要—管—我!” 他一字一句地道,丝丝青气已然自他的手心出现,又缓缓汇聚到那一把剑上。 她看着他手中的动作,忽地明白了这个人想要干什么了。 他想毁了那把剑! 的确,鬼厉现在的心中,没有什么神器,也没有什么五族大会,他现在想的唯一一件事,就是毁了眼前这把害人的剑! 什么神器?什么五族大会? 都让它见鬼去吧! 碧瑶看着那一个黑色身影,心中忽地痛了一下,不为别的,只为此刻那个看去微微有些可怜的身影。 “那可是神器啊,远古神器!你又怎么毁得了它……” 碧瑶本想告诉那一个人,一切都只是徒劳。然而开口的瞬间,却又是犹豫了,仿佛是不想再打击眼前这一个可怜的人。她心中幽幽一叹,已是转过身去,不去看那一个黑色身影,低头小心地将那一只仿若沉睡的灰毛猴子抱在怀中,轻轻抚摸着它渐渐冰冷的身体。 那一张苍白的猴脸上,还凝固着之前的表情。 好可爱的猴子! 碧瑶心中幽幽一叹,转头看向那一个人。鬼厉紧咬着牙关,似是将全身真气都汇聚在那一把剑上。 轩辕剑也似是察觉到他的意图,剑身一震,发出一声清鸣,瞬间光芒大盛。 你这又是何苦? 碧瑶低眉垂首,心中一声幽幽长叹。忽然间,眼角余光似是察觉到那个身影微微震了一下,她恍然抬起头来。 那一个人在寒风中微微颤抖,却是仍未放手,那张脸,已是苍白得有些可怕。 “快放开!危险……” 碧瑶大声说道,冲了上去。 大凡厉害法宝,皆有其不同寻常之处。若不能很好控制,极易遭其反噬。 鬼厉现在的情形恐怕便是如此。 轩辕剑猛烈震动了起来,鬼厉的脸,也是越来越苍白,恍惚间,那个身体也似是弱不禁风一般,在寒风中左右飘摇。然而,那一双手,却是仍旧不肯放开! 异变陡生! 只听得一声尖锐异啸,轩辕剑周身紫光暴增一倍,整个视界顿时都是耀眼的紫光,铺天盖地而来。那一个身影如风中烛火,剧烈地摇晃,陡见他身子一颤,已是再支撑不住,整个人顿时被那把橙黄古剑带着,往空中飞去。 碧瑶心中大惊,此时此刻,却也顾不得那么多,玉手一伸,抓住那一个近在咫尺的身影,然而,一股大力瞬间从手中传来,她根本来不及抵抗,整个人已是也被拉了出去。 身在空中,她似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回头看向冰天雪地,手中轻轻一招,一把淡紫色琴便稳稳地落在了手中,正是远古十大神器之一的伏羲琴。 眼前紫光万丈,视野里一片空白。然而,身旁那个人的鼻息却是清晰地听在耳旁,还有那指间传来的淡淡温暖,恍惚间又像是回到了不久之前,在那万丈高空之上,共同面对着那毁灭光柱。 只是却不知,这一次迎接他们的,又会是什么?(未完待续) 第二十七章 修罗魔域 青云后山。 沉寂的风从古道上轻柔地吹过,几片树叶悄然飘落,林间密叶的缝隙间,隐隐现出那宏伟的祖师祠堂一角。一个白衣身影静静伫立,轻扫一地的落叶。 时光流转,今夕何年? 清风明月,早已散了云烟。 忽见那白衣少年停来,目光看向苍凉的古道。 那不知承载了多少流年的古道,在秋风中依然萧瑟。 林间鸦雀惊飞,一个俊秀的身影缓缓现了出来。 林惊羽看着那人,脸上微微有些惊讶,缓缓道:“齐师兄?” 来人正是齐昊,但见他脸上笑笑,看着林惊羽,缓缓道:“这些日子,龙首峰上事情繁多,大竹峰上又出现异象,就不曾来看你了。怎么样?在这里还好吗?” “好?”林惊羽脸上笑笑,口中轻声念道,却是没有回答。他脸上的笑容,就如同这古道上的秋风,萧瑟,悲凉。 齐昊看着那一个心底不知埋藏着多少心事的少年,心中忽地叹息了一声,脸上的笑容也渐渐黯淡下来,凝在了一旁。他轻轻叹了口气,道:“若是过得不好,可以回龙首峰,那些师兄师弟都在等你……” 林惊羽脸上笑笑,却是摇了摇头,道:“齐师兄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惊羽在这里待得久了,便习惯了……” 齐昊脸上淡然一笑,道:“既是如此,我也不勉强你,什么时候你想通了,便回来吧……” 林惊羽轻轻应了一声,点了点头。随即目光看向周遭的密林,那不知历经了多少风霜雨雪的古树,此刻看去,竟也是有一种异样的悲凉感觉。 齐昊在古道旁缓缓坐了下来,静静看着那一个伫立的白色身影,一会儿,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缓缓道:“惊羽,南疆有妖物作乱,你听说了吗?” 林惊羽默然地点了点头,虽然不曾外出,有些事却是依然知道的。 “那你,去还是不去?”齐昊又问道。 林惊羽脸上笑笑,却是摇了摇头。 没有丝毫的索,仿佛那便是他早就想好的决定。 齐昊看着那一个白色身影,心中忽有一种惋惜的感觉,却又是不知说什么好。一会儿,方见他缓缓道:“你不去自是没人会强迫你去……只是,惊羽,你还年轻,难道你真的打算在这里扫一辈子的祖师祠堂?” 像一把利剑突然刺进了心灵深处,那一个白色的身影,忽然全身一震,顿在了那里,仿若失神。 仿如低低的质问,在心底深处响起。 真的打算就在这青云后山,在这祖师祠堂,扫一辈子落叶? 这,便是此生所求,此生所愿么? 曾经那一个豪气干云,一往无前的少年,去哪了? 齐昊看着那一个身影,忽然站起身来,像是下了某种决心,正色道:“惊羽,你是龙首峰弟子,理应听从我令。前往南疆之事,我也不愿勉强你,既是如此,不如我们立一个约定:倘若你能破了我的冰墙之术,去与不去,你自己决定;但倘若你破不了,那便听我的,如何?” 林惊羽依然静静伫立,没有回答,一会儿,似是想通了,轻轻点了点头,缓缓道:“也好……” 齐昊看着他,却是疑惑道:“你的剑呢?” 林惊羽脸上笑笑,低头看着手中的扫把,却是缓缓道:“我就用它吧……” 齐昊目光一凝,落在那破旧的扫把之上,不禁皱了皱眉。一会儿,又像是平静下来,缓缓道:“既是如此,那便开始吧……” 但见丝丝寒气从齐昊手中渗出,弥漫到空中,渐渐成了白雾,笼在齐昊的身前。与此同时,这一片天地的热度,迅速降了下来。那一张俊秀的脸,在寒气中渐渐变得冷漠,不带一丝感情。他看着远处的林惊羽,缓缓道:“出手吧……” 林惊羽看着空中那弥漫的寒气,不禁眉头微皱。这是齐昊最擅长的寒冰之术,他一开始便动用了出来,显然便是想要一击决定胜负。 他缓缓握紧了手中的扫把,看着远处的齐昊,脸上淡然一笑。比起斩龙仙剑,这扫把自是不知差了多少。但自古有言,剑之所在,世间万物皆可为剑。这扫把虽差,却也可以当剑来用。而且,自万剑一前辈身死那一天,他便决定将斩龙仙剑与前辈一起长埋地下,永不复出。如今,却也只能拿这扫把与齐昊一决胜负了。 天地世间,忽地一片寂静。 只有萧瑟的风依旧从古道上吹过,吹散一地落叶,无数烟尘。 两个人影,相对而立,在这古道之上,在这密林之中,静静凝望着彼此,却又是谁也没有动手。 西风烈烈,衣袂飘飘。恍惚间,万剑一前辈的话又在耳边响了起来。 “斩龙剑诀,意在一往无前……” 忽地,那一个白色身影蓦地动了,手中扫把迸射出绚丽蓝光,去势如电,一往无前。 “天地正气,浩然长存,不求诛仙,但斩鬼神!” 蓝光所过之处,寒气驱散,落叶纷飞,烟尘退避,宛如一把利剑,势不可当。 齐昊眼见林惊羽这招剑诀气势不凡,心中自是不敢大意,体内真气急速运转,口中默念法诀,已是在身前连结十二道冰墙。 “轰隆!” 林惊羽去势如电,转眼间扫把已是撞在了第一道冰墙之上,只听一声巨响,冰墙猛烈一震,已是生出一丝裂纹,紧接着,只听到“咔嚓嚓”几声,裂纹迅速扩散,不一会儿,便是已密布冰墙周身,紧接着,整座冰墙便在一片水汽中化为了乌有。那看似毫不起眼的扫把,此刻却像是有着无穷之力一般,去势不减,直接往第二道冰墙直冲而去。 “轰隆!” 又是一声巨响,第二道冰墙猛烈一晃,紧接着,在绚丽的蓝光之下碎裂开来,化为一片白茫水气。林惊羽虽是初次使用这斩鬼神诀,却也有了七分气势,三分劲力,如此这般,竟是连破齐昊数道冰墙。 齐昊眼见前面冰墙尽皆破碎,心中已是大惊,不再急着凝成冰墙,而将所有心力放在这最后一道冰墙之上。而那泛着耀眼蓝光的色把,在连破数道冰墙之后,也像是强弩之末一般,渐渐黯淡了下来。 眼看林惊羽手中的扫把就要撞到这最后一道冰墙,齐昊赶忙催动法诀,将真气全部贯注在身前冰墙之上,空气之中,寒冰气息骤然加重,而这最后一道冰墙,也是明显厚实了许多。 “轰隆!” 一声巨响,林惊羽手中的扫把已是撞到了这最后一道冰墙之上,冰墙一阵剧震摇晃,却似是并无大碍。齐昊脸上,却是一阵惨白。与此同时,丝丝寒气自冰墙上渗出,浸蚀到扫把之上,将那一把扫把,瞬间冻结成了寒冰,而扫把上的蓝光,也如风中烛火一般,悄然熄灭,林惊羽的脸上,顿时一片苍白。 两人僵持在了那里,一切,仿如就要这样结束。 忽然,空气中传来清晰的“咔嚓”一声脆响,两人脸色都是一变,紧接着,那最后一道冰墙,便在齐昊惊讶的目光中,缓缓碎裂了开来……(未完待续) 第二十八章 守墓人 那一轮暗月,终于缓缓隐了下去。远处天边,渐渐亮了起来。 一记闪电自天边划过,隆隆的雷声滚滚而来。 地平线上,烟尘滚滚,几欲遮天,却不知有多少妖兽正疾驰而来。 张小凡感受着那来自地下凌乱繁杂的兽蹄声,脸上一片沉重,转过身看着身旁的绿衣女子,缓缓道:“我们得快点离开这里!” 女子柔和的目光迎了上来,张小凡忽觉心中有什么东西悄然化开了,不由得别过脸去,不敢看那一双水灵的眼睛,缓缓道:“兽妖可能是冲我们来的……” 碧瑶轻轻点头,玉脸上泛着些微的潮红,却是有些迟疑道:“去哪?” 闻言,张小凡脸上微微一滞,却是愣在了那里。这修罗魔域,自己也是第一次来,这周遭的情况,却是并不熟悉,贸然前行,只怕会遭遇不测。于是看着碧瑶,缓缓问道:“这里,你知道多少?” 碧瑶秀眉微蹙,轻轻摇了摇头,道:“师父只是曾经跟我提起过,我却是并不清楚……” 张小凡轻轻点头,算是明白她的意思了,脸上神色却是更加沉重,如此说来,碧瑶对这地方恐怕也是一无所知。眼下兽妖来袭,这茫茫戈壁,却是无一处藏身之所,可谓是去也不是,留也不是,当真是糟糕之极。 张小凡看了一眼远处沙尘滚滚的东方天空,缓缓道:“唯今之计,恐怕也只有往西而行了……” 说罢,拔出一旁的轩辕古剑,往西看去,却见一望无际的荒凉戈壁,缓缓延伸到远处天边,却是不知何处才是尽头。 碧瑶轻轻点头,缓缓站起身来。两人一行,便欲往西而去。 恰在这时,脚下大地忽然剧烈一颤,就像是承受不了某个庞然大物的重量一般,突然那么猛烈一顫,连同那些沙石也微微滚动了起来。 两人心中一惊,皆是顿在了那里。 这声音,不是来自地下,也不是来自远方! 仿佛就在眼前! 然而举目望去,四野一片苍茫,却是什么也看不到。 一切恍如梦境,却又是那么真实。 两人互望着对方,都是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疑惑。 “轰隆!” 一声巨响,脚下大地又是一颤,张小凡凝视远方,恍惚间,似是看到一大片沙土凹陷了下去,一个巨大脚印现了出来,仿如踏在人的心坎上一般,触目惊心! 四周依然一片空旷,什么都没有。 张小凡心中微惊,这是怎么回事? “轰隆!” 又是一声巨响,整个大地又是一颤。前方不远处,一整片沙土凹陷下去,露出一个硕大的脚印,整整有数十丈大小!比之之前却是已经前进了数百丈距离。张小凡看在眼中,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轰隆声忽然停止了,整个大地也似是突然安静了下来。远处,依旧是烟尘滚滚,黄沙漫天。 张小凡心中正自疑惑之时,忽觉眼前光线一暗,似是有什么东西当头罩了下来。 一刹那,眼前景象忽然一变,一个万丈高的血影就在身前,手中长枪已然缓缓举起,正往自己这方刺来! 张小凡瞳孔微缩,脸上已是冷汗涔涔。 修罗! 眨眼间,那柄巨大长枪已是携着惊天之势刺了过来! 这气势,比起当初青云山上那万丈血影,却是不差分毫! 恍惚间,似是时空都已凝固,只有那一柄巨大长枪越来越近! “走!” 一声厉喝,自身后传来,张小凡仿若失神,猛然间,才发觉这分明便是一个苍老的声音,蓦然回过头去,却见自己和碧瑶身旁不知何是已是多了一个黑色身影。那人全身裹在黑色里,头上还戴了一顶黑色斗蓬,这斗蓬也似是颇有几分特别,那些垂下的黑纱如雨伞一般,四散而开,似是将两人都裹在了里面,只是不知为何,却是依旧看不清老人的面目。 这人是谁?又是何时出现的? 张小凡心中诧异,还未回过神来,手心脉门却已是被老人用手紧紧扣住,竟是没有半分反抗之力。转头往另一边看去,却是见碧瑶也是早被那人制住,动弹不得,却不知老人是何方神圣,道行竟是如此之高。 说时迟,那时快。这所有的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等到那柄巨大长枪刺过来时,张小凡忽觉眼前已是变了一副景象。沙石滚滚的荒凉戈壁已是消失不见,眼前是一个宽阔的山洞,洞顶镶着几块月光石,正淡淡地发着白光,洞中除了一座坟墓,却是再无其他。远处,不知是哪里传来“嘀嗒嘀嗒”的水滴声,清晰地响在耳旁。 一切恍如梦幻,却又清晰地发生在眼前。 老人早已放开两人的手,在那一座坟前缓缓坐下。然而,两人却似是仍旧有些不敢相信这眼前的变幻,怔怔地站在那里。 好一会儿,张小凡才回过神来。他看着这洞中的情景,忽觉有些怪异,然而怪异在哪,却又是说不清楚。 老人看着两人,缓缓道:“你们是怎么到这来的?”说完,看到张小凡手中的轩辕剑,却又像是突然明白了一切,长长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张小凡细细打量着远处的老人,却是发现,他的身上除了黑色,还是黑色,仿佛那个人便是用世间最深的黑暗打造出来的一般。他看着眼前老人,躬身行了一礼,缓缓道:“不知前辈如何称呼?” 老人的脸依旧笼在黑暗之中,看不清晰,却见那斗蓬下的黑纱轻轻一动,缓缓道:“守墓人!” “守墓人?” “守墓人!” 张小凡脸上微微一愣,有些疑惑地往身旁那一个绿衣女子看去,却见她清丽的脸上满是震惊之色。 “前辈便是传说中的守墓人?”碧瑶仔细看着老人头上那一顶斗蓬,忽然间脸色大变,低下头去,恭恭敬敬地道:“天华弟子碧瑶见过前辈!” “天华?”老人斗蓬下的黑纱微微一动,缓缓道:“欧莱雅她还好吗?” 碧瑶脸上一愣,看着老人,却是不知如何回答。 老人似是看到她脸上的神色,轻轻叹了口气,道:“都这么多年了,或许她早已不在人世了吧……”停了一会儿,又缓缓道:“天华如今是谁在掌管?” 碧瑶贝齿轻咬,缓缓道:“乃是家师无相大师……” “无相?” 老人轻轻嘀咕了一声,便再无声音。 一时间,这山洞之中,便只剩下那“嘀嗒嘀嗒”的水滴声了……(未完待续) 第二十九章 修罗 “滴嗒滴嗒……” 山洞出奇地寂静,三个人影,却是谁都没有说话,只有远处不知什么地方传来淡淡的水滴之声。 张小凡初听之下,也不觉有它,忽然间却是想到了什么,心中一怔,暗道:“这茫茫戈壁,哪来的水滴之声?” 恰在这时,忽觉眼前一闪,一个黑影如鬼魅一般,已是出现在眼前,却正是坟前那个神秘老人。 张小凡目光一凝,从那坟前到此,少说也有几十丈距离,老人却是眨眼便至,这份道行,恐怕是当年道玄真人也是比不上的。 老人的脸依旧笼在黑暗之中,斗蓬下的黑纱却是轻轻动了一下,缓缓道:“你们当中,有人受伤?” “受伤?”张小凡心中正自疑惑之时,老人的手已是自黑纱下搭了上来,还是如上次一般,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老人将张小凡的手轻轻抓在手中,仔细看了一会儿,却似是摇了摇头,缓缓道:“不是……” 张小凡心中一阵疑惑,老人的目光已是往一旁的碧瑶看去,黑纱下的手正欲搭上碧瑶的手腕,目光却是忽然落到了她怀中那一只灰毛猴子身上,似是有些奇怪,斗蓬下的黑纱轻轻一动,缓缓道:“三眼灵猴?” 闻言,张小凡全身微微一震,三眼灵猴的事,他怎么也知?转念间又自觉有些可笑,暗自忖道:“前辈道行参天,见多识广,这些事情,自然是知道的……” 恰在这时,老人已是从碧瑶怀中将小灰轻轻提了过来,张小凡心中微微有些担心,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老人将小灰放在眼前,仔细看了两眼,却似是有些惊讶地道:“奇了,当真是奇了……” 张小凡脸上微微一愣,怔道:“奇?” 老人斗蓬下的黑纱轻轻一动,却是缓缓道:“伤它的,应该是你手中那把剑吧?” 张小凡看了一眼手中的橙黄古剑,神色复杂地点了点头,却见老人继续往下说道:“那就是了……它背后的伤口本是致命之伤,却因为它体内一样东西,使得剑锋一转,偏离了原来的方向,因而躲过了一劫……” “躲过了一劫?”张小凡脸上一怔,随即像明白了什么,恍然大悟道:“前辈的意思是……” “不错!它没有死……” 闻言,张小凡只觉全身一松,仿佛这句话便是此生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 却见老人继续往下说道:“先不要高兴得太早。轩辕剑已经伤及它的根本,它没死也不一定就能活,能不能醒来还得看它的造化……” “什么?”张小凡全身微微一震,愣在了那里。 “不好,它来了!……”老人的话声忽然一变,不再平静。 张小凡感觉到老人话中语气的变化,正自不解之时,忽觉脚下大地微微一颤,似是在震动一般,紧接着,便是一声低沉压抑的声音自地底传来,仿如来自地狱的脚步,悄然踏在心上,却又是再熟悉不过。 修罗! 张小凡全身一震,脸色已是大变。 一旁的碧瑶脸上也是一阵失色,恐怕,那万丈血影已经是在不远处了。 老人斗蓬下的黑纱轻轻一动,缓缓道:“唯今之计,只有将它送走!” “送走?” 张小凡看着老人手中的小灰,微微有些疑惑。 老人看着他的目光,似是明白了什么,缓缓道:“你们初来这里,对这修罗魔域的情形恐怕还不了解……”微微一顿,又道:“在这里,修罗主要分为两大种族,低级的兽族还有高级的血族……” “兽族?” “血族?” 张小凡与碧瑶脸上皆是一愣,显是没料到还会有这种事。 却听得老人继续往下说道:“修罗兽族,以听觉为长,只要有人声,纵是千里之外,它们也能听到……” 张小凡:“……” 碧瑶:“……” 两人互望一眼,皆是看到彼此眼中的震惊之色。 竟然还有这种事! 当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修罗兽族虽然数量众多,却是不足为患。”老人微微一停,又继续说道,“可怕的是修罗血族,它们虽然数量不多,却是极为强大。它们的嗅觉异常灵敏,若是身上有伤,即便是万里之遥,它们也能闻到这空中的血腥之气……” 张小凡轻轻点头,算是明白老人的意思了。如此说来,想必是修罗嗅到了小灰身上的血腥气,才会赶来,这般想着,一丝疑惑又是自心中悄然升起,既是如此,只要还在这修罗魔域之中,岂不是都逃脱不了修罗的追踪,那前辈口中的“送走”又是指什么呢? 张小凡心中如是想着,脚下却是已经跟着老人到了那一座坟前。那一座孤坟静静立着,月光石淡淡的光华投射下来,映在那黑黄的土地上,仿佛便是一座普普通通的坟墓,却又像是,不知有多少故事埋藏在内。 恰在这时,张小凡手中的轩辕古剑却是突然一声清鸣,紫光大盛,照亮了周围的一切。紫光掩映之下,那一座坟墓似是微微生了变化,然而到底哪里生了变化,张小凡一时却又是看不出来。 正自想着,老人黑纱下的手已是在那坟前轻轻抚了过去,淡淡的黑色光华与紫光交相辉映,在那坟前靠近洞壁的地方,一块地面忽然凹陷下去,紧接着,一块墓碑高高耸了起来。 那是一块残破的墓碑,顶部缺了一角,斑驳的裂纹爬满了大理石面,仿如岁月的痕迹,清晰地镌刻着。 张小凡抬眼一看,却是见那墓碑上写着两个遒劲有力的大字——轩辕! 再往下看,却是只能看到一团黑色,仿佛有什么东西抹在了上面,挡住了字体。 老人凝视着墓碑上的字,黑纱下的却似是身体微微抖了一下,恍惚间,就像是突然想起了多年前的往事,有些感世伤怀。 张小凡看着老人停在半空的动作,又看了一眼那残破的墓碑,心中像是明白了什么,却又像是,有更深的疑惑凝在心头。 恰在这时,忽听得“轰隆”一声,整个山洞剧烈一震,洞顶的沙石纷纷震落下来,却是未有半分落在这坟墓周围,仿佛冥冥中有一股无形之力,将这些沙石碎片阻挡在外。 修罗,来了! 老人的手在墓碑上轻轻抚过,就那样缓缓的,像是抚着自己心爱的东西一般,轻轻抚过,一刹那,又像是一光年。忽见那墓碑上的字体金光大盛,耀眼夺目,仿如成了一轮曜日,照亮整个山洞,然而,却似是仍旧照不进老人周身的黑暗。 那一座坟墓,突然生了变化。黑黄的土地渐渐变成了金色,紧接着,自中间缓缓裂了开来…… “滴嗒滴嗒滴嗒……” 水滴的声音突然变得无比清晰,张小凡凝神望去,不禁怔在了那里。 在那坟墓之下,掩藏的竟然是一口古井……(未完待续) 第三十章 永恒之井 月光石淡淡的光华自空中洒下,古井不波的水面,竟似是荡起了丝丝涟漪。 张小凡静静看着那水面上泛着的点点白光,脸上的神情仿若失神,恍惚间,又像是回到了多年以前,在那小池镇外,在那暗夜的树林里,在那满月之夜,看着那静静立着的一口古井。 “少年郎,告诉我,你在那井中看到了什么?” 三尾白狐那仿如魅惑的声音在耳旁响起,那一个憨厚老实的少年,忽然有些迷茫地转头往那一袭绿衣看去,却是见那个绿衣女子也正远远的看着他,她唇间凝着一抹淡淡的笑意,黑夜中看去是如此的清丽无方,仿佛也是在等他心中那个答案。 “下次吧……下次我们遇上,我再告诉你……” “你真是傻啊……我还没有告诉你,我在那井中看到的人影……就是你啊!” …… 不敢记起,却也从未忘却。 如烟的往事再度袭上心头,将那一个黑色身影深深湮没在内。他心头忽然一阵刺痛,转头看着近在身旁那个绿衣女子,恍惚间,她便是她,不曾走远,也从未离开。 时光穿不断 留恋在从前 沉浮中以为 情深缘浅 再有一万年 深情也不变 …… 那一双灵动的眼睛,此刻也像是沾染了这尘世的凡俗,竟是突然变得迷茫起来。她看着那一口古井,像是想起了什么,转头往身旁那一个人影看去,两人的目光相遇,恍惚间,似有从未出现的剪影从脑中闪过,熟悉而又陌生,然而她的眼中,却是依旧有些迷茫。 这,是怎么回事? 她仿若失神地回过头来看那一口古井,却发现水面上除了泛起的丝丝白光,再无其他异样。 恰在这时,老人的话从一旁缓缓传来—— “这,便是永恒之井!” “永恒之井?!” 两人的脸上,都有微微的惊讶,却听得老人继续往下说道:“永恒之井便是连通魔域和神域的地方,也称神魔之井,自亘古之初,这井便已存在,从未干涸,因而世人也称其为‘永恒之井’!”忽然,老人像是轻轻叹了口气,缓缓道:“这口井年深日久,有着太多不为人知的东西……” 老人话未说完,忽听得“轰隆”一声,又是一声巨响,整个洞顶都几乎震塌下来,震落的沙石散落一地,而那永恒之井的水面,也是荡起了层层涟漪。 比起上次,这次的响声如雷贯耳,仿佛就是从洞外传过来的一般。 老人斗蓬下的黑纱轻轻晃了晃,道:“时间紧急,要快些送走它!”转头看着两人,又道:“永恒之井外面连通的是万年神树所在的水池,也就是新月之城所在,你们当中需要一个人送着它离开,而且,离开之后恐怕就再也回不来了……” 沉默,此许的沉默。 碧瑶转头看了一眼张小凡,却是见他的目光正看着自己,恍惚间似是从那双眼眸中看到了什么,唇间微微一笑,缓缓道:“让我来吧……” 张小凡轻轻点头,看着那一个近在咫尺的熟悉身影,仿佛心中有千言万语,却又是一句也说不出来。他怔怔看着那一双水灵的眼睛,和那唇间的淡淡笑意,嘴角弯起一个微小的弧度,轻轻笑了一下,又像是不好意思一般,缓缓收了起来。 “年轻人,你先去洞口守着……” 老人的话忽然自一旁传来,张小凡看着碧瑶手中的小灰,嘴唇微张,好一会儿,才挤出几个字来,却是说得不清不楚:“我……它……一切拜托你了!” 碧瑶轻轻点头,看着那一个身影转头往洞口走去,心中却是忽然有一种失落感觉,仿佛这一别,恐怕此生再无相见的机会了。她的目光往那一个人影追去,张小凡却是不曾回头,径直往洞口去了。 老人看着碧瑶,突然间沉默了,良久,又是长长叹了口气,这才缓缓道:“姑娘,走吧,有缘自会相见……” 碧瑶缓缓收回目光,看着那还未平息的水面,却又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一个人影早已不在了洞中,从洞口射进来的明媚阳光中似乎还留有他的影子。她的眼里忽然有莫名的失望,又像是下了某种决心,忽然往那一口古井中跳了下去。 “哗啦……” 水声激荡,响彻在山洞之中,古井之上水花四溅,荡起的层层涟漪久久未平,好一会儿,一切才渐渐归于平静,那一口古井,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清澈的水面上泛点波光。 老人静静凝视着水面,良久,方见他长长叹了口气。斗蓬下的黑纱轻轻一动,那只苍老的手在残破的墓碑上缓缓抚过,就像要把那历史的刻痕一并抹去一般,缓慢而沉重。淡淡的黑色光华显现而出,一切就像是时光流转,回到了它最初的——那一座孤坟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那残破的墓碑也早已消失不见。 老人站在坟前,许久都没有动。洞顶的沙石已是落了一地,有些凌乱。老人黑纱下的手忽然伸了出来,竟是一掌往那坟墓拍去,黑色光华覆着的手掌之上,似是沾染了他此生最大的决心。然而,才到一半,那一只手却又是突然停了下来,像是害怕一般,竟是缓缓缩了回去。 老人垂下头去,像是有些丧气一般,在那坟前缓缓坐了下来。一侧身,却是忽然发现那一个黑色身影就站在远处,仿佛早已在那,只是自己一直未曾注意。 那一个黑色的身影,此刻身上却是弥漫着浓烈的黑气,渐渐变成了雾。恍惚间,那个老实憨厚的人又一去不复返了,站在面前的,分明便是另一个人。 鬼厉! 浓浓的黑雾环绕着他的周身,连同他手中的轩辕剑,也一并沾上了这可怕的黑暗,然而不知为何,轩辕剑却似是没有半分反抗的意图,任那黑雾一丝丝侵入剑身,将那紫光一一压了下去。 老人黑纱下的身体似是忽然颤了一下,却又很快恢复了平静,他看着那一个黑色身影,缓缓道:“原来你一直都在……” 鬼厉没有说话,阴冷的目光却是紧紧盯着老人,仿佛站在他眼前的,分明便是一个与他有着血海深仇的人一般。良久,方见他冷冷地道:“你为什么要那么做?” 老人没有说话,却只是低下头去,似是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却听鬼厉继续往下说道:“你明知道我看不到修罗,却叫我去洞口,到底意欲何为?” 老人依旧没有说话,只是缓缓抬起头来,看了鬼厉一眼。 那一眼,似是包含了他所有的回答,然而鬼厉,却是没有看见。 “那井里到底有什么东西?你把她们藏哪去了?” 那一个黑色的身影,已然愤怒了起来。若不是心底还有一丝理智,恐怕他早已动手了吧。 “年轻人,别太激动,没有用的……”老人斗蓬下的黑纱忽然轻轻一动,缓缓道:“我没有骗你,只是顾忌而已……” 鬼厉微微一怔,缓缓道:“顾忌?……”(未完待续) 第三十一章 顾忌 “你不是五族中人!” 淡淡的,轻轻的,老人缓缓说道。 仿如所有的一切都被看穿,鬼厉站在那里,全身一震,一会儿,又似是平静下来,冷冷地道:“那,又怎样?” 老人斗蓬下的黑纱轻轻一动,语气忽然间变得森冷而肃然,恍惚间再无人类的半分感情,一字一句地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若是在一年前,我定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你……” 鬼厉瞳孔微微一缩,看着那一个冷然的身影,心底竟是冒出丝丝寒意,他完全有理由相信老人的话会是真的。那一个人,周身的黑暗已如死亡般深沉,却是不知道在这荒凉戈壁守了多少年的守墓人,又不知有多少修罗魔族曾在他的跟前倒下。 鬼厉看着那一个黑影,一会儿,似是觉得自己终究不可能是老人的对手,目光又是缓缓松了下来,仿如不再纠结一般,连同身上的黑雾也是渐渐散开,那一个消失的人影又回来了,他看着老人,缓缓道:“那现在呢?” 老人自是察觉到张小凡身上的变化,眼中微微闪过一丝奇异的光,却又是转过身去看那一座坟墓,忽地有些沧桑地道:“我不会杀你,但也不会让你从这永恒之井过去……” 张小凡脸上微微一滞,极力保持脸上的平静,缓缓道:“为什么?” 老人没有回头,却是抬首望着洞顶的月光石,道:“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何身份,但绝不能让你身上散布的邪恶气息,玷污了这永恒之井的纯洁……” 张小凡脸上一愣,怔了一怔。 这,也算是理由? 却听老人继续往下说道:“永恒之井中流淌的乃是永恒不变的纯净之水,倘若沾染了这世间的邪恶之气,水源就会枯竭,连同万年神树也会受到影响。一旦万年神树枯萎下来或者倒塌,整个神域世界便会不复存在……” 张小凡:“……” 张小凡断然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这么多曲折,一时间竟是无话可说。好一会儿,似是想起老人之前的话,这才缓缓地道:“那为什么一年前你会杀我,如今却又不会?” 老人黑纱下的手缓缓伸了出来,在那黑黄的土地上轻轻抚过,像是惦念一般,缓缓道:“因为今年,便是我守在这永恒之井的最后一年……” “什么?” 张小凡往那一个人影看去,恍惚间,他周围的黑暗似是更加浓了,那一个身影,也是越发地看不清晰。 却听到老人缓缓问道:“你知道守墓人守的是何人的墓吗?” 张小凡先是一怔,继而缓缓摇了摇头。 老人静静看着古墓,缓缓道:“既是帝王之墓,也是自己的墓……” “既是帝王之墓,也是自己的墓?” 张小凡脸上愕然,恍惚间像是明白了,却又像是有更深的疑惑凝在心头,他往那一个人影看去,却见老人继续往下说道:“守墓人一死,永恒之井便会塌陷,这神魔之井的通道也会从此关闭,魔域与神域便会从此隔离……” “什么?” 张小凡如遭电击,全身一震,好一会儿,才喃喃道: “这么说,我一辈子都得待在这里?” 一时间,百感交集,万年神树,五族大会,碧瑶,小灰…… 恍惚间,这一切都离得远了,如同一个幻影,虚无缥缈! 老人脸色平静,却是缓缓道: “那也未必……如何来之,自然可以如何去之,只要你能找到死亡之海的入口,便能通过那里直达神域……” “死亡之海?” “不错……”老人轻轻点头,缓缓道:“死亡之海便是传说中除了永恒之井外,唯一连通着神域与魔域的通道,只是那一片海域极为广大,加之海水深黑,极易迷失方向,而且,海底还藏着一个几千年的老妖怪……” “老妖怪?”张小凡脸上一怔,疑惑道:“前辈又岂会知道?” 老人似是轻轻一笑,缓缓道:“因为我同他一样,也是老妖怪,只是比他老那么几千年而已……” 张小凡:“……” 老人的话看似随意说出,张小凡听了进去,却是如雷贯耳,全身猛烈一震。 几千年的老妖怪,再加上个几千年,那是多久? 张小凡心中一阵震惊,忽然间想起这神域之中的修炼之法乃是凭借兽魂之力追求长生之道,远古四灵神兽,又是哪一个不是活了几千年的?想到这,更深的疑惑却是接踵而来,既是如此,前辈又何以说这是他守候古墓的最后一年?难不成一个人还能预测自己的生死? 正自这般想着,老人的话却是自一旁缓缓传来。 “年轻人,你来神域多久了?” 张小凡先是一愣,继而缓缓道:“半年吧……” “半年?”老人的目光忽然转了过来,一双眼睛似是盯在张小凡的身上,张小凡也往那一个人影看去,恍惚间似是看到了那黑纱下闪烁的精芒,整个人却是微微一阵紧张,不敢再看。 良久,方见老人收回目光,口中却是啧啧赞道:“奇,真是奇了……” 张小凡脸上一愣,怔道:“奇?” “你来此不过半年,居然可以修炼出怀光族的白虎兽魂,这资质,当真是天下之大,绝无仅有……” 闻言,张小凡总算明白老人话中意思了,然而心中却是一阵苦笑,自己资质平平,早有论定,又哪配得上‘绝无仅有’这四字?若不是因缘际会习得前五卷天书,这第六卷天书白虎圣诀,恐怕花个十年八载也是参悟不透,又哪能如此快地修炼出兽魂? 却见老人继续往下说道:“你是我见过的领悟力最高的人,只不过,却是可惜了……” “可惜?” 张小凡心中一怔,似是想到了什么,脸上也是一阵黯然。 领悟力高,又有何用? 自己如今身在这修罗魔域之中,倘若找不到死亡之海的入口,纵然道行再高,力量再强,还不是只能任凭年华逝去,然后在黄沙之下慢慢枯萎? 一刹那,张小凡的脑中忽然浮现了那一个苍老身影,那一柄诛仙古剑。在那青云后山,幻月洞府中,他亲手埋葬的老人,曾是江湖中数一数二的高手,青云弟子眼中神仙一般的人物,却也是如此这般,随着历史的风远去了,永远埋在了漫漫黄沙之下。多少年后,自己会不会也一样? 恰在这时,忽见得老人黑纱下的手轻轻一动,竟是亮起了一丝金光。张小凡抬眼望去,却是见老人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样东西,却是如星辰一般,闪闪发亮。 老人轻喝一声:“去吧!”那道金光便是向着张小凡这方飞了过来,张小凡伸出手去,将那一道金光轻轻握在手中,触手却是极软,仿如轻纱一般,不由得有些疑惑地看向老人。却见老人缓缓说道:“你不是五族中人,这样东西,或许对你有用……” 闻言,张小凡缓缓收回目光,看着手心之上那团金色物体,五指微张,那些金色物体顿时如水流一般溢了出来,散落空中,如轻舞的蝶,展翅翩飞,竟是成了一个个古老的金色字体,张小凡只看了一眼,整个人已是全身一震,怔在了那里。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未完待续) 第三十二章 天书第七卷 那凝在空中的金字,仿如暗夜里的星辰一般,耀眼夺目。张小凡只是看了一眼,便是全身一震,怔在了那里。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竟然是—— 天书第七卷! 耀眼的金光从字体上依次闪过,仿如跳动的音符,带着细腻的节奏。再往下看,张小凡却是见那行字的下面,又幻化出了四个金色字体——麒麟圣诀! 张小凡心中大惊,这不是太昊族的圣谕吗? 恰在这时,老人微微有些惋惜的话语却是自一旁传来。 “那个人,一年前来的这里,只可惜,我赶到的时候他已经死了……” “死了?” 张小凡脸上一愣,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喃喃道:“不是有强大的兽魂之力吗?怎么会死?” 老人轻轻叹了口气,缓缓道:“他是几千年来第一个来这里的人,你,是第二个!若论道行,他绝对在你之上……只可惜,兽魂之力固然强大,但在更强大的力量面前,却是什么都不是……” “更强大的力量?” “不错……”老人轻轻点头,道:“自上古之初,这修罗魔域便已存在,这茫茫戈壁之下,不知潜藏着多少血族的老妖怪,与他们比起来,恐怕我都只能算个小毛孩子……” “小毛孩子?” 闻言,张小凡心中不由得吃了一惊,一个寂寞地守了古墓几千年的人物,一个道行深不可测的绝世高手,竟然会说出这种话。如果他也算是小毛孩子,那那些潜藏在地下的修罗血族,又是怎样的一种存在? 却听老人继续往下说道:“很久以前,修罗魔域并没有现在那么凶险,那时候,这里虽也是茫茫戈壁一片,修罗血族却是并不多。我在这里守候了那么久,这里一直平静,直到一年前……” “一年前?” “就是那个人来这的时候……”老人缓缓说道,平静的语气没有一丝波澜,就像是在回忆一件不经意的往事一般,“初夏的天空湛蓝如水,午后的阳光静静地洒在戈壁之上,那天,我一如往常地漫长打坐,突然间察觉到一股熟悉的族人气息,心中有些震惊,便戴着这守墓人的斗蓬前往戈壁深处查看……” “守墓人的斗蓬?” 张小凡细细看着老人头上的黑色斗蓬,那苍老得如同岁月的年轮,似乎暗藏着什么神奇的功效。 老人轻轻点头,道:“这修罗魔域之中,四处弥漫着戾气。而这压抑了千年的戾气,却正好成了修罗最好的伪装,戾气越重,它便隐藏得越深。只有这自远古时代便遗留下来的斗蓬,才能冲破迷雾,看到那隐藏在戾气之中的修罗!一个人,在这修罗魔域之中,遇到一群看不见的敌人,还是非常可怕的敌人,你说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张小凡默然,结果自是不言而喻。 这世间最可怕的事,莫过于连自己的敌人是谁都不知道;而这世间最悲哀的事,也莫过于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而这两件事,却是会同时发生在这,在这茫茫戈壁,在这修罗魔域! 老人斗蓬下的黑纱微微一晃,缓缓道:“就在那时,我蓦地察觉,这片天地,恐怕是要变了……” “那些低级的兽族竟然可以成长为血族,而那些血族,却是可以成长为更为强大的古老血族,而那些古老的血族,竟然已经掌控了那来自地狱的火焰——九幽冥炎!……” “九幽冥炎?” “不错……”老人缓缓点了点头,道:“那是一种淡蓝的火焰,足以焚尽世间万物!也是兽魂最大的克星……” “淡蓝的火焰?” 张小凡脸上一怔,恍惚间又想起不久前,那茫茫白雾之中,那有着一头雪白长发的奇异男子。那一双深蓝的眼眸和那柄冰蓝长剑,那长剑上赫然跳动的,不就是淡蓝的火焰吗? 雪痕! “你为什么对修罗魔族的事那么清楚?” 依然记得,在那封魔谷中曾经问过这个问题,然而,那个人却是没有回答。 恰在这时,忽见老人长长叹了口气,竟似是有些哀伤地道:“几千年了,这沉寂了万年的世界终于要觉醒了么?……” 张小凡默然地收回目光,看着眼前那些金色字体,最初的绚丽过后,一切又渐渐归于平静。那些金色字体,终于如烟花一般凋谢了,不留下一丝痕迹,只是那些文字,却是早已映入张小凡的脑中。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洞外,阳光明媚一片,荒凉的戈壁,却是有些炙热难耐。远处,烟尘滚滚,黄沙漫漫,似是有数不尽的兽妖正疾驰而来,雷声滚滚,大地颤动,那浩荡的气势似是要吞没一切。 老人忽然将头上的黑色斗蓬缓缓摘了下来,苍老的面孔暴露在风沙之下,从侧面看去,那一张脸却是没有多少岁月的痕迹,若不是那飘扬的白发,和那微微干枯的手指,那一个人的年纪,此刻看去,却是分明比自己大不了多少。 张小凡静静看着那一个身影,他的脸上似乎还残留着年少时的桀骜,几千年的岁月,仍未洗去他那眉宇间散发出来的英气,这样的一个人,又有着怎样的从前呢? 张小凡忽然想起了幻月洞府中那一个白色身影,那一个衣袂飘飘,潇洒倜傥的人物,心底却是不由得轻轻一叹。 再辉煌的人生,也最终敌不过时间啊! 恰在这时,忽听得老人缓缓问道:“年轻人,你可知‘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是何意?” 张小凡脸上一愣,想要回答,却又忽然间不知如何回答。 老人忽然仰天笑道:“万物卑如蝼蚁,可笑我辈不自量!在强大的天地之力面前,纵有兽魂之力,参天之道,却是生不能自保,死不能自存,是以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好一个“生不能自保,死不能自存”! 老人此番话说得不无道理,张小凡虽是不完全赞同,心中却也是由衷地佩服。抬眼间,却是看到老人脸上的沧桑,仿佛那些话的背后,是更为深沉的哀伤。 却听得老人继续往下说道:“世人穷其一生追求长生之道,天地之力。只是,纵然有一天,你掌握了这天地之力,那又如何?倘若你所面对的便是这天地呢?” 闻言,张小凡脸上一阵疑惑,却是不明白老人话中的意思。 当此之时,黄沙漫漫,烟尘滚滚,那些兽妖的身影,却是已然隐约看得清了……(未完待续) 第三十三章 一剑,斩尽繁华 “年轻人,这守墓人的斗蓬就送给你吧……” 老人手中轻轻一送,那顶黑纱斗蓬顿时向张小凡飞了过来,张小凡轻轻接在手中,看了两眼,眉间一蹙,却又是送了回去,缓缓道:“前辈,对不起,我不能留在这里!” 老人脸上一笑,道:“我有说过让你替我守这古墓吗?” 张小凡一时语塞,不禁摇了摇头。 “那便是了……”老人又将斗蓬轻轻送了过来,缓缓道:“这东西于我已无多少用处,从今以后,便送于你罢……” 张小凡将斗蓬轻轻接在手中,深沉的黑色映在眼里,那仿如凝聚了老人一生岁月的东西,如今却是拿在自己手上。却是不知这自远古时代便流传下来的宝物,有何神奇功效。 老人似是知道他的心思,缓缓笑道:“你如果想看一看这真实的修罗魔域是何场景,那就戴上它吧……” 张小凡心中微一沉吟,将那顶黑纱斗蓬缓缓自头顶罩了下去,忽觉耳旁风声尖啸,隆隆的雷声滚滚而来,抬眼望去,周围一切都是无比的清晰,数百丈外,烟尘滚滚,黄沙漫天,暴怒的兽妖正奔腾而来。在这斗蓬之下,那些兽妖的身影,却是一个个都能清晰看见,兽妖种类奇多,有狼妖,猛犸,兽人……或手执狼牙棒,或手握大斧,或举着三棘剑,前仆后继滚滚而来。 影在百丈之后,声却犹在耳旁,这种感觉,当真是匪夷所思! 忽然,在那烟尘之后,在那戈壁之上,隐隐现出一个万丈血影,殷红的血光扑天盖地,让人眼前一阵目眩。 修罗! 血族! 老人的脸上平静如水,似是所有的一切都早已知道,他看着远方昏暗的天空,缓缓地道:“修罗血族,已经成长到了一个可怕的境地了,这沉寂的古墓,恐怕再难守住……”忽地,老人回过头来,看着张小凡,郑重地道:“年轻人,你要答应我一件事情……” “……” 张小凡脸上一愣,回过神来,看着老人,一会儿,却又是苦笑道:“以前辈之能,难道还有什么是做不到的?” 老人脸上沧桑一笑,望向远处的湛蓝天空,缓缓道:“这个世界很大,有很多东西你都是无法想象的,只有你到了那一个境界,或许你才会知道……“ 张小凡心中微一思索,像是明白了什么,轻轻点了点头,道:“多谢前辈教诲!既是如此,有什么事前辈尽管吩咐便是……” “那就多谢你了,年轻人……”老人脸上宽慰一笑,轻轻点头,道,“你不是五族之人,日后如果有一天,你真的走出了这修罗魔域,我希望你可以为五族中人做些事情……” “事情?”张小凡脸上疑惑,怔怔道:“前辈所言,乃是何事?” 老人却是轻轻叹了口气,道:“有些事情有,以后,你自会知道……” 闻言,张小凡只得点了点头。 老人的目光缓缓落在张小凡手中的橙黄古剑之上,像是感慨,又像是迷惑,缓缓道:“我不知道轩辕剑为什么会选择你……” 张小凡:“……” 停了一会儿,老人却又是接着道:“既是如此,那我便在最后的最后,再送你一样礼物吧……” “礼物?” 张小凡疑惑地看着老人,却见老人仰天大笑了三声,轻喝道:“来!” 张小凡只觉手中一震,轩辕剑竟是一阵猛烈颤动,像是受到某种召唤一般,脱手而出,飞到了老人手中。 张小凡脸上讶然,却见老人缓缓闭上了眼睛,像聆听心声一般,将轩辕剑放在脸前,轻轻婆娑着。轩辕剑身散发着柔和的淡淡紫光,仿佛在它眼前的,乃是多年未见的老友。 一会儿,老人缓缓睁开眼来,将轩辕剑缓缓放了下来,扬在空中。 “我只有一次出手的机会……”老人缓缓说道,那一双眼眸里闪烁着耀眼的精芒,看去根本不像是一个老人,而更像一个年轻的战士,他看着那几十丈外的滚滚尘烟,忽地笑道:“年轻人,你看清楚了……” 张小凡屏气凝神,看着那就在不远处的万千兽妖,心中忽然一片平静,竟是没有丝毫的担心害怕感觉。若是放在以前,面对如此庞大数量的兽妖,恐怕就只会有一个想法——跑路!如今,心中却是忽有一种一搏天下的决心,想要冲进那狂潮中搅个天翻地覆。 老人的脸,忽然缓缓低了下来。 一道冷光,自剑身上一闪而过。 风起! 狂风呼啸,沙石滚滚,荒凉的戈壁之上,卷起万道烟尘。 云动! 九天之上,乌云滚滚,雷声不断,道道闪电撕裂苍穹。 他的嘴角轻轻弯起一个微小的弧度,仿如嘲笑一般,看着那奔驰而来的兽妖。 剑起! 连同那张有些桀骜的脸,也一并抬了起来。 那一双深黑的眼眸,忽然闪过不属于这尘世的冷光。 杀意,冰冷的杀意! 天地世间,忽的一片寂静。 风静,云止! 只有那一个身影在烈烈西风中傲然站立,衣袂飘飘,泰然自若。 无尽的杀意让这一片天空都冷了下来,就连一旁的张小凡,也是忍不住地打了个寒颤! 这份浓烈的杀伐,岂是自己可以比拟? 他望向风中那一个老人,却是不知在老人的心中,又有怎样的深渊血海! 白发飘飘,衣袂轻舞,那一剑,缓缓斩了出去,仿如承载了千年希望的橙黄古剑,就那样横扫而去。 如风,却是听不到半点声音。 如火,却是感受不到一丝热度。 如电,却是看不到任何光芒。 仿如浮光掠影,又如秋风扫叶。 那一剑,就那样悄无声息地斩了过去,却又是—— 风起云涌,天地变色! 紫光乍现,势如奔雷,刹那的绚丽,转眼即逝。 却成了这昏暗的天地间,唯一的颜色! 那一个苍老的身影,早已消失在眼前。 连同那万丈烟尘,也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时间,仿如突然静止了一般。 荒凉的戈壁之上,一个一个的身影接着倒下,却又是那么有节奏,仿佛葬礼之歌上跳动着的音符。 狼妖,猛犸,枭兽…… 不一而足,却又都是,像失了灵魂一般,惨然倒下。 狼牙棒,铁锤,三棘剑…… 落了一地,溅起一地的灰尘! 这一片天地,忽然间静了下来。 苍凉的戈壁上,只有萧瑟的秋风依然缓缓吹过。 忽听得“轰隆”一声巨响,一个巨大的身影轰然倒地,将那些兽妖的尸体全都压在身上,溅起的灰尘飞上半空,遮住了视线,却遮不住那西风中的一个残影。 张小凡脸上震惊,脑袋中像是有什么在嗡嗡作响。 一剑,斩尽繁华! 他现在终于明白老人话中的意思了…… “我只有一次出手的机会……” 淡淡的,轻轻的,老人的话又似是自风中传了过来,只是那一个残影,却是在眼前渐渐模糊了起来……(未完待续) 第三十四章 远古的召唤 萧瑟的秋风呼啸而过,卷起漫天烟沙,滚滚而下。 百丈之外,那一个苍老的身影,在漫漫黄沙中傲然独立,古老的轩辕剑握在手中,散发着柔和的淡淡紫光。 空气,风中,浓烈的血腥气弥漫着,扑鼻而来。沙石,戈壁,那一具具兽妖的尸体,凌乱地堆着;又在更远的远处,悄然无声地躺着一个更为巨大的身影。 修罗! 所有的一切,都如尘埃一般,缓缓落定。 却是不知老人用的是何剑诀,竟然可以一剑,斩尽繁华! 张小凡目光怔怔,看着眼前漫天黄沙渐渐消散殆尽,忽然有一种幻梦一场的感觉。 “嘶……” 恰在这时,尖锐的破空声迎面传来,在那烟尘之中,一道紫光如流星坠地,疾速飞过。 张小凡定睛一看,却是那柄轩辕剑直直飞了过来,一霎时,只听“轰隆”一声,轩辕剑身已是斜插入身后石壁一尺之深,剑身一阵摇晃,清冷的白光一闪而过。百丈飞剑,尚能入壁一尺之深,单凭这个,便可见老人的道行非同一般。 忽然,老人的话自远处缓缓传来。 “这一式剑诀,便在这轩辕剑中,你若能参悟,对你走出这修罗魔域必是大有帮助……” 老人身在百丈之外,声音却如乱石穿空,清晰地响在耳旁。张小凡往那一柄橙黄古剑看去,却是看不出什么异样。恍惚间,似是听到老人大笑之声:“时间已到,我也该离去了……” 闻言,张小凡回过头往那百丈之外看去,却见那一个苍老的身影正抬步往前缓缓走去。 日落,黄昏。 夕阳的余晖照在他的身上,那飘扬的白发,渐渐成了金色,连同那一张脸,也是显得神采奕奕。只是那身后散落一地的寂寞,渐渐凝成了一个孤独的影子。 恰在这时,异变陡生! 茫茫戈壁,狂风呼啸,黄沙漫漫,遮天蔽日。 紧接着,仿如一条巨大鸿沟突然出现在这荒凉戈壁之上,周遭沙石纷纷塌陷而下,又如一道裂纹,向着远处蔓延过去,眨眼之间,方圆百丈之内的沙地已是尽皆塌陷下去,成了一座无底深渊。 张小凡心中正自惊讶之时,忽见那深渊之中,一个高达万丈的血影缓缓站了起来,像是沉睡了千万年后突然苏醒了一般,缓缓站了起来。浓烈的血腥气扑面而来,那一个万丈血影,忽地缓缓睁开了眼睛。 淡蓝的火焰熊熊燃烧,那修罗的眼里,连同整个身体,都是熊熊燃起了火焰。这一片天地的热度,迅速上升。 九幽冥炎! 张小凡看着那环绕修罗周身的那一圈仿如涟漪般的东西,心中忽地生出了一丝惊悸感觉。 这种感觉,就像是来自灵魂深处的本能。 无法控制! 这来自地狱的火焰, 果然是连兽魂都恐惧的东西! “吼!” 那一个万丈血影,忽然低低吼了一声,像是远古的呼唤,整个地面都是剧烈震颤,无数沙石纷纷陷落下去。荒凉的戈壁之上,又是一条巨大鸿沟出现,浊浪滚滚,扑天盖地,转眼间,方圆数里,沙石地面已是尽皆塌陷,成了万丈深渊。 忽地,自那深渊之中,一个个仿如鬼魅的身影缓缓站了起来,却都是高达万丈,周身燃着熊熊烈火…… 竟是,这么多的修罗血族! 张小凡不禁往那一个苍老身影看去,却是见他衣袂飘飘,在风尘中大步往前走去,仿佛对身后的一切都充耳不闻。 “这修罗魔域,四处弥漫着戾气,而这压抑了千年的戾气,却是成了修罗血族最好的伪装……” 恍惚间,张小凡似是记起老人说过的话,不由得心头大惊,大声呼道:“前辈,小心身后……” 这大声的疾呼,在这漫漫黄沙风声之中,是如此的细不可闻,张小凡只觉耳旁“轰隆隆”的声音不绝于耳,而自己那一句话,就像是被风吹散到了空中,消失不见。 张小凡心中担心,却又是无可奈何。 那一个苍老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远处,而那些修罗血族,却仍旧在眼前摇晃,那庞大的身躯,虽然已经去得很远,却是依然清晰可见。 恍惚间,张小凡似是明白了老人的用意,不由得低下头去,轻轻叹了口气。是啊,这沉寂的古墓已是再难守住,倘若这永恒之井的通道再不关闭,神域的五族人民又当如何? 有时候,一个人,纵然是天下无敌,他也没有选择的机会…… 更何况不是? “咔嚓嚓……” 古老的冰山之上,那一座寒冰王座,忽然自中间生出一条细小的裂纹来。远古的禁制,像是再也压制不住那一个邪恶的灵魂,那一顶古老的头盔上,忽然绽放出耀眼的蓝光,连同整个寒冰王座,都映在了深蓝之色,神奇而又诡异。 一丝丝仿若灵魂的气息自头盔上悄然散发出来,似是想要逃逸出去。与此同时,那寒冰王座上的细小裂纹,也是迅速扩大,转眼间,已是密布王座周身,眼看这一座寒冰王座就要碎裂,忽然,自那苍穹之上,射下一道洁白圣光,将那寒冰王座笼在中央。圣光之下,那耀眼的蓝光,顿时黯淡下去,连同那王座之上的裂纹,也是渐渐消失不见。 眨眼之间,那寒冰王座已是恢复了它最初的模样,一切,就像是没有发生过一般。 远处,黑暗之中,一个高大的身影正自缓缓往前走着,他孤独的身影,仿如一个落魄的战士,宽大的黑色风衣在身后高高扬起。忽然,仿佛听到了那来自远古的召唤,那一个身影,忽地全身一颤,顿在了那里。 那一柄冰蓝的长剑,忽然燃起淡蓝的火焰,越烧越旺,周遭的黑暗,渐渐明亮了起来,那一张冷俊的脸,在黑暗中也是越发的清晰。颀长的白发在夜风中飘扬,那一个人影,忽然缓缓抬起头来,然而那一双眼睛,却似是有欲火在燃烧一般。 淡蓝的火焰熊熊燃烧,邪恶的意志渐渐苏醒。 “来吧,来吧……” 仿佛来自远古的声音,带着无穷的魅惑,自黑暗中传了过来。 像是穿透了时间,空间,一切的一切。 清晰地传入耳中。 “来吧……” “啊!” 那一个高大的身影,似是再也抑制不住心中那股欲望。 忽然,一步踏出, 仰天,长啸! 紧接着,便在一阵风声中向着远处疾飞而去。(未完待续) 第三十五章 比试 青云后山。 沉寂的风从古道上轻柔地吹过,几片树叶悄然飘落,林间密叶的缝隙间,隐隐现出那宏伟的祖师祠堂一角。一个白衣身影静静伫立,轻扫一地的落叶。 时光流转,今夕何年? 清风明月,早已散了云烟。 忽见那白衣少年停下身来,目光看向苍凉的古道。 那不知承载了多少流年的古道,在秋风中依然萧瑟。 林间鸦雀惊飞,一个俊秀的身影缓缓现了出来。 林惊羽看着那人,脸上微微有些惊讶,缓缓道:“齐师兄?” 来人正是齐昊,但见他脸上笑笑,看着林惊羽,缓缓道:“这些日子,龙首峰上事情繁多,大竹峰上又出现异象,就不曾来看你了。怎么样?在这里还好吗?” “好?”林惊羽脸上笑笑,口中轻声念道,却是没有回答。他脸上的笑容,就如同这古道上的秋风,萧瑟,悲凉。 齐昊看着那一个心底不知埋藏着多少心事的少年,心中忽地叹息了一声,脸上的笑容也渐渐黯淡下来,凝在了一旁。他轻轻叹了口气,道:“若是过得不好,可以回龙首峰,那些师兄师弟都在等你……” 林惊羽脸上笑笑,却是摇了摇头,道:“齐师兄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惊羽在这里待得久了,便习惯了……” 齐昊脸上淡然一笑,道:“既是如此,我也不勉强你,什么时候你想通了,便回来吧……” 林惊羽轻轻应了一声,点了点头。随即目光看向周遭的密林,那不知历经了多少风霜雨雪的古树,此刻看去,竟也是有一种异样的悲凉感觉。 齐昊在古道旁缓缓坐了下来,静静看着那一个伫立的白色身影,一会儿,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缓缓道:“惊羽,南疆有妖物作乱,你听说了吗?” 林惊羽默然地点了点头,虽然不曾外出,有些事却是依然知道的。 “那你,去还是不去?”齐昊又问道。 林惊羽脸上笑笑,却是摇了摇头。 没有丝毫的思索,仿佛那便是他早就想好的决定。 齐昊看着那一个白色身影,心中忽有一种惋惜的感觉,却又是不知说什么好。一会儿,方见他缓缓道:“你不去自是没人会强迫你去……只是,惊羽,你还年轻,难道你真的打算在这里扫一辈子的祖师祠堂?” 像一把利剑突然刺进了心灵深处,那一个白色的身影,忽然全身一震,顿在了那里,仿若失神。 仿如低低的质问,在心底深处响起。 真的打算就在这青云后山,在这祖师祠堂,扫一辈子落叶? 这,便是此生所求,此生所愿么? 曾经那一个豪气干云,一往无前的少年,去哪了? 齐昊看着那一个身影,忽然站起身来,像是下了某种决心,正色道:“惊羽,你是龙首峰弟子,理应听从我令。前往南疆之事,我也不愿勉强你,既是如此,不如我们立一个约定:倘若你能破了我的冰墙之术,去与不去,你自己决定;但倘若你破不了,那便听我的,如何?” 林惊羽依然静静伫立,没有回答,一会儿,似是想通了,轻轻点了点头,缓缓道:“也好……” 齐昊看着他,却是疑惑道:“你的剑呢?” 林惊羽脸上笑笑,低头看着手中的扫把,却是缓缓道:“我就用它吧……” 齐昊目光一凝,落在那破旧的扫把之上,不禁皱了皱眉。一会儿,又像是平静下来,缓缓道:“既是如此,那便开始吧……” 但见丝丝寒气从齐昊手中渗出,弥漫到空中,渐渐成了白雾,笼在齐昊的身前。与此同时,这一片天地的热度,迅速降了下来。那一张俊秀的脸,在寒气中渐渐变得冷漠,不带一丝感情。他看着远处的林惊羽,缓缓道:“出手吧……” 林惊羽看着空中那弥漫的寒气,不禁眉头微皱。这是齐昊最擅长的寒冰之术,他一开始便动用了出来,显然便是想要一击决定胜负。 他缓缓握紧了手中的扫把,看着远处的齐昊,脸上淡然一笑。比起斩龙仙剑,这扫把自是不知差了多少。但自古有言,剑之所在,世间万物皆可为剑。这扫把虽差,却也可以当剑来用。而且,自万剑一前辈身死那一天,他便决定将斩龙仙剑与前辈一起长埋地下,永不复出。如今,却也只能拿这扫把与齐昊一决胜负了。 天地世间,忽地一片寂静。 只有萧瑟的风依旧从古道上吹过,吹散一地落叶,无数烟尘。 两个人影,相对而立,在这古道之上,在这密林之中,静静凝望着彼此,却又是谁也没有动手。 西风烈烈,衣袂飘飘。恍惚间,万剑一前辈的话又在耳边响了起来。 “斩龙剑诀,意在一往无前……” 忽地,那一个白色身影蓦地动了,手中扫把迸射出绚丽蓝光,去势如电,一往无前。 “天地正气,浩然长存,不求诛仙,但斩鬼神!” 蓝光所过之处,寒气驱散,落叶纷飞,烟尘退避,宛如一把利剑,势不可当。 齐昊眼见林惊羽这招剑诀气势不凡,心中自是不敢大意,体内真气急速运转,口中默念法诀,已是在身前连结十二道冰墙。 “轰隆!” 林惊羽去势如电,转眼间扫把已是撞在了第一道冰墙之上,只听一声巨响,冰墙猛烈一震,已是生出一丝裂纹,紧接着,只听到“咔嚓嚓”几声,裂纹迅速扩散,不一会儿,便是已密布冰墙周身,紧接着,整座冰墙便在一片水汽中化为了乌有。那看似毫不起眼的扫把,此刻却像是有着无穷之力一般,去势不减,直接往第二道冰墙直冲而去。 “轰隆!” 又是一声巨响,第二道冰墙猛烈一晃,紧接着,在绚丽的蓝光之下碎裂开来,化为一片白茫水气。林惊羽虽是初次使用这斩鬼神诀,却也有了七分气势,三分劲力,如此这般,竟是连破齐昊数道冰墙。 齐昊眼见前面冰墙尽皆破碎,心中已是大惊,不再急着凝成冰墙,而将所有心力放在这最后一道冰墙之上。而那泛着耀眼蓝光的色把,在连破数道冰墙之后,也像是强弩之末一般,渐渐黯淡了下来。 眼看林惊羽手中的扫把就要撞到这最后一道冰墙,齐昊赶忙催动法诀,将真气全部贯注在身前冰墙之上,空气之中,寒冰气息骤然加重,而这最后一道冰墙,也是明显厚实了许多。 “轰隆!” 一声巨响,林惊羽手中的扫把已是撞到了这最后一道冰墙之上,冰墙一阵剧震摇晃,却似是并无大碍。齐昊脸上,却是一阵惨白。与此同时,丝丝寒气自冰墙上渗出,浸蚀到扫把之上,将那一把扫把,瞬间冻结成了寒冰,而扫把上的蓝光,也如风中烛火一般,悄然熄灭,林惊羽的脸上,顿时一片苍白。 两人僵持在了那里,一切,仿如就要这样结束。 忽然,空气中传来清晰的“咔嚓”一声脆响,两人脸色都是一变,紧接着,那最后一道冰墙,便在齐昊惊讶的目光中,缓缓碎裂了开来……(未完待续) 第三十六章 谷主 沉寂的古道上,又只剩下那一个白色的身影了。 轻风徐徐吹过,将林间的树叶吹得哗哗作响。 那一个人,望着古道消失的地方,许久都没有动静,就那样一直凝望,仿若失神。 齐昊败了,自是已经离开,只是他的话,却依旧在耳旁回响,仿如一团疑云笼罩胸怀,久久不散。 “惊羽,你还年轻,难道就打算在这祖师祠堂扫一辈子的落叶?” 是啊,人生漫长的路,还有那么一大段没有走,真的打算就此了却残生? 忽地,那一个身影蓦地收回目光,将手中的扫把轻轻靠放在一旁的古树上,转身踏上了林中的小道。 枯黄的叶片片飘落,被轻轻踩在脚下,发出沙沙的细细响声。 古老的树,古老的尘,历史多年积下的沉淀,让所有的一切都透着古老的气息。那一条林间小道渐入密林深处,身后的古道已经看不见了。那一个白色身影就那样一直往前走着,缓缓走着,不曾有丝毫的停留,仿佛便要将所有属于过去的一切都留在身后似的。 不知过了多久,那林间小道似是到了尽头,一棵参天古树挡在中央,少说也有二三十丈,嶙峋的枝干遮住了半边天,昏暗的阳光透过密林中的缝隙投射下来,留下一个个斑驳的影子。 那是一座孤坟…… 孤独,凄凉。 没有墓碑。 仿若那死去的人生前就是那么默默无闻。 没有香火。 仿若从没有人来过,也从无人记起,在这寂静山林,有着这么一座孤坟。 枯黄的叶早已将坟土盖在下面,有的,只是触目的凄凉。 有多久了? 一年,亦或是更久…… 重复的日子,早已忘却今昔何年。 在这青云后山,在这祖师祠堂,静扫一地落叶,轻看漫天浮云。 林惊羽看着那一座孤坟,忽然双膝一软,缓缓跪了下去,紧接着,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 他缓缓抬起头来,看着那满地的落叶,脸上的神色迟疑着,一会儿,像是下了某种决心似的,缓缓跪上前去,将那坟头的枯叶一一扒开,露出下方黑黄的土地。 “前辈,得罪了……” 林惊羽心中轻道一声,缓缓扒开那黑黄的土地。一会儿,便见一截青色剑柄出现在了眼中,剑柄上隐隐刻着一条游龙。 林惊羽看着那截剑柄,心中微一迟疑,忽然一掌拍向下方黑黄的土地,轻喝道:“出来吧……” 一道青光破土而出,直冲天际,仿如蛟龙出渊,气势如虹。半空中一声清啸,又缓缓地插在林惊羽身前的土地上。 剑身一阵摇晃,一道凛冽青光一闪而逝。 林惊羽看着那把剑,缓缓伸出手去,将之握在手中。 道行未就,岂敢妄自封剑? 剑身一阵震颤,紧接着,便见一声清脆龙吟,从密林中传了出去…… 斩龙! 南疆,焚香谷。 山河殿上,听闻云易岚有要事宣布,李洵与上官策俱是等候在那,燕虹等一干焚香谷弟子也是早早前来。只是高堂之上,那一个座位却是空空如也,反倒是云易岚迟迟没有出现。 已经三个时辰了…… 李洵终于有些按捺不住,小声向一旁的上官策询问道:“师叔,都这么久了,师父怎么还没出来?” 上官策心中也是不明真相,师兄云易岚只告诉自己是有关焚香谷的大事,具体是何事情,却是没有细说。如今李洵问起,却也只好打个哈哈,轻声道:“既是要事,当然得郑重思量。洵儿,你师父他既然叫你们等候在此,你们等便是了……” 上官策这话,说与没说其实没什么两样,李洵听在耳中,却是暗暗一惊。师父与师叔二人之间不和之事,自己都是知道一二的,如今听师叔所言,却是句句都是替师父说话,想必二人之间的矛盾已经调和。思及此,李洵心中也是一阵暗暗高兴。 恰在这时,忽听得后堂之处传来“吱嘎”一声轻响,却是门被轻轻推了开来,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缓缓走了过来,看去微有几分疲累,却正是云易岚。 李洵等焚香谷弟子见得云易岚出现,俱皆跪了下云,恭声道:“拜见师父!” 上官策脸色恭敬,也是躬身行了一礼,缓缓道了句:“师兄!” 云易岚却似是没什么兴致,大手一挥,轻轻道了句:“都起来吧……”便在那高堂之上坐了下来。 众人起身,云易岚坐在高堂之上,却也并不说话,只手撑着头颅,竟是轻轻打了个哈欠。 李洵眼见众弟子俱皆等得心急如焚,而师父云易岚却似是仿若无事一般,一时心中情急,不由得开口问道:“师父,不知是何要事急着召弟子们前来?” “额……”云易岚轻轻应了一声,刚要回答,却又是一个哈欠打了回去。 上官策看在眼中,眉头微皱,却又是心中疑惑起来:“数百年来,师兄从未有过如日这般颓废之相,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李洵本是静待回答,不料云易岚打了个哈欠后却又是什么也没说,等了一会儿,正要再问之时,一旁的上官策却是赶紧拉住了他。李洵往上官策脸上望去,却见他轻轻摇了摇头,一时心中疑惑,却也没有再问。 云易岚的脾气,焚香谷众弟子自是知道。一时之间,堂下众多弟子,却也没人敢问。 不知过了多久,云易岚从高堂之上缓缓站了起来,俯视下方的众人,轻轻“咳”了一声。李洵等一众焚香谷弟子听得声音,俱皆低下头去。 云易岚等待片刻,方才缓缓说道:“今日召大家前来,是有一件事情要宣布……”说罢,看了众人一眼,又继续往下说道:“为师与你们师叔一起掌管这焚香谷也有数百年了,为师的心愿,便是有朝一日焚香谷能在我的手中成为正道第一大派……” 说罢,云易岚忽然叹了口气,有些沧桑地道:“几百年了,我和你们师叔都已经老了,这个重任只能靠你们来完成了……”说罢,目光往李洵看去,缓缓道:“为师已经决定,从今日起,洵儿便是这焚香谷的新任谷主,谷中一切大小事务,将都由他来处理!” “师父,我……” 李洵欲言又止,他断然没有想到师父云易岚会在此时将谷主之位让出,心中不免有些惶恐,想要推辞,却又怕云易岚真的将话收回。一时之间,却又是不知说什么好。 云易岚却似是已经累了,口中打了一个哈欠,大手一挥道:“洵儿,莫要担心!为师已经决定此事,你尽管放心去做便是,你师叔也会帮你的……” 闻言,李洵抬眼往一旁的上官策看去,却见他轻轻点了点头,心中顿时安定下来,对着高堂之上的云易岚躬身行了一礼,道:“是,师父!” “好了,都退下吧……” 云易岚袖袍一挥,已是起身往后堂走去。众弟子恭应一声,也是往外退去。李洵本就是焚香谷内定的谷主,就任谷主只是迟早的事,因而对于一众弟子来说,却也并无意外, 瞧得云易岚离去,李洵目光看向一旁的上官策,但见上官策轻轻点头,道:“出去吧……”便也跟着众弟子一起退出门去。上官策走在最后,临回头时往那后堂方向看去,却见那一个门早已关上。心中微一迟疑,转身将大殿的门“啪”的一声在身后缓缓关上。 燕虹看着那一个被一众焚香谷弟子围着的新谷主,脸上忽然凄然一笑,转身往远处缓缓走去……(未完待续) 第三十七章 渴望 小型的寒冰方尖,一座连着一座,矗立脚下。蜿蜒的冰山道上,一个高大的身影缓缓往前走着,寒风凛冽,将他宽大的黑色风衣高高吹起,那一袭颀长的白发,在雪花中轻轻飘扬。 无数的寒冰碎石从两旁落下,坠入下方的黑暗深渊之中,悄然无声。那一个高大的身影,在那蜿蜒冰山道上看去,却是如蝼蚁一般大小。粗大的锁链横在空中,铺满了雪花,时不时有寒风吹过,微微摇晃,哗哗作响。 时间,慢得像蜗牛一般。 天地世间,仿佛便只剩下那一个孤独的身影在缓缓往前走着,一步,两步……每一步都是缓慢而又沉重,仿佛就是踏在人生的路上,不曾回头。 不知过了多久,那蜿蜒的山道终是到了尽头,巨大的寒冰方尖却是一片凌乱,碎石寒冰铺了一地,道道裂纹触目惊心,仿佛就在不久前,这里曾发生过一场大战一般。 雪痕自是没有心思打量这凌乱而又毫不起眼的地面,他的目光,早已看向那一座寒冰王座。 那仿如千年的寒冰下,冰封的,又是多少年前的故事? 那一个黑暗的头盔,周身都弥漫着古老腐旧的气息,只有正中那一颗蓝宝石,依然亮丽鲜艳,仿佛多年以来,都未曾有丝毫的褪色。淡淡的蓝色光芒,覆盖了整座寒冰王座,仿佛便有一个强大的灵魂,在支配着这所有的一切。 头顶洁白的圣光倾泻而下,那本来柔和至极的光芒,此刻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刺眼感觉。那一个人静静看着那一座寒冰王座,那一双眼睛却是突然出现了一丝迷茫。 这是哪? 我又在哪? 低低的心语,浅浅的疑惑。 为何这里的一切,都有一种熟悉感觉? 仿佛早在很久很久以前,自己便曾来过这里。只是脑海中,却早已没有那模糊的记忆。 那千年寒冰封着的,到底又是什么? 忽然间,仿如噩梦之初的诅咒再度苏醒,那一个邪恶的声音又在心底响了起来。 “纵然我的灵魂化为灰烬,纵然我的生命从此消失,你也将永生永世受这黑暗之力的侵蚀,堕入黑暗,沦为恶魔!承受这无法逃脱的命运!哈哈哈哈……” 那一张脸,痛苦地扭曲,渐渐变得苍白起来。连同那双眼睛,也是瞬间灰暗下去,看不到一点属于人性的东西,那个人,就像突然间失去了灵魂,成了一具行尸走肉。 眼前的世界开始模糊,只有那一座寒冰王座依然触目! 虚空中,仿佛有一个带着无穷魔力的声音在轻声呼唤:“来吧,来吧……” 那一个人蓦地抬头,空洞的眼眸中却是燃起了熊熊的火焰,那如同天空般的蓝色映在眼中,却是怪异而又阴森。 “来吧,来吧……” 力量!权利!才是这世间最永恒的东西! 什么亲情?什么友情? 全是欺骗…… 冰蓝的长剑燃起熊熊烈火,那一个人,蓦地举剑向前,往那一个寒冰王座直直砍去。 “轰隆!” 一声巨响,冰封千年的寒冰轰然碎裂,雪花飞溅,漫天飞舞,又渐渐散落下来,凝成寒冰。古老的黑暗头盔从寒冰王座上滚落下来,与碎冰一起,落在脚下。 雪痕低去,将那一个散发着丝丝寒气的古老头盔缓缓拿在手中,亮丽的蓝宝石上,倒映出一张迷茫的脸。他像是拿着自己此生的宿命一般,郑重而又决绝,一低头,将那一个黑暗的头盔缓缓戴了上去。 灵魂深处,忽然有莫名的悸动。那原本不属于自己的过去,渐渐明晰起来。久远的回忆,如同无形的枷锁,笼罩着这一个年轻人。他的身子在寒风中微微一震,脸上的肌肉也是抖动起来,脑中似是有什么东西在悄然苏醒。他紧闭着眼睛,感受这周遭的一切,千年前的熟悉感觉忽然如寒风一般,扑面而来,将他淹没其中。 不知过了多久,那一双眼睛,蓦地睁了开来,透着的,却是凛冽的寒光,就如他头盔上那颗蓝色宝石,亮丽夺目。 心底,一个嘶哑又带着几分威严的声音缓缓响起,像是宿命无情的宣判,无法改变。 “从现在开始,我便是你,你便是我……” 寒风轻轻吹来,像是有古老的歌谣在风中奏响。 那笼罩下来的洁白圣光,渐渐黯淡下来,消失不见。天地苍穹,忽地一片昏暗,只有刺眼的雪光映在眼前。那一个人深蓝的眼眸,忽然望向手中的冰蓝长剑。 这把陪伴自己多年的剑,它有一个原本便属于它的古老名字。 魔剑,离渊! “现在,沉睡吧……待到醒来之时,便是这世界颤栗之日!” 心底,那一个嘶哑的声音再度传来,带着几分狰狞与渴望,却又仿佛本就是自己深心深处的想法,无从抗拒。那一个人,缓缓往前踏出几步,在那一个寒冰王座上,缓缓坐了下来。 千年的寒冰再度凝结,将那一个身影冰封其中,只是那一双冷然的眼睛,却是依旧往外散发着凛冽的寒光,纵然千年寒冰,也是无法冷却一丝一毫!就像自亘古以来便存留下来的渴望,千年来从无改变…… 南疆,焚香谷。 山河殿上,李洵灼热的目光紧紧凝望着高堂上那一张桌椅,那是焚香谷谷主的位置,而今,云易岚却是将它让了出来。李洵的眼中,有着无法掩饰的渴望,然而渴望的背后,却又暗藏着几分焦虑。 身为焚香谷大弟子,这本便是属于它的位置,只是时间的早晚而已。要说觊觎,恐怕不大适合。但要说没有渴望,那又是自欺欺人了,谷主之位,谁不想要?焚香谷也是正道大派,做了谷主,无论名气地位都要尊贵许多,这本不是李洵必然所求,却是他必然所求中不可或缺的东西。或许当了谷主,那一个有着绝世容颜的女子就会正眼看自己一眼了吧…… 李洵心中虽是渴望谷主之位,但毕竟也是跟随云易岚多年的人,心中对这个师父是又敬又怕。如今正道大昌,邪魔辟易,正道三派中老一辈人物又尽皆辞世,这对于焚香谷本是绝佳的机会,然而云易岚却要让出谷主之位,让自己来接管,这也当真是奇怪了! 李洵百思不得其解,却也无可奈何,无端受这谷主之位,心中自是有些战战兢兢。是以三天过去,他每次来这山河殿中,却都是不敢登上高台,在那谷主之位上坐下。如今,已是第四天了…… 厚重的大门早已关上,那一双灼热的眼睛,始终注视着高堂上那一把桌椅,恍惚间,似是看到了自己坐上去一呼百应的场景。那一个人的脸上,忽然笑了起来。紧接着,又像是回到了现实之中,笑意逐渐冷却下来,只是那一双眼中,却是依旧充斥着渴望,喉咙深处,就像是有什么轻轻哽了一下。他像是下了最后的决心,缓缓抬步往高堂之上走去。 “嗒嗒嗒……” 沉重的脚步声在大殿上回响,李洵只觉心中一阵紧张,似是连自己的呼吸都快到嗓子眼了。 一步,两步…… 本是几步阶梯,却仿如过了一个世纪。 那一个人,终于缓缓登上了高堂,只是那张脸,却是已经苍白得有些可怕,仿佛刚才的事,便耗尽了他所有的心力。 李洵缓缓伸出手去,在那古朴桌椅上轻轻碰了一下,像是试探,又像是害怕似的,又立刻收了回来。一会儿,又是缓缓伸了出去,在那朴实无华的桌椅上轻轻婆娑,仿佛那便是他此生最珍贵东西。 忽然,“吱嘎”一声,门被缓缓推了开来。 李洵脸上一惊,手赶忙缩了回来,转头看着殿门方向,却是一名焚香谷弟子急匆匆跑了进来,道:“李师兄,青云门和天音寺的道友已经来了……” 李洵心中暗暗松了口气,听得“李师兄”三字,脸上却是微微怒道:“你是新来的吗?懂不懂规矩?” 那弟子脸上错愕,瞧得李洵脸上神色,顿时低头道:“弟子知错,请李师兄……不,请谷主饶恕……” 听得“谷主”二字,李洵顿觉如沐春风,全身说不出的舒畅,他面目含笑,看着堂下弟子,大手一挥,道:“你去吧,此事我自会理……” 那名弟子应了一声,急急退了下去。空旷的山河殿上,又只剩下李洵一人了,他转头看着那一张桌椅,却是神色复杂,好一会儿,似是叹了口气,转身往堂下缓缓走去……(未完待续) 第三十八章 南疆 河阳城外,古朴的乡间小路上,一行四人正缓缓往前走着,看这四人模样,却正是周一仙等人。 一路上,小环始终缠着周一仙问及张小凡的下落,周一仙本是绝口不说的,不过这个机灵鬼点子太多,周一仙一时不防,竟是说漏了嘴,于是乎…… “爷爷,你说小凡哥哥他去神域了,那神域又是哪里啊?” 小环眨巴着眼睛看着一旁的周一仙,脸上满是期待的神情,一眼看去让人不由得心生怜意。 周一仙吃过她这一招的苦楚,自是不敢再看,只瞧了一眼,便立时别过脸去,抬首望天,胡须一抖,两眼翻白道:“什么神域?哪来的神域?我有说过么?” “爷爷!” 小环眼见周一仙死不承认,立时拉住周一仙的手不放,撒娇道:“你欺负我!你刚刚明明都有说的,这会儿又不承认了!你这么大年纪的人了,还说话不算数?” 周一仙:“……” 周一仙老脸一红,想要反驳,却又发现无话可说,一时之下,也只好装作没有听见,依旧抬首望天。小环眼见自己爷爷依然无动于衷,顿时气得直跺脚,却又是无可奈何。一会儿,忽见她脸上神色一变,却又是一副笑意盈盈万般可爱的样子,拉着周一仙的手轻轻摇晃,小声道:“爷爷,那你告诉我小凡哥哥他什么时候可以回来啊?” “死丫头,开口闭口便是你的小凡哥哥……” 周一仙心中嗔怪道,本是什么都不想说,但一瞧见自己孙女脸上那楚楚可怜的样子,一颗心顿时又软了下去,只得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我也不知道,应该要一年半载吧……” “这么久啊?”小环玉脸上一阵黯然,停了一会儿,又问道:“小凡哥哥去那么久,是为什么啊?” “自然是救人……” 周一仙话一出口便觉不妥,想要收回却是已经晚了,顿时有些后悔地往小环脸上看去,果见那一张脸上又是黯淡了几分,转过头来心中直骂道:“一张臭嘴,尽说些不该说的!” “小凡哥哥已经找到办法救碧瑶姐姐了吗?……” 仿佛低低的心语,在耳旁悄然回响,那萦绕心头的情怀,却是说不清是喜是悲。自己满心希望的,不就是看他脸上的笑颜么?只要那一个躺在寒冰石台上的女子苏醒过来,他,应该就会展颜欢笑吧!只是为何,心中却会有莫名的失落?难道是因为,害怕自己帮不上忙?原来,自己苦心修习的鬼道之术,到最后,还是一点用处也没有…… 那一张玉脸,蓦地低了下去,仿佛眼中有什么东西,不愿让人看见。 “我的好妹妹,你怎么了?” 一旁的金瓶儿眼见小环脸上神色悲戚,顿时将她拉入怀中,好生安慰,一抬头,却又是白了周一仙一眼,低声骂道:“死老头,一点都不知道疼惜自己的孙女!” 周一仙脸上胡子一抖,显是有些不服气,刚欲争辩,看到金瓶儿怀中的小环,顿时什么心情都没有了。他低下头去,像是感慨一般,摇了摇头,长长叹了口气,道:“唉……” 小环依旧低着头,扑在金瓶儿的怀中,金瓶儿轻拍她柔弱的肩膀,安慰道,“好妹妹,要不姐姐带你去一个好玩的地方?”停了一会儿,见小环没有反应,又道:“听说那里有天大的宝贝呢!妹妹要不要去见识一下?” 听到“天大的宝贝”几个字,周一仙顿时神色一变,两眼发亮,凑过耳来道:“什么宝贝?在哪里?我怎么不知道?……” “爷爷真是死性不改!” 小环忽然抬起头来,嗔怪道,脸上的神情又好气又好笑,却是比刚才明显好了许多。她转头看着金瓶儿,眨巴着眼睛道:“姐姐你说的是真的吗?不会骗我吧?” 金瓶儿脸上娇媚一笑,将她额前的秀发轻轻分开,缓缓道:“姐姐说的当然是真的啦!哪像那一个江湖骗子,老色鬼!”说罢,目光看向一旁的周一仙,周一仙老脸一红,转头看向后方的野狗道人,口中却是嘟咙道:“谁是江湖骗子?野狗,你看到没有?” “嘻嘻……” 小环脸上微微一笑,转头看着脸上正红一阵白一阵的周一仙,转过头来,在金瓶儿的耳旁小声道:“姐姐不要这么说爷爷了,爷爷虽然有些不厚道,但待小环还是挺好的……” 周一仙:“……” “死丫头,竟然说爷爷不厚道……” 周一仙心中嗔怪道,但眼见小环心情变好,却也是暗暗松了口气。 恰在这时,忽见金瓶儿凑到小环耳边,低声道: “来,姐姐告诉你宝贝在什么地方……” 听到“宝贝”二字,周一仙一张老脸立时拉了下来,偏头将耳朵凑了过去,听她们二人小声嘀咕,听后却又是脸色大变,急忙道:“不可,不可!” 小环看着周一仙脸上那种郑重表情,奇怪道:“爷爷,不就是去南疆么?为什么不行啊?” 周一仙看着金瓶儿,却是吹胡子瞪眼睛道:“妖女死性不改,你别害了小环,南疆哪有什么宝贝,只有妖物……” 话一出口,周一仙顿觉后悔。南疆妖物作乱,动静本是不大,且那妖物形踪不定,因而除了正道三派之外,却也鲜有人知。而今自己脱口而出,恐怕会落人口舌了。 果见金瓶儿那一双媚眼瞧了过来,像是逼问一般,冷冷道:“死老头,你又没去,你怎么知道?” “我……” 周一仙早料到会如此,然而一时之间,却又是想不出什么合理的回答。抬头看到头顶的苍穹,顿时似是想到了答案,轻捻胡须,正色道:“此等天机,自是本大仙人夜观星象而来的……” 小环:“……” 金瓶儿脸上娇媚一笑,也不知是信与不信,却是缓缓道:“既然大仙人如此大本事,区区一个妖物又哪入得了你的法眼呢?” “那是自……”周一仙轻捻胡须,本欲说“那是自然”,话到一半,忽觉有些不对,暗叹差点上了这妖女的当,一转头,却又是正色道:“话是这么说没错,不过本大仙人最近身体不适,我们还是不要去南疆的好吧?”说罢,转头看着小环,眨了眨眼睛。 小环脸上茫然,周一仙又是眨了眨眼睛,小环顿时奇怪道:“爷爷,你是不是眼睛出问题了?怎么老是眨啊眨的?” 周一仙:“……” 恰在这时,金瓶儿却是一把拉起小环的手,往前方走去,边走边道:“小环,我们走,不用理那个江湖骗子……” 小环脸上嘻嘻一笑,却也并不反抗,跟着往前走去。 “你……你们……” 周一仙眼看两人似是一点都没有把自己的话听进去,顿时有些气结,感慨道:“世风日下啊!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啊!……” 一会儿,转过头,却是看到野狗道人还在自己身后,顿时脸露笑意,轻捻胡须道:“还好,还有一个听话的……哎哎,你……你……” 周一仙话未说完,野狗道人却是已经从他身旁走了过去,似是根本没有把他放在眼中一般。周一仙看着这一个古怪道人,心中顿时更是气结,眼看他们越走越远,却也只好赶紧追了上去,一边走一边大声道:“等我啊……走那么快干嘛!野狗……” 古朴的乡间小路上,萧瑟的风轻轻吹过,天色,渐渐晚了……(未完待续) 第三十九章 除妖 “各位道友,远道而来辛苦了,快请进……” 山河殿外,李洵面目含笑,双手抱拳,将青云门与天音寺一干人等迎入殿内。双方之间,自是免不了要客套一番。 齐昊走在最前,自是抱拳还礼道:“李师兄客气了,妖物作乱,青云自是不能坐视不理……说到此,我还未恭喜李师兄就任谷主之位了,恭喜恭喜啊!” 李洵心中高兴,也是客气道:“哪里哪里,齐师兄客气了,请进……”抬起头,目光从众人面前一一扫过,却是落到最后那一个白衣女子身上,不由得多看了几眼。人群中,青云门前来的有四人,齐昊,曾书书,陆雪琪,林惊羽;天音寺前来的人,便是法相和法善了。 眼见萧逸才不在,李洵却似是故意道:“萧师兄怎么不在?” 齐昊脸上一笑,正欲回答,后面的曾书书却是插了上来,道:“萧师兄乃是青云掌门,事务繁多,自是不能前来。李师兄话中之意,莫非是我们这些人还奈何不了那一个妖物?” 闻言,李洵脸色微变,曾书书话中带刺,自是能听出一点。而他偏又是面目含笑,一副牲畜无害的模样,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李洵心中虽有不悦,却也只得陪笑道:“哪里哪里,曾师兄言重了,请……”说罢,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曾书书依旧一脸笑意,也是一抱拳,道:“李师兄请……” “阿弥陀佛!” 远处一声佛号,却是法相缓缓走了过来,但见他双手合十,向李洵行了一礼,脸上带着几分佛家的庄严,缓缓道:“李施主,别来无恙……” 李洵顿时收敛了笑容,也是低下头去,行了一礼,道:“法相大师别来无恙!李洵还望大师多多指点!请……” “不敢不敢!” 法相连忙摇头,轻念一声佛号,缓缓走了进去。法善跟在后面,向着李洵行了一礼,也是跟了进去。 林惊羽跟在法善身后,却也并不多说,双手抱拳行了一礼,便缓缓走了进去。 陆雪琪手执天琊,走在最后,李洵看着那一个白衣女子,双目含笑,正欲上前说话,陆雪琪却似是并不想答理他,冷漠的目光在他脸上一扫而过,便是从他身旁缓缓走了过去。 那一眼,似是如一盆冷水当头罩下,冰冷的凉意传遍全身。 李洵脸上的笑意瞬间冻结,还未开口说出的话也是堵在了喉咙里,那看去有些僵硬的模样,就像是时间被定格在了那里一般。一会儿,才像是回过神来,脸上的笑意微微收敛,转头看着那一个美丽的身影,眼中似是闪过一丝黯然,又像是有微微的怒意在心底升起,紧接着,那一张脸,渐渐回复了正常。 李洵看了一眼周遭天色,此时已是暮烟四起,瞑色苍茫,山角边挂着一盘明月,清光四射,鉴人眉发。忽见他轻轻叹了口气,转过身去,缓缓进了大殿。 “各位道友,不必客气,坐吧……” 李洵面目含笑,招呼青云门和天音寺各人坐下,目光落在那一个白衣女子身上,顿时微微一滞,脸上的笑容也是收敛下来,转头看着众人,却是缓缓道:“各位道友不远千里赶来南疆相助,李洵权且代表焚香谷及南疆五族百姓在此谢过各位了……” 这本是客套之语,不过李洵却似是说得有些过了。他身为焚香谷主,代表焚香谷却还说得过去,代表五族百姓,那就有些托大了。 曾书书听在耳中,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缓缓道:“李师兄,还是先说妖物的事吧……” 一旁的齐昊也是点头应道:“不错,听说此妖物好生厉害,李师兄不妨与我们说上一说……” 法相轻念一声佛号,也是庄严道:“我佛慈悲为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李施主,此妖物祸害百姓,荼毒生灵,理应尽早除之!” 眼见正道诸人都是提及妖物之事,李洵也只好将妖物之事说了出来,但见他缓缓道:“此妖物我未曾见过,不过据说乃是一头雷霆蜥蜴,体型庞大,身泛血光,皮糙肉厚,一般法宝难以伤它……”说罢,微微停了一会儿,又道:“此妖物极为独特,似是来无影,去无踪,每一次出现之后,似是都会消失一段时间。再出现时,却又是长大了不少。最初焚香谷弟子发现它时,才不过三四丈,然而上次在七里峒,那妖物却是已经高达三四十丈了……” “竟然有这等怪事!”法相神色微变,口中轻念一声佛号,问道:“李施主可曾记得妖物两次出现时前后相隔的时间?” 李洵心中微一索,缓缓道:“不过数月而已……” 闻言,法相脸色肃然,双手合十道:“如此说来,若是继续放任下去,此妖物恐怕会祸及天下啊!” “大师所言极是!”李洵点头应道,手中也是做了一个佛家的动作。 一旁的曾书书似是没把两人的话听在耳中,但见他两眼发亮,整个人如沐春风一般,从额头到下颌都像是笑了起来。齐昊看着他这副模样,顿时心中奇怪,凑到他耳旁轻声问道:“你怎么了?” 曾书书听说此妖物好生独特,心中正琢磨着如果能把此妖物抓住,带回风回峰养着就好了,此时正在高兴之处,浑然忘了周围环境,耳旁听到有人问起,顿时想也不想地答道:“我在想,如果抓住了,能不能带回风回峰养着……” 齐昊:“……” 曾书书话一出口,顿时回转神来,心中已是后悔不迭,再一看齐昊,却是双眼发直,像看怪物一般看着自己,一时尴尬,只好嘿嘿一笑。曾书书脸上带笑,齐昊却是早已额心冒汗,险些就从椅子上跌了下去。 恰在这时,忽见得门外急匆匆跑进来一人,大声道:“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那人神色慌张,袖口一枚火焰标记,却正是一名普通的焚香谷弟子。瞧见众人俱皆在此,顿时脸上一愣,怔了一怔。转头看着李洵,却见他脸色微怒,一双眼睛正看着自己,顿时心中畏惧,低下头去,不敢再说。 李洵第一次以谷主身份接待青云门与天音寺众人,不想这名普通弟子却是突然冲进来大呼小叫,一时之间,顿觉脸面无光。眼下众人在场,却又是不好发作,只得默不作声,缓缓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那名弟子听得李洵问起,急忙道:“妖……妖物……又出现了!……” “妖物?” 李洵口中轻声重复道,忽见得座位上的白衣女子已是站起身来,看着那名弟子,冷冷道:“在哪里?” 那名弟子目光看向李洵,见他点头示意,顿时答道:“天……天水寨……” 陆雪琪眼中闪过一丝冷光,还未等那弟子说完,却是已经纵身到了门外,一眨眼,已是身化流光飞了出去。其余人眼见如此,也是纷纷起身,李洵自是知众人意思,心中却是另有打算。但见他看着众人,双手抱拳,行了一礼,道:“各位暂且先去,李洵随后便到!” “如此,我们便先去了……” 齐昊拱手答道,转身往门外走去,曾书书和林惊羽也是拱了拱手,跟在后面。 法相轻念一声佛号,向李洵行了一礼,与法善一起,也是往门外走去。 李洵送众人到山河殿外,直到一行人俱皆身化流光消失在夜空之中,这才缓缓回过头来,看到仍旧跪在殿中的弟子,却是再没有了怒意,手中轻轻一挥,道:“你下去吧……” 那名弟子应了一声,急急退了下去。李洵静静望着头顶的星空,许久,忽见他轻轻叹了口气,回过神来,缓缓走进大殿,越过高堂上的桌椅,却是往后堂的方向走去……(未完待续) 第四十章 真诀 元宵佳节,华灯初上。本是一片和谐宁静,却在南疆天水,一片汪洋火海。人群奔走,惨叫惊呼,此起彼伏。一只巨大的雷霆蜥蜴,在那原始而又古老的木屋间,肆无忌惮地穿行着,那高达百丈的身躯,就仿如一座大山直接从天上压了下来。那些矮小的木屋就如同夜风中的残烛,弱不禁风,雷霆蜥蜴随便一脚下来就是踏得粉碎,片木不存。空中飞舞的长矛如雨点一般,却是丝毫阻挡不了它前进的步伐。 亮丽的火光直冲天际,仿如那轮明月也一同燃了起来,哀叹这涂炭的生灵。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呜呜呜……” 吊脚楼下,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正躲在房子下面大声哭着,忽然,“轰隆”一声巨响,头顶掩盖的木屋整个飞了出去,整个吊脚楼就只剩下一个残破的楼基了。孩子有些茫然地抬起头来,忽然发现头顶一片空旷,正自讶异之时,但见那明月之间,一个血影的庞大身躯渐渐遮住了月光。那恍如来自地狱的腥红眼神紧紧盯了过来,贪婪而又得意,就仿佛三天没有吃饭的饿鬼盯着一盘烧猪一般。那张开的血红大口,看去可以吞进一座木屋,在那孩子弱小的身躯起就仿如横着的一条无底深渊。孩子迷茫的眼神看着眼前的庞然大物,渐渐张大了嘴,紧接着,又像是不明白这世间的人情事故一般,哭了起来。 “呜呜……妈妈……” 雷霆蜥蜴巨大的头颅伸了过来,张开的血红大口就要将孩子连同整个楼基一起吞下,忽然,自天边划过一道亮丽的蓝光,一个白影疾飞而来。 “妖孽敢尔!” 陆雪琪轻喝一声,天琊长剑蓝光大盛,清冽的剑光从雷庭蜥蜴的脸前划过,顿时一条清晰的剑痕缓缓出现。雷霆蜥蜴似是吃痛,回转头来,那一个洁白的身影早已趁此时间,在空中一个优雅地转身,有如仙子下凡尘一般,携起地上的孩子,往远处飞了出去。雷霆蜥蜴回转头来,但见一道洁白身影自眼前一闪而过,再往下看时,那一个孩子已是消失不见。 像是愤怒,又像是痛苦一般,那一只雷霆蜥蜴忽然抬起头来,仰天,长啸。 “吼!” 锐利的声音破空传来,响彻南疆。一霎时,山河震动,星月无光,数不尽的木屋尽皆粉碎,天水河中流水更是腾起十丈之高,直扑天际。 远处,陆雪琪早已将那一个孩子放来,孩子茫然的眼神看着身旁这位漂亮姐姐,又看了看四周,脸上先是一愣,接着又是哭了起来:“妈妈……” 听到哭声,一个年轻妇人顿时从躲藏的木屋后小心地瞄了出来,看见地上的孩子,脸上顿时一喜,当下再不管其他,已是从木屋处跑了出来。 “我的儿啊,你跑哪里去了,我可找到你了!……” 孩子听到年轻妇人的声音,脸上一愣,顿时停止了哭声,转头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双是嘻嘻一笑,张开双手,用孩子稚嫩的声音大声喊道:“妈妈……” 年轻妇人应了一声,将孩子像宝贝一样抱在怀中,看到陆雪琪,赶紧连声道谢,转头又对着孩子道:“小宝,快谢谢神仙姐姐的救命之恩!” 孩子似是极为听话,眨巴的眼睛看了一眼陆雪琪,便是跪道:“谢谢神仙姐姐的救命之恩!” 陆雪琪的眼中闪过一丝柔和之色,那一张有着绝世容颜的脸,似是微微笑了一下,却又像是马上冷了下去,回复了原来的模样。她看着眼前的母子二人,缓缓道:“此处危险,你们还是快离开吧……” 那年轻妇人应了一声,又是连声道谢,这才往远处跑了开去。 陆雪琪目送二人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之中,这才缓缓收回目光,看着远处的雷霆蜥蜴。恰在这时,但见空中划过几道流光,落在陆雪琪的身旁,却是法相等人已经赶到了。 “陆师妹,情况如何?” 曾书书落下地来,已是赶紧问道,目光随即落到了远处那一只巨大血影上,却是眉头微皱,惊道:“这么大只?” 闻言,齐昊额心冒汗,低声道:“书书,你不会真想把它弄到风回峰去吧?” 齐昊话声虽小,在场却都不是什么平凡之人,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是落在曾书书的身上,曾书书脸上尴尬一笑,耸了耸肩,却是没有说话。 有些时候,沉默便是最好的解释。 见曾书书什么也没说,其余人心中虽是不解,却也是渐渐收回了目光。法相看着远处的雷霆蜥蜴,轻念一声佛号,叹了口气道:“李施主说这妖物最初不过三丈大小,如今半年不到,却已是几近百丈,如此下去,天下恐为其祸!各位道友,我们还是联手尽早除之吧!” 法相此言,众人自是点头同意。如此庞然大物,单是那股强横蛮力已是让人头疼,若还一意孤行,恐怕只会陷入危险境地。 一霎时,只见数道流光腾空而起,向着远处的雷霆蜥蜴疾飞而去。雷霆蜥蜴也似是察觉到这边的动静,腥红的双眼望了过来,又是仰天,一声长啸! “吼!” 声震九霄,撕裂苍穹!远处林间草木纷飞,整个大地都在震动,饶是法相等道行高强之人,身在空中也不由得全身真气激荡,微微一滞。 “妖孽,受死!” 陆雪琪一声清喝,天琊长剑当空划过,雷霆蜥蜴的脖子上顿时出现一条清晰的剑痕。雷霆蜥蜴似是吃痛,回转头来,腥红的双眼盯着半空中的白衣女子,巨大尾巴横空一扫,一股强烈劲风顿时扑面而来,席卷八方。陆雪琪不敢硬接,生生避了开去,那巨大尾巴凌空扫过,顿时重重砸在地上,所过之处,那些残存的木屋,散落的灯火,却都是通通化为灰烬,只留下一地狼藉,漫天烟尘。 众人法宝俱已出鞘,将雷霆蜥蜴困在中央,一时间,但见夜空中光华闪烁,炫目之极,却都是太极玄清道和大梵波若使了出来。雷霆蜥蜴虽是皮糙肉厚,蛮力无穷,但眼前面临众人围攻,且都是厉害法宝,一时间,也是渐渐落入下风,渐渐生了逃遁之意。 恰在这时,忽见天边风起云涌,星月黯淡,天地之间,一片肃杀。 清冷的风从夜空吹来,带着无尽的凉意。半空之中,那一个清冷的女子,举剑向天,口中默念剑诀,飞扬的长发凌空飘舞,将那一个身影衬托得如月宫仙子。 “九天玄刹,化为神雷……” 清冷的声音隔空传来,这一片天际,彻底变得昏暗,翻滚的乌云遮住了皎皎明月,道道闪电撕破苍穹,落在那一柄蓝色长剑之上,滋滋作响。那一个身影屹立风中,冷漠的目光看着下方的雷霆蜥蜴,似是不含一点俗世的尘杂。 “遑遑天威,以剑引之!” 剑诀毕,天雷现。但见一道闪电凌空落下,向着下方的雷霆蜥蜴直扑而去。方圆数十丈土地,尽皆塌陷,草木房屋连根拔起,腾空飞去。南疆这一片土地,也彻底成了废墟。与此同时,法相等人也是俱皆往后闪避而开。只听“轰隆”一声巨响,闪电直直地劈在雷霆蜥蜴身上,耀眼的电光四射而来,让人睁不开眼睛,眼前顿时一片空白。 一会儿,光芒散尽,那曾在眼里消失了的巨大血影又渐渐现了出来。法相等人看着眼前的场景,俱皆脸上变色,就连半空中的陆雪琪,也是玉脸煞白,整个身躯在夜风中微微一抖。 “什么?” “它竟然……” “怎么会?……” 震惊,讶异,不敢相信…… 那本应遭受毁灭一击的雷霆蜥蜴,此刻却是毫发无损地立在众人眼前,那庞大的身躯,却似是比刚才还在大了……(未完待续) 第四十一章 出手 陆雪琪全力施展的道家至上法诀神剑御雷,却似是对这雷霆蜥蜴一点伤害也没有,这一点,不禁让所有人都有些瞠目结舌。不过雷霆蜥蜴似是已生逃遁之意,腥红双眼盯着众人,百丈身躯却是微微往后退了退。 法相等人自是不会放其离开,于是五人分立五方,各使法宝,将雷霆蜥蜴困在中央。 “大梵般若印” 但见法相神色严肃,口中默念法诀,一时间,古老的佛家梵唱,在这夜空之中,轻轻响了起来。梵唱声音每高一分,法相周身金光便是更盛一分。不一会儿,道道金光已是将法相身躯笼罩在内,仿如一个金色太阳,在黑夜中闪闪发亮。 齐昊等人瞧见此等景象,也是齐齐惊了一下,佛家法诀,果然不同凡响。 “妖孽,受死!” 法相大喝一声,已是一掌往雷霆蜥蜴拍了过去,但见一个金色的“卍”字凭空出现,迎风便涨,一转眼已是数丈大小,继而渐渐转淡,消失。紧接着,一个硕大纯白手印凭空出现,疾如风,徐如林,不动如山,向着雷霆蜥蜴缓缓推了过去,所过之处风声作响,飞沙走石,大有摧山裂岳,毁天灭地之势。 雷霆蜥蜴似是知这手印厉害,巨大的尾巴横空一扫,与手印撞在了一起。只听“轰隆”一声巨响,手印在夜空中炸裂了开来,光芒四射,耀眼夺目,方圆数丈之内,土地尽皆崩裂。但见雷霆蜥蜴百丈身躯剧烈一晃,已是被往后生生逼退了三丈,皴裂地面,顿时划出两条深深的刻痕来。法相亦是脸色苍白,气息紊乱,紧接着,似是再也忍受不住,张口吐出一口血来。 雷霆蜥蜴似是极为震怒,一仰头,血红大口已是张了开来,长啸一声。 “吼!” 狂风席卷,草木纷飞。无数沙石凌空飞起,仿如雨点一般,向着空中的法相打去。法相身在空中,已是气息不继,一时间,被那沙石击中,却也是整个人倒飞了出去,如风中落叶一般。恰在这时,忽见那雷霆蜥蜴巨口一张,一道红色闪电顿时喷射而出,向着空中的法相击去。 “师兄,小心!” 眼见法相已是无法避开这致命的一击,法善大喝一声,已是飞身前去,手中运起大梵般若,挡在了法相身前。 “轰隆!” 一声巨响,红色闪电劈在金光之上,顿时消失不见,法善全身一震,已是张口吐出一口血来,护体的道道金光也是渐渐转淡,消失了开去。陡见他双手合十,神色严肃,轻念一声佛号,手中念珠已是自动散开,化为一粒粒黑玉珠子,浮在空中。 “般若菩提珠!” 法善大喝一声,怒目圆睁,整个人被金光环绕,仿如佛佗一般,。但见空中黑玉珠子俱是转动了起来,每一颗镀有了灵性,散发着耀眼金光,仿如无数星辰,在夜空中闪烁。 “破!” 法善轻喝一声,双手张开,那些散发着金光的黑玉珠子顿时如雨点一般向着前方的雷霆蜥蜴打去。但闻一顿“乒乒乓乓”的响声,那些黑玉珠子打在雷霆蜥蜴身上,顿时滋滋作响,擦出阵阵火花。 雷霆蜥蜴百丈身躯微微一晃,显是有些吃痛。一转头,竟是往南疆密林方向跑了过去。 “想跑?”曾书书脸上狡黠一笑,在空中一个转身,已是落在雷霆蜥蜴面前,拦住了去路。雷霆蜥蜴大吼一声,一张口,又是一道红色闪电直劈而来。 曾书书脸上变色,知道这闪电厉害,顿时腾空往一旁飞去,却也堪堪躲过。那闪电劈在地上,顿时三丈之内草木尽毁,土地焦黑。曾书书看了一眼自己刚才站立的地方,不禁咂了咂舌,皱眉道:“这么凶!好险!……” 雷霆蜥蜴又是仰天一声大吼,声波所及,顿时又是狂风席卷,飞沙走石,草木尽毁。眼看雷霆蜥蜴又要往密林中逃去,但见一个白影身化青光,以游龙之姿,以一往无前之势,逆着狂风乱石,怒斩而去。 “浩然正气,天地长存,不求诛仙,但斩鬼神!” 一声清脆龙吟,耀眼青光从夜空中一闪而逝,斩在雷霆蜥蜴巨大的后腿上,只闻一声悲惨嚎叫,那一个巨大血影忽然像是支撑不住身体,轰然倒了下去,巨大的尾巴横空扫过,顿时将那一个白影撞飞了出去。 林惊羽身在空中,已是口吐鲜血,然而那一张脸上,却是带着几分疯狂的笑意。 斩龙剑诀的真谛,意在一往无前! 雷霆蜥蜴颤抖的身躯缓缓站了起来,却又像是无力一般,再次倒了下去。后腿之上,斩龙已是没入一尺之深。好一会儿,方见那一个巨大血影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哀嚎一声,向着密林缓缓走去。 “妖孽,受死!” 黑暗中一声清啸,有如金石裂浪,紧接着,便见一个黑色身影凌空飞过,在雷霆蜥蜴腥红双眼间轻轻一点,仿如一团烈火一般,灼灼烧了起来。雷霆蜥蜴怒吼一声,百丈身躯一阵颤抖,巨大的尾巴已是横扫过去。黑影冷笑一声,身子凌空横移十丈,已是远远避了开去。再看那一只雷霆蜥蜴,左眼已是不见了腥红血色,成了惨白一片,俨然是已经瞎了。 雷霆蜥蜴一声哀嚎,百丈身躯像是再次失了平衡,重重倒了下去,黑影凌空一闪,趁此机会又在那右眼上轻轻一点,但闻一声悲鸣,雷霆蜥蜴那只右眼顿时也是成了惨白一片,恐怕也是瞎了。 黑影凌空一闪,缓缓落在三十丈外的空地上,负手而立。眼见此人身法如此之快,手段狠辣精准也是远超自己一行人,曾书书不禁往那一个黑影看去,顿觉微有几分熟悉,一时半会,却又是想不起来。 忽见得夜空中飞来一道红光,紧接着,便是听到了李洵有些关切的声音缓缓传来。 “陆师妹,你没事吧!” 曾书书心中一惊,再往那一个黑影看去时,心中已是明白了几分。 黑影缓缓背转身来,那一张带着几分阴郁的面孔渐渐从黑暗中显露出来,那一双睿智的眼睛,仿佛在黑夜中闪着精芒。众人一见,顿时都是微微一惊。 云易岚! 这个消失了一段时间的人物,竟然出现了……(未完待续) 第四十二章 古鼎 听得李洵声音,陆雪琪却是并没有看他,眼眸中闪过一丝冰冷,紧接着,便是自空中缓缓落了下来。 李洵眉间一锁,整个人脸色阴沉下来,却又是无可奈何,不好再说什么。于是跟在陆雪琪身后,也缓缓落下地来,看到云易岚,顿时恭声道了一句:“师父!” 云易岚轻轻点头,应了一声,看着受伤的正道诸人,却是眉头微皱,转头又看了一眼远处似是已经奄奄一息的雷霆蜥蜴,缓缓道:“此间事已了,为师就先回去了,这里的一切,就交与你了……” 李洵点头应道:“是,师父!” 但见云易岚双手背负,凌空而行,转眼间,便是隐入黑暗之中,消失不见。正如他当初那般诡异地出现一般,悄无声息。 云易岚的脾气,正道诸人自是清楚,再加上又是后辈,自是也不好说什么。眼见雷霆蜥蜴已经趴在地上半死不活的样子,正道诸人也是松了口气。法相法善皆是伤得不轻,林惊羽也是受伤颇重,一时之间,三人也只有静坐下来疗伤,齐昊照顾三人,自是无暇理会李洵,是以只是远远招呼了一声便再无说话。 陆雪琪所有目光都是放在远处那一只雷霆蜥蜴身上,一双秀眉微微蹙起,似是在思忖刚才之事。却不知这妖物是何来历,为何青云门的神剑御雷真诀对它丝毫不起作用? 眼见李洵被凉在一边,曾书书顿时打了个哈哈,上前道:“李师兄,刚才多亏云师叔及时赶到啊,若不是他那两手‘玉阳指’,恐怕这妖物还真不好对付呢?” 闻言,李洵脸色微变,这玉阳指乃是焚香玉册上的法诀,自己尚是不清不楚,曾书书却又是如何得知?眼见曾书书满脸含笑,话中似是并无他意,便也放下心来,脸上笑笑道:“曾师兄哪里话?凭诸位的道行,要制服区区一个妖物,自是绰绰有余,焚香谷不过是捡了个便宜罢了……” 曾书书眉间含笑,也是客气道:“李师兄言重了……”话一转头,却是目光一凝,欲言又止道:“不过话说回来,这妖物似是一点也不怕青云门的神剑御雷真诀,倒是极怕焚香谷的玉阳指似的……” 李洵脸色微变,怔道:“有这回事?” 曾书书点了点头,正欲将刚才之事说出,忽听得耳旁“咣当”一声轻响,却是从远处传过来的。这声音本是不大,在这寂静夜里却是听得极为清晰,曾书书闻声望去,却见那沙石地面上,一柄青色宝剑缓缓自空中落了下来,正是斩龙。而那雷霆蜥蜴,却是已然不见了踪影,当下脸色不由得大惊。 “曾师兄……” 李洵见他脸色古怪,本以为他心中为难,但见他目光一直望向自己身后,心中上顿时疑惑,不由得回过头来,这一看,却也是脸上震惊,怔在了那里。 刚刚还在的庞然大物,此刻却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无影无踪! 陆雪琪听到响声,也是从索中回转神来,抬头看见眼前空旷的地面,只剩下那一柄斩龙仙剑在沙地上被风吹得嗡嗡作响,脸上不由得愣了一愣,继而整个人脸色大变,轻喝一声,已是身化流光,追了出去。 “陆师妹……” 李洵似是担心,正欲去追,肩膀却是突然被人轻轻拍住了,回头一看,却见曾书书正摇了摇头,只是并没有看他。李洵先是一怔,继而明白过来,转头看着那一个白色身影缓缓消失在黑暗之中,这才轻轻叹了口气。忽见他将曾书书搭在肩膀上的手轻轻拿了下来,往前走了两步,看着天际那一轮圆月,却是沉默不语。 曾书书也不多言,转头看了一眼远处的齐昊等人,缓缓走了过去。 这空旷的南疆天水,一时之间,也只剩下晚风在轻轻吹拂了。远处,依旧还有火苗在腾飞着,跳跃着,却都已是无关紧要,只是这毁了的一切,想要恢复,恐怕没个三年五载却又是不行的,就像一个人在另一个心中的形象,一旦毁坏,想要改变,又是谈何容易? 密林深处,晚风轻轻吹动树叶,哗哗作响。 陆雪琪身在半空,心中却是疑惑不解,雷霆蜥蜴百丈身躯,想要逃离自是会引起极大动静,而眼下四野茫茫,除了漆黑一片,却是什么也没看到,这也当真是奇了! 密林中几条大道,却镀是被雷霆蜥蜴强行踏出来的一般,古树横七竖八地往倒在一旁,挤出中间一条宽窄不一的道路,最宽处有数十丈,最窄处却是不过几丈之宽,却不知如何容纳雷霆蜥蜴那庞大身躯。 陆雪琪再往密林深处走去,却是依然没有看到雷霆蜥蜴的身影,心下叹了口气,正欲转身离开,忽见得旁边密林中闪过一丝响动,那声音虽是极小,却与风吹树叶之声截然不同。陆雪琪听在耳中,不禁神色微变,长剑一挑,已是纵身跃入旁边密林。 林间草木轻扬,风声作响,陆雪琪刚入其中,便觉心中一寒,紧接着,便见一道紫芒朝自己袭来,心中冷冷哼了一声,侧身躲过,举起手中天琊,迎了上去。 蓝光与紫芒交织在一起,仿如你死我活的敌人,生死相拼;却又像是人生路上的匆匆过客,一刹那,却又是分了开来。耀眼的光芒散尽,陆雪琪目光一凝,看着那一个身影,冷冷道:“是你!” 那女子脸上先是一惊,继而娇媚一笑,朝陆雪琪轻轻做了一个“嘘”的姿势。女子容貌比之陆雪琪虽是差了几分,却也算是风华绝代了,第一眼看去清丽无方,第二眼看却又是万种风情,这个人,却是除了金瓶儿之外还有谁? “妖女!” 陆雪琪对这魔教妖女自是没什么好感,手中天琊正欲再度出手时,忽觉身后有些异样,似是有光芒亮了起来,眼见金瓶儿也正望着自己身后,心中微一索,已是放下剑来,转头往身后看去。这一看,却是整个人神色大变,僵在了那里。 远处夜空,红芒大盛,仿如一块天幕,静静挂在眼前。 红芒上方,一个古鼎静静浮在半空,古老的文字上下流转。那些红芒,却都是自古鼎上投射而下。红芒下方,一个庞大的身躯趴倒在地,却早已是奄奄一息,没了一丝挣扎的力气。这一个庞大身影,自然便是那只雷霆蜥蜴。高大的古树被凌乱地挤在两旁,那只雷霆蜥蜴,此刻却是只有数十丈大小,比之刚才已是小了许多。红色的光幕将它罩在其中,仿如一个牢笼,束缚着它的身体,不能动弹。 陆雪琪看着这熟悉了不能再熟悉的古鼎,整颗心顿时沉了下去,竟然是—— 伏龙鼎!(未完待续) 第四十三章 花灯 曾在青云山上一度出现的伏龙鼎,如今,竟是又一次出现了。这是为何? 心底深藏的记忆,突然如泄闸的洪水一般,将那一个白色身影淹没在内。 可还记得那在鬼王之乱中惨死的黎明百姓,青云道友? 可还记得那最尊敬的人临死之前所说的话? 可还记得高空上那一个万丈血影? 恍惚间,一切的一切像是突然有了联系,曾经一直未曾明了的东西,也像是突然间明白了。陆雪琪往那一只雷霆蜥蜴看去,却见那一个数十丈的血影,正在缓缓变小,紧接着,便在那天际垂下来的红色光幕中,向着空中的古鼎升了过去,继而,消失了! 修罗! 一刹那,两个字突然出现在脑海,恍如晴天霹雳。 陆雪琪脸上神色一变,已是再不管身后的金瓶儿,双眼目光,紧紧盯着那一个古鼎。 红色的光幕渐渐消失,空中又回复了原来的样子,一片漆黑,只是那一个古鼎依旧还在,像是在等待着它的主人将它收回。古鼎上方,那些流转的古老文字渐渐停了下来,紧接着,便见那一个古鼎突然往密林深处飞了过去。 陆雪琪轻喝一声,已是身化流光,追了过去。 金瓶儿却是没动,她看着那一个古鼎消失的地方,秀眉微蹙,那里是密林深处,却也是一片漆黑。她看着那一个渐渐远去的白色身影,心中像是思忖着什么,一会儿,终是摇了摇头,转过身去,消失在密林之中。 夜凉如水,天间一盘明月,皎皎清辉挥洒而下,陆雪琪身在空中,却是突然不见了伏龙鼎的踪影,心下疑惑,却也是毫无头绪,只得缓缓落来。 林间一片寂静,只有偶尔传来的虫豸鸣叫之声,却也是稀稀疏疏,听得极为清晰。晚风徐徐吹过,将那林中树叶,吹得哗哗响声。陆雪琪身在林中,忽觉远处有些异动,抬头望去,却是看见一个白色身影正缓缓融入黑暗之中,想要去追却已是来不及了。 浓重的黑暗将那一个身影缓缓吞没,凝成最后一个影子,却是模糊不清。那个模糊的影子,陆雪琪却似是微有几分熟悉,仿佛便是,曾在哪里见过,只是一时之间,却又是想不起来。她凝视着那一片黑暗良久,终是发现脑海中想不出这么一个人来,于是缓缓转身,向着来处飞去。 夜色凝重,一如她沉重的心。伏龙鼎的再度出现,预示着什么呢? 鬼王没死? 还是修罗之力重现人间? 这两样,却是没一样可以让人接受。以如今的青云实力,再无人能启动诛仙剑阵,倘若鬼王卷土重来,正道诸派恐怕会损失惨重,江湖人间也会面临一场前所未有的浩劫。这一切,却又是如何是好? 时光飞逝,转眼间,陆雪琪已是出了密林,在那天水河畔缓缓落了下来。齐昊等人见她安然回来,顿时也是放了心。李洵似是已经离开,在场的便是只有齐昊和法相等人了。 “陆师妹,你没事吧?” 齐昊眼见陆雪琪神色有异,于是问道。 陆雪琪神色凝重,却是并未看他,好一会儿,才缓缓道:“那妖物不会再出来作乱了……”说到这,她忽然看向头顶天际,那一轮明月挂在正中,似是特别的圆特别的大,只是不知为何,恍惚间却是觉得它带上了一点血色,有一种怪异的感觉。她缓缓收回目光,后面的话终是没有说出来。 听到陆雪琪之言,正道诸人也是松了口气。南疆妖物作乱,虽是半年不到,却也是生灵涂炭,百姓枉死,如今这劫难也终于到头了。法相轻念一声佛号,对着正道诸人行了一礼,缓缓道:“各位青云道友,此间事已了,我与师弟也该回须弥山了,就此告别吧……” 齐昊双手合十,也是轻念了一声佛号,还礼道:“既是如此,那就后会有期吧,大师慢走……” “阿弥陀佛!”法相轻念佛号,还了一礼,却是眉间慈笑,缓缓摇了摇头,道:“齐施主此言差矣,若不是妖物作乱,百姓困苦,我与诸位道友又岂会齐聚于此?如此,为免江湖世间再生祸乱,还是不要再见的好……” 齐昊初时只觉心中疑惑,待到法相一一道来,这才明白他的用意,当下也是双手合十,躬身还礼道:“大师所言甚是,如此,那便后会无期吧……” 话一出口,却是觉得有些怪异,哪里怪异,却又是说不清楚。一时之间,也只得无奈笑笑。法相也是眉间含笑,向着正道诸人一一道别之后,这才和法善一起缓缓离开。 齐昊目送法相法善二人离开,转头看着剩下的青云四人,缓缓道:“如此,我们也尽快赶回青云吧……” 曾书书与林惊羽尽皆点头,陆雪琪却似是并未听到一般。齐昊见她眉间凝着一抹阴云,知她心中有事,却又不好过问,只得轻轻咳了一声,缓缓道:“陆师妹,我们正准备返回青云,你是与我们一起,还是……?” 陆雪琪回过神来,看着齐昊等人,心中微一沉吟,正欲说话,忽听得远处夜空传来噼哩啪啦的响声,顿时回过头去,朝那一片天际看去,却见那夜空中,不知是谁家燃起了烟花,五颜六色的烟花飞上半空,轰然绽放,光华四射,炫丽夺目。纵是隔了很远看去,却也有一种惊艳的感觉。忽然间,那些绽放的烟花似是模糊了起来,变成了漫天的火雨,挥洒而下。恍惚间,又像是回到了多年前那一个夜晚,在那万魔古洞之外,两个刚刚脱离生死边缘的人,在那漫天火雨之下,相互依偎着,不用管明天,以后;不用管正邪,善恶;所有属于俗世的一切都与他们无关,两个相互依偎的人人,便是整个世界…… 忽地,像是触及了心中的痛处,她的心中竟是升起了一丝失落之感。她看着漫天烟花,缓缓道:“你们回去吧……” 陆雪琪的习性众人自是清楚,齐昊也不多说,道别之后,便是缓缓离开了,林惊羽与曾书书自是跟在后面。空旷的南疆天水,方圆数百丈尽成废墟,只有那一个白衣女子静静凝望夜空,看着远处的烟花灿烂,独自想着自己的心事。 不知过了多久,陆雪琪忽觉有人在轻拉自己的袖子,低头一看,却是脸上不由得愣了一愣。不知何时,自己身旁已是站了一个十岁不到的孩子,而自己竟是全然不知。孩子身穿格子花衣,头上扎着两条小瓣子,却正是自己不久前救的那个小孩。小孩一只手拿着花灯,另一只手正轻扯陆雪琪的衣袖,见她低头看来,脸上顿时纯真一笑,道:“神仙姐姐,你可不可以陪我一起放花灯啊?” “花灯?” “是啊!”小孩高兴地点了点头,道:“今天是元宵节啊!村里人本来便是要放花灯的,谁知那个大怪物跑来捣乱,不过现在好了,神仙姐姐你们赶跑了那个怪物,村里人都非常感谢呢!” 闻言,陆雪琪脸上轻轻动了一下,像是不经意般,笑了起来。她看着那一个十岁不到的小孩,忽然想到她的母亲,顿时往一旁看去,却见远处黑暗之中,隐隐站着一个人影,却是微有几分熟悉。 她像是尝试一般,第一次伸出手去,在孩子的额头上轻轻碰了一下。那张有着绝世容颜的脸在夜色中微微笑了一下,点了点头。 天水河畔,陆雪琪正将那一盏美丽花灯轻轻放入水中,忽听得旁边孩子天真问道: “神仙姐姐,你有什么思念的人么?” 陆雪琪脸上一愣,像是被问住了,又像是心中有阔别多年的情怀突然袭卷而来,唤起了沉睡的心。水面上,那一盏花灯轻轻摇曳着,像是承载了一个孩子的希望,缓缓向着下游流去。清澈的水面上,荡起粼粼波光,美丽而又温柔。 忽然,陆雪琪只觉眼前一亮,再往那水面看去,却是见那上游不知从哪里流下来盏盏花灯,却都是一样的轻轻摇曳,美丽温柔,仿佛便是承载了无数人的希望一般。她静静望着这些花灯,渐渐的,目光也是变得如水波一般柔和起来。 心中有思念的人么? 有吧,一直都有……(未完待续) 第一章 归来 明月皎皎,朗照大地。万里河山,烟花灿烂。无论是神州大地,还是柳洲神域,在这元宵佳节,都是分外热闹。 然而,对于修道之人来说,茫茫天日,大道难求,韶华白首,不过须叟便逝,对这世间一切,早已看淡看轻,寻常人眼中的欢娱,在他们眼里又是什么呢? 新月之城。 夜已深,人已静,空旷街道,早已没有行人。道路两旁,家家闭户,黑暗重重,只在远处还留着一两点灯火。两名太昊战士手执长戈,正在大街上巡视着。 忽听得其中一人说道:“我说大牛兄弟,你说这元宵佳节,还这么晚了,我们两个不回去好好好睡觉,跑这大街上闲逛,是不是吃饱了撑的?” 旁边一中年汉子听罢,脸上憨厚一笑,看其样貌,却正是当日竹园村的大牛,他看着漆黑夜色,却是忽然说道:“睡觉这种事,等到死后有大把的时间去做,何必浪费现在?还是好好做事吧,马虎不得……” 旁边那人一听,不禁转头往大牛看来,那目光却俨然是讶异而又崇敬的。 “大牛兄弟,认识你这么久,还是头一次听你说这么有哲理的话,以前当真是看走眼了……” 大牛脸上呵呵一笑,摸了摸自己的头,傻笑道:“其实,这是韩老将军说的,我不小心听见了,觉得有理,就记在心里了……” “额……” 那人顿时额心冒汗,两眼翻白,心中直嘀咕道:“难怪刚才听着一直觉得那么耳熟……”转头想到那一个苍老而又威严的身影,不禁全身精神一振,道:“大牛兄弟,你说的对,还是好好做事,马虎不得……” 大牛脸上一愣,却是心中纳闷道:“兜了不是我说的……”心中还未想明白,旁边那人却是已经往前去了,顿时也是跟了上去。 “咦,那是什么?” 两人从神树旁经过,大牛顿见那水池中浮着一样东西,远远的却是看不清楚。旁边那人听到,顿时也往水池中看去,这一看,却是脸上变色,惊道:“是碧瑶仙子!……” “碧瑶仙子?”大牛脸上一愣,还没回过神来,旁边那人却是已然不见了踪影,一回头,才发现那一个人影已经快跑进黑暗中去了,却听到他的话语隔空传来:“大牛兄弟,我去报告族长,你好生看着……” “额……”大牛有些无奈地缓缓收回目光,看着水池中那一个绿影,点了点头,心中却是忽然纳闷道:“为什么要我来看着?” 昊天宫中,灯火依旧,回廊长亭,优雅别致。庭院之中,一个紫色身影静静而立,飒飒西风,迎面吹来。 素颜依旧,怎奈何? 花已残,满地伤! 恰在这时,一个白色身影从回廊旁走过,看到那一个紫色身影,顿时停来,关切道:“小妹,这么晚了还不睡?在想什么呢?” 这两人,自然便是莫风雷和莫风雪了。 莫风雪脸上黯然,却是没有回头,她缓缓伸出手去,一片落花正好落于掌中,颜色鲜艳,仿如初开一般,只可惜却是已经离了枝头。 还未开过,就已经凋谢了么? 那一双灵动的眼睛,微微眨了一下,像是想要看清那暗藏在落花深处的东西。忽见她轻轻一叹,像是有些痴痴地道:“你说他还会回来吗?” “他?” 莫风雷脸上一愣,心中有些不明所以,正欲问下去时,忽见一名太昊战士从远处回廊匆匆跑了过来,顿时伸手喝住那人,示意他不要打扰,转头走到另一旁,压低声音道:“出什么事了?” “找……找到……我们……” 那人脸色焦急,上气不接下气,显是一路跑来太过紧张。莫风雷眉头微皱,看着那人,缓缓道:“别急,慢慢说……” 一会儿,等那人呼吸喘匀,莫风雷才再次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我们……找到碧瑶仙子了……” “碧瑶仙子?”莫风雷神色一变,看着那人,道:“在哪?” “神树水池……” “神树水池?”莫风雷口中轻轻重复了一句,轻轻点了点头,转头看着那人,缓缓道:“你下去吧,此事我来处理……” 那人应了一声,顿时退了下去。莫风雷缓缓回过头来,看着远处那一个有些孤独的身影,心中忽地轻轻叹了口气。但见他缓缓转过身去,渐渐消失在黑暗之中。 凤凰城,离火宫 空旷的大殿上,一个老人只手撑着额头坐在王座之上,似是在休息。忽听得“吱嘎”一声轻响,厚重的殿门被缓缓推开,老人顿时从休息中醒了过来。 “瑶儿,是你回来了吗?” 老人疲累的眼睛缓缓睁开,往那一扇殿门看去,看到一个微微有些模糊的白色身影,顿时似是有些失望地道:“原来是霜儿啊,怎么还没睡?” 沈傲霜看着那一张苍老的脸,心中忽地有些刺痛,柔声道:“父亲大人,你还是早些休息去吧,妹妹她……会回来的!” “不了……”老人轻轻叹了口气,道:“我就在这等瑶儿回来……” “……”沈傲霜还想说什么,老人却是已然闭上了眼睛,只手撑着额头,如先前一般,陷入了沉睡之中。沈傲霜看着那一个身影,心中幽幽一叹,缓缓退了出去,转身将殿门在身后缓缓阖上。 正欲离开之时,忽听得身后一声熟悉的“傲霜姐”,回头一看,却见一个蓝衣少年正往自己这边匆匆走了过来,脸上神色却是颇有几分喜意,不禁疑惑道:“临风,有什么好事吗?” 此人便是碧瑶的大哥,沈傲霜的弟弟,烈山少主沈临风了。 闻言,沈临风点了点头,道:“傲霜姐,刚才太昊族长莫兄弟派人前来,告知碧瑶小妹在新月之城的消息。我来此,便是要告知傲霜姐你,还有父亲大人的……” 闻言,沈傲霜似是松了口气,脸上神色也是好了许多。她转头看着那一扇木门,却是轻轻叹了口气道:“天色已晚,还是不要打扰父亲的好,明天再说吧……” 沈临风心中微一索,缓缓点了点头,道:“也好……” 两人往那厚重殿门看了一眼,便缓缓往远处走去。浓重的黑暗在他们身后聚了过来,渐渐将他们的身影淹没在内……(未完待续) 第二章 无相大师 在东海之滨,蓬莱以西,茫茫大海之上,有一岛可以日瞰朝霞暮光,夜观沧海月明,占尽天时地利,是以岛名沧月,城名暮光,沧月岛和暮光之城,便是由此而来。 东荑族人,世居海上,已有千年。东海之势,让其远离其他四族,是以每逢战乱纷争,却都是远远避了开去。而东荑族长问道更是追求天道之人,讲求修身养德,与世无争,东荑在其统治之下,虽说不上富庶有余,却也是百姓安定,人民和乐。 一切似乎就要这样延续下去,世世代代,永远不变。然而,东荑少主明溪的出现,却似是要扰乱这平静的一切。上古世间,本只有四灵神兽,东方青龙居于首位。柳洲之中,本也是东荑统领其他四族,青龙兽魂本就是强大无比,再加上位居远古十大神器力量之首的东皇钟,五族之中,又有哪一族可以与之匹敌? 然天道讲求完美,四灵神兽,虽神奇无比,却也有其缺撼之处,是以太古先贤,苦心孤诣,力求造就一种完美的灵兽。于是乎,一种全新的灵兽——麒麟便诞生了。麒麟,乃是取朱雀之翼,玄武之身,白虎之足,再加青龙之首尾,组合而成,可谓是集四灵神兽所有优点于一身,几近逆天般的存在。然麒麟兽魂的修炼也是极为困难,千百年来难有一人,太昊前任族长莫擎苍便是其中之一,只可惜如今却是下落不明。而东荑少主明溪自小便是被无相大师看重,资质超然绝无异议,再加上神器东皇钟在手,当今天下,恐怕难逢敌手,此次五族大会,各东荑族人自是人人看好。 暮光之城,青龙宫。 夜已深沉,星月黯淡,一间屋子的灯火却还依旧亮着,门口,两位普通的东荑战士披甲执锐而立,忽见那苍茫夜色中缓缓走来一人,浓重的眉毛下是一双睿智的眼睛,颌下留着长长的络缌胡子,却是俨然多了几分粗犷。 “昊然将军!” 那两名东荑战士见到来人,顿时单膝跪地,躬身行礼道。 “起来吧……”昊然脸色平静,朝那两人点了点头,随即目光往屋内看去,却是听到依稀的呓语声,不禁皱了皱眉,缓缓道:“公子还没睡吗?” “还没……”其中一人点了点头,随即压低声音道:“公子已经好些日子没有出门了,而且好像一直在说胡话……” 闻言,昊然的脸上闪过一丝冷色,那人顿时低下头去,没敢再说。 “没你们的事了,都下去好好休息吧……” 昊然手中轻轻一挥,示意他们离去,那两名战士应了一声,顿时退了下去。昊然站在门口,却是没有立即进去,只听到屋中传来断断续续的呓语声,却是有些模糊不清。一会儿,他像是轻轻叹了口气,缓缓往前迈了一步,走进门去。 一进门,顿觉眼前飞来一件物什,还不待细看,却已是本能地身子一闪,往旁边避了开来。只听“啪”的一声脆响,那物什砸在门上,顿时碎裂了开来,昊然仔细一看,却是一个碎了的酒坛,再往屋内那一个人看去,不禁眉头微皱。那一个人影趴在桌上,似是已有些醉了,五六个酒坛摆在桌上,却似是都已经空了,横七竖八地放着,桌子下面,青石板上,还摆着几坛未开封的酒,鲜艳的“酒”字模样,在灯光下带着一种妖艳的红色。 “谁叫你进来的?滚!……” 那一个人似是有几分怒气,却是并没有抬头看他,又像烦躁似的,手中一扫,桌上那些酒坛顿时全都落了下去,只听一阵噼哩啪啦的脆响,却都是一个个砸在地面上,碎裂了开来。搪瓷的碎片四处飞溅,整间屋子顿时一片狼藉,空气中也弥漫着浓烈的酒味。 昊然看着眼前的情景,那一双嘴唇微微动了一下,像是想说什么,却又像是突然变了主意,好一会儿,才缓缓挤出两个字:“少主……” 闻言,明溪抬起头来,看着门口那一个微微有些模糊的身影,迷蒙的眼中似是闪过一丝意外,却又马上冷了下来,缓缓道了一句:“你走吧,不用管我……” 昊然脸上沉默,低头索了一会儿,再往那一个人看去,却发现明溪已经没有看他了,似是有些无奈,又像是有些失望,低头应了一声,缓缓转身,往门外走去,却又像是故意一般,在那门口停了下来,没有回头,只是缓缓说道:“碧瑶姑娘有消息了……” “啪!” 那一个人影蓦地从桌上站了起来,与此同时,他身前那张桌子也是在他一拍之下碎裂了开来。他目光定定地看着门口那个身影,像是殷切的希望,一会儿,又像是怀疑的愤怒,冷冷道:“是真的吗?” 昊然微微侧身,却是没有回头看那一个身影,往前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缓缓道:“据说她现在便在新月之城……不过现在天色已晚,少主还是早些休息吧……”说罢,已是往前缓缓走去。 明溪静静凝视着那一个身影,直到他渐渐隐入黑暗之中,消失不见,才像是突然回过神来,缓缓坐下,一低头,却发现身前那一张桌子早已裂成碎片…… 次日,天色还未大亮,昊天宫便迎来了许多客人。时值深冬,距离五族大会尚有数月之久,这些人,自然都是为了碧瑶之事而来。首先到来的乃是烈山族的沈傲霜和沈临风,紧接着便是东荑族的明溪和昊然,再是怀光族的怀朔和怀仁两兄弟,这些人,对于太昊来说,却都是难得的稀客,莫风雷自是在昊天宫的麒麟殿中招呼各位。自从一年前太昊族长失踪,各族间矛盾加剧,五族中人,已很少有齐聚一堂的机会了。是以各族中人之间,却也少不了一番客套寒暄。等到天色大亮,众人这才提及碧瑶之事,莫风雷本意便是请各族中人一起前去后殿看望,免得横生事端,落人口舌,心中正欲决定,忽闻殿外人声喧哗,却是有人大声喊道:“快看,无相大师来了……” 听到“无相大师”四字,殿内诸人无不惊哗变色,纷纷往门外走去,出得殿来,抬头一看,却见那九天之上,白云之巅,一只仙鹤凌空飞翔,洁白双翼,熠熠夺目。仙鹤之上,一女子轻纱蒙面,风姿绰约,看年纪不过二三十许,周身上下,环绕着一团氤氲紫气,却正是五族中人人皆知的无相大师!(未完待续) 第三章 王者归来 无相大师,一直以来都是五族中的传奇人物。神域之人,纵是资深年老之辈,对其也是一无所知。无人知其来历,无人知其年龄,更无人知其道行,就连她的容貌,恐怕也是无人知道。 无相大师每千百年会到柳洲神域中走那么一遭,却都是骑乘仙鹤,轻纱蒙面,氤氲紫气环绕周身,看不清面貌。世人对其所知,不过便是仙鹤相伴而已,不过也却因为如此,五族之人,无人敢骑乘仙鹤。 如今,五族战士眼见仙鹤凌空飞翔,皆是道无相大师前来。殿内众人听见,自是出门来迎,眼见那一只仙鹤盘旋下落,停在庭院之中,众人自是躬身行礼,齐声道:“晚辈见过无相大师!” “弟子见过师父!” 那一张轻纱蒙面的脸看不出什么动静,却似是向大家点了点头,她的目光从众人眼前一一扫过,就那样轻轻的,仿若不经意般,却让人突然有一种被看穿的感觉,仿佛就连隐藏在心灵深处的阴霾,也都是一览无遗。 “不用客气,我只是来看瑶儿的……” 那一个人缓缓说道,柔和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威严,又像是带着几分蛊惑,让人无从抵抗,也无法抵抗,转过身去,却是看着明溪,缓缓道:“溪儿,你带路吧……” “是,师父!”明溪恭声说道,目光往莫风雷看去,莫风雷心中自是明白,躬身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缓缓道:“无相大师,这边请……” 那一个人似是缓缓点头,走在最前面,却是凌空而行。氤氲紫气在她足下缓缓聚拢了来,又缓缓散了开去,仿如一朵朵紫莲,悄然绽放。五族战士,无不侧目仰望,惊叹之声,不绝于耳,却又似是怕被这神仙一般的人物听见,都只是交头接耳,小声诉说。等到无相大师等人已是去得远了,人群中一人忽然大声骂道:“他奶奶的,谁的鼻血流到我身上来了?” 旁边一人听见,似是有些慌张,悄然转过身去,用手在鼻子上轻轻一抹,发现一切完好,顿时安下心来,暗自庆幸道:“还好,不是我……”转过头再往无相大师等人看去,却是早已不见了踪影,心中暗觉后悔,一低头,忽觉上唇黏乎乎的,沾过来一看,顿时额心冒汗。 却见那食指之上,带着一片殷红…… 宁静的屋子,清洁的青石板面上,一张舒适的床临窗而放,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投射进来,映在那一张仿如熟睡的脸庞上。带着几分笑意,又像是凝着一抹担忧,那一个绿色身影静静躺在木床之上,均匀的呼吸之声微微传来。 无相大师缓缓走了进去,在那床边轻轻坐了下来,伸出手去,在那一张熟睡的脸蛋上轻柔抚过,紧接着便是低下头去,像是思索着什么,沉默不语。 众人之中,除了明溪之外,俱是站在门外等候,不敢打扰。明溪站在一旁,眼见无相大师如此,却也是心中忧虑,不敢多言。 良久,方见无相大师抬起头来,看着门外众人,缓缓道:“你们都下去吧,瑶儿自有我来照顾……” 众人闻言,自是俱皆退下。无相大师德高望重自不必说,而且碧瑶是天华弟子,师父照顾弟子自是情理之中,是以众人应了一声,便都缓缓退了下去。 明溪站在屋中,却似是不想离去,无相大师看他一眼,却也是缓缓道:“溪儿,你也下去吧,此中之事,为师自会处理……” 明溪嘴唇微张,似是想说什么,看到那躺在木床上的绿衣女子,却又是什么也没说,低头恭声道了一句:“是,师父!”便也缓缓退了出去。 无相大师看着那一张熟睡的脸,轻纱下的容颜却是微微一动,像是叹气一般,又像是心中疑惑,缓缓道了一句:“为何在瑶儿身上,能感受到一种似曾相识的气息呢?” 清晨的阳光依旧温暖,那一个人静静站在窗前,似是在等待木床上的人自然醒来…… 巨大的寒冰方尖上,那一座古老的寒冰王座突然生出道道裂纹,继而碎裂了开来。那一个恶魔的灵魂,终于再次醒来,他缓缓睁开眼睛,淡蓝的火焰顿时燃烧起来,从那黑暗的头盔上,一直蔓延到千年寒冰,直到整个寒冰王座在烈火之下化为灰烬,那一个人,终于像是满足了一般,缓缓站起身来,往前踏步而去。 粗重的长靴踏在雪地之上,发出清脆的响声。那一个人,迈着沉重的步伐,沿着蜿蜒山路,缓缓往下走去。宽大的黑色风衣在身后高高扬起,他仿如一个王者,孤独而又沧桑。 有多少年了? 在这寒冰方尖,远离尘世的一切…… 曾经辉煌的九黎之王,却被封印在这样一个暗无天日的地方!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这世间既不容我,我又何必容这世间? 当年的一切,我必将十倍奉还…… 那一个人,缓缓从那古老的木门之内走了出来,却又像是斩断前世今生的恩怨一般,将所有的一切,都在身后毁了。只听“轰隆”一声巨响,那自亘古时代便遗留下来的巨大冰山,竟是缓缓塌了下来,继而在一片片雪花之中,化为了冰原,不留一丝痕迹。 清晨的阳光从地平线上射来,那一个人静静凝望着眼前的无尽雪原,像是回忆自己的过去一般。好一会儿,才缓缓转身,往那阳光照不亮的黑暗处缓缓走去。 日落,黄昏。 夜暮降临,那躺在木床上的绿色身影,身体微微动了一下,紧接着,便是缓缓睁开眼来,看到静坐床边的白色身影,顿时惊出声道:“师父!……” “嗯。”无相大师轻轻点头,应了一声,缓缓道:“瑶儿,感觉好些了吗?” 碧瑶轻轻点头,却又是低下头去,有些惭愧地道:“弟子道行不济,有劳师父操心了……” 无相大师轻轻叹了口气,却是没有说话,手中轻轻一招,房门顿时关了上来。她站起身来,看着窗外的夜幕,缓缓道:“瑶儿,为师问你一件事,你要如实回答我……” 碧瑶脸上一怔,看着那一个有些肃然的身影,心中忽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却又是缓缓点了点头,应道:“师父尽管问吧,弟子知无不言……” “那好……” 无相大师缓缓说道,“瑶儿,这些日子,你是不是遇到过什么特殊之人?” “特殊?”碧瑶脸上一怔,显是没料到自己师父会是这般问法,想到那曾在修罗魔域见过的守墓人,顿时如实答道:“回师父的话,弟子在修罗魔域,曾经见过一个守墓人……” “修罗魔域?” 无相大师蓦地转过身来,轻纱下的容颜微微一动,连同那环绕周身的氤氲紫气也是波动了一下,她看着躺在床上的碧瑶,缓缓道:“你怎么会去修罗魔域?” 碧瑶回想当日情景,不禁如实答道:“当日我和张公子在寒冰方尖时,被轩辕剑带到修罗魔域的……” “张公子?” 无相大师口中重复道,目光往碧瑶看去,却是见她已是低下了头,脸颊上带着几分润红之色,心下顿时明了,没有再问,转头却又是缓缓道了一句:“这么说他还在修罗魔域?” “嗯。”碧瑶轻轻点头应道,脸上却已是多了几分黯然。 却听无相大师继续往下说道:“瑶儿,你可曾记得,这个守墓人,叫什么名字?长得又是何模样?” 闻言,碧瑶顿时轻轻摇了摇头,道:“那位前辈未曾告知弟子姓名,而且那位前辈还戴着深色斗蓬,前辈容貌,弟子无曾得见……” “是这样么?” 无相大师似是有些失望,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缓缓问道:“那他可曾提起过什么?” 碧瑶仔细想了一想,顿时抬起头来,道:“他问了弟子一句话……” “什么话?” “他问我,‘欧莱雅现在还好吗?’……”碧瑶缓缓说道,“听那位前辈所言,这位欧前辈似是也是天华门人,只是弟子却是从未听说……” “欧莱雅?” 无相大师口中重复着这一个名字,心中忽有一种熟悉感觉,就仿佛在心底深处,曾经有关于这么一个人的记忆,只是仔细回想之时,却又是一片空白,仿如这个名字,从未听过。一会儿,终是轻轻叹了口气,道:“这个人我也没听说过……” “哦……”碧瑶轻轻点头,算是明白她的意思了。一会儿,又像是想起什么,缓缓道:“师父,听那位前辈所言,似是不知道师父名讳……” 闻言,无相大师轻纱下的容颜微微一动,似是有些意外,一会儿,却又像是恢复了正常,缓缓道:“我既是没有听过欧莱雅之名,那守墓人又岂会知道我的名讳?” 碧瑶想想也是,一时之间,却也是有些无话可说了。 无相大师看了她一眼,缓缓道:“你好好休息吧,为师过些日子再来看你……”说罢,已是往门口处缓缓走去。也不见她手中有任何动作,那一扇紧关的门却是自动打开了来,那一个身影缓缓消失在视野之中,碧瑶凝望着那一个背影,忽觉像是有什么东西改变了,却又像是,只是自己的幻觉。(未完待续) 第四章 魔剑,离渊 神州大地,陆雪琪亲眼目睹伏龙鼎再次出现,本打算将此事在日后的首座会议上说出,不料回到青云之后,却得知萧逸才闭关练功之消息。妖物已除,天下似定,萧逸才闭关练功提升修为却也是人之常情,但是如此一来,青云掌门不在,这首座会议自是取消。眼见时日渐长,伏龙鼎却是再未出现过,江湖也是平静,陆雪琪心中不由得矛盾起来,说与不说,本只是一念之间,其后果,却是天差地别。 另一方面,周一仙一行人前去南疆,本欲看到天降的宝贝,不料却是时运不济,正好却遇上妖物作乱。周一仙自是怕死,不愿前去,小环道行微末,周一仙却也不愿让她涉险,野狗道人整天跟在小环身后,也是不愿离开。如此一来,也只有金瓶儿一人前去了。 南疆,一个小村落,一家不知名的客栈。 时值深冬,又是三更半夜,寒风吹来,带着彻骨的凉意。村落周围,早已是一片漆黑,万籁俱静。客栈里,三个人影却是还没有睡,瞧其样貌,正是周一仙等人。 客栈当中,也只有他们三人,那店小二似是早已睡去。周一仙坐在桌旁,一手拿着他那块仙人指路的招牌,一手撑着脑袋,打着盹儿。小环与野狗道人俱是趴在桌上,似是已经睡去。忽听得“咣当”一声,在这寂静的夜里却是听得极为清晰。 “谁谁谁……” 周一仙蓦地从梦中惊醒,抬眼一看,却是发现自己那块仙人指路的招牌不知什么时候已是掉到地上去了,当下却是眉头微皱,一边将它拣了起来,一边抱怨道:“破招牌,早不掉晚不掉,偏偏这时候掉……那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再晚一点就全是我的了……” 虽说是个财梦,却也可以让人小小地满足一下,如今梦醒时分,却是一切成空,周一仙不禁对他那块破木招牌一直瞪着眼睛,想要一口气把它给砸了,却又是舍不得,只得吹着胡子,口中一直抱怨。 “是瓶儿姐姐回来了么?” 小环似是被他惊醒,双眼未睁,却是已经伸了一个懒腰,待得睁开眼来,看到客栈里还是自己三人,不禁微有失望,再看着一旁的周一仙,却是脸上疑惑,问道:“爷爷,这块招牌都跟着你那么久了,还没看够啊?” “小丫头,你懂什么?” 周一仙却是脸上犹自郁闷,没有理她。小环顿时没了兴致,目光往门口看去,如今早已是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深冬的冷风直直吹来,小环不由得小声哆嗦了一下。恰在这时,忽见那黑暗处浮现出一个模糊的身影,却是微有几分熟悉,小环一见,不禁高兴起来,轻声喊道:“瓶儿姐姐……” 那人鹅黄的衣裳渐渐从黑暗中显露出来,清丽的容颜上带着几分妩媚的笑,却正是金瓶儿。 “瓶儿姐姐,你可回来了……”小环脸上嘻嘻一笑,迎了上去。 金瓶儿脸上也是呵呵一笑,道:“怎么,我的好妹妹寂寞了?姐姐才离开那么一会儿,就想姐姐了?” “才不是呢!”小环脸色微红,低声嗔怪道,“姐姐你就会取笑我……”一会儿,忽见她眨巴着眼睛,看着金瓶儿,轻声道:“瓶儿姐姐,宝贝呢?” “宝贝?……” 金瓶儿脸上一愣,微微怔了一下。 小环不禁又眨了眨眼睛,道:“瓶儿姐姐,你不是说这里有天大的宝贝吗?在哪?” “额,这个……” 饶是巧舌如簧,这一刻,金瓶儿也似是想不出什么合适的回答出来。来南疆,也只是好奇而已,哪有什么天大的宝贝? 周一仙眼见金瓶儿无话可说,顿时双眼一瞪,正了正衣冠,又将手中那块仙人指路的招牌放正,仰头望天,俨然一副得道高人的样子道:“本大仙人早就说过,这里哪有什么宝贝?……” 小环眼见金瓶儿答不上来,顿时脸上黯然,眨了眨眼睛,问道:“瓶儿姐姐,爷爷说的是真的么?” 金瓶儿没好气地瞟了周一仙一眼,周一仙顿时别过脸去,不敢看她。转头又看到小环脸上那黯然的神情,顿时心中柔软,缓缓道:“好吧,老色鬼说得对,这里没什么宝贝……” “就是嘛,本大仙人怎么会有错?……等等,什么老色鬼?哪有?……” 周一仙在一边吹胡子瞪眼睛,金瓶儿却是没有理他。小环嘴角一撇,却是有些生气道:“瓶儿姐姐,你竟然和爷爷一样,也骗我,我不理你了!” 金瓶儿瞧见她生气的可爱模样,顿时呵呵一笑,道:“我的好妹妹,你不理我你理谁啊?” “我……” 小环脸上迟疑,一会儿看着金瓶儿,一会儿又看着周一仙,却是答不上来。转头往野狗道人看去,却见他正趴在桌上睡得正香,鼻涕流了出来都可以当泡泡吹了,顿时心中情急,一跺脚,一撇嘴,看着头顶,生气道:“我谁都不理!” 金瓶儿脸上笑笑,却是捉弄道:“我的好妹妹,不就是一个宝贝么?姐姐这辈子的幸福都赔给你了,你还要什么?” 小环:“……” 一会儿,小环似是还在生气,金瓶儿脸上一笑,顿时凑过来道:“还在生气啊?” “哼……”小环轻轻哼了一声,别过脸去,不去看她。 “真的谁都不理?” “谁都不理!” “他也不理?” “姐姐,你……” …… 柳洲神域,暮光之城,青龙宫。 昏黄的灯光下,映出一个模糊的影子。那一个人,静静坐在桌前喝酒,门口那些守卫,却是早已被喝退下去。 “嗒嗒嗒……” 忽听得院内传来笃笃的脚步声,沉稳有序。紧接着,便在那门口位置,现出一个人影来,却正是昊然。 “少主!” 昊然恭声道了一句,却是停在了门口。 “进来吧!” 明溪轻声说道,将手中的精致酒杯缓缓放了下来,看着那一个人,缓缓道:“怎么样?有消息了吗?” 昊然脸上迟疑,却是欲言又止。 明溪一见,不禁眉头微皱,道:“有什么就说吧……” “是,少主!”昊然点了点头,缓缓道:“根据查探,那个人是半年前突然出现在琅琊峰,之前从未有人见过他,也从未有人听说过他。众人对其所知,不过便是他法诀怪异,道行高深,身边还一直跟着一只灰毛猴子……” “别跟我提那只猴子!” 那一个人忽然脸上震怒,将手中的酒杯狠狠摔了出来,只听“咣当”一声脆响,酒杯顿时摔得粉碎。昊然眉头微皱,低下头去,没敢看那一个人,只是心中的疑惑却是越来越重。当初碧瑶姑娘生死不明,明溪公子整日颓废度日,如今碧瑶姑娘没事,两人见过之后,他又是性情大变。这其中,却是不知有什么曲折。 沉默,压抑的沉默。屋内一片寂静,寂静得有些可怕。 “你下去吧……” 一会儿,那一个人似是累了,缓缓闭上了眼睛,手中轻轻一挥,示意昊然退下。昊然点头应了一声,缓缓退了下去,虽是心有疑惑,却终是没有说出来,不管如何,性情大变总好过整天颓废度日。 转眼间,已是数月以后…… 神州大地,平静无事。柳洲神域,却是要即将迎来二十年一度的盛会——五族大会!再过三天,便是大会参赛者名单确认的最后期限,一旦确认之后,便是抽签决定比赛对手了,再之后,便就是万众瞩目的五族大会了。 五族大会,只要是五族之民,便是谁也可以参加的。热闹程度,自不必说。不过长久已来,能在台上站到最后的,往往都是那些族长或是少主之类的人物,长老级别的老一辈人物,虽是道行高深,却也是极少参加这五族大会的。毕竟年纪大了,容易落人口舌,赢了不光荣,输了就更加脸面无光了,怎么算都是划不来的事情。 因为上次五族大会的最后赢家是太昊,所以这次五族大会的举办也是由太昊全权负责。五族大会,自是极为重要,各族参赛者名单,须由本族内知名人物,族长,长老或是少主,亲自带人前往新月之城交与太昊族长,才算有效。平民百性,也须亲自到新月之城参加报名才行。几日下来,莫风雷陆续收到了怀光,烈山和东荑三族的参赛名单,人数还不算多,只有三四十人,再加上一些平民百姓,却也不过五六十人。比起以往,人数已是少了许多,或许这五族大会,本就是属于那些道行高深之人的盛会吧,其他人,不过只是陪衬。那些五族之民,自是知道这点,是以名单上的人数才越来越少。 这一日,却正是九黎大公子黎昕带人前往新月之城,途经琅琊诸峰,却是停了下来。时值春夏之交,琅琊峰上绿意茸茸,百花齐放,却也是一番盛景。 忽见那肥头大耳的公子,双手背负,摇头晃脑缓缓念道: 远见诸峰有意,近观落花无情。 道是百草萋萋,却是为我来思! 诗是不错,只是到了他的口中,却似是完全变了味了。一旁的笑苍茫眼见又要耽搁时间,不由得上前劝道:“大公子,这琅琊诸峰盛景,虽是景色迷人,但眼下大事要紧,我们还是快点赶路吧……” 黎昕闻言,顿时有些恼火,怒道:“听你的还是听我的?急什么急?三天时间还怕赶不到吗?本公子今日就要在这里歇着了,你想怎样?” 笑苍茫低下头去,眼中闪过一丝冷色,却又是马上恢复了正常,但见他恭声说道:“一切听凭大公子吩咐,老夫不该多问……” “嗯。”黎盺满意地点了点头,脸上颇有几分得色,正欲回头再说上一番,眼角余光忽然瞥见那沙地上滚过来一个人头,仔细一看,却是脸色大变。 那颗人头,赫然便是随行的徐明徐长老的…… 笑苍茫也似是看到了那一个人头,脸色也是瞬间苍白。讶异的目光继续往前移去,顿时看见一柄冰蓝长剑映入眼中,淡蓝的火焰熊熊燃烧,却是微有几分熟悉。 魔剑,离渊!(未完待续) 第五章 血池 像是突然间被噩梦惊醒,笑苍茫看着那一把魔剑,额心忽然冒出汗来。 那个人,竟然没有死! 如今,他回来了! 那剑上熊熊燃烧的,可是来自地狱的火焰,九幽冥炎! 虽然只是一个背影,笑苍茫却是感觉到自己灵魂深处的惊悸,仿佛深藏心底的邪恶在这个人面前,一览无遗。 忽然间,笑苍茫脸上一怔,目光定定地落在那一个黑暗的头盔上。那古老的王者之盔,似是散发着邪魅的气息,让人心生畏惧,却又本能地想要靠近,看一看那头盔的正面是何模样。 那一个人忽地转过身来,冷漠的眸子里,燃着的是无情的火焰。 黎昕脸色大变,看着这熟悉而又佰生的眼眸,已是心生惧意,脚下暗暗退了两步。笑苍茫看着那一个黑暗头盔,却是整个人僵在了那里,仿佛久远的记忆在心底悄然浮现,似是早在很久很久以前,便有听过这世间有着这样一个黑暗头盔。一刹那,脑中像是突然明白了过来,脸上神色却是大变,惊惧到:“魔……魔……” 忽然间,只听“咔嚓”一声,也不见那个人手中有何动作,笑苍茫整个人却是双眼圆睁,一动不动,紧接着,便见那个身子微微一颤,一颗人头滚落下来,没有血迹,只有淡蓝的火焰在熊熊燃烧。 笑苍茫的笑,终是没能说了出来,他眼眸中凝着的惊恐,纵是死了,却是依然还在。黎昕脸上变色,看着地上那一个死不瞑目的人,像是疑惑,又像是不可置信,转头往雪痕看去,却似是突然发现,在这个人身上找不到一点属于人世的情感,仿佛当初那个人,早已身死魂灭。 “你不是雪痕……” 黎昕缓缓摇了摇头,身子已是不由自主往后退去,那看似镇定的脸上早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一会儿,他见那一个人只是看着自己,却是没有动作,忽地转过身去,向着远处疾飞而去。 那一个人站在原地没动,只是静静看着黎昕的身影越来越远,一会儿,忽见他转过身去,微微侧目,手中长剑似是一动,紧接着,便听得远处传来一声惨叫,之后,便是再无声音。 转眼间,张小凡已是在那修罗魔域中找寻了数月,却是依然没有见到死亡之海的影子,哪怕是一丁点水的影子都没见着,倒是一路上遇到不少修罗兽族和血族,不过戴着前辈送的这守墓人的斗蓬,却也的确是少了很多麻烦。 荒凉戈壁,黄沙漫漫。修罗魔域中的天气,似是一成不变,白天骄阳似火,晚间夜凉如水,这一日,还是依然如此。张小凡已记不得自己在这荒凉戈壁上走了多久,一直不曾回头,戈壁之大,超乎想象,茫茫四望,却是无一物能辨方向,张小凡徒有一身修为,却是无可奈何。眼见身上干粮快要用尽,若是再找不到出路,恐怕也只有埋没在这风沙之下了。 远处,模模糊糊的一大堆身影,却又是遇上了修罗兽族。张小凡本欲择路而走,忽听得远处一声嘶吼,却是声震九霄,把自己都惊了一吓。张小凡抬眼望去,但见那些绿色的修罗兽族中,一个蓝色身影高高矗立,比之其他兽族却是高大许多。 修罗兽族皆是绿色,却是不知这蓝色身影从何而来。张小凡心中正自疑惑之时,忽然,又是听得一声嘶吼,紧接着,便是见那修罗兽族中,一个绿色身影突然拔高几丈,身体上泛着蓝光,之后,体色便是变成了蓝色。 竟然有这等奇事! 张小凡心中正自诧异之时,却见之前那一个蓝色身影,身体突然再次拔高,仿佛就是被生生拉长了一般,转眼间已是高达十几丈,身泛血光,俨然成了修罗血族。 张小凡心中一怔,难道这便是前辈所说的修罗异变?若真是如此,当真是可怕,从普通兽族异变到修罗血族,才不过一日时间,如此下来,这修罗魔域中的血族数量,定然不可估量。如此庞大的修罗血族,却又是藏身何处呢? 想到这,张小凡忽地记起那一日的景象来,那塌陷的沙石地面,那从黑暗深渊里站起来的一个个万丈血影,恍惚间,像是明白了一切。 远处,那一个高大血影忽然仰天长啸,像是呼唤,又像是示威。周遭兽族,忽然四散而开,远远地避了开来。张小凡只觉脚下地面微微一震,像是地底深处有沉睡了许久的东西苏醒了过来。紧接着,整个地面都是剧烈颤动起来,沙石滚滚,嗡嗡作响。 “咔……” 一声清脆的声音自地底传来,紧接着,整个地面便是自中间裂了开来,由远而近,仿如一把利刃,在这荒凉戈壁上生生切出了一条深沟。滚滚的沙石奔落而下,却是听不到声音,那一道裂纹,迅速扩大,转眼间已是成了数丈之宽。浓烈的血腥气扑面而来,张小凡不禁眉头微皱,往那深渊里看去,却是除了一片黑暗之外,什么也看不见。 一会儿,地面的颤动渐渐止了下来,那一道深渊,却是已有十丈之宽,在这荒凉戈壁上看去,却是显得有些突兀。张小凡望着脚下的无底深渊,心中正自思忖之时,忽见远处那一个高大血影,已是一步踏出,往深渊中迈去。没有听到任何声响,那一个高大血影,就这样落入了深渊之中,无声无息,紧接着,便是自地底传来一声嘶吼,仿如回归的欢娱。 张小凡看着眼前的一切,正自犹疑之时,忽觉脚下地面又是颤动了起来,一如之前那般的剧烈。紧接着,便是见那十丈深渊缓缓阖了起来。这一切,就仿如是人有暗中操纵一般,张小凡不禁看得目瞪口呆。眼看那一道深渊越来越窄,张小凡也不知哪来的勇气,已是再不管其他,纵身跳了下去。 身在空中,张小凡心中不由得微微一惊,这周遭空间,虽是黑暗看不到边,却是远远不止十丈左右。头顶,随着“咔”的一声脆响,那最后的一丝光亮也是消失不见,天地世间,顿时一片黑暗,浓重的压抑感觉从四面八方逼迫而来,让人呼吸微微一滞。 此时此刻,已是无路可退,张小凡心中微一沉吟,便是自那黑暗中缓缓落了下去。 黑暗,无尽的黑暗充斥眼前,张小凡身在半空,却是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仿佛只有眼前一重一重的黑暗,才是最真实的存在。 没有声音,没有光亮,只有越来越浓烈的血腥气扑面而来。张小凡越往下落,心中越是忐忑,却不知在那深渊深处,到底有着怎样的存在,竟有如此浓烈的血腥气。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浓重的黑暗里终是出现了一丝光亮,那是自脚下传来的微微光亮,却似是带着一点奇怪的红色。张小凡心中疑惑,已是凝神戒备,再往下落去,顿觉那些光亮强了许多,范围也是大了不少,却分明呈现出妖异的血红色。 又往下落了几十丈,那些血红色的光亮顿时清晰了不少,张小凡仔细一看,不禁目光一凝,怔在了半空。 那倒映在眼中的血红色,仿如岩浆一般滚滚沸腾的东西,却正是一个诺大的血池……(未完待续) 第六章 逆子 诺大的血池中央,立着几根黑色石柱,却都是极为粗大,要数人合抱方能将其合围。石柱中间,铁索连环,仿如一个囚笼,围着中间一个古老祭坛。祭坛四面而向,高大的石阶一层一层,延伸而上,人站在祭坛中央,就仿如蝼蚁一般大小,却是与张小凡当初在幻月洞府中所见的祭坛有些相像。 古老的香火在祭坛四方燃着,这诺大的血池,却似乎只有这么一处地方可以立足。张小凡自半空中缓缓落下,轻轻落在了祭坛中央。周围一片死寂,只有仿佛熔岩一般的血池在脚下翻滚着,空前的燥热,烦闷,迎面扑来的是浓烈的血腥气,压抑,而又恶心。 张小凡甫一站定,整个祭坛却是微微一震,连同脚下的血池,也是微微震动了起来。腥红的血水翻滚着,沸腾着,像要喷薄而出的火山熔岩。眼看脚下血池已是翻滚起数丈高的血浪,张小凡心中大惊,却又是不知如何是好,恰在这时,忽听得虚空中若有若无的一声轻叹,像是来自渺远的空间,又像就在自己耳边,清晰地回响。 “年轻人,你的路在那里……” 这陌生却又有几分熟悉的声音,让张小凡全身一震,他举目四望,却是没有看到半个人影,仿佛这声音,根本便是自己的幻觉一般,只是却又清晰地响在耳旁。 “年轻人,你的路在那里……” 仿佛空谷里的回声,这佰生却又有几分熟悉的话声,如同水波一般荡漾了开去,久久不散。张小凡凝眸前方,在那血池上方,在那黑暗深处,似有一道白光一闪而逝,复又消失在黑暗之中。 记忆之中,像是有什么东西悄然闪过,那一道白光,渐渐凝成了一个苍老的身影,那曾在死亡之海畔的石洞中见过的白色身影,他的话,又像是在耳边轻轻回响起来。 “现在,走吧,带着你的朋友,离开这里,永远都不要再回来……” “年轻人,你的路在那里……” 两句话渐渐重合到一起,张小凡看着那白光消逝的地方,眼中突然闪过一丝迷茫,一刹那,又像是明白了什么,向着远处疾速飞去。也正在这时,只听得“嘣”一声异响,祭坛古老的香火尽皆喷薄而出,飞上半空,烈焰滚滚,紧接着,整个血池水面仿如一块幕布一般,整个翻了过来,却恰在张小凡纵身飞出的那一刹那,将整个祭坛淹没在内。 “轰隆!” 只听一声巨响,血浪四溅,那古老的祭坛便是再无踪影。张小凡驻足回首,还未明白发生了何事,脚下的血池却又是再起波澜,千层巨浪翻涌奔腾,仿如一堵血墙直扑而来,腥风扑面,令人作呕。张小凡身在空中,只觉一股无形的强大压力往自己周身罩来,整个人已是连退数十丈,避了开去。紧接着,便是听到“哗啦”一声水响,那腥红的血池水面如波纹一般荡漾了开去,中间的水面渐渐如大山一般拔高了起来,到了最高处,却又是往两旁落了开去,一个血色的头颅从血池中缓缓冒了出来,一点一点,仿如沉睡了千年的人物,缓缓睁开了那一双眼睛。那是一双深蓝的眼眸,燃烧着来自地狱的火焰,这本是修罗的世界,张小凡却似是在那眼眸中看到了一丝属于人性的东西,就仿佛那个睁眼的修罗,有着人类的意识一般。 那一双深蓝的眼眸,远远地注视着张小凡,像是疑惑,又像是迷茫,紧接着,似是看到了张小凡手中的轩辕剑,眼中的九幽冥炎立时熊熊烧了起来,仿如无法化开的仇恨一般。张小凡看着那燃着的九幽冥炎,灵魂深处依旧闪过无法克制的惊悸,一刹那,心中已是闪过万千念头,当下再不迟疑,已是转身往远处疾速飞去。 那一个血影自血池中缓缓站了起来,却是高达万丈,庞大的身躯矗立在黑暗之中,仿如一道无法逾越的屏障。张小凡疾速前飞,在那一个血影眼中却是仿如蜗牛一般爬行。那一个血影静静注视着张小凡的身影,一会儿,似是看到了远处那一扇光门,陡然怒了起来,厉声道:“杀了他……”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了他,他……” 那仿如鬼魅一般的嘶哑声音,自四面八方传了过来,又仿如有无形的压力,张小凡只觉耳膜一震,整个人竟是有些微的失神。那声音如同回声一般,在暗夜中远远传了开去,却又是从远处折了回来,一时之间,仿如无数个声音叠在了一起,隐隐听去,却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脚下宽阔无边的血池,顿时翻起惊涛骇浪,无数风声水响,清晰传入耳中。一刹那,只见万千个血影同时破水而出,庞大的身躯在黑暗中缓缓站了起来,却都是高达万丈。 “轰隆!” 血浪翻滚,血水纷飞。前行的道路被阻,那闪烁在黑暗中的一丝白光,也是渐渐淹没在了翻腾的血水之中。沉重的压迫感笼罩周身,张小凡身化流光,三家法诀护住周身,在那些血影间穿梭而过,却也是不敢有丝毫的停留。 时光流转,血水翻飞,那一个黑色身影,在风口浪尖上险险飘过。闪烁的白色光门,犹如一个风中轮盘,就在眼前触手可及的地方,却又像只是幻影一般,在夜空中闪烁,虚无缥缈。张小凡缓缓伸出手去,一刹那,心中又是犹疑了一下,那一句话,又像是在耳边回响了起来—— “年轻人,你的路在那里……” 这,便是出路吗? 像是疑惑,又像是迷茫,张小凡的手轻轻触碰到了光门,预料之中的事却是没有发生,那一道光门白光流转,在黑暗中极为耀眼,却又只在一刹那间黯淡了下去,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嘶……” 尖锐的破空之声自身后传来,张小凡猛然回头,只见那虚空之中,不知何时已是腾起十丈血浪。那一个万丈血影,矗立虚空之中,手中握着一把长弓,一道数十丈的血箭已是凌空而发,所过之处风声水响,惊涛骇浪,如一把利剑,直直撕破了苍穹,向着张小凡风驰电掣而来。 一刹那,抑或是更短,张小凡已是来不及闪避,本能地举起了手中的轩辕圣剑,挡了上去。但见轩辕圣剑紫光大亮,剑身上日月星辰轮回闪烁,尽皆亮了起来,成了一道光华屏障,挡在了身前。 耀眼的光芒挡住了视线,那仿如亘古以来的宿命相撞,在这黑暗的空间里,激起千丈血浪。张小凡身在半空,只觉剑身上传来一股强悍力道,紧接着,整个人便是倒飞了出去,撞在那闪烁的光门之上。紫光闪烁,白光流转,一刹那,张小凡只觉眼前景象一变,黑漆漆的却是什么也看不到,就仿如从一个世界到了另一个世界。轩辕圣剑在手中发出“嗡嗡”的低鸣,紧接着,紫色光华便是黯淡了下去。无尽的黑暗从四面八方环绕了过来,却是柔柔的如水波一般。张小凡心中一惊,这是—— 死亡之海的海水! 黎城。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云端静静地洒下,天地世间,一片沉寂。沉重的吊桥被缓缓放下,搭在了宽阔的护城河上。一个黑色身影从城外缓缓走了过来,粗重的长靴踏在木板上顿时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两名九黎战士刚要拦住那一个陌生身影,忽然瞥见他手中那一柄冰蓝长剑,顿时齐齐跪了下去,恭声道:“二公子……” “嗒嗒嗒……” 沉重的脚步声渐行渐远,那一个身影在城门口没有丝毫的停留,径直走了进去。时间还早,空旷的街道上没有行人,只有偶尔不知从哪里传来一两声鸡鸣,却都是稀稀疏疏,有些寂寥。阳春三月,满城飞花,落红满地,这悲凉的风景。那一个身影微微驻足停首,仰望头顶的苍穹,街道两旁,桃花瓣正在飘零,一两片落红飞至手中,顿时如深心处的记忆一般,缓缓化了开去。 就在不久前,自己也曾这般,驻足停首,凝望着漫天的落花,只是飞雪,已经早已被三月的阳光所替代。然而那凋零的满地忧伤,却是从来不曾更改。这黎城的古道,就在脚下,却又像是隔了很多年,一切都已经改变,时光易逝,流年忘返,昨日一切今何在? 那一个身影静静阖上手来,像是轻轻的,缓缓的,将手中的落红捏碎了,散落了开去。紧接着,缓缓收回目光,看了前方一眼,便是迈起了沉重的步子,往前方走去。 “嗒嗒嗒……” 沉重的脚步声在这寂静的清晨远远传了开去,似是与黎城里古老的钟声一起,响了起来。华丽的宫殿里,那一个正在憩息的人忽然缓缓睁开了眼睛,看向那沉重的殿门。脚步声已是到了殿外,却又像是迟疑一般,没有立刻进来。 会是谁呢? 那一个老人缓缓站起身来,像是希冀,又像是疑惑,看向那古老的不能再古老的殿门。雪痕死了,黎昕也死了,这寂然的清晨,又有谁会造访这没落的九黎? 时间,似是突然如蜗牛一般爬行,黎山老祖的目光,紧紧盯着那一扇殿门,再也无法移开。 忽听得“啪……”的一声轻响,那沉重的殿门像是包含了他所有的希冀,缓缓自两旁分了开来,一丝光亮透入漆黑的大殿,映出九黎王座上那一个形容枯槁的人物。黎山老祖,那一个曾在琅琊峰下斩杀无数太昊战士的风云人物,如今看上去却是比一个普通的老人还要沧桑许多,就仿如在他身上,时光的流逝,留下的是双倍的苍老。 他看着那门口缓缓现出的身影,像是疑惑,又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会儿,似是看到那一把冰蓝长剑,苍老的脸上弯出了一丝笑容,深凹的眼眸渐渐亮了起来。他缓缓走下殿来,伸出手去,想要拥抱那一个身影,却又是突然间僵在了那里。 那熊熊燃着的火焰,有一种灵魂的惊悸! 那古老的黑暗头盔,是如此的熟悉,又让人心惊! 那一个人的气息,已是恐怖如斯,那是凡人根本无法愈越的境界! 他不是雪痕…… 恍惚间,像是有些失望,黎山老祖低下头去,缓缓收回了那双苍老的手,紧接着,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蓦然抬起头来,脸上却有抑制不住的震惊。他讶异地看着那一个古老的头盔,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 怎么会? 那竟然是—— 蚩尤之冠! 魔神头盔! 一刹那,像是所有的事情都明了了,却又是让人无法接受。 “他天赋异禀,却是命犯天煞,以后统治九黎只会走上两个极端:要么,便是极度繁荣,统一五族;要么,便是走上毁灭,从此消失!” 许久许久以前,那一个九黎供奉的话突然响在耳边,像是警钟一般,悄然敲醒。原来,这一切都是宿命,都是早已注定了的事,从来都不曾改变过! 黎山老祖看着那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忽然惨笑了两声,缓缓走上阶梯,在那九黎王座上坐了下来,紧接着,便是轻轻闭上了眼睛,再无声息。 “杀了他,这九黎王座本就是属于我的东西……” 心中,那一个嘶哑的声音忽然响起,雪痕全身一震,一刹那,意识竟是有些微的清醒。他看着王座上那一个老人,那一个似是一下子苍老了百年的老人,心中像是有久远的记忆突然浮现了出来。 “我的孩子,你出生的那天,整个黎城的百姓都在呼喊着你的名字——雪痕,你就如那漫天降下的雪花一般,是上天赐予九黎的……” “我不是一个好族长,但我会是一个好父亲,我骄傲地看着你一天天长大成人,也希望有一天,九黎可以在你的手中繁荣强大……” 那温馨的话语,那流离的记忆,如水波一般在心中流转。忽然间,却又是被一个憎恶的面孔所替代…… “认命吧,这一切都是族长的意思……”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你生来便是蓝色的眼眸,白色的长发?为何又要将你放逐在黑暗深渊?……” 什么亲情?什么友情?全是欺骗! 那一个人,眼中的冷光渐渐燃烧了起来,像是再也不含这人世间的感情,他冷漠地看着九黎王座上的老人,缓缓举起了手中的冰蓝长剑……(未完待续) 第七章 张小凡 夜已深沉,麒麟殿的大门开着一角,从里面透出些许灯光来。庭院中,一个苍老的身影静静立在黑暗里,看着远处的灯光,像是轻轻叹了口气,一会儿,忽见他迈起步子,往着那一丝光亮处走去。 “这么晚了,族长还没休息吗?” 站在大殿门口,韩千山却是又有些犹豫起来。三日期限已过,九黎族仍未将名单交来,按理应当做弃权处理,又听闻九黎内乱,二公子雪痕杀兄弑父,此等急事,却是不知要不要立时告知族长。看着那门口透出的点点光亮,韩千山心中犹疑着,一会儿,像是作了最后决定,他缓缓走了上去,正欲敲门,却听得“咯吱”一声,那沉重的殿门竟是自里面拉了开来。 “族……”韩千山躬身低下头去,正欲称呼族长,眼角余光却是瞥到一袭紫色长裙,顿时心中讶异,抬起头来,这一看,却是老脸一红,改口道:“原来是小姐……” 莫风雪俏脸微惊,看到韩千山,先是一愣,继而缓缓道:“原来是韩大长老啊……”说罢,却是小心地看了一下四周,待到发现没人,这才缓缓收回目光。看着韩千山,却是急急道了一句:“大长老,我先走了,不要告诉我哥我来过……” “小姐……”韩千山话未说完,那一个紫色身影却已是消失在黑暗中了,夜色里似乎还凝着一抹紫色,却是有些虚幻。韩千山缓缓收回目光,心中却是有些疑惑,纳闷道:“这么说族长不在麒麟殿里……那小姐在里面干什么呢?” 韩千山心中这样想着,却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抬头看了一下天色,正欲离去,恰在这时,忽听得身后一声熟悉的呼唤,却正是莫风雷的声音。 “韩长老?……” 浓重的夜色中,一个白色身影缓缓现了出来,眉宇间颇有几分英气,却正是莫风雷。 韩千山看到莫风雷,顿时躬身低下头去,恭声道:“族长……” 莫风雷轻轻点了点头,看着面前的老人,缓缓道:“大长老不必多礼,进去说吧……” 韩千山点了点头,两人一行,顿时进了麒麟殿中。殿上昏黄的灯火摇曳着,微微有些迷离。莫风雷穿过大殿,在那正中位置上缓缓坐了下来,那是一张古朴的檀木椅,上面镌刻着一只踩云追月的麒麟,却是威风十足,栩栩如生。 莫风雷正欲说话,忽觉一股淡淡墨香扑鼻而来,不禁眉头微皱,往案桌上那一块羊皮纸看去。那是五族大会的参赛名单,三天前便已放在这里,按理说,这上面的字迹应该早已干涸,又哪来的淡淡墨香? 这名单,有人动过! 莫风雷脸色微变,往名单上的名字一个个看去,那些参赛之人的名字早已烂熟于胸,哪里有改动,一瞧便知。但一路看来,一切却是如最初那般,毫无改动,心下不由得疑惑起来。正在这时,莫风雷的目光忽然落到了那名单上最后一行,那是太昊族的参赛人选,在那最后一行上,却是明显地多出了三个字。 张小凡! 隽秀的笔迹,微有几分熟悉,空中淡淡的墨香,便是源于这里。 “张兄弟回来了?” 莫风雷脸上一惊,目光看向一旁的韩千山,韩千山迎着他的目光,却是脸上疑惑,莫风雷顿时收回目光,缓缓道:“韩长老,你可见有人来过这里?” “这……”韩千山脸上犹疑,一会儿,终是缓缓摇了摇头。 莫风雷心中疑惑,顿时自言自语道:“这就奇怪了……” 初春的天空湛蓝如水,温暖的阳光普照大地,转眼间,已是到了第二日清晨。 最后的期限也已过去,五族中九黎未将名单如期递至新月之城,因而作弃权处理。这一日,太昊族长莫风雷已将统一后的五族参赛名单交与各族族长审核,若是各族均无异议,则三日之后,便是五族大会正式举行之时。 暮光之城,青龙宫。 雨后的阳光温暖而又湿润,照在青石板铺成的路面上,映出一个个光亮的影子,仿如镜子一般。沉寂的古道上,似是从远处传来嗒嗒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古老的宫殿王座上,一个发须皆白的老人静静坐着,眼角眉间皆是透着一股和蔼之气,苍老的脸上似是有些沧桑,却又像是,暗含某种希冀。 清晰地脚步声在殿外缓缓停了下来,老人的目光看向门口,缓缓道:“是溪儿吗?进来吧……” 一个白色身影自殿外缓缓走了进来,却正是东荑少主明溪。明溪看着王座上的老人,顿时躬身低下头去,恭声道:“父亲大人……” 老人轻轻点了点头,脸上带着几分和蔼的笑,从王座上缓缓站了起来,看着殿下的明溪,似是想起了什么,苍老的手拿过案桌上的羊皮纸,缓缓走下来道:“溪儿,这是这次五族大会的参赛名单,你看看吧……” “是,父亲大人。” 明溪轻轻接过,却只是在那羊皮纸上粗略扫过,这些人,似是都没有放在心上。忽然,他目光一凝,落在了那最后一行的三个字上—— 张小凡! 熟悉而又厌憎的名字! 他竟然活着回来了?! 像是震惊,又像是不可思议,那一个人眼中的目光,渐渐冷了下来,就像他们之间,有着不可化解的仇恨一般。他缓缓握紧了手中的拳头,连同骨骼也是微微作响,但见一缕轻烟缓缓升起,那一张羊皮纸,竟是在他手中化成了灰烬。 老人疑惑的目光看着眼前的年轻人,不解道:“溪儿,你怎么了?” 明溪没有回答,只是眼中的目光,却是比千年的寒冰还要冰冷。 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 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夜色朦胧,雨一直下。 淅淅沥沥的春雨,打湿一地路面,那些流年过往,也似是在这春雨中变得模糊不清。窗台檐下,一个绿色身影静静站着,细听外面的穿林打叶声。 “哗啦啦啦……” 这绵绵的春雨,一旦开始,恐怕就得下好几个夜晚吧…… 清冷的夜风从窗外吹来,带起丝丝凉意。一刹那,那一个人的心也似是被这春雨给打湿了,乱得一塌糊涂。 懵懂不知摘星事, 直到流萤舞成眠。 鸢尾花开, 何如旧颜? …… “我的好妹妹,在想什么呢?” 忽然间,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碧瑶全身一震,显是被吓了一跳,回头瞧见沈傲霜的笑脸,顿时嗔怪道:“傲霜姐,你又捉弄我!” 沈傲霜脸上一笑,却是没有在意,缓缓走过来道:“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听风数雨的,想什么心事呢?” 碧瑶脸上一红,嗔道:“哪有?就是睡不着……” “是么?”沈傲霜俏脸上打了个哈哈,随即若无其事地道:“今天早上,太昊族长已谴人将五族大会参赛名单送过来了……” “哦……” 碧瑶轻轻应了一声,便再无动静。 沈傲霜目光看向窗外天空,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道了一句:“听说有个叫张小凡的,也在里面……” “哦……”碧瑶轻轻点头,忽然又是神色一变,睁大眼睛,讶道:“啊?”转过头看到沈傲霜脸上若有若无的笑意,顿时又是恢复了平静,缓缓道:“这个与我又有什么关系……”声音却是低如蚊蚋,细不可闻。 沈傲霜脸上呵呵一笑,眨巴着眼睛道:“我的好妹妹,要不要咱们明早一起去新月之城一趟?” “去新月之城?”碧瑶脸上一愣,随即明白过来,顿时低下头去,嗔怪道:“傲霜姐,你……”转过头,心中却又是思忖道:“他真的从魔域回来了吗?” 像是怀疑,又像是希冀,那一个人静静凝望夜空,像是在等待老天的回答。能够上五族大会参赛名单的人,必是太昊族长在报名期间亲眼见过之人,他的名字既然出现在名单上,这么说他定然是已经回到新月之城了。 这样想着,那一个人的脸上,渐渐多了几分希冀,又像是轻轻安慰自己,在心中暗暗道:“等到五族大会,就可以见到他吧……” 落寞的雨,依旧在下,淅淅沥沥……(未完待续) 第八章 顿悟 漆黑如墨的海水,从四面八方涌来,挡住了所有的视线;浓重压抑的黑暗,环绕周身,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尽管有着护体真气的保护,周身那种强大的压迫感依旧是扑天盖地而来,纵是张小凡道行高深,身处这暗黑无边的世界,却也是心神凝重,眉头紧锁。 凭自己的道行,要说在这死亡之海中待上三五个时辰,却也是没什么问题,但要是三五天,或是更长,恐怕却又是不行了。如今四处一片漆黑,根本不能视物,自己究竟身在何方,也是不清不楚,这般境况,也着实让人为难。 张小凡心中正自思忖之时,忽觉周身真气微微一动,抬眼一看,却是见周身海水微微荡起了一丝涟漪,周遭黑暗之中,似是传来了细微的动静。 会是什么呢? 张小凡屏气凝神,感受着周遭的一切,却是发现方圆十丈之内,除了黑暗还是黑暗,根本感受不到一点属于生灵的气息。仿佛周遭这片海域,也真的是被无尽死亡气息笼罩的海域,根本没有生灵的气息。 可是那一丝波动,又是从何而来? 张小凡心中正自疑惑之时,自那无尽的黑暗之中,那海水的深处,却又是传来一丝微微的波动,似是细不可闻,却又能清晰感受得到。 就这样,一丝丝的波动自黑暗中传来,渐渐连成了一体,仿佛来自四面八方,却又像是就在脚下。张小凡心中大惊,虽是目不能视,但感觉却是真实,这细微的波动,早已映入耳中,然而任凭自己如何搜索,却始终感受不到那原本细微的存在,仿佛这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觉而已。 忽然,自那深黑的海水中,突然冒出一条触状物来,像是一把利剑一般,想要插入其中,却被张小凡的护体真气挡在外面。借着轩辕剑淡淡紫光,张小凡看得清了,这东西与海水一般漆黑,形状却是极为古怪,尖锐的头部似是有着一个吸盘一样的东西,被护体真气挡了之后,却是并未离开,仿佛有意识一般,吸在那护体真气罩上,只听“哧哧”的轻响,那护体真气竟是冒起了一丝轻烟。张小凡心中大惊,正在这时,只听得周遭海水中又是一番动静,却又是不知从哪里伸出数十条触状物来,吸在那护体真气罩上。 张小凡脸色微变,强烈的危险感觉突然传遍全身,这不知名的触状物,仿如会吸取能量一般,那护体的真气罩竟是瞬间稀薄了不少,一刹时,周遭那种强烈的压迫感顿时迎面而来。噬魂青光大亮,在这黑色的海洋中仿如亮起的明灯,却终是照不亮那浓重的黑暗。 耀眼的青光一闪而过,噬魂碰触在那些黑色的触状物上,却似是没有一丝反应,仿佛那些黑色物体,本就是没有生命的东西。张小凡心中大惊,口中再次念起法诀,噬魂青光闪过,那些黑色触状物却是依旧如先前那般,无丝毫变化。 怎么会?…… 前所未有的沉重,出现在张小凡的心中,难道真的要饮恨于此? 这奇怪的触状物,三家法诀似是对它完全没用,然而,它又像是会汲取能量一般,体内的真气已是一丝一丝地减少,恐怕再过些时候,便会枯竭吧。到那时,自己便只是凡人一个,恐怕只是周遭海水的强大压力,自己便是抵挡不住,又谈何走出这死亡之海? 时间的流逝,一分一秒,仿佛刻在人心里的烙印,深刻揪心。张小凡额上已经冷汗涔涔,更多的细微波动,正从四面八方传来,这无尽的黑暗之中,却是不知隐藏着多少的古怪东西。 忽然,一种强烈而又熟悉的感觉侵入心中,那藏在心底的记忆,突然被唤醒了过来。 是它! 那一个狰狞的怪物,缓缓睁开了那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却又像带着无穷魔力,勾人走向死亡。 那曾在死亡之海畔的石洞中深刻感受到的存在! 那曾在万魔古洞中亲眼见识过的毁灭之光! 恍惚间,似是又想起了当日在那死亡之海畔石洞中的情景…… “唉……” 低低的轻叹,仿如无尽的惋惜,那一个人似是带着看破俗世一切的目光,从黑暗中缓缓走来,优雅而从容。 “老友,你还放不下吗?” “放下?若能放下,当初又何苦要来?”黑暗中的死神,缓缓放下了手中的金色镰刀,那环绕周身的黑气,也渐渐散了开来,金光之下,现出的是一张苍老的脸,却突然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就仿佛,曾在哪里见过。 忽然间,一丝灵光闪过脑际,那曾在鬼门中的回忆袭上心头。 对了,就是那个老人,那个躲在黑暗中的老人! 原来,他便是他! …… 突然间,一股无上清明的感觉传遍全身,仿佛一切的一切都清晰地在脑海中显现。曾经看不明的,想不透的,都在这一刻无比地清晰了起来。 “我只有一次出手的机会……”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风起,云动,那一剑缓缓斩了出去。 仿如浮光掠影,又如秋风扫叶,所过之处寂然无声,却又留下,散落一地的死尸。 一剑,斩尽繁华! “这式剑诀,就在这轩辕剑中,你若能参悟,对你日后走出修罗魔域,却是有极大帮助……” 熟悉的剪影,一幕一幕,在脑海里放映了出来,张小凡闭着眼睛,任凭着那种奇妙感觉充斥脑海,缓缓地,握紧了手中的剑,轻轻扬了起来。 黑色的触状物,依旧在拼命地汲取真气,张小凡屹立空中,仿如无意识一般,突然,轩辕剑紫光大亮,怒斩了出去。 沉寂的死亡之海似是荡起了一丝涟漪,紧接着,便是再无声响。 一切都如之前那般平静,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下一刻,自那深黑的死亡之海底,却是传来了仿如愤怒的咆哮。 那环绕周身的黑色触状物,一根根脱落下来,沉了下去,就仿如有什么突然间斩断了一切的联系。 张小凡缓缓睁开眼睛,心中却是有一种无法言喻的迷茫,然而还来不及回想刚才的一切,整个脚下却是已经亮了起来,炽亮的白光充斥着眼前,那曾在万魔古洞中亲眼见过的毁灭之光,如今竟是又一次袭来。张小凡还未来得及反应,整个人却是已被那毁灭之光吞噬在内,向着上方直冲而去……(未完待续) 第九章 抽签 无双城,又名新月之城,自从一年前太昊族长失踪之后,曾经一度没落,大不如前,而今,在这五族大会即将来临之际,却是再次变得繁华热闹起来,大街之上,行人熙熙攘攘,各色灵兽川流不息,却多是五族之民,为那二十年难得一遇的盛会而来。 二十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对于常人来说,人生不过百年,眨眼便逝,这难得的五族大会自是要瞧上一眼;而对于修真炼道之人来说,时光流逝早已看淡看轻,二十年自是不算什么,可这五族群英毕集的大会,却也有着无穷的吸引力。 一向从未排上名号的九黎,这一次竟然意外地没有前来参加大会,对此人们除了随意猜测几分外,却也并不觉得有何稀奇之处。这五族大会,本就是少数人的舞台,那些无关紧要的人物,多一些或是少一些,却都是不会影响结果,大会还是会一如往常的精彩。至于九黎为何不来参加大会,五族之民更是没兴趣知道了,对此,那些各族族长,长老等人物,却是或多或少知道一些。雪痕叛乱,弑父杀兄,其行天理不容,理应人人得而诛之,但大会在即,众人自是不愿为了别人一件家事而错过二十年一次的盛会,而且关于此事,还有许多不明之处,是否属实还值得怀疑,是以人人心知肚明,却又像有默契一般,谁都不曾提起。 今年的五族大会,乃是由太昊举行,然而大会主持之人,却是东荑族长——明道。其中之因,一来乃是因为在这之前,东荑一直是五族之首,而东荑族长明道为人和善,在五族中有颇有威望,选他来作五族大会主持,却也公平公正,让人信服;二来便是因为太昊族长莫风雷自己也要参赛,若由他来主持,自是多有不便,而前任族长莫擎苍离奇失踪,至今杳无音讯,老老族长莫忘尘却又对这五族大会一点也不挂心,就是无相大师出面,也被婉言拒绝,是以太昊之内,却也找不出合适的人选。如此的结果,这五族大会的主持人,自是落到了东荑族长明道身上。 昊天宫中,别致的楼阁庭院早已围得水泄不通。明天,便是五族大会正式召开的日子,而今天,则是抽签决定比赛对手的时候。参赛名单早已公布,参赛人数总计五十五人,根据比赛规则,抽签数字设立为一号到五十五号,其中五十五号轮空,直接进入下一轮比赛,剩下的便是由一号对五十四号,二号对五十三号……如此下去,一轮下来,剩下的二十八人再重新编号分组进行下一轮比赛,直至决出最后的胜利者。 初夏的天空湛蓝如水,偶尔有一两只飞鸟飞过,却都是说不出的悠闲惬意。和煦的阳光下,跳动着的是一颗颗躁热难耐的心,渴望而又担心,兴奋却又害怕。 抽签,已经开始了! 紫色的案台上,静静摆放着一个水晶盒子,熠熠的阳光透射下来,散发着七色光芒。盒子里那些盛放的纸条,也似是在阳光下镀上了一层神秘色彩,奇妙之极。慈祥的老人坐在案台前,温和的目光看着庭院中的每一个人,正是东荑族长明道,那张平和的脸上,似乎暗含着某种希冀,又像是沧桑的背后,隐藏着一颗依然悸动的心。 万众瞩目之下,一个白衣男子缓缓走到案台前,他的目光与老人甫一接触,便又是移了开来,像是有无言的默契,彼此都明白彼此的心意。白衣男子眼里闪烁的是坚韧的目光,却又暗含几分阴冷,他白皙的手指缓缓伸了出去,像是漫不经心一般,在那闪着淡淡光芒的水晶盒子里,轻轻夹出了一张纸条,却是看也没看,递在空中,两指松开,任纸条自由落了下来。 喧哗的庭院早已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这一个白衣男子身上。明道轻轻拿过案台上的纸条,展开了来,两个醒目的数字顿时映入眼中——十七!他只看了一眼,便是把纸条递给了身旁的韩千山,紧接着,便是听到韩千山严肃的声音在场中响起—— “东荑明溪,十七号!” 此言一出,台下众人顿时窃窃私语起来,许多人都在祈祷自己不要抽中那悲剧的三十八号。恰在这时,韩千山严肃的声音却是再度在场中响起—— “下一位,东荑吴恩……” 只见一张微微有些猥琐的脸从人群中露了出来,像是有些兴奋,急急跑上台去,站在那水晶盒子旁,却又像是突然害怕了起来,双手放在胸前搓着,竟是不敢往前伸出去。台下众人看着吴恩在台上一动不动,顿时有些不耐烦了,一些脾气坏的甚至还低低骂了起来…… “他奶奶的,长的一副鸟样,还敢出来卖……” “格老子的,太浪费大爷我的时间了,再不动手小心我把你给抽了!……” …… 场上众人,不乏有女子之辈,听见这等粗话骂语,顿时都掩嘴轻笑了起来。纵是无相大师,也是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只是轻纱在前,涟艳的水雾却是挡住了隐藏在背后的那一张脸。再一看台上那吴恩,却早已是面红耳赤,想必也是听到了这些粗言粗语,心有不甘,却又无可奈何。突见他急急伸出手去,却是闭了眼睛,在水晶盒子里摸索着,一会儿,似是摸到了自己想要的纸条,顿时像是握着心甘宝贝一般,紧紧攥在手中,拿了出来,放在眼前不到一寸的地方,想要看看,却又像是突然害怕了起来,缓缓将手移了出去,轻轻放在桌上。 明道看着眼前这名东荑族人,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却又像是马上恢复了平静,轻轻拿过桌上的纸条,展开一看,三个醒目的数字顿时映入眼中——五十五! 紧接着,便是听到韩千山严肃的声音在场中响起—— “东荑吴恩,五十五号!” 此言一出,台下顿时唏嘘一片,各色目光都齐聚在台上那一个人身上。 “他奶奶的,这小子命真好!” “是啊,这么幸运的数字,被他给抽中了,唉……真是天鹅肉掉进了癞蛤蟆口中——暴殓天物啊!” “什么癞蛤蟆,我看就一乌龟……还是个没壳的!” “……” …… 喧哗的人群好一会儿才安静下去,事到如今,唯一的好运没了,人们又开始祈祷不要抽中那悲剧的三十八号。不知过了多久,在人们期待的目光中,那受诅咒的三十八号依旧没有出现,而东荑族人却是已经抽签完毕,接下来的,便是轮到太昊一族。 只听到韩千山严肃的声音在场上陆续响起—— “太昊族长莫风雷,十八号!” “下一位,太昊莫风雪……” “太昊莫风雪,三十九号!” “下一位,太昊张小凡……” 听到“张小凡“三字,明溪,碧瑶等人的目光顿时齐齐望向莫风雷那边,然而奇怪的却是并没有看到那一个黑色身影。莫风雷心中也是奇怪,自抽签开始,便未发现张小凡的身影,本以为他是有事去了,但直到现在却是依然没有见他出现,想到这几日都未曾见过他的身影,莫风雷心中忽然一惊,难道那名单……?! 想到这,莫风雷不由得往一旁看去,却见莫风雪美丽的脸上正挂着几分忐忑,闪烁的目光看着头顶的天际,心中似是明白几分,却又是轻轻叹了口气,伸出手去,像是无奈一般,在她的香肩上轻轻拍了一下,莫风雪顿时全身一震,如遭电击一般,整个身子险些站立不稳。 恰在这时,一旁沉寂的小灰突然吱吱叫了起来,看着西方的天际,对着莫风雪手舞手蹈着。莫风雪心中本是大惊,看到小灰手中的动作,顿时往西方天际看去,却是万里万云万里天,心中不由得疑惑起来。 小灰眨巴了两下眼睛,似是明白了什么,脚下一动,却是从人群中穿过,到了无相大师和碧瑶的身旁。碧瑶看着小灰手舞足蹈的模样,像是明白了什么,但往西方天际看去之时,却又是不由得疑惑了起来。但见蓝天深处,白云悠悠,一片空旷,又哪有半个人影? 小灰似是有些泄气,整个脑袋耸拉下来,垂在胸前。忽见它坐倒在地,像是抓狂一般,呲牙咧嘴,两只猴爪拼命地敲打着地面,不一会儿,却又是怕疼一般,将那通红的猴爪放在嘴里舔了又舔。 此时场中极静,小灰这一系列动作,众人自是瞧在眼中,五族之民,顿时有不少人齐齐笑了出来。恰在这时,忽听得一个温和却又带着几分威严的声音缓缓说道—— “张小凡如果没来,就继续往下念吧……” 说话之人正是无相大师,她看起来似是微微有些不悦,或许,这一刻,在她的眼里,张小凡恐怕是一个连抽签都不敢来的胆小鼠辈吧! “师父,要不……再等等吧……” 碧瑶低头轻声说道,脸上却是有些忐忑不安,不敢抬头看那一双眼睛。 “哦?!” 闻言,无相大师似是有些意外,目光往一旁的碧瑶脸上看去,却见她低垂着目光,看着脚下的地面,顿时心中像是明白了什么,缓缓闭了眼睛,道:“那就等等吧……” 时间的流逝,突然变得极慢,仿佛一朵花的凋谢,却已经历几个世纪。不知过了多久,无相大师缓缓睁开眼来,正欲开口说话之时,西方天际,却是突然传来了尖锐的异啸之声,有如金石裂浪,渐渐拔高,紧接着,便是看见一道流光风驰电掣而来。 说时迟,那时快,眨眼之间,那道流光已是到了众人头顶。众人还未明白发生了何事,一柄五尺巨剑却已是自半空中竖直落了下来,像是自然而落,又像是有人在暗中操控,只听“嚓”一声脆响,五尺巨剑直直插入地面一尺多深,剑身一阵剧烈摇晃,凛冽的寒光一闪而逝。与此同时,脚下的青石板地面,也是生出了道道裂纹,向着四周蔓延了开来。 众人目光看去,但见那剑身之上,一刻日月星辰,一刻山川草木,通体橙黄,却又散发紫光,可谓玄妙之极,赫然便是位居远古十大神器之二的—— 圣剑,轩辕!(未完待续) 第十章 对手 “什么?!……” “竟然是——” “那个人,真的从魔域回来了么?……” 各色复杂的眼神交杂着,却都是集中在场中的黑色身影上,有艳羡,有惊叹,有嫉妒,有憎恨…… “真的是他么?” 碧瑶望着场中那一个被浓重黑暗笼罩的身影,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般,却又是充满希冀,静静看着那一个人。古老的守墓人斗蓬,遮住了一切的真相,直到那一个人缓缓伸出手去,将头顶的黑色斗蓬缓缓摘了下来。一张俊秀的脸顿时出现在众人眼中,深黑的眸子里是潜藏的桀傲,沧桑的表面下是躁热的悸动,那炙热的眼神似是在向所有人诉说着—— “我,终于回来了!” “他便是张小凡?”明道看着那站在身前的黑色身影,心中突有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轩辕剑的淡淡紫光,似是将那一个身影衬托得如梦幻一般,看不清晰。恍惚间,却又是记起当日在青龙宫中,明溪念到这个名字时,脸上那明显无法平静的神情。 “他恐怕便是溪儿最大的对手吧!”像是扪心自问,又像是自己回答了自己,明道心中暗自点了点头,看着眼前的张小凡,缓缓道:“年轻人,你迟到了……抽签吧!” 张小凡脸上歉意一笑,便是伸出手去,在那水晶盒子里随便抽出了一张小纸条。这种抽签比赛的模式,自己早已不陌生,只是纸条握在手中的那一刹那,整个人却是突然一动不动,像是有久远的回忆从尘封的过往中跳了出来,整颗心都在微微颤动。 可还记得上次抽签是何时? 可还记得玉清殿上那一袭白衣? 可还记得雷电狂风中那惨白的容颜? 心痛? 亦或是—— 心惜? 原来, 镂刻在深心深处的, 竟是那一缕从未淡忘的容颜么? “叮……铃……铃!” 清脆的铃声突然从耳旁传来,顿时将那一个人从梦中惊醒。他柔和的目光静静看着手臂上那一串金铃,像是回忆一般,紧接着,缓缓落在了手中的纸条上,却似是突然没有勇气把它打开,而是缓缓递了上去,就那样原封不动地,轻轻递了上去。 他转过身,缓缓离去。 “太昊张小凡,二十七号!” 韩千山严肃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张小凡却似是完全没有听到一般,他的脸上,似有无法抹去的凝重,又像是许久之前便一直萦绕心中的情怀,突然再度袭上心头,让这个人突然间有些迷惘起来。 像是低低的质问,在深心深处响起,却又是让他整个人全身一震。 两个人中,哪一个更重要? 没有回答,也不知如何回答。但见他缓缓走进人群,将所有的目光都抛在身后,没有回头。两双期待的目光跟随着那一个黑色的身影,像是无形的手,在身后拉扯着那一个人,然而却又是那样的无力,那一个人终是没有回头。失望的目光缓缓收回,却又在下一刹那,变成了深心处的担忧。 那一个人,他,怎么了? 人群中有人在窃窃私语,却似是都是关于眼前这个人的。无相大师看着那一个身影慢慢离去,随即目光落在了那顶黑色斗蓬上,不知为何,平静的心湖中似是突然荡起了一层涟漪,就连环绕周身的涟艳水雾,也是微微出现了一丝波动。等到想去追寻,那种感觉却是再也不在,仿佛一切只是刹那间的幻觉。 无相大师缓缓收回目光,却是突然发现身旁的碧瑶神色有异,回头再往那一个人看去,张小凡的身影却是早已消失在了人群中。台上,韩千山的话语又是缓缓传了过来—— “下一位,太昊大牛……” 紧接着,便见人群中一个朴实的中年汉子缓缓走上台去,脸上的神情紧张而又兴奋,古铜色的皮肤上似是沁出了汗珠。大牛站在台上,刚欲伸出手去,却又是马上缩了回来,像是犹豫一般,双手在胸前激烈地搓了起来,一会儿,终是咬了咬牙,伸手在水晶盒里随便抽了一张,却似是不敢看,恭敬地递了上去。 明道轻轻接过大牛手中的纸条,入手却有湿润之感,再一看那纸条,却是早已汗湿,纸条的背面已是浸出了些许黑色。明道将手中纸条轻轻展了开来,三个已经开始模糊的数字顿时映在眼中——三十八! 像是同情一般,明道微微看了眼前的大牛一眼,将纸条递给了一旁的韩千山,紧接着,便是听到韩千山严肃的声音在场中响起—— “太昊大牛,三十八号!” 此言一出,台下顿时又是一阵低声议论,有等着看好戏的,也有真心同情的。大牛一脸惨色,心中暗自骂道“他奶奶的,这运气当真是背到家了……”却也只能无奈地往台下走去。 不知过了多久,太昊族人皆已抽签完毕,接下来,便是烈山族。只见韩千山严肃的声音依旧在场中响起—— “烈山沈临风,二十号!” “下一位,烈山沈傲霜……” “烈山沈傲霜,四十号!” “下一位,烈山沈碧瑶……” 韩千山话已出口,奇怪的是,站在无相大师身旁的碧瑶却是没有半点动静,就仿如根本没有听到一般。 “瑶儿,到你了……” 无相大师轻声说道,话中有着淡淡温柔,却又像是暗含某种担心。 “啊?!”碧瑶抬起头来,灵动的眼眸中却是残留着少有的疲累,她轻轻“哦”了一声,缓缓走上台去,却又像是无精打采一般,从水晶盒子里随便捞出一张纸条,轻轻放在桌上,转过身去,准备离开。 紧接着,便是听到韩千山的话语在身后响了起来—— “烈山沈碧瑶,二十八号!” 闻言,碧瑶全身一震,僵在了那里…… 怎么会是—— 二十八号?! 恍惚间,不久前的一幕再次浮现在眼前—— “太昊张小凡,二十七号!”…… 竟然要成为对手么? 难道真的是—— 天命难违?!(未完待续) 第十一章 比试 月影西斜,星光黯淡,清冷的夜风轻轻吹过,树叶哗哗作响,映出那一个有些落寞的影子。 明天的对手,是她么? 仿佛低低的心语,在脑海中悄然回荡。 忽然,一点滴冰凉的东西落在脸上,猝不及防。他轻轻伸出手去,触手却有滑腻之感。 竟然,下雨了么? 他抬起头,望向头顶漆黑的天际,豆大的雨点正不住地往下落,淋湿了地面,也淋湿了那一个有些落寞的身影。 淋湿的树叶在夜色中通体透亮,哗啦作响,他轻轻伸出手去,将那落下的雨滴一一接在手中。 有多久了? 曾几何时,少年记忆之中,也曾有过的这样的—— 夜晚! 黑暗里的不知名处,有低低的叹息声! 风吹过,“呜”的一声,漫天的雨势,也那么斜了一斜。 张小凡的衣襟湿了几处,他却全然不曾在意,只愕然向前望去。 风雨中,有人素手撑伞,默默站在雨中树下,静静伫立。 明眸如水,眼波流动,彷佛听到了什么,感觉了什么,那女子轻轻回头。 苍穹沉默,风雨沉默。 他与那个女子,默然而望,悄悄无语。 风雨,依然在吹着,下着…… 夜色深深,天地间风雨吹打,不知道哪里来的落叶,在风雨中轻轻飘荡,随风掠过。 青绿色的油布伞下,她的衣裳轻轻拂动,有几缕黑发,贴在她雪白的腮边。 张小凡站在原地,却在那么一刹那间,心头有迷惘掠过。在这异乡的深夜,陌生的地方,却有彷佛熟悉的风雨…… 他缓缓的,走了过去,走入了风雨之中。 在他身后,隐约的黑暗深处,有幽深的目光,默默地注视着。 走的近了,整个世界,也彷佛悄悄安静了下来。 她的目光,就在前方。 温柔如许。 …… 那一场多年前的竹山潇潇夜雨,在这柳洲神域,在这异域他乡,却似是再度下了起来。 他似有所觉,转过身去。 果然,在那树影之下—— 一个绿衣女子素手撑伞,幽然的目光正看着自己。 碧瑶! 真的是那一个消失了许久的身影,她的眼中,依旧有淡淡的温柔,仿佛阔别已久,却又是,永生难忘。 风雨中,她似是微微笑了一下,就如这春风春雨一般,潜入了人的心里,温暖整个身心。 那一个瞬间,仿佛就是永远。 冰冷的雨水似是突然不见,全身的血液都似是在一刹那间沸腾起来,他看着远处那一个蔓妙身影,快步走了过去,喉咙深处,似是有烈火在燃烧一般。千言万语,到了最后,却只凝成了两个字—— “碧瑶……” “下雨了呢!” 女子看着漆黑的天际,轻声说道。她的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是那样的柔和。灵动的眼眸在暗夜中轻轻眨了一下,像是有无尽的妩媚,又像是隐藏着,淡淡的哀愁。 张小凡的身影忽然一动不动,僵在了那里。 原来,是她么? 他看着那一个水绿色的身影,终是没有再寸进半步。雨水顺着他的脸颊从眼角轻轻流过,那里,似是闪过不为人知的失落。 她似是察觉到了,秀眉微微一蹙,又舒展了开来,幽幽地道:“怎么,不愿意看到我么?” “不是……” 张小凡连忙道了一句,抬头看向漫天的夜雨,却是不知道往下该说什么。 一时间,沉默无语,只剩下潇潇夜雨淅淅沥沥地下着。 忽然间,她似是想到了什么,脸上忽有忐忑的表情,像是难过一般,轻咬下唇,一会儿,才缓缓说道:“师父说你不是五族中人,是吗?” 淡淡的语气,仿如漫不经心的询问,他的心中却是微微一惊,随即又像是释怀一般,看着那一个身影,轻轻点了点头。 她淡淡一笑,只是在他眼中,那笑意中似是有着让人无法理解的苦涩,惨淡,僵硬。她幽幽一叹,轻声道:“你参加五族大会,是为了拿到神树之实,救活你心中那个人么?” 闻言,张小凡全身一震,如遭电击一般,僵在了那里,一动不动。那被雨水淋湿的脸上,凝聚着一抹化不开的疑惑。碧瑶清丽的脸上,依旧有着淡淡笑容,他缓缓背转身去,却是不敢再看。 “你心中的那个人,也叫碧瑶,也和我一个模样,是吗?” 平淡的语气,却似含着这世间不可承受的重压,击打着他的胸口。张小凡心头猛烈一震,忽觉有些喘不过气来,他深深吸了口气,闭了眼睛。 “只因我和她长得一个模样,你才会这般对我,是么?” 张小凡心头又是一震,这轻轻的质问,仿如触及了灵魂最深处的痛,让人窒息。 只因她和她长得一个模样,才会那般对她么? 真的,便是这样? 还是…… 早在心里,便已有了她的一席之地? 没有回答,也不知如何回答。凌乱的心情再也无法平复,他深深吸了口气,恰在这时,自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在这雨夜中听得格外清晰。 她,离开了么…… 清晰的脚步声停住了,像是试探一般,她的声音轻轻的,淡淡的,从雨中传来—— “如果我们之间的比试真的无法避免,你会对我出手么?……” 张小凡心中一惊,睁开眼来,天空的雨滴依旧在不停的落下,只是身后,早已没有了声音。 她,走了…… 他转过身,不远处的前方,一把撑开的油布伞被遗落在地,她的美丽主人已经走了。 他缓缓走了过去,拾起地上的油布伞,指尖触及的地方,似乎还留有她淡淡的温暖。那一句话,忽然如万千回声一般在心湖中荡漾了起来—— “如果我们之间的比试真的无法避免,你会对我出手么?……” 会对她出手吗? 会? 还是—— 不会? 像是无解的答案,他闭上眼睛,任由它沉到心底,只是心里,却是无比的沉重。 “叮……铃……铃!” 清脆的铃声忽然响起,在这静夜里远远传了开去,张小凡全身一震,目光看向手臂,那在晚风中轻轻摇曳的金铃,似是已经替他作了回答。 “夜已深沉,也该回去了……” 张小凡看了一眼天色,轻轻叹了一声,转过身,慢慢离开。 远处,随着他转身的那一刹那,一个虚影也是缓缓隐入了黑暗之中…… 雨,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在这初夏之际,肆无忌惮地下了起来。 这是今天最后一场比赛,也是人们最最期待的一场比赛。二十七场比赛,竟然在一天之内完成,这,在之前是绝无仅有的,然而,在今年却是发生了。 今年,注定不会是寻常的一年! 瞑色苍茫,暮雨潇潇。擂台之上,张小凡呆若木鸡,任雨水淋湿了衣服,淋湿了全身,却是不管不顾。 凌乱的心绪,一如这眼前的雨,密密麻麻。 已经半个时辰过去,碧瑶还没有出现…… 台下众人已经开始小声议论,猜测这可能的结果。张小凡紧低着头,深心深处,一直有一个声音挥之不去—— 会对她出手吗? 会吗? …… 忽然,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大声喊道:“碧瑶姑娘说她身体不适,放弃这一场比试……” 此言一出,人群中立即动起来,不少人低声埋怨。 “什么?放弃比试?有没有搞错?!……” “就是,我可是跑了几百里才到这里的,这也太吭爹了吧?!……” “丫的太不厚道了吧!我可是专程来看碧瑶仙子的,现在她放弃比赛,让我看谁去啊?……” “唉,碧瑶仙子放弃比赛,真是便宜这小子了……” …… “竟然……放弃比试么?” 张小凡缓缓抬起头来,涟艳的水雾早已遮住了视线。他深深吸了口气,转过身,缓缓离去。潇潇暮雨在他身后不住落下,渐渐将他的身影淹没在内……(未完待续) 第十二章 规则 月华初上,初夏的雨已经停了。昏黄的灯光,映出湿漉漉的青石板路,远处,时不时响起“嗒嗒”的脚步声,也有人低声细语,却是听不清说些什么。 长亭阁楼的轩窗敞开着,几缕光线从屋了出来,映出窗前一个黑色的影子,夜色下竟是看不清楚,橙黄的古剑安放在床头,仿如沉睡了一般,散发着淡淡的紫光。张小凡静静站在窗前,看着院子里被雨水打湿了的树叶,仿若失神。 远处的地面,红白落了一地,散散乱乱,密密麻麻,却都是一些不知名的花儿。 原来,花都凋谢了么? 这一场初夏的雨,仿如上天无情的洗礼,风雨过后,百花凋残,满地落殇。 “呜……” 夜风中,不知是哪里传来幽咽的笛声,稀稀疏疏,在这骤雨初歇之夜,忽有几分凄凉。 “呆子……” 听觉感处,似是有人在低低的呼唤。张小凡心头一惊,蓦地回过神来,远处的阁楼,华灯,近处的树叶,落花,一切都如之前那般,静谧无语,没有变化。 是幻觉么? 像是轻轻地叹息了一声,张小凡缓缓从窗前收回目光,转过身去。黑暗中的不知名处,似是也有人轻声地叹息,随即便听到“啪”的一声轻响,不知是谁关上了阁楼的轩窗。 灯火静静燃着,照亮着屋子里的一切。古朴简陋的小屋,颇有几分亲切之感,仿佛又回到了当年住在大竹峰上的日子,那间小屋也是这般的简单粗陋,此刻想起,却是有说不出的怀念。 只可惜……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昔日种种,何时能回? 张小凡的目光静静落在桌前的油布伞上,恍惚中似是又回到了昨天晚上,雨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一个女子素手撑伞,静静凝望着自己的背影。几缕秀发被雨水打湿了,贴在她雪白的腮边,她嘴角轻轻笑着,仿如雨中盛开的百合花,清丽芬芳…… “一直以来,只因我和她长得一个模样,你才会那般对我,是么?” 恍惚中,似是又一次听到她低低的细语,伴着雨水轻轻传来,却似带着千钧重量,让人喘不过气来。那双灵动的眼眸里,又藏着多少期待和企盼呢? 一缕曾经淡忘的忧伤忽然自深心深处升起,原来久久不曾忘怀的,不只有从前。 她的眼神,忽然变成了针,变成了刺,在心底深处,扎了进去。 没有痛楚,却又是无比的沉重。 “如果我们之间的比试真的无法避免,你会对我出手么?”…… 幽幽的话声,哀怨的眼神,分明便是当初那一个人,未曾离去,也不曾走远。 “呆子……” “张小凡,你竟是连一眼都不愿看我么!” …… 往事如昨,向来萧瑟,几多欢喜几多愁,更哪堪回首? 张小凡缓缓闭了眼睛,轻轻拿过桌上的油布伞,转过身子,飞了出去。 “呜……” 幽咽的笛声从夜风中低低传来,仿如人细碎的低语—— 世间种种的迷惑,都是因你而猜错。 水光月光相交融,不及你绝美的笑容。 登高一俯视才懂,始终在为你心动。 俯首对花影摇动,都是东风在捉弄。 …… 兰亭水榭,素影流光。 是谁,在月下寂寞地抚琴? 悠悠琴声,指伤弦断。 一生怅惘,为谁而弹? 烛火微光,在墙上凝出一个蔓妙的影子,轻风吹过,烛动影亦动。 原来,我只是一个影子么? 幽幽地轻叹,如哀怨,似自怜。碧瑶缓缓站起身来,目光不经意地看向窗外,却是忽地愣住了。 月华之下,夜色正浓,昏黄的灯光隐隐映出窗外的场景,在那亭院之中,鸢尾花上,一把撑开的油布伞悄然挂着,宛如黑夜中盛开的花朵,等待它的美丽主人。 他,来过? 她的眼睛微微一动,像是不敢相信一般,快步走了过去。窗台的屋檐还在不住地往下滴雨,远处打湿的树叶在黑夜中亮堂发光,紫蓝的鸢尾花已经凋零了不少。入目之处,除了那静静挂着的油布伞外,却是再无其他。 已经走了么? 她的心里,忽有淡淡的失落,幽深的目光在暗夜中搜寻了良久,终是没有发现他的身影,有些失望地收了回去。那静静放置的油布伞,也是没有去管。 “哗啦啦……” 黑暗深处,树叶轻轻摇动,似有一个影子在夜空中一闪而逝。 “叮……铃……铃。” 轻风吹过,不知从哪里传来清脆的铃铛声,在黑夜中传得很远,很远…… 次日,天色微亮,便听得新月之城中钟鼎齐鸣。转眼间,便是迎来了五族大会的第二轮抽签比试。 昨日,五族大会完成了第一轮比试,本是万众瞩目,人人期待,不想却在平平无奇中早早结束,让前来观看的五族之民大失所望。不知是天意还是人愿,比赛双方大多实力相差悬殊,要么是提早放弃,要么是还才开始便已结束。唯一有点盼头的最后一场比赛,也因碧瑶姑娘的弃权而就此结束。 迟暮的钟声,让人唏嘘一片,摇头慨叹。却不知这晨曦的钟声中,有着多少的企盼? 清晨的阳光透过云层铺泻下来,雨后的空气凉爽清新。昊天宫的庭院中,依旧是围得水泄不通,人们自是不会相信,二十年一次的盛会就会如第一轮比赛那般平平无奇,是以一轮比试过去,人们的期待却是有增无减。 今天,就要进行第二轮的抽签比试,四族参赛之人自是早已齐聚于此,主持人东荑族长明道也是早早到了,然而无相大师和碧瑶却是没有出现。 眼看天色渐渐晚了,明道坐在案台之上却是丝毫不动声色。台下之人渐渐低声细语起来,张小凡凝神思忖,却是不小心将这些人的话一一听在耳中。 “为什么无相大师和碧瑶姑娘还没有到啊?”其中一人说道。 “不知道……”另一人应了一句,却是忽然压低了声音,道,“我听说昨天因为碧瑶姑娘无故弃权,无相大师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有多严重?”那人立时附过耳来道。 “我也不知道,不过听说无相大师修改了抽签和比赛的规则……” “什么?修改比赛规则?……”那人大声疾呼,顿时引起左右相顾,一时尴尬无语,却又莫名其妙。 “咚……” 恰在这时,忽听得一声钟鼎长鸣,响彻九霄,余音绕梁,不绝于耳。人群渐渐静了下来,明道站起身来,抬眼看了一下天色,缓缓道:“各位,今天开始五族大会第二轮抽签,为了确保大会的精彩性和神秘性,现已修改了抽签规则……” 此言一出,台下议论声顿时此起彼伏。明道重重咳了一声,缓缓道:“在这水晶盒子里共放着二十八张纸条,其中数字一到十四的纸条各有两张,谁如果抽到相同的数字,则为比赛对手,而那数字所代表的,便是第几场比赛……” 微微停了一下,明道又接着道:“今天共有十四场比赛,每个参赛的人拿到纸条后都不需要对外说明,也不能对外说明。如此,每一场比赛之前,你都无法预知你的对手是谁,只有站在了那擂台之上,你才有决定是否弃权的权力。比赛规则依旧不变,比赛双方谁先被轰出擂台之外并双腿着地或是自动弃权则为输,另一方则为赢!” 明道说完,台下顿时又是议论纷纷,闲言碎语,连绵不断。 “咚……” 又是一声鼎声长鸣,随着明道的大声宣布,第二轮的抽签却是已经开始了……(未完待续) 第十三章 开始 “如果没有问题的话,我宣布,第二轮比赛抽签现在开始……” 随着一声钟鼎长鸣,第二轮抽签在人们的期盼声中终于开始了。 晨光之下,紫色的水晶盒子似是带上了几分神秘的色彩,周身泛着淡淡的光晕。 韩千山严肃的声音在亭院中响起,念叨着每一个参赛选手的名字。因为已是第二轮,参赛人数已经大大减少,再加上规则修改,抽签很快便到了尾声,紧接而来的,便是人们更为期待的第二轮比试。 人生的精彩,便是在于未来的无法预知。 而无法预知自己的对手,更是让五族大会增添了不少神秘,人们心中,对这一场大会的期待,也是增加了不少。 第二轮抽签刚刚完毕,人们顿时如潮水一般向外涌动。五族大会战况激烈,如果比赛中有人动用兽魂之力,其破坏力更是大得惊人,是以比赛擂台设在城郊,人们蜂涌而出,自是都往那而去。 抽签规则的修改,一方面节省了抽签所用的时间,另一方面,却又间接地延长了比赛的时间,数字的顺序决定了比赛的顺序,也就是说,必须第一场比完,第二场才能开始,如此下去,直到第十四场。当然,这对于五族之民的看客来说,却是一件天大的喜事。因为如此,他们便不会因为东奔西跑而错过任何一场比赛。 “咚……”低沉的钟鸣宣布着第一场比赛的开始,人群中欢呼一片,却都是兴奋而又期待。谁都想看一看,这第一场比赛,将会是谁对谁呢? 明道站在台下,低声说道:“请第一场参赛之人上场,等待时间是一刻钟,如果一刻钟过后还未上场,则视为自动弃权。另外,请不要试图扰乱会场规则,每一位选手的参赛顺序我都心中清楚……” 低低的声音似是含着不可抗拒的威慑力,压过了在场所有人的声音,每一个人都清晰地听到了这宛如警告的话声。一时之间,喧闹的人群也渐渐静了下来。 “我再重复一遍,等待时间是一刻钟,过期则自动弃权,我心中有每一个选手的选中的数字号码,不要试图扰乱会场规则……” 四周一片寂静,只有明道低沉而又雄浑的声音在场中回响,仿如回声一般经久不绝,传入每一个人耳中。然而饶是如此,人群中亦是无所动静,没人上台。 明道眼见如此,不禁眉头微皱,轻轻咳了一声道:“请参赛之人不要浪费时间,如果一刻钟过去还没有人上场,则两人均视为弃权……” 人群中依旧一片寂静,人们的目光左顾右盼,似是都在找那参赛之人。然而几分钟过去,却是依然不见有人上台。 “到底是谁啊?”人群中开始动起来,渐渐有人低声细语。 “就是啊!不就是上个擂台么?有什么大不了的?哥如果有那本事,早就上去了……”一中年汉子低声抱怨道。 旁边一人也是满脸怨气,忿然道:“他奶奶的,磨磨蹭蹭什么啊!又不是生孩子……” “快上啊,是谁?……” …… 人群中声音越来越大,不少人已是低低骂了起来,眼看一刻钟的时间就要到了,恰在这时,忽见得一个白影在空中一个翻身,便是稳稳地落在了擂台之上。看年纪不过二十许,长得眉清目秀,手中握一长戟,上刻飞天游龙,却正是太昊族长莫风雷。 莫风雷一上台,台下太昊战士顿时齐声高呼起来——“ “族长,威武!族长,威武!……” 莫风雷回头朝太昊众将士微微一笑,又朝五族之民拱手抱拳道:“太昊族长莫风雷已然在此,阁下还不现身么?” 此言一出,台下五族之民顿时起哄起来,“上啊,上啊……”的声音此起彼伏,然而众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却是依旧没有人上台。 眼见如此,台下的太昊战士顿时更加激昂了起来,一个个高举着手中兵器,大声喊道:“族长,威武!族长,威武!……” 莫风雷心中高兴,却也不得不为大会着想,他缓缓转过身去,正欲伸手制止众人。忽觉一股冷风从背后袭为,仿如腊月寒冰,带着无尽凉意。与此同时,台下众人的呼声也是戛然而止。 所有转变,只在瞬息之间! 莫风雷脸上的笑容微微滞了一下,紧接着,身子像是突然僵硬一般,缓缓转过身来。擂台的另一边,一个黑影静静立着,那人双目微闭,俊秀的脸上似是带着几分若有若无的笑意。微风吹过,深黑色的长袍微微拂动,似是向外散发着浓重的黑暗气息。 此人瞬间出现,台下五族之民皆是微微一愣,就连张小凡也是微微怔了一下。此人身法之快,绝对不在自己之下,而看其道行亦是不弱,倘若遇上,绝对不会是一个容易打败的对手。 “一些日子不见,没想到大哥的‘暗影诀’又精进了一步,我这个做弟弟的当真是自愧不如啊!”怀仁口中轻叹,嘴角却是噙着一抹笑意,他笑看着台上的黑衣人,手中折扇忽然轻轻一阖,朗声道:“大哥,怀光就靠你啦!” 台下的怀光战士自是也认出了台上之人的身份,顿时群情激昂,一个个大声疾呼:“族长,威武!族长,威武!……” 怀朔睁开眼来,却是冷冷哼了一声:“无聊!”紧接着,又是缓缓闭上了眼睛。 台下的太昊战士眼见如此,顿时也跟着大声喊道:“族长,威武!族长,威武!……” 张小凡站在人群之中,眼见人人都在大声呼喊,唯独自己不吭一声,突兀之感自心中油然而生,想要跟着一齐呼喊,却又自觉怪异,喊不出口。目光不经意间从众人身上扫过,却是看见前方一个紫色身影突然转过身去,背对着自己,心中微微一愣,旋及目光移了开去。 莫风雪脸色潮红,灵动的眼眸中似是有做贼心虚后的暗自庆幸。她低下头去,深深吸了口气,恰在这时,忽听得“咚……”的一声钟响,清越激荡,不绝于耳,顿时整个身子微微一震,显是被吓了一跳。 原来,比赛已经开始了……(未完待续) 第十四章 昆仑天光 “族长,威武!族长,威武!……” 擂台之下,太昊,怀光两族战士群情激昂,一个个高举着手中兵器,不住呐喊。但见场中白光闪耀,刺人眼睛,却都是阳光照在冷兵器上反射而成。 年纪相仿的两人,却都是各自的族长。这一场战斗,代表的不仅是他们自己,更是全族的利益。胜或是败,都将意义非凡,影响深远。 所以,这一战,无论是谁,都必将尽力而为! “呼……” 风起,云动。 不过须叟刹那,天地已然昏暗了下来。 几片飘落地面的树叶被阴风吹起,呼啸着打着滚儿,从众人眼前飘过,轻轻落在擂台之上。 场上两人,深黑的双眸彼此对望,却是谁也没动。 仿佛死寂一片,却又杀气腾腾。 这一刻,黑云压城! 这一刻,天地肃杀! 这一刻,不见天日! 浓烈压抑的气息弥漫四周,台下,每一个人都凝神静气,感受这大战前的宁静。 西风烈烈,衣袂飘飘。 两人的脸上,似是都有淡然的潇洒,但是谁都知道,在他们的心海之中,必然翻滚着无数的波澜。 “呼……” 狂风席卷吹过,恰在这时—— 那一个黑影,忽然动了,如鬼魅一般,缓缓转过身去。 似是每一个人都看到了这一个动作,却又像是,没人能看清这一个动作。 张小凡只觉眼前的视线突然模糊了一下,再清晰时,怀朔却是已然转过了身来。 那一双深黑的眼眸,似是透过重重空间,落在自己的身上。 潜藏的笑意间,似是有着深深的敌意。然而只是一眼,那一个人便是缓缓闭上了眼睛。 怀朔就这样面向着台下的观众,把空门大开的后背对着莫风雷。 不解,出现在每一个人脸上,人群中的张小凡,也是眉头微皱。 这,代表着什么? 渺视? 还是绝对的自信? 他看着那一个仿若漫不经心的黑衣人,却是怎么也无法看透,猜不出他到底想干什么。 怀仁的眼中,闪烁的是凝重的神色。 那握着金折扇的手指,似是在微微的颤抖。 一切,要开始了么? 是无法抑制的激动,还是自深心深处里散发出来的担心? 一声冷哼,来自身前的紫衣人影,张小凡闻声望去,莫风雪贝齿轻咬,香肩微抖,似是在担心着什么。 “有意思……” 像是戏谑,又像是漫不经心,明溪睁开的眼睛缓缓闭了上去,眼角眉间,却是凝着一抹奇怪的笑意。 “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看台上,明道微微颔首,点头称道。 风轻轻吹着…… 天地世间,一片寂静。 怀朔忽然缓缓睁开了眼睛,冷漠的目光从前方扫过,落在张小凡的身上,又缓缓收了回来。他缓缓抬起右手,到胸前不到一尺的距离,深黑的眼眸静静凝视,像是看着自己最心爱的东西一般,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那一只修长的手,白皙得如同玉脂一般,全然不像一个男人的手。清晨的阳光照耀下来,似是更有几分妖异。 深深的危险感觉凝聚于胸,莫风雷深深吸了口气,想要舒缓一下紧张的心境。握住炎龙破城戟的手早已沁出汗来,怀朔每一个看似随意的动作,却都有猜不透的神秘,沉重,压抑,让人不敢轻举妄动。 “哼……” 一声轻哼,怀朔张开的五指缓缓握了起来,像握着一团空气一般,就那样,轻轻地握了起来。 没有任何声响,没有任何动静。 每个人的脸上似是都有希冀,想要看到些什么,却又在希冀中失了希冀,因为似是什么也没有发生。 恰在这时,异变陡生。 “哧……” 一声轻响,细如蚊蚋,却又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人耳中。 “什么?!” 莫风雷脸色煞白,双眼圆睁,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己的右臂,“怎么会……” 洁白长袖,已然破开一条长长的口子,丝丝殷红正往外渗出,一点一滴落至地面。灼热的疼痛清晰地自伤口处传来,莫风雷紧握炎龙破城戟的手不由得微微颤了一下。 仿佛一个瞬间,却又是一个世纪。 台下观众面面相觑,似是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却又像是,更疑惑了。 “哧……” 又是一声轻响,宛如剑气撕破衣服的声音,莫风雷还来不及反应,左手臂上已是多出了一条血痕,殷红的鲜血缓缓流出,清晰地映入眼中。 紧缩的瞳孔凝固了时间,苍白的脑海回放着依稀的景象,那自眼前一闪而逝的蓝色…… 是—— 光线?! 竟然是光线…… 数不尽的光线自四面八方射来,仿如剑雨一般,无从抵挡。只听“哧哧……”声响彻擂台,不一会儿,莫风雷全身上下已是伤痕累累,鲜血汩汩而出,整个身体就仿如要撕裂了一般。 台下,倒吸冷气的唏嘘声此起彼伏,却又似是寂静得可怕。 “哥!”莫风雪大声疾呼,似是要冲上去,一只苍老的手却是突然挡在她的身前,正是韩千山。 “小姐,不能去,危险啊!”韩千山脸上的神色也好不到哪去,族长莫风雷身在台上,凶险万分,而自己等人却是无能无力。 “可是……” 泪水湿了眼眶,话声也早已哽咽,所有的话都像是堵在了喉咙里,再也说不出来。 可是…… 可是什么了? 连自己作为他的妹妹,也觉得他会败吗? “希望族长吉人自有天相……” 韩千山叹息的话语自一旁传来,心中像是有什么突然坚定了,莫风雪轻轻握住了拳头,像是不经意般,缓缓转身,往人群中那一个黑色身影看去。 “吱吱……” 肩头的小灰突然叫了两声,张小凡不由得从台上收回目光,往一旁的小灰看去,却见它的一双眼眼正滴溜溜地望着前方,顺眼望去,只见一个紫色背影慌忙隐入了人群之中,消失不见。 内心深处,忽有熟悉的迷惘袭上心头。一如多年前,在那小池镇的客栈里,听到那仿如强词夺理的话语。 “我摘了这花,便是这花的福气!” 仿佛多少年前,又是多少年后…… 血,渐渐红了衣袖,苍白的意识,渐渐模糊起来。 恍惚间,像是有久远的记忆袭上心头…… 多年以前的多年以前,五族大会的比试擂台是那样的高,一个小孩牵着一个大人的手,站在台下远远地看着…… 沉寂的空中传来孩子天真的话语—— “父亲,那一闪一闪的东西,是光么?” “恩……”大人点了点头,脸上凝着一抹沉重,“那是昆仑天光……” “昆仑天光?”孩子睁大了眼睛,然而所能看到的便是眨眼便逝的蓝色,和近乎残忍的伤口,那一个人,被光线撕裂得血肉模糊…… “昆仑天光么?……” 冷哼一声,莫风雷轻轻揩去嘴角的鲜血,握紧了手中的炎龙破城戟。深黑的眼眸中,显露的是潜藏已久的桀傲不屈,仿如烈火一般,熊熊燃烧。 “我绝不会就此败退!”(未完待续) 第十五章 炎龙覆天 “哧哧哧……” 光线划破衣服的声音不绝于耳,那一个人,已是满身鲜血,分明便是从血海深渊里挣扎出来的人啊!那一双几近被血水挡住的眼睛,闪烁的是桀傲不屈的意志,和战到最后一刻的决心! “我绝不会倒下!” 低低的心语,仿如给这个残破的身躯带来新生的力量。他紧握住手中的炎龙破城戟,缓缓往前迈出一步。 “哧……” 一声轻响,那一步顿时如时间定格一般,顿在了那里。 蓝色的光线从脚踝洞穿而过,那一张被鲜血染红的脸顿时更加煞白,锥心的疼痛从伤口处传来,纵是意志坚强,莫风雷额头上亦是布满了豆大的汗珠。 “绝不……绝不会倒下!” 像是用尽了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那悬在半空的步子终于缓缓地落了下来,踏在了擂台之上,又像是踏在每一个人的心坎之上。 谁也不曾想到,这五族大会的第一场比赛,战况竟会如此的惨烈。而且依情形来看,形势似是完全一面倒的情形,再战下去,莫风雷只会伤得更重。这时候,一些人在为怀朔呐喊助威,另一些人也在为莫风雷叹息担忧,可谓是人心百态,各有千秋。 “双龙,螺旋!” 一声轻喝,莫风雷紧紧握住了手中的炎龙破城戟,丝丝真气汇入其中,炎黄战戟顿时通体金黄,仿如烈火在上面熊熊燃烧一般。 翻滚的火焰越来越高,渐渐环绕住莫风雷的周身,将他的身影包围在内,俨然成了一个火球。 “吼……” 一声清脆龙吟,那层层环绕的火焰顿时飞上半空,连同莫风雷的身影,一起消失在擂台之上。半空之中,那一个火球熊熊燃烧,仿如初升的太阳,不断上升。人们目光所及,直到那一个火球隐藏在耀眼的日光之下,消失不见。 眼见如此情景,人群中顿时议论纷纷。 “哪里去了?”一人抬头晃脑四处搜寻,似是想在半空中找到莫风雷的身影。 “不见了哎……”另一人附和道。 “大白天搞什么鬼啊?” “难道要逆转了么?” …… 张小凡抬眼望去,在那九霄云外,日光之下,似是有一个点在逐渐变大,直至化为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往地面直扑而来。 “看,那是什么?” 人群中一人指着天空惊讶说道,其他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顿时看见空中的奇异情景,纷纷叫出声来。 “那是……” “好像是龙哎……” “那是炎龙!”不知是谁,忽然大声说道,言语之中颇有几分兴奋。人们闻声望去,却又是不见那说话之人,再一细看天上,那滚滚燃烧的火球早已分为了两半,化为两条炎龙,俯冲而下。莫风雷身在半空,脚踏两只炎龙,手握炎黄战戟,目光如炬,白衣如飞,飘飘然颇有几分天神下凡之姿。台下众太昊战士看在眼中,顿时一个个情绪激昂,高举手中兵器,大声喊道:“族长,威武;族长,威武!……” “雕虫小技……” 怀朔轻轻冷哼一声,便是又缓缓闭上了眼睛,仿佛身后的一切他都一清二楚,却又是根本不放在眼中。 “嘶……” 熊熊的火焰从空中划过,顿时留下两条深深的痕迹。炎龙去势极快,转眼间已是到了众人眼前,灼热的火焰熊熊燃烧,这一片天际的热度迅速上升。炎龙身长不过一丈,此刻看去却似是有着无穷之威,另人心惊胆寒。 时间,突然慢得如同蜗牛一般。这一刻,许多人都在猜测着最后可能的结果,担心亦或是希冀,各色不一。 “轰隆!” 一声巨响,空中炎龙已是撞击在了擂台之上。 人们只觉眼前一晃,似是整个地面都在脚下剧烈颤动。眼前,熊熊的火焰翻滚纷飞,挡住了所有的视线,看不清擂台上的情形。灼热的高温充斥擂台,让人不由得想往后退去,然而又怕错过眼前激烈的战况,是以人人脸上通红,却又满是期待,不愿退开一步。 烈焰滚滚,烟尘漫天。 人们放眼望去,擂台边缘早已生出道道裂纹,而那场中情形,却是依旧看不清晰。场中一片寂静,无人言语,仿佛每一个人都在等待那最后的结果。 忽然间,人群中不知是谁低声道了一句:“情况怎么样了?” 一霎时,所有人的目光都是往那一个人身上看去,那人顿时一脸忐忑,仿如做错事了一般,低下头去,没敢再问。 人群中又开始寂静下来,谁也没有说话。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那盘旋上空的火焰,渐渐散了开去,连同烟尘一起,消失不见。宽阔的擂台之上,两个人影渐渐显现出来,如幻境一般模糊,不过衣服的颜色却是可以分辨得出。 “怎么会……这样?”韩千山望着场中情景,有些瞠目结舌。 “不……可能……”莫风雷睁大了眼睛,也是满脸的不可置信。胸口的疼痛还未散去,体内的五脏六腑恐怕都震伤了吧,然而,眼前的情形与这些比起来,却是更让他不可接受。 “竟然……两个——怀朔?!” 台下观众也似是看到了这一情形,一个个惊讶得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 擂台之上,莫风雷身在半空,胸口还印着怀朔的拳头,而远处,另一个怀朔却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两个一模一样的怀朔,却都是那么真实,全然不像是虚影。 这……是怎么回事? 张小凡眉头微皱,心中也是疑惑不解。刚才的情形虽是看不清晰,但眼前的景象却是太不可思议,两个怀朔,定然只有一个是真的,然而到底是哪一个呢? 正自思忖之时,场中情形已然变了…… 怀朔停在莫风雷胸口的拳头突然急转而上,重重地击在了他的下颌之上。这看似极慢的动作,莫风雷却似是完全没有避开的能力,生生地受了这一击,整个人顿时口吐鲜血,如断线风筝一般,倒飞了出去,落在擂台边缘。 与此同时,那击飞莫风雷的怀朔身影也是突然消失不见,远处,那一个黑影缓缓睁开眼来,像是知道身后情形一般,冷冷哼了一声,便欲往擂台下走去。 “等等……” 微弱而又坚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怀朔眉头微皱,停下身来,偏头侧目,似是看了莫风雷一眼,冷冷道:“还不服输么?” “我还……未败啊!” 那一个人,缓缓站起身来,却已如风中烛火,摇摇晃晃。炎龙破城戟紧紧握在手中,散发着微弱的黄光,就仿如燃着的生命之火,只剩那最后的光芒。 “我……绝不会……倒下!” 鲜血,顺着手臂流上了战戟,那微弱的黄光,渐渐染成了红色。莫风雷缓缓举起手中的炎黄战戟,向着青天,向着流云,向着漫天日光,一字一句地道—— “炎——龙——覆——天!” 一声来自远古洪荒的咆哮,令所有人都震惊失色。与此同时,整个大地忽然在脚下震颤起来……(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 落败 那仿如用生命之火点燃的炎黄战戟,在漫天的日光下渐渐变成了金色,耀眼的强光辐射四方,仿如一轮曜日,绚丽夺目。人们纷纷低下头去,不敢直视那刺眼的光芒。 熊熊跳动的赤炎,将那一个摇摇欲坠的白色身影包裹在内,渐渐消失不见。一声来自远古洪荒的咆哮,仿如穿越了时空,在这擂台上突然出现,震慑全场。 “感觉到了吗?”人群中,不知是谁小声嘀咕道。 “是啊,好像大地在震动……”另一人脸色惶恐,小心翼翼地道。 “对,我也感觉到地面在震,而且……”那人话说到一半,脚下的地面已是愈震愈烈,顿时面上失色,慌道:“怎么会……” 整个大地在脚下剧烈氈动,险些让人站立不稳,人群开始动起来,从最初的震惊渐渐变为恐慌,眼看就要乱作一团。恰在这时,又是一声来自远古洪荒的咆哮,令得所有人都是一惊,愣在了那里。 这一声咆哮,天崩地裂,仿如高高在上的天神降临人间,令人自深心深处生出一股畏惧感,卑微感。跳动的赤炎覆盖擂台方圆十丈,那金色的炎黄战戟早已看不到模样,只能依稀从赤炎中看到熊熊燃烧的一团金光,比太阳还要耀眼。 “吼!” 又是一声剧烈咆哮,自那熊熊的赤炎中传了出来。天地静,风云止,人们屏气凝神,用手遮住眼前,看向台上。那燃着的一团金光,仿如混沌初开,从中间缓缓裂了开来,自那金光之中,伸出一只巨大触角,却是鳞片横生,人们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这是……怎么会?” 张小凡望着那鳞片横生的触角,忽地脸上一愣,怔在了那里。 深心深处,像是有遗忘许久的回忆渐渐浮现…… 在生死攸关的那一刹那,是什么拯救了自己? 玄火鉴! 整条右臂,忽然燃烧起来,那来自古老图案的灼热火焰,瞬间将整条衣袖化为灰烬。一切发生在眨眼之间,灼热的疼痛印入肌肤,刻入骨髓,自深心底处忽然升起一种无名冲动,壮怀激烈,仰天长啸。 “啊!……” 这一声长啸,有如闷雷炸响,突如其来,立时震惊全场。无数人侧目而望,疑惑不解之余,亦有好奇惊叹之心。张小凡立于人群之中,状若疯狂,整条右臂被火光映得通红,而那火光恰好来自他手中的玄火鉴,古老的图案在火光中隐隐闪现,如烙印一般,渐渐没入他的肌肤之内,随着火光的渐渐转淡消失,玄火鉴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张小凡的手臂上,却是赫然多了一个火红的龙形标记,看那图案形状,与玄火鉴上的却是一般无二。 阁楼之中,似是有幽深的目光在默默凝视,只是心中,为何希冀却又害怕? 手臂上的灼痛还没有消退,张小凡却似是已经回过神来,看到众人的目光都凝聚在自己身上,脸上微微闪过一丝不适。目光下落,不期然看到右臂上的龙形标记,却是心中闪过一阵疑惑,不明所以。 恰在这时,擂台上的战况已是再起变化。 那自金光之中伸出来的巨大触角,以及那来自远古洪荒的猛烈咆哮,都是震慑全场。纵是怀朔,脸上的神色也是一变再变,再不平静。在那来自远古洪荒的咆哮面前,一种弱小的卑微感油然而生。然而,就在那庞大的触角伸出一半之时,一切就仿佛这样停止了…… 时间仿如在这一刻停止了,刺眼的金光,跳动的赤炎,鳞片横生的触角,还有那金光中微微现出的身影……一切的一切,像是突然定格,再没有动静。周围一片死寂,听不到半点声音。 “怎么回事?”人群中,忽有人低语的声音。 众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却也只是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沉默了……大约两秒。 擂台之上,怀朔忽然双手背负,浮上了半空。他的身体,离地面不过一尺,全身透亮,如梦如幻,竟是看不清晰。只是那一双眸子,却是冷漠得如寒冰一般。 “昆仑天光!” 怀朔一声轻喝,整个人顿时更加透亮起来,仿佛成了一个虚影,紧接着,便见一道白色光柱从他体出,重重地击在远处的赤炎之上。光柱不过一尺大小,却是耀眼夺目,威力十足。 跳动的赤炎立时消散,连同环绕在莫风雷周身的金光,也一同被光柱冲破了开来。那仿如携着撕裂一切力量的昆仑天光,重重地击在莫风雷的胸膛之上,只闻一声闷哼,人们还来不及反应,莫风雷已是从擂台上被击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仰口吐出一大口鲜血。 “哥……” “族长……” 莫风雪,韩千山及一干太昊战士纷纷围上前去,然而莫风雷面色苍白,气息微弱,已是早已昏迷过去,又哪能听得到他们的呼唤? 怀朔刚才一击,台下观众看得清清楚楚,张小凡自然也不例外,凭他的道行,自是可以一眼看出这一击伤害极大,比之之前的昆仑天光远胜百倍,心中不禁暗自思忖起来,也不知这昆仑天光是何招术,不仅可以伤人于无形,而且诸多变化,令人防不胜防,饶是自己遇上,恐怕也讨不到好处。 恰在这时—— “咚……” 一声钟鼎长鸣,将人们从刚才的战斗中惊醒过来。精彩惨烈的第一场比试,终以太昊族长莫风雷的失败落下帷幕。比试完毕,全场却是一片寂静,没有半点悲歌之语,亦没有半点喝采之音,仿佛就这样平平淡淡的结束了。 太昊落败,而且莫风雷伤势严重,人们在惋惜之余,却也对接下来的比赛更加期待。 “哼……” 轻轻一声冷哼,怀朔缓缓往擂台下方走去,转身的那一刹那,却又是突然停住脚步,冷漠的目光往张小凡这方看来。两人目光相遇,张小凡陡见怀朔怀中似是有白光闪过,再去看时,他却已是转过身去,往擂台下方去了。 一丝疑惑凝聚心头,张小凡的心中再也无法平静。 “昆仑镜?” 恰在这时,忽听得“咚”一声震耳欲聋的声音,却是钟鼎鸣响,第二场比试已经开始了……(未完待续) 第十七章 悲催的错过 昊天宫,阁楼轩窗。 晌午的阳光透过窗户透射进来,照在窗前的大床上,顿时映出一张苍白的脸,正是昏迷过去的莫风雷。一位老人静静坐在床前,为他细心把脉,老人满脸慈色,时而微微皱眉,时而闭目轻叹。不多时,便见他站起身来,缓缓转身,往门外走去。 “吱嗄……” 红漆的木门被缓缓拉开,门外之人听到声音,顿时齐齐聚了过来。莫风雪,韩千山,及一干太昊战士都在,张小凡站在远处,却是没有动作,只是静静看着这边。 看众人的脸色,似是都已经等待许久,甚为焦急。 “爷爷,哥他怎么样了?”莫风雪率先冲了过来,拉住老人的手不住问道。 “没事的,雪儿……” 老人轻轻一声长叹,拍了拍莫风雪的肩膀,缓缓道:“你莫担心,雷儿伤势虽重,却也并无性命之危,只需休养一段时日,便可安然无恙。五族大会还没有结束,你们都回去吧……” “哦……”莫风雪轻轻点了点头,脸上神色却是依然不怎么好,抬起头,目光不期然地从远处那一个人身上瞟过,又像是失落一般,缓缓收了回来。 “老族长,族长他真的没事吗?我看他……” 一旁,韩千山欲言又止,终是轻轻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下去。 老人看了一眼周围,那些围上来的太昊战士个个都是神色担忧,全然没有离去之意,心中一声长叹,缓缓道:“炎龙覆天威力极大,没有兽魂力量的支持是使不出来的,雷儿年纪轻轻,麒麟兽魂未成,又在受伤之下强用炎龙破城戟使出此招,必使自身元气大伤,经脉受创……怀光族的怀朔已经算是留情面了,你们不要忌恨,也无须担心,还是快快回去五族大会现场吧!” 众人闻言,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在韩千山的命令下,却也一个个散了开去。远处,张小凡眼见众人渐渐离去,正欲转身,忽闻背后话声传来,却是老人叫住了他。 “小伙子,你跟我来!” 老人拿起身旁的青木杖,对着张小凡微微招了招手,脸上微微一笑,便是往另一旁的小道缓缓走了过去。 张小凡心中疑惑,脚下却是已经缓步跟了过去。瞧见此景,一些太昊战士忍不住回头凝望,却被韩千山厉声喝止,五族大会,自然是重中之重。 新月之城郊外,比试擂台。 五族大会的比试,并没有因为太昊一干人等的离去而停止,依旧在往下进行着。只是诺大的会场突然空出一大片空地,却似是让人有几分不自在。 已经是第五场比试了…… 台上比试之人,乃是烈山族的战士和怀光族的战士,看两人实力,却是不相伯仲。两人刀剑相向,你来我往,虽是有攻有防,却是太过平凡,没有多少精彩之处。而照这情况来看,两人之间,一时半刻也恐怕是分不出胜负。 “嗒嗒嗒……” 随着整齐划一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会场下空出的一大片渐渐被填满了,莫风雪,韩千山及一干众太昊战士俱皆赶到,然而对于他们来说,却不知这台上的比试,已经是第几场了。 “糟糕,我忘了我是第几场比试了……”太昊战士中,一人忽然惊出声道,但见他手忙脚乱,似是想找那张抽签纸,好一会儿,才见他不知从哪里找出来一个纸团团,却是已经揉捏得不成样子了。 “还好没丢……”那人小心翼翼地拿着手中的纸团,长长舒了口气,然而他气还没出完,却又是脸色一变,惊出声道:“糟了,我好像是第二场比试……” 此言一出,旁边两名太昊战士顿时凑过脸来,一人拿过他手中的纸团,展开一看,正是一个醒目的“二”字。 “好大的‘二’啊?!”那看纸团之人顿时挖苦到,“老兄,你肯定悲催了,现在场上有人比试,说明你的第二场已经过了,哈哈……” “少在那得意!”那人没好气地道,“过了就过了,反正就咱这本事,也不指望能撑几场。不知道老兄你可以撑几场啊?” 那看纸团之人脸上一阵不悦,正欲回话,忽然脸色煞白,惊出声道:“我忘了,我好像是第三场的……”说罢立时从怀里摸出一张纸条,却也是褶皱横生,被折磨得不成样子了。那人只看了一眼,便是脸色凝固,呆若木鸡。 旁边那人闻言,顿时将纸条抢过来一看,但见一个“三”字跃然纸上,却似是比他那个“二”小了点,于是干笑两声,学着之前那人的语气道:“好小的‘三’啊?!老兄,看样子你也悲催了,上面有人,可惜不是你啊,哈哈……” “我原以为我是幸运的,没想到还是和你们一样最悲催……”恰在这时,忽听得第三人说道。看他神色,却似是无精打采,颇受打击一般。只见他从袖子里缓缓拿出一张纸条,却是完好无损,一如当初。纸条上工工整整地写着一个醒目的“四”字,其余两人一看,先是一愣,随即互望一眼,却是都看到彼此眼中的得意。 有一种东西,只能意会,不能言传。 “现在你们心里平衡了吧……”第三人有些忿忿地说道。 “哪里哪里……”旁边一人连忙打了个哈哈,正色道:“咱们都是同病相怜,应该互相鼓励才对。还是先问问已经到第几场比试了吧……” “对对对,先问问到第几场了……”另一人也是急忙附和道。 “谁去问?”三人同时开口说道。 一秒的沉默,紧接着,三人又异口同声地道:“一起去!” 旁边乃是烈山族的战士,太昊与烈山族的关系,虽说不上好到哪去,却也不坏。 “老兄……” 三人中,错过第二场比试的人上前轻轻拍了拍前方烈山族战士的肩膀,那人回过头来,看到一张佰生的脸,顿时奇怪道:“我们认识吗?” “不认识……”那名太昊战士果断地摇了摇头。 “不认识拍我肩膀干嘛?神经病!”说罢,那人缓缓转过头去,看向台上。 那名太昊战士额心一阵冒汗,回头往两人示了示意,那错过第三场比试的人顿时走了上来,拍了拍那名烈山族战士的肩膀,那人回过头来,看到又是一张陌生的脸庞,顿时纳闷道:“我们认识吗?” “认识……”那名太昊战士果断答道。 “那我怎么不记得有见过你?” “额……你不认识我,我认识你……”那名太昊战士想了一会儿,缓缓答道。 “哦……”那人有些木然地点了点头,随即道:“那找我有事吗?” “额,没事,就是想……” 那名太昊战士话还未说完,那人已是转过头去,随即便是听到一声抱怨从前方传来——“又一个神经病!没事拍我肩膀干嘛……” 那名太昊战士额上一阵巨汗,顿时回头往那第三个人示了示意,随即便见那错过第四场比试的人缓缓走了上来,拍了拍那人的肩膀。 那人不耐烦地转过身来,看到的还是一张陌生的脸,正欲开口说话,那名太昊战士却是立马止住了他,道:“你先不要说话!”说罢,停了一会儿,见那人果真没有说话,便接下来道:“我只想问,这是第几场比试了……” “这是第五场……” “哦……”三名太昊战士齐声应道,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都是神色古怪,那名烈山族战士在一旁顿时有些莫名其妙,忍不住问道:“你们怎么了?” “哦,没什么……”三人摇了摇头,齐齐转过身去,似欲离开。 那人一见,顿时急了,拍了拍第一人的肩膀,那名太昊战士回转头来,却是缓缓道:“我们认识吗?” “不认识……”那名烈山战士果断地摇了摇头。 “不认识拍我肩膀干嘛?神经病!”说罢,第一人已是转过头去,看向前方。 那名烈山战士脸上一阵郁闷,又拍了拍第二人的肩膀,第二人回转头来,依样画葫芦地道:“我们认识吗?” “认识……”那人果断地点了点头。 “那为什么我不记得有见过你?” “额……好吧,你不认识我,我认识你……”那人想了一会儿,缓缓答道。 “哦,那找我有事吗?” “没事,就是刚才……” 那人话未说完,第二人已是转过头去,紧接着,那名烈山战士便是听到一声抱怨从前方传来——“神经,没事拍我肩膀干嘛?我又不是拍拍熊……” 那人脸上又是一阵郁闷,轻轻拍了拍第三人的肩膀,第三人回转头来,那人急忙道:“你先不要说话!” “我本来就没打算说话!”第三人一翻白眼,缓缓答道,不待那人继续往下说,却是已经先行开口问道:“第四场比试有人上台么?”(未完待续) 第十八章 约定 “第四场比试有人上台么?”第三人缓缓问道。 “有……”那名烈山战士想了想,缓缓答道。 “谁?” “本族少主沈临风沈公子……”那人脸上颇有些自豪地道。 “额……”第三人重重应了一声,心中暗自庆幸,脸上却是不动声色地道:“原来是贵族公子啊!沈公子的大名,那可是响当当啊!以他的实力,恐怕他的对手还没上场就吓跑了吧?” “那是当然。”那人颇为受用地点了点头,道,“那人确实没上台,害得我家公子白白等了一刻钟……” “那第三场是谁?”恰在这时,第二人忽然转过头来道。 那人脸上先是一愣,继而昂扬着头,缓缓道:“乃是本族大小姐沈傲霜沈姑娘……” “啊?!”第二人额心一阵冒汗,心中不禁一阵暗自庆幸。 “那第一场呢?”这时,第一人也是耐不住好奇,转过头来问道。 “第一场?!……”那人脸上回味,一会儿,才缓缓说道:“我记起来了,第一场好像是东荑的明溪公子……他也和我家公子一样,白白等了一刻钟……” “什么?!竟然是……”闻言,第一人不禁脸色一变,张大了嘴。 那人见他神色怪异,顿时奇怪道:“你怎么了?” “没有没有……”第一人连忙摇了摇头,心中却是暗暗咂舌:“幸好忘记了,不然上台之后只有丢人的份……” 第二,三,四场比试之情况俱已明了,三人不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都是心领神会,笑而不语。惟独那一个烈山战士在一旁看得稀里糊涂,又不好发问,只得别转头去,将目光放在台上。那两名比试之人依旧打得火热,你来我往谁也不相让,倒是台下的观众,看这稀松平常的仿如小孩子家的决斗看得有些不耐烦了,一个个在台下开始抱怨起来。 台上两人也似是觉得再缠斗下去恐怕也是无什结果,于是各出绝招,互不避让,只听一声“轰隆”巨响,两人互相击中对方,却都是伤势极重,被轰落下台去。 “咚……” 一声钟鼎齐鸣,宣布着第五场比试的结束。比试两人俱皆重伤退场,恐怕是无法参加接下来的比试了,按照大会规则,两人均以淘汰出局处理 接下来,便是进行第六场比试…… 昊天宫,阁楼轩窗。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日光渐渐西斜,窗影投射下来,在莫风雷的脸上映出分明的明暗轮廓。日光下,那只苍白的手似是微微动了一下,就那样轻轻的,动了一下。 脑海深处,像是有记忆的波浪在翻滚着。 就在去年…… 昊天宫,麒麟殿,怀仁初见。 那时俱皆年少,意气风发,一见如故。 怀仁:“莫兄弟年纪轻轻,竟有此道行,当真是天资卓绝啊!“ 莫风雷:“哪里哪里,比起怀仁兄弟,还是差远了呢!” 怀仁:“不敢当,莫兄弟客气了,你我道行,不过在伯仲之间,又怎能说差远了呢?不过比起我大哥怀朔,我却真是差远了……” 莫风雷:“哦?怀朔兄弟的道行如此之高吗?不知怀仁兄弟口中的差有多少呢?” 怀仁:“我为流萤,他为皓月。“ 莫风雷:“怀仁兄弟谦虚了吧!” 怀仁:“若我与大哥交手,恐怕无丝毫还手之力……” …… 低低的呓语,仿如梦中的挣扎。 “差距,真的……就这么……大么?” “我绝不……不能倒下!” …… 恍惚中,眼前云气缭绕,似是渐渐模糊成一个幻影,却是陌生得有些熟悉。那苍老的脸上,爬满了皱纹,惟一不变的是,那眼中从未消散的慈祥,那在记忆里反复出现,仿佛,一切就在昨天。 像是痛苦的悲伤,他缓缓伸出手去,想要触摸到那一个虚幻的身影,然而却是无能为力。颤抖的手停在了半空,再难寸进半步,苍白的脸上,是不甘的内疚。 “父亲,都……结束了么?” 老人轻轻点了点头,托起那一个受伤的身体,像是全然没有重量一般,轻轻托在手中,叹了口气,缓缓道:“孩子,结束只是另一个开始……你还年青,路,还很长,很远!” “可是,我……好累……好累……” 恍惚的双眼,似是承载了生命无法承受之重,却又倔强得不肯阖上。模糊的视角,迷离的眼前,还有那疲累的心…… “累了,就休息吧……” 老人慈祥的声音在耳边轻轻回响,像是无尽的关怀,那一双始终不肯闭上的眼睛,渐渐柔和,眨了两下,终是缓缓阖了上去。 “呼……” 似是有风,轻轻吹过。云气离散,那苍老的身影渐渐模糊,最后消失不见。房间里的一切都没有变化,一如之前那般静谧。只是床上的人,却是再无动静,仿如已经陷入了深深的沉睡…… 长亭别院,几株青藤爬在墙上,开出紫色的藤萝花。老人的身影就在眼前,却又像是隔着一层薄雾,看不清晰。 “前辈……”张小凡缓缓走了过去,恭声道。 老人缓缓回过头来,定定地看着张小凡,慈祥的目光中隐隐闪过几分睿智的光芒,却又似是在那最深处暗含着不为人知的沉重。 “前辈有何指教?”张小凡缓缓说道,却是低下头去,没有看老人的眼睛。肩头的小灰也似是察觉到什么,竟是异常的安静。 老人没有回答,张小凡刚才的话,似是完全没有听到一般,依旧用那般的目光看着,一会儿,却见他自顾自地点头称道:“好,好,好……” 张小凡:“……” 一会儿,老人脸上的神色渐渐变为正常,方见他缓缓地道:“小伙子,你参加五族大会真的只是为了拿神树之实去重塑肉身?” 闻言,张小凡郑重地点了点头。 “那你可知这塑身之法?”老人又问道。 张小凡脸上一愣,缓缓摇了摇头,道:“晚辈不知。” “那你有找到懂这塑身之法的人么?”老人接着问道。 “……” 沉默了两秒,张小凡缓缓摇了摇头,答道:“晚辈不曾找到。” “那你拿到了神树之实又有何用?” 张小凡脸上微一迟疑,缓缓道:“就算找遍柳洲神域,晚辈也一定要找到那塑身之法!” “很好!”老人点了点头,看着张小凡,缓缓道:“小伙子,如果有人帮你达成了心愿,你是不是也会帮他一个忙呢?” “前辈的意思是……”张小凡神色一变,看到老人脸上的神情,再难抑制深心的激动,躬身行了一礼,道:“前辈若能帮忙,晚辈定当感激不尽,凡力所能及,必然全力以赴!” “那我们就立一个约定吧……”老人缓缓点了点头,道,“我帮你找到那懂得重朔肉身之人,你日后如果可以,也需帮我一个忙……” 闻言,张小凡微微一愣,心中不禁忖道:“以前辈之能,世间又还有什么事解决不了的呢?” 老人似是知他心中所想,目光看向天空,那里白云飘飘,却又似是暗藏阴霾。但见老人轻轻叹了口气,却是缓缓摇了摇头。 宿命啊,宿命!(未完待续) 第十九章 感伤 月光如水,清辉如霜。长街寂寂,一片空旷。 “嗒嗒嗒……” 不知从哪里传来清晰的脚步声,缓慢,沉重,在这寂静的夜里传出好远。 淡淡的月光,在大街上拉出一个长长的影子,说不清,道不明,心中似是有一种期待,期待就这样一直走下去,走到这长街的尽头,就仿佛,在路的尽头,灯火彼岸,有某个人,在等着…… 清丽的莲花池在灯光下显得静谧而和谐,几滴露珠已经悄然爬了上去。挂在墙头的红灯笼正静静燃着,一个连着一个,将那殿门上的大字映得通红。 轮回! 竟然又到了这个地方么…… 像是低低地感慨,那一个人的脸上有着淡淡的疑惑,他看着那在半空戛然而止的台阶,缓缓走了过去。 那消失的台阶,到底通往何处? 走过平整的方形石台,他的脚步,终于不自觉地往前踏了出去。 一步,两步…… 每一步都是,缓慢,沉重,仿佛那便是属于他的,人生之路。 心中有莫名的期许浮现,就仿佛在心里已经相信,在那台阶的尽头,会有什么东西在等着他,就像是,突然出现那般。 三步,四步…… 不知不觉中,他却似已经走到了这台阶的尽头。眼前一片空旷,顺眼望去,除了脚下清丽的莲花池,和远处的栋栋小屋,却是再无其他。 什么——都没有么? 他像是有微微的失望,站在那里,低下头去,轻轻叹了口气。 真的——什么都没有么? 忽然间,他像是抱着某种期许一般,抬起头来,看着前方,一步,踏出! 那一步,停在了半空…… 因为他不知道,该落往哪里。 脚下,是一片虚空;头顶,是一片更虚的虚空。 “呜……” 谁家的牧笛,悄然从远方传了过来,幽幽咽咽,似是情人无声地叹息。 清冷的夜风突然吹来,一股凉意顿时袭遍全身,他似是蓦地惊醒,看着眼前,看着脚下,突然一片迷茫。 发生——什么事了? 我又怎么会在这? 他缓缓地,将那一步从空中收了回来,又站到了临界的那一个位置,仰望天空,仰望前方。 月光如水,清辉如霜。 他轻轻叹了口气,准备转身回去。 转头的那一刹那,却又突然间停住了,就像是,时间在这一刻凝固了一般。 在那方形石台正中,一个女子静静立着,抬首的目光与他恰好相遇。 仿如千百年前的相约,又如千百年后的相遇。 这一刻,时光流逝仿如不在,只有眼前那一个人,那眷恋的情意,映在眼中。 梦里花开处,窗影照流光。 亭前别院,又是谁的目光,眷恋依人,流连忘返? 只是,为何有挥不去的忧伤,在那一双眼中? 再凝眸,却不过是,太虚一场幻梦。 平整的方形石台空空如也,只有残余的灯光静静泻在青石板上,昏黄低调,仿如便是她留下的痕迹,无声无息。 回去吧…… 像是轻轻地叹息,他低下头,缓步走了下去。 “嗒嗒嗒……” 轻轻的脚步声在这暗夜里静静传了开去,如春风一般,带着美妙的节奏。 明天,就是第二轮最后一场比试了,这匆忙的过场,却似乎让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最后,这姗姗来迟的最后一场比试,仿佛早就注定有自己的份,第一轮是如此,第二轮亦是如此。 明天的对手是—— 怀仁! 一个道行实力绝不比自己弱多少的年轻人,也是一个可以算得上是朋友的敌人! 兽魂! 恍惚间,又像是想起了今天白天,在那青藤旁,老人曾说过的话。 “五族之中,年轻一辈,当是没人有你如此高的道行,而且,能敌得过轩辕剑的法宝也是寥寥无几,因而,五族大会中,能与你匹敌的人,也不会太多。但白虎兽魂并非最为强悍,且你兽魂初成不久,对兽魂之力的掌控恐怕也不熟练,如果你能完全驾驭体内的兽魂之力,这五族大会,恐怕只有两个人可以是你的对手……” “两个人?” “不错……”老人轻轻点了点头,道:“他们便是怀光的族长怀朔,和东荑的少主明溪,此二人对体内兽魂之力掌控俱已精纯,道行也丝毫不弱,如果遇上,能不能胜出也只能靠你自己了……” “多谢前辈指点,只是……”张小凡点了点头,有些疑惑地看着老人,缓缓道:“只是前辈为什么要告诉晚辈这些?” 为什么…… 老人看着眼前的青藤,沉默不语。苍老的脸上似是突然多出了许多皱纹,他缓缓伸出手去,指尖悄然滑过那些青藤的叶子,轻轻地婆娑,像是感慨一般,自言自语道:“就当是……为了看到一个结局吧……” “结局?!” 张小凡脸上疑惑,然而老人却是已经闭上了眼睛,再无说话。这一片天地,忽然静了下来,张小凡朝老人躬身行了一礼,转过身,缓缓离开。 …… 兽魂之力…… 掌控?! 月已西斜,星光黯淡。前方,高大的树影几乎占据了视界的全部,万年神树,那在视野里模糊的一片…… 不知不觉中自己却又是走到了这里。张小凡轻轻吸了口气,将目光缓缓放了下来,一直往下,往下,直到神树下方那一个水池。 忽然,他的眼睛一动不动,顿在了那里。 漆黑的另一方,似是有人从水池旁感应到回过头来,清丽的目光与他在空中相遇。 是她?! 清冷的夜风从眼前吹过,像是有人在轻轻诉说着古老的故事。 星辰碧落人归去脉脉情总难语 为何永决阴阳方解情深如许? 唯盼来生长相聚 最难谴离愁别绪 对皓皓星天 系相思千缕 万般寂寞凭谁诉 花落尽春光暮 心中悔不当初 梦里思量百度 斯人再度红尘处 真似幻不敢轻触 早知生死盟造化不轻负(未完待续) 第二十章 打击 那一双澄澈的眸子,似是闪过刹那即逝的光亮,然而,又只在一瞬间便黯淡了下去。 她回过头,静静注视着眼前的湖面。 轻风吹过,不起一丝波澜。 他缓缓走了过去,心湖中却似是翻滚起惊涛骇浪,久久不能平静。那一个熟悉的绿色身影就在身旁,然而又像是隔了千万重山,遥不可及。 一枚树叶自空中缓缓飘落,静静浮在水上,凝在眼前。 这,便是神树之叶,纵然万年常青,却也一样凋零! 张小凡的眼睛微微眨了一下,似是想要看清眼前的景象,然后缓缓地,在那湖边坐了下来。 两个人,就那样静静坐着,谁也没有说话。一旁的小灰似是有些不甘寂寞,它从张小凡的肩膀上跳将下来,探着脑袋张望着两人,一时望望碧瑶,一时望望张小凡,终是察觉到什么,“吱吱”叫了两声,三两步爬到张小凡的肩头,趴了下去,再无动静。 时间在寂静中流过,也不知过了多久,月落星稀,东方渐明。张小凡抬眼看了一眼天色,站起身来,往身旁那一个身影微微看去,却见她依旧看着湖面,单薄的身子似是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他的心忽如针扎了一般,眉头紧紧皱了起来,手上正要动作,却又是停了下来。 “张小凡,你已经让人家误会了一次,难道还要再让她误会第二次么?” 这般想着,张小凡正要解衣的手不禁缓缓放了下来,他看着近在身旁的绿衣女子,嘴角微微动了一下,却是什么也没说出来。他转过身,缓缓离去,感觉中,那一个人似是在自己转身的那一刹那回头,凝眸,却依旧是,无言! 他终于下定决心,大步往前走去,无声的黑暗在他的身后聚拢着,眼看就要将他的身影淹没,忽然,一个声音叫住了他—— “明天的比试,有把握赢么?” 有些生涩,有些羞怯,她终于开口了,声音依旧是如此温柔动人,仿佛春日的阳光,洒在人的脸上,暖暖的,很惬意。 “有吧……” 他轻轻应了一声,正要回头,身旁右侧的黑暗却是突然一片大亮,手臂上的肌肤,感觉到丝丝灼热,玄火鉴上的古老图案,也似是要燃烧起来。 是火! 张小凡本能地往一旁避了开去,身子甫一站定,便听到身后焦急担忧的声音——“小心!”他回转头去,看到她脸上的急切,心底似是有什么东西悄然融化了开来。然而还不待多想,那身前翻滚而过的火球却又是再度袭了过来。 熊熊的火焰在眼前翻滚着,纷飞着,少说也有十丈大小,张小凡的身影在火光中看去,是如此的渺小。然而,此刻那一个人看去又是如此的坚决,寸步不让。 青色的太极图案缓缓亮了起来,阴阳二气不断旋转,将那翻滚的火焰尽数挡下。噬魂的青光虽然微弱,却又像是熊熊圣火,一直亮着,从未熄灭。 “嘎……” 恰在这时,自那火球中突然传出一声清脆的凤鸣,清越激荡,如金石裂浪,张小凡整个人心神微微一震。与此同时,那火球的体积也是迅速膨胀变大起来,火焰翻滚得更加猛烈,熊熊的火光几近照亮整个天际。 青色的太极图案在火光中剧烈摇晃,张小凡心中一惊,不敢大意,佛魔两道法诀顿时同时施展而上,这才将太极图案稍稍稳住。 翻滚的火球依旧不断胀大,无尽的压力迎面扑来,一重接着一重,仿如无穷无尽。熊熊的烈炎之中,一只火凤的巨大身影隐隐现了出来,一双锐利的眸子仿佛带着仇恨,紧紧地盯着张小凡。 太极图上的压力还在不断增大,张小凡心中焦急,却又是无可奈何,眼看身上真气已有些不继,而那火球却似没有半分减弱之势,相反,还在不断增强。再往下去,自己恐怕就会抵挡不住了。恰在这时,忽听得身后的碧瑶像是有些失望地缓缓说道:“傲霜姐,停手吧,他还不懂得如何运用兽魂之力……” “傲霜姐?” 张小凡心中一惊,正自疑惑不解之时,周遭那火球的压力却是突然小了许多,不由得有些讶异,抬眼望去,却见那熊熊燃烧的火球正一点点的消失,最后现出一个窈窕的身影,却正是沈傲霜。 “竟然是她?!”张小凡的脸上微微一愣,怔在了那里,随即双眼的目光垂了下来,看向前方的地面,喃喃道:“这就是所谓的兽魂之力么?” 没有回答,周遭一片寂静,只有轻轻的脚步声从张小凡身旁缓缓经过,却又像是一声声踏在他的心坎之上,有些茫然,有些疑惑,张小凡的目光渐渐下垂,最后凝在了自己的手上。 手臂之上,所有的衣服已被烈火灼烧殆尽,那一个龙形标记,似是如烈火一般燃烧。 “他还不懂得如何运用兽魂之力……” 碧瑶的话,忽然变成了针,变成了刺,扎进了心里,仿如无情的打击,生生的疼。 怎样——运用兽魂之力呢? 他思索着,瞑想着,却是得不到答案。 不知多久,不知何时,细微的低语出现在他的周围,张小凡这才意识到,刚才的那一场打斗已经引起不少人的注意。他缓缓抬头,似是发现所有人都在,再一低头,目光却又是落在那灼烧过的手臂之上。 那仿如无情的打击,深深地烙印在心里。 他深深吸了口气,抬起头来,缓缓转身,往远处走去。 “张……” 碧瑶正要开口唤住那一个身影,一个人却是突然拉住了她的手,她回过头去,却见沈傲霜对着她摇了摇头,似是暗示着什么。 碧瑶没有作声,只是转过头,往那一个身影静静看去。一缕曾经淡忘的忧伤悄然袭上心头,只为此刻那一个看去微微有些孤独的身影。 与她有着一样情怀的,还有人群中那一个紫衣女子。 人群渐渐散了开去,无声无息地,悄然散了开去。 “咯咯咯咯……” 远处传来一声鸡鸣,打破了这夏夜的宁静。 原来,天已经亮了……(未完待续) 第二十一章 觉醒的兽魂之力 次日,阳光依旧,风景依旧。 大会还没开始,擂台周围却是早已围得水泄不通,一片拥挤,人声鼎沸。前来观看的观众,自然有一早前来的五族之民及各族参赛之人,此外,昨日未曾现身大会的无相大师与碧瑶姑娘,这一次也是早早地出现在了看台之上。究其原因,却又是不得而知了。 今天,是五族大会第二轮比试的最后一场,虽然主持人明道并未明确宣布这最后一场比试的参赛之人,但在有心人的刻意宣扬下,张小凡与怀仁的这最后一场比试的消息还是不胫而走。他们两人,一个是早已五族皆知的风云人物,道行实力自不必说;另一个是手握轩辕剑,只身从修罗魔域走出来的神秘人物,又兼有一身古怪法诀,谁都想知道,这最后的比试会是谁更胜一筹。 本来多数人都是比较看好张小凡的,毕竟这一个突然冒出来的神秘人物有着太多的不为人知,再加上一些好事者对其魔域之行的种种刻意描画,使其更多了一层神秘色彩。然而昨日神树之下,众人皆亲眼所见,张小凡对掌控兽魂之力的沈傲霜几近无还手之力,这恐怕又让这一场比试添了许多未知之数。因而,这一场比试恐怕会更加扑朔迷离,谁胜谁负,却都是不能轻易定论的。 “咚……” 比试的钟声悄然敲响,让人猝不及防,众人心中皆是一骇,不一会儿,鼎沸的人声便是渐渐安静下去。台下观众一个个踮脚抬首,争相往台上看去,怀光族人中,一身青衣长衫的怀仁,手握折扇,步履飘飘地缓缓走上台去,儒雅地向着台下众人抱拳行礼,立时引来一阵喝彩之声,而怀光族众人更是情绪高涨,一个个高举手中兵器,大声欢呼: “二公子,必胜!二公子,必胜!……” 怀仁已经上台,众人的目光顿时往太昊那边望去,只见太昊人群中一阵微微动,却是并不见有人上台。 今天的比试,太昊所来之人却是并不多。究其原因恐怕有二:其一,便是因为大多太昊战士与张小凡都是不识,事不关己,自然是高高挂起;其二,也是最主要的原因,便是因为太昊族长莫风雷昨日的比试身受重伤,至今生死不明,众太昊战士心中担忧,不愿舍其前后,是以没有前来。 太昊前来之人人数不多,众人一眼望去,有什么人自然都是一目了然,然而这一眼望去,却是并没有看到那一个突兀的黑色身影…… 张小凡,不在! 一刹那,似是所有人都清楚地看到了这一事实,那一个神秘的黑色身影,确实不在人群中! 他,没有来么?该不会有什么事吧? 看台上,碧瑶脸色担忧,虽不知道那一个人究竟有着怎样的一种过去,但想起昨日那一个孤独离去的身影,心中就有如针扎一般疼痛。 “瑶儿,你怎么了?” 一旁的无相大师察觉到碧瑶的异样,轻声问道。 碧瑶全身一震,自己的心事被师父一眼看穿,显是被惊了一吓,慌忙答道:“没……没什么……” 无相大师微微皱眉,却也没有再说什么。 台下,一些观众开始低声议论起来。 “还有个家伙是谁啊?怎么还不上?” 不知是谁有些埋怨地小声嘀咕道,旁边一人闻言,看了那人两眼,觉得有些面生,顿时插上来道:“老兄,我看你是新来的吧……这一场比试,另一参赛之人乃是张小凡,名字虽然平平凡凡,道行却是绝不简单!” “张小凡?”那人口中喃喃道,“第一次听说,不过这名字还真是平平凡凡,他娘生他的时候怎么不取名叫张不凡啊?……” 旁边那人:“……” “那张小凡道行有多高?”那人开口问道。 旁边那人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缓缓答道:“我也不知道,不过听说他是除了明溪公子和碧瑶仙子外,惟一一个从死亡之海活着回来的人……” “死亡之海?!”那人双眼圆睁,似是极为吃惊,然而才不过一会儿,却又是变成了平淡得不能再平淡,无知得不能再无知的语气,“什么地方来的?” 闻言,旁边那人只觉额心冒汗,脑中“嗡嗡”作响,似是听到了世间最白痴的话。他怀疑的目光定定地看着那人,却是说不出半个字来。 死亡之海都不知道?你丫的从哪里蹦出来的? 那人似是浑然不觉,继续道:“另说一个我知道的吧……” 旁边那人如释重负,长长舒了口气,道:“轩辕剑你总听过吧,当年轩辕黄帝所用的剑……失踪了几千年,现在在他手上!” “哦……”那人长长应了一声,点了点头,似是恍然大悟,一转眼看着那人,却又是摇了摇头,淡淡道:“还是没听过……” 闻言,旁边那人双目圆睁,几欲晕倒,好不容易稳住身子,立时拿出手帕忙不迭地擦去额上的汗珠。一会儿,似是终于平静了下来,看着那人,缓缓道:“老兄,哪里来的?” “当然是从娘胎里生出来的……”那人想也不想地答道,看着旁边那人,反问道:“老弟难道不是么?” “是,是,是……”旁边那人连连点头,却是突然两眼翻白,倒了下去。那擦汗的手帕随风下落,轻轻遮在了他的脸上。 另一边,怀光族战士中也有人在低声议论。 “听说了吗?那个张小凡昨晚好像败得很惨……”一人小声说道。 “是啊……”另一人点头应道,“依我看,他也没什么能耐,只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 “不错……”第三个人插过来道,“我看他现在都还没有上场,八成是害怕我们二公子了……” 闻言,其他人一起点头称是。 一时之间,张小凡没有出现,似是都被认为是因为害怕了的原因。 眼看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张小凡却还是没有出现。台下的议论之声渐渐大了起来,就在没有人注意到的时候,太昊人群中那一个紫色的身影,已然转过身,悄然往新月之城去了。 亭前别院,悠悠青藤,一个黑影静静坐在台阶之上,看着阳光下翠色欲滴的青藤仿若失神。 时间仿如过去了很久,而那一个身影却是丝毫未动,就像是有着什么一直凝聚心怀,不曾散去。 忽然,一声带有丝丝怨忿的叫骂声从身后传来,然而奇怪的是,那话一出口,又像是带着无尽的悔意,音调急转而下,只是瞬间却已是细不可闻。 “淫贼……” 莫风雪看着那一个有些落寞的身影,本来积聚一身的怨气突然间如烟消云散了一般,起伏的心绪渐渐平静下来,变得柔软。眼前也似是升起了一帘迷蒙水雾,将那一个身影在眼前模糊起来。深心深处,突然有莫名的悔意,后悔自己打扰了眼前这一个人。 那一个黑色的身影似是微微颤抖了一下,紧接着,仿若无事一般,站起身来。恰在这时,在那青藤之上,一滴露珠悄然自叶间滚落下来,像是不含一丝力道,又像是连命运都无法逆转,在璀璨阳光的照耀下,缓缓滴了下来。 “吧嗒……” 轻轻的声音似是传进了耳朵,传进了心里,连同整个心湖,也似是荡起了一层涟漪。 张小凡转过身去,从门口那一个紫色身影旁缓缓走过,却是没有说话,就那样,缓缓走了过去。 莫风雪眼看着张小凡往自己这方缓缓走来,心中忽地“怦怦”直跳,然而那一个人并没有看她,只是若无其事一般,缓缓走过。些微的失望涌现在她的脸上,她轻轻低下头去,咬了咬牙,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远处那个黑影已经去得远了,莫风雪心中微微恨了一声,紧紧跟了上去。 “快看,那个人好像来了……” 人群中,不知是谁指着远处突然说到,闻言,其余人的目光顿时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看到这些人的举动,更多的人也是往远处望去,却见一个黑色身影正缓缓走来。没有人能看清他眼中的目光,然而却又似是可以感受到他心中的坚决。那轻盈缓慢的步履,仿如踏在人生的前行路上,绝不回头。 这一刻,万众瞩目,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忘了说话,所有人的目光都看着那一个缓步前来的青年人,人群自动为他让出一条道来,让他从容地从中走过,然后又在他的身后缓缓围了上来。一切,都是那样的寂然无声,浑然天成,仿佛暗中有无形的手在操纵着这一切,然而奇怪的是,似是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身后的那一个紫色身影。 “嗒嗒嗒……” 清晰的脚步声在会场中响起,仿如空谷幽泉,流进了每一个人心中,让人忍不住凝神侧目,去仰望这声音的来源之处。 无声的气势,仿如已经完全压制了全场! 这一场比试,还没有开始,却似是已经要结束了…… “呼……” 风轻轻吹过,一片树叶在空中打着旋儿,缓缓落在了擂台之上。 压抑的气氛,让人心中绝不轻松。怀仁脸上微微一笑,对着张小凡抱拳道:“张兄弟,你的道行远胜于我,或许这一场比试的胜负早已定出,但……我还是会拼尽全力与你一战……” 说罢,怀仁手中折扇缓缓张了开来,像是跳起蔓妙的舞姿,轻轻挥动。那每一个极细而又温柔的动作,在阳光下都像是带上了淡淡的金芒,玄妙神奇,迷人双眼。 风静,云止! 天地世间,忽地一片寂静。 仿如只有怀仁手中轻柔的动作,凝固在每一个人眼中,就像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宁静,异样得让人心中难安! 淡淡的金芒闪烁着,跳动着,仿如星辰一般耀眼,只是此刻,却是带上了几分玄奇的色彩,让人忍不住期待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 张小凡静静站在擂台之上,平静的脸上没有一丝变化,就仿如这一切的一切,都与他毫无关连。深黑的眸子里,似是倒映了眼前的一切,又像是,什么都没有。 “风卷残云!” 怀仁一声轻喝,身影微微一动,折扇自空中划过半道圆弧,点点金芒散发出去,仿如水上泛着的点点波光,细细密密,源远流长。 刹那间,风起,云涌! “哗啦啦……” 远处,树叶哗哗作响,似欲连根拔起。近处,灰尘漫天,狂沙飞舞。风,呼啸而过,冰冷的凉意从身后袭来,让人自心底生出一股寒意,然而还不待人转身回头,又觉脚下地面摇摇晃晃,几欲站立不稳。 好大的风! 台下观众一阵惊呼,纷纷用手挡住眼前的风沙,稳住身形。 青石板铺成的擂台,也似是在这寒风中瑟瑟发抖,只听见“哐当”一声脆响,一声青石板已是被狂风卷起,袭上半空。那青石板还未落下地来,“哐当”声又是再度响起。一块块青石板被卷上天空,错落有致,仿如一张凉席从一侧掀起,接连不断。不一会儿,整个擂台的青石板都似是被狂风席卷上天,盘旋着,不愿落下。 “哗……” 风越来越大,风沙也越来越大,日光渐渐被风沙遮盖,光线黯淡下来,人们渐渐看不清眼前的景象,只能依稀感觉,擂台上那一个黑影还没有出手。强劲的西风如利刃一般,张小凡静静站着,任凭狂风席卷而过,在身上撕出一道道伤口,却是没有任何动作。不一会儿,那一个黑影已是全身上下尽是伤口,鲜血汩汩而出,比之昨日的莫风雷,却也不差几分。 还不出手么? 疑惑,出现在怀仁的脸上,他看着那一个黑色身影,终是猜不透张小凡到底在想什么。突然间,他像是犹豫着做出了最后的决定,手中折扇突然变招,在空中划过一道圆弧,那呼啸而过的狂风立时变向,顺着那一道圆弧凝结在一起,不断旋转,只在瞬息之间,一道数丈宽的青色龙卷便是轰然形成。 强大的风暴之力撕裂空间,所过之处黄土地寸寸裂开,黄泥与树叶混杂一起,狂风与乱石纠结掺合,滚滚烟尘漫天飞舞,早已挡住视线。天地之间一片昏暗,人们只能凭感觉来感知眼前的一切。 怀仁这一击已是汇聚了全身之力,可以预测,这一击之后,胜负必然分出! 如何——掌控兽魂之力? 张小凡看着那渐临身旁的青色龙卷,忽地缓缓闭上了眼睛,这一刻,周遭世界忽然变得清静,那呼呼的风声也似是听不到了,心中变得如水般清明,澄澈,不起一丝波澜。 如何——掌控兽魂之力? 低低的心语,从脑海中回荡,那些依稀的过往,也似是从记忆里浮了上来。 流坡山上,那一个奋不顾身的少年,用自己生命燃起的火焰冲向那一只夔牛…… 死灵渊下,乱石流中,在那生死关头的最后一刻,那紧紧握住不放的双手…… 青云山,通天峰上,那睥睨天下,不可一世的剑阵之下,那狂风中微笑的女子…… …… 仿如浮光掠影,匆匆而过,却又如潜藏已久,永世不忘。 那脑海中反复纷飞的场面,熟悉,而又深刻。渐渐地,那些渺远而又清晰的场面渐渐不见,眼前只剩下一株悠悠青藤。 亭前别院,夏日的阳光温暖如水,那一滴晶莹的露珠忽然自青藤上缓缓滴落下来,像是不含一丝力道,又像是连命运都无法逆转,在璀璨阳光的照耀下,缓缓滴落下来。 “吧嗒……” 心湖之中,像是荡起一丝涟漪,往外层层荡漾开去。 一种无以名状的舒适感觉突然传遍全身,仿如新生的力量在灵魂深处觉醒,充盈着身体的每一个地方,那种无法形容的微妙感觉! 这就是兽魂之力么? 张小凡缓缓睁开眼睛,嘴角微微一笑。(未完待续) 第二十二章 宿命还是运气?第三轮开始(上) 怀仁这一式风卷残云,依靠兽魂之力使之,可谓是声势浩大,惊天动地。万里苍穹,一片昏暗,紫电狂雷,连绵不绝。席卷的风沙铺天盖地,让人睁不开眼睛。擂台之上,那数丈宽的青色龙卷更是威力惊人,诺大的青石板一块连着一块席卷上天,盘旋翻飞,强大的吸扯之力撕裂空间,观众目不能视,步不能行。若不是无相大师早在比试最初之时便已在擂台周围设下强力结界,这五族大会会场,恐怕会在这青色龙卷中化为乌有,外围的观众恐怕也会遭殃。尽管如此,台下观众依然可以感受得到那自风暴中散发出来的恐怖之力,让人心惊胆寒。 不知过了多久,风声渐止,黑云渐散。天光依然昏暗,整个会场一片混乱,浑浊的视界一片灰色,青石板铺成的擂台早已残破不堪。台上,两人都是静静站着,彼此相望,谁也不曾说话。 “哐当……当……” 青色龙卷已经消失,灰蒙蒙的天空上,青石板一块块掉落下来,如雨点一般,砸在地上,“哐当哐当”的响声连成一片。那些青石板砸在地上,一块块横七竖八,凌乱不堪。 短暂的沉默,出现在会场之上…… 张小凡看似身受重伤,然而那一双深黑的眸子里,分明闪烁着炙热的光芒;怀仁看似若无其事,然而苍白的脸上却已是汗水涔涔。 竟然——毫发无伤?! 震惊,出现在许多人脸上,怀仁,怀朔,明溪…… 看到张小凡没事,碧瑶与莫风雪的心中都是暗暗松了口气。 看台之上,无相大师双目微闭,脸上一片平静,仿佛这外界的一切,早已不能让她的心湖生出半点涟漪。 就在人们纷纷猜测这最后的结果之时,怀仁苍白的脸上渐渐浮现了一丝落寞的笑容,他看着对面的张小凡,叹了口气,缓缓道:“我输了……” 说罢,转过身,向着台下缓缓走去。 没有多余的言语,只有坦承的认输。张小凡看着那一个潇洒的背影,嘴角微微弯起一丝弧度。 五族之中,能算得上朋友的,也只有他了吧……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唏嘘,不少人低声议论起来,然而,再多的人言也盖不过大会谢幕的钟声,随着“咚……”的一声巨响,五族大会第二轮比试正式宣布结束。这最后的一场比试,怀仁的认输预示着张小凡的胜出,而剩下来的十三个人将在下午进行第三轮抽签比试。 随着明道正式宣布第二轮比试结束,会场之人渐渐往四处散去,拥挤的人群推推攘攘,人声此起彼伏,却大多是讨论这最后的一场比试,在那风沙狂舞的最后一刻,究竟发生了什么? 无人知晓吧! 或许,只有擂台之上的那个黑色身影才知道吧,亦或许,那一刻,他的眼里也是迷茫的…… 夜,渐渐冷了下来。 亭前别院,一个身影静静站在窗前,凝望夜空景色。 明天,就是师父他老人家的祭日了吧! “请师父喝茶……” 恍惚间,似是又想起当日大竹峰上,守静堂前,初次拜师的情景。少年羞涩,懵懂不知人事,连个敬茶却是都不会,还惹来师父生气,如今想想,不觉暗自好笑。想起那一个矮胖的身影,心头忽有几分沉重,时光荏冉,光阴易逝,昔日之人今何在? “没用的家伙……” “给我跪下……” “老七,他没有做对不起青云门的事情……” …… 过去了,都过去了…… 像是轻轻地叹息,那一个身影蓦然低下头去,缓缓转身。昏暗的灯光,映出桌上那一张用茶杯压着的纸条,茶杯没有完全盖住,露出了下方的两个黑色字体—— 十三! 前方还有一个字被挡住了,不过想必也能猜出那是个“一”字吧。、 第三轮比试抽签,参赛人数十三人,其中十三号轮空,直接进入下一轮,其他数字则是按一对十二号,二对十一号……如此这般进行比试。张小凡抽到的数字是一十三,预示着这第三轮的比试直接通过。 多少年前,在那青云山通天峰的大殿里,那一个不被人看好的少年,也是如此轻松地直接过了一轮。如今,同样的事再次发生,是宿命,还是运气?(未完待续) 第二十二章 宿命还是运气?第三轮开始(中) 青云山,小竹峰。 月光如水,清辉如霜。 小屋的轩窗敞开着,映出窗前那一个美丽,也有几分孤独的身影。 窗外,西风阵阵,竹影婆娑。 一个人的影子从竹林中现了出来,在月光下拉得好长。 “嗒嗒嗒……” 轻轻的脚步声由远而近,伫立窗前的白色身影蓦然起身相望,月光之下,渐渐映出一个窈窕的影子,正是文敏。陆雪琪眼中闪过的一丝亮光渐渐隐在了身后,她的脸上,似是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落寞。她低着头,缓缓坐了下去。 “雪琪,是我!……”文敏的声音从竹林前方传来,带着几分慵懒,又像是有几分疲惫,缓缓道:“你……还没有睡么?” “师姐不也没有睡么?” 陆雪琪幽幽说道,目光看向前方的地面,月光的清辉照在她的脸上,微有几分憔悴。那一张有着绝世容颜的脸,此刻如蒙上了一层轻纱一般,有水雾般的朦胧和羞涩,让人不由自心底生出几分怜意来。 文敏脸上轻轻一笑,没有说话,缓步走了过来,在那小屋的轩窗旁,靠了下去。 月光的清辉肆意地挥洒而下,像是一点也不懂得这人世的情感。两人谁也没有说话,似是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 不知过了多久,文敏忽然抬起头来,看着头顶苍穹的明月,幽幽道:“明天是大竹峰田师叔他老人家的祭日,我打算与大仁一起前去大竹峰祭拜,雪琪不如一起去吧?” “田师叔……” 陆雪琪口中喃喃道,恍惚间,眼前似是浮现了那一个矮胖的身影,亲切,和蔼,就坐在自己身旁,毫不忌讳地谈论着那些往事。 “你可喜欢我们家老七?……” 如此直接的询问,就算一向冷静如她,也是心头一阵紧张,忍不住深深呼吸,雪白的肌肤泛起丝丝桃红,说话之间也是有些迟疑口吃起来,“……是。” 记忆最深的,莫过于那一句。仿如淡淡的许诺,让人心中希望,欣喜,憧憬,却又在最后的最后,支离破碎。 “你放心,我会亲自去小竹峰为我门下两个不成器的家伙向你师父提亲的……” …… 提亲…… 呵呵…… 多美的梦,可惜,碎了…… 苍天无意,何必弄人? 给人希望,又让人绝望! 呵呵…… 轻声的苦笑,有着多少那不为人知的辛酸和无奈?又有多少人知道其中的苍凉和苦涩? 浮生若梦,万般事情,到头总是,一场空! 恨?怨?叹…… 眨眼之间,万般心绪凝上心头,情丝婉转,愁肠百结。 陆雪琪忽地幽幽一叹,道: “师姐,我不去了……你们去吧!” 淡淡的,轻轻的,这一句简短的话,却似是耗尽了她全身的力气,才说了出来。 “雪琪……” 文敏看着月光下陆雪琪微微苍白的脸,轻声道:“你……没事吧?” “师姐,我没事……” 陆雪琪微微一笑,轻声答道,随即低下头去,不再说什么。 文敏口中轻叹一声,看着那一个美丽的身影,想说几句安慰的话,嘴唇微微一动,却又是什么也说不出来。一会儿,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幽幽道:“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你……好好休息!” 说罢,转身往竹林方向缓缓走去。月影西斜,竹影婆娑,那一个窈窕的身影渐渐隐入黑暗中消失不见。暗暗烛光,依稀映出窗前那一个美丽的影子。 新月之城,昊天宫,东方偏殿。 这是五族大会期间,东荑族人暂时居住的地方。地势宽敞明亮,房屋宽松舒适,也算是太昊对东荑族人的特别照顾了。 月已西斜,星光黯淡,夜色朦胧,一片寂寥。 大殿之上,香炉的烟静静燃着,缕缕轻烟自炉中冒出,升上半空,渐渐淡去。桌前案台,放着一叠叠文案,明道双目微闭,只手撑着额头靠在案桌上,似是已经陷入沉睡。 一条幽深的古道,不知通往何方。一个人正站在古道正中,前方是一望无际的黑暗,身后是幽深绵延的古道。 “嗒嗒嗒……” 黑暗的深处,忽然传来不为人知的脚步声,空旷渺远,却又清晰地就在耳旁,让人心惊。 那人迷惑的眼神四处张望,脚步声似是从四面八方而来,却始终不见那黑暗中的神秘人影。 一丝天光从头顶倾泻下来,映出古道中央那一个人的样子,年过五荀,须发皆白,苍老的脸留着岁月的沧桑,一条条皱纹爬满眼前,看其样貌,却正是东荑族长明道。 这是哪,我又在哪? 明道举目四望,却是见无所见,闻无所闻。清晰的脚步声已经不见,只能看见浓重的黑暗从四面八方聚拢而来,似是欲将自己吞没。一丝迷茫,浮现在老人的脸上。明道正自疑惑之时,自那无尽的黑暗中,却又是传来了“嗒嗒”的脚步声,只是这一次,却是更加的清晰,更加的真切,仿佛自己的心也在跟着跳动。 “我卑微的后裔,还认得出我的样子么?” 一声仿如虚无缥缈的问话,似是穿越了时空,从黑暗深处传来,又像是,整个黑暗世界,都在回响着这一句话。 “我卑微的后裔,还认得出我的样子么?” “我卑微的后裔,还认得出我的样子么?” …… 莫名的恐惧袭上心头,明道声音颤抖着,轻声问道:“谁!谁在说话?” 恰在这时,眼前的黑暗突然凝成一个人的影子,却是微微有些熟悉。明道看到那一个影子,是脸色煞白,汗水涔涔。 “溪儿?!……不,不……你不是溪儿!” 明道看着那人,震惊的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那自黑暗中凝成的影子,无论身形样貌,与明溪皆有几分相像,只是那一双的眼睛,却是被浓重的黑暗所包围着,分明便是,已经瞎了。 “你,你是……” 明道忽然睁大了眼睛,惊恐地说不出话来 那一个黑暗的影子,忽然缓缓睁开了眼睛,有些狰狞地,笑了。 “不要!……” 那一个人蓦地从梦中醒来,大口地喘气,苍老的脸上早已一片惨白,额头上也是汗水涔涔。他抬起头,看到一眼空旷的大殿,似是暗暗松了口气,站起身来,缓缓往门外走去。 “吱嘎……” 门被轻轻推了开来,门口守卫战士看到明道,顿时皆是跪了下去,恭声道:“族长!” “嗯。”明道轻轻点了点头,随即将目光转了过去,看向远方。脑子里不知不觉又浮现那一个黑色的影子来,想到那个人与明溪有些相像,心下不知怎的,竟是想去明溪的住处看看。 “你们下去休息吧……”明道看着那几名东荑战士,轻轻叹了口气,缓步走下阶梯,往旁边的小道走了过去。 “是,族长!”那些弟子轻轻应了一声,便各自回去休息了。 此时夜深人静,巡逻的东荑战士也早已休息去了。明道一路行来,却也是未碰上半个人影,只有偶尔不知从哪里传来几声低沉的鸟鸣。 缓缓走过亭台别院,明道在一间小屋前缓缓停了下来。灯光早已熄灭,小屋一片漆黑,在苍茫的夜色中看去微有几分阴森。几株古老的青藤爬上屋顶,又从屋檐上缓缓垂了下来。屋前没有任何守卫,这倒是有些奇怪。 “大概是溪儿让他们回去睡觉了吧……”明道轻轻叹了一声,如是想到。以明溪的道行,自是不用担心他会有什么危险。 天近破晓,明道站在屋前,却又是有些犹豫。一会儿,似是终于下定决心,缓缓走上前去,正欲敲门,忽觉一股淡淡的血腥气自屋内传来,似是细不可闻,而自己却又似是感觉到了。明道心中一惊,脸色大变,正欲再去寻找时,那细微的血腥气息却又是如石沉大海,消失不见。 明道心中微疑,他眉头微皱,看了看黑暗的小屋,手中的动作似是要敲下去,思忖了两秒,却又是缓缓落了下来。但见他轻叹一声,缓缓转身,便欲向着来时的方向走去。恰在这时,一声轻声的呼唤从小屋内传了出来。 “是父亲大人么?” 明道微微一愣,听出是明溪的声音,于是缓缓说道:“溪儿还没睡么?” “父亲大人费心了,孩儿很快就睡……” 明溪微微有些疲累的声音从屋子里传来,明道轻轻点了点头,没有说话,缓步往前走了两步,又是突然停了下来。一丝疑惑出现在他的心头,他总感觉这话中似有几分不对,然而究竟哪里不对,却又是一时想不出来。 “罢了,还是回去吧……” 明道轻轻叹了一声,缓步往前方走去,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黑暗之中。(未完待续) 第二十二章 宿命还是运气?第三轮开始(下) “咚……” 一声钟鼎长鸣,预示着五族大会第三轮比试正式开始。 自古五族大会,都是愈往后战况愈激烈,比试也愈加精彩,是以前来观看之人,比起大会之初,只会多不会少。这一日,天色刚亮,还不待那些参赛之人入场,会场周围却是早已有一些观众等候在那了,等到日上三竿,比试之人俱皆入场,诺大的会场已是挤得水泄不通。比试还未开始,台下观众就似是有些迫不及待了,一个个踮着脚尖,往台上看去,似是都有一种恨自己生得不够高大的遗憾。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咚……” 又是一声清越的钟鸣,明道正式宣布第三轮比试开始。周遭喧哗的人声渐渐小了些,直到最后整个会场都是静悄悄的。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都是没有人上场。 寂静…… 沉默…… 不知不觉之中,时间已是过了一大半,然而,空旷的擂台之上,还是没有人上场。 “发生什么事了?” 人群中,不知是谁开始小声嘀咕起来,紧接着,引起一连串连锁反应,开始是一些人,渐渐的一群人,最后乃至整个台下观众都开始小声地议论了起来。 “他奶奶的,谁啊,这时候还不上场?”一人低低骂道。 “就是就是,以为五族大会是他家举办的啊?”另一人轻声应道。 “格老子的,哪个混蛋王八羔……”东荑战士中,一人等得极不耐烦,正想破口大骂之时,忽觉一股寒气从身后袭来。侧目回望,但见一双阴暗冰冷的眼睛,带着冷冷杀意,正冷冷地看着自己。一刹那间,只觉一盆冷水当头罩下,从头到脚都是凉的。整个人全身颤了一颤,剩下的话也像是堵在了喉咙里,再也说不出来。 那人一袭白衣,看似气度不凡,然而周身上下,却似有一层无形的黑暗气息笼罩着,让人生出几分诡异之感。那一双深黑的眼眸,更是散发着无尽的寒意,冷冷杀气,深不可测。而看其相貌,却正是东荑少主明溪。 但见他轻轻哼了一声,嘴角弯起一丝微小弧度,紧接着,一步踏出,往擂台方向缓缓走去。 那一个被吓到的东荑战士依旧半张着嘴,僵在那里,他看着那一个白色的身影,直到明溪缓缓走至擂台之上,再也看不见他的目光,这才像是如梦初醒。苍白的脸上早已冷汗涔涔,瞪大的眼睛里充斥着疑惑和迷茫。 刚才那个人,是少主么? 那冰冷的眼眸,为何如此佰生? 没有回答,也没有人回答。其他东荑战士也似是察觉到了今日的明溪与往常有些不一样,然而到底哪里不一样,却又是说不上来。一时间,看到明溪上台,也是一个个情绪高昂着呐喊起来: “少主,威武!少主,威武!……” “溪儿,他是怎么了……” 看台之上,明道看着擂台上那一个熟悉身影,心中忽有一种看不透的感觉,仿佛眼前之人自己根本不认识一般。 “这是……”紧闭双目的无相大师也是睁开眼来,脸上闪过一丝惊愕之色,她的目光从会场上一一扫过,最后停在擂台上那一个白色身影上,却是眉头微皱,心中疑惑道:“溪儿身上为何会有一种熟悉感觉?……” “那个人……” 察觉到擂台上明溪射过来的冷冷敌意,张小凡蓦地抬头,迎了上去,与那一双冰冷的眼眸远远对峙。两人隔空相望,明溪的嘴角轻轻一笑,紧接着,便是缓缓收了回去。张小凡看着那似是被浓重黑暗气息包围的白色身影,心头忽有一丝沉重。 “那个人……已经变了!” 真切的感觉,真实的疑惑,张小凡也是缓缓收回了目光。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明溪已经上台,而他的对手却是还没有出现。 或许人们早已预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明溪是公认的此次五族大会中最有可能夺冠的人,其实力自然不容置疑。这样的一个强者站在台上,又有谁敢以对手的身份走上擂台? 明溪的实力究竟多高,却是无人得知。从大会开始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两轮比试,然而,他还从未出过手。每一次到最后,都是等到时间结束而对手依然没有上台。这样的胜利有点让人惋惜,人们总希望看到精彩的赛事,还没开始就已结束的比试,又有多少乐趣? 时间似是快要到达尽头了,看来,这第三轮的第一场比试就要如此平淡收场。恰在这时,太昊族人之中,忽然缓缓走出一个窈窕的紫色身影。 莫风雪! 那一个人,正是莫风雪,只是此刻,她清丽的脸上却是一片惨白。 “我绝不能退缩,我绝不能……退缩!……” 莫风雪低垂着目光,看着脚下的地面,口中低低地呢喃着。她每走一步,脸上的神色便会愈加苍白一分,额头上也是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似乎每一个迈起的步子,都像是承载了千钧之力,缓慢抬起,沉重落下。 “我绝不能退缩,我……绝不能……退缩!” 从太昊族人所在之处,到擂台之上,不过十几步距离,然而这一段路程,莫风雪却是费了极长时间。每一步迈出,都是那样艰难犹豫;每一步落下,都是那样忐忑沉重。 “嗒……嗒……嗒……” 她缓缓走上擂台的阶梯,一步,一步…… 台下一片寂静,似是谁也没有说话,所有的目光都注视在这一个紫色的身影身上。 有仰慕,有赞颂,有敬佩,有叹息…… 若没有足以与之匹敌的实力,要走上这样一个擂台,需要多大的勇气啊! “嗒……嗒……嗒……” 缓缓地,极其艰难地,像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她踏上了最后一级阶梯。擂台就在脚下,她低垂的目光渐渐抬起,看向前方那一个人。 那一个白色身影的后方,似是立着一个高大的黑影,仿如高高在上的神祇,不可侵犯。那带着嘲笑的眼神,正冷冷地凝望着自己,冷漠,轻视。浓重的杀伐气息扑面而来,仿如这天地间的阴云一般,凝聚心头,无法散去。 惶恐,惊惧,疑惑,迷茫……刹那间蜂涌而至。 “啊……” 一声惊叫,台下观众还未明白发生了何事,莫风雪已是从擂台之上栽了下来,狼狈地落在场外。 “小姐……” 韩千山及一众太昊战士赶紧迎了上去,瞧见莫风雪并未受伤,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莫风雪脸色苍白,双目黯淡,但见她从地上爬起,仿如失魂落魄一般,低声呢喃道:“我还是无法面对他!我还是……无法面对他!……”一边呢喃,一边往前方走去。 “小姐……”韩千山等人在后面呼唤,然而莫风雪似是根本未曾听到一般,一边低声呢喃,一边往远处走去。 张小凡看着那一个远去的身影,心中也是升起了一丝疑惑,挥之不去。 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转头看着台上的明溪,却发现明溪的目光正看着自己,一时之间,两人彼此对视,却是谁也不曾相让。(未完待续) 第二十三章 血池,背后的阴谋(上) “他……不是明溪!他不是……明溪!他……” 那一个紫色身影从身旁缓缓走过时,恍惚间似是听到她嘴间低低的呢喃,如痴如梦。 恍惚间,脑海里又浮现了刚才的一幕,那令人颇感意外又觉不可思议的一幕。 “啊!……” 莫风雪刚走上擂台,才看了那一个人一眼,就是从擂台之上栽了下来,如此狼狈的败退,仿佛受了深深的惊吓一般。这是怎么回事? 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张小凡疑惑的目光再度往台上望去,那一个人有如被阴云笼罩一般,看不清晰。那一双冰冷的眼睛,就像嗜血的野兽,充满杀意。 深深的直觉告诉自己,那一个人,不是明溪! 可是他的容貌,他的样子,却分明便是明溪! 只能说,那一个人,已经,变了! 变得深不可测,变得阴森可怕!仿佛,没有人能看穿他的实力,没有人能看穿他的想法! 这一切的改变,全都在,一夜之间! 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想不透的,不只有张小凡,也有明道,碧瑶,沈傲霜,怀朔……还有那些对明溪一向敬重的东荑战士。这是他们第一次看见眼前这个人身上有着这么浓重的黑暗气息,阴森,可怕,如魔鬼一般。若不是那个人的容貌分明便是东荑的少主明溪,或许许多人会觉得现在站在台上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魔鬼,冰冷的杀意,寒气逼人。 “嗒嗒嗒……” 轻轻的脚步声在大会场上响起,显得有些寂寞,沉重。会场一片寂静,没有半点人声。第一场比试已经结束,而且结束得有些诡异,不过胜便是胜,负便是负,这第一场比试,当然是东荑的明溪获胜。 “第一场比试,东荑明溪获胜!” 看台上,明道大声宣布着结果,然而从他的脸上却是看不到半点喜悦,倒是有抹不去的凝重停在眼角眉间,仿如一朵阴云,聚而不散。 台下,一众东荑战士早已大声欢呼起来,虽然胜利是必然的事情,此刻依旧忍不住热情欢呼。明溪缓缓从擂台上走下,走过一众欢呼的东荑战士,冰冷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无喜无悲,无伤无乐,仿佛这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属于他的,只有那空中弥漫的,冷冷寒意…… 青云山,大竹峰。 “灵儿师妹,我们下去吧……” 宋大仁微微有些憨厚的声音在半空中响起,紧接着,便见两道流光自空中划过,缓缓往下方落去。 一条巨大的裂缝,横贯在大竹峰上,仿佛生生地将山峰劈成了两半。 倒塌的房屋,树木,堆积了一地,横七竖八,一片凌乱。入目是微微有些熟悉的场景,院落的残垣断壁,积满了深灰色的泥土,残破的墙头,挂着一两株青苔,微微有丝绿意,也平添几分伤感。 这里,很久没有人来了…… 守静堂的门牌半挂在墙上,积满了灰尘,还缺了一角,一眼看去,只能依稀看到“守静”两个大字在轻风中摇晃,那一个“堂”字却是不知散落到哪里去了。 “师妹,我们进去吧……” 看到眼前情景,两人的脸上都微微有些感伤。这曾经陪伴自己多年的大竹峰,如今,竟是这样的一副模样,当真是天意弄人。 朱红的门槛早已被虫蚁咬得残破不堪,除了还剩下一截空木和那满地的碎木屑外,却也再无其他了。守静堂内,那些桌椅板凳俱皆还在,只是大多已是被虫蚁咬得破败,成了一堆朽木,而且还有厚厚的灰尘铺陈其上,让人只看一眼便是什么欲望都没有了。 昔日宽敞明亮的大堂,如今已是结满了蜘蛛丝,入目难堪。饶是田灵儿看到这些,也不禁皱了皱眉。 “吱嘎……” 田灵儿轻轻推开一扇窗户,明亮的阳光顿时照了进来,轻风从面前吹过,屋来那些腐朽霉味似是冲淡了些,田灵儿回转头来,看着头顶满布的蜘蛛网,缓缓道:“宋师兄,这里就由我来打扫了吧,你把院子里打扫干净……” “嗯,好!” 宋大仁点了点头,手伸进怀里,取出一个黑色包裹来,小心翼翼地放在昔日供奉三清神像的案台上。那三清神像废弃已久,神像四周都早已爬满了蛛蛛丝,案台上也不例外,宋大仁手中紧握着包裹,小心地将那些蛛蛛丝都清理干净后,这才将包裹缓缓放了下来,对着田灵儿缓缓道:“这是师父师娘的牌位,一会儿打扫干净了就把它们供上……” 田灵儿点了点头,恰在这时,忽听得院子里传来一两声犬吠,却是微微有些熟悉。 “大黄?!” 两人皆是对望了一眼,宋大仁随即憨厚地笑了笑,道:“这死狗定然是还记得路,所以就从通天峰跑来了,我出去看看……” 田灵儿微微一笑,脸上的笑意却是有几分苦涩。宋大仁也不多说,微微一笑,便缓缓往守静堂门外走去。 走出守静堂,宋大仁却是并没有见到大黄的踪影。院子里,满地的沙砾碎石,还有落花枯木。轻风吹过,树叶哗哗作响,一片凄凉。宋大仁口中轻叹一声,正欲俯声打扫,耳旁却又是听到了熟悉的犬吠之声。 “汪汪汪……” 声音是从后山方向传来的,有些急切,似是大黄发现了什么,然而宋大仁却是没有理会这些,像大黄这种吃饱了没事干的家伙,不就是喜欢没事找事么?想到这,宋大仁不禁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拿起一旁的扫把,轻轻打扫起来。 满院的腐朽积木,沙砾碎石,还有污沟浊水,恶臭难闻,要打扫起来还真不容易。宋大仁刚扫没多久,就已是累得满头大汗。天气炎热,而大黄亦似是一点都不懂情趣,在后山一直叫个不停,听得人心里烦躁。 宋大仁把心一横,终于再忍不住,把扫把扔在了一旁,往后山走去。一棵棵枯树歪倒在路边,横七竖八,许久未曾来过的后山,已是变得草木横生,道路难行。宋大仁一路行来,却也费了不少劲。 “汪汪汪……” 大黄的叫声就在眼前,宋大仁继续往前几步,顿时看见一只大黄狗欢呼着往自己跑了过来,正是大黄,心中不禁微微松了口气,却又是暗暗骂道:“死狗,竟然跑到这里来了……” 大黄使劲地摇着尾巴,两只耳朵也是往两旁栽了下来,似是极为高兴。宋大仁却是没有它那兴致,他看了一下四周景色,心中不禁有些诧异,虽然这里已是长满杂草,变得和以前大不相同,但依照印象,却是能记出,这便是大竹峰后山的太极洞所在的地方。而自己,不知不觉竟是来到了这里。 太极玄清道分为玉清,上清,太清三重境界,其中每一重又细分为十二层境界,达到玉清境第四层的弟子则可以进入这后山太极洞修炼。太极洞地处后山深处,环境清幽,却也正适合修炼。 想起当年自己在太极洞修炼之景,宋大仁不禁心中暗自惭愧起来,若不是自己资质愚笨,又岂会让师父师母如此费心。想到如今师父师母俱皆不在,宋大仁心中不禁一阵感伤。 恰在这时,一旁的大黄却又是不识情趣地叫了起来。 “汪汪汪……” 远处,一截倾下来的树枝的树叶正好挡住了太极洞洞口,而大黄正是对着那紧闭着的太极洞不停吼叫。大黄一双骨碌碌的眼珠时而盯着太极洞,时而盯着一旁的宋大仁,宋大仁心中似是明白了什么,缓缓走上前去,将那挡在洞口的树枝往一旁挪了开去,太极洞那一个石门顿时完全显露了出来。 “汪汪汪……” 大黄依旧对着洞口不停地叫着,仿佛那里面似是藏着什么让它兴奋的东西。 宋大仁看着那挂着几许青苔的石洞,心中微一沉吟,手中一用力,只听到“轰隆隆”的声音响了一阵,太极洞的门便缓缓打开了。 大黄脚下一动,已经先他一步跑了进去,宋大仁正欲开口唤住大黄,忽觉一股浓烈的血腥气扑面而来,却是有些反胃恶心。再一顺眼看去,整个人却是突然呆在了那里。 那充斥着眼前,悚目惊心的血红!分明便是—— 血池!(未完待续) 第二十三章 血池,背后的阴谋(中) “咚……” 比试的钟声在人群的喧闹中悄然敲响,第一场比试已经结束,接下来的,便是第二场比试。 听到钟声,人群中渐渐安静下来,人们期待的目光望着台上,希望能够清楚地看到那比试之人上场。五族大会由来便是,比试之人千呼万唤始出来,这第三轮第二场比试,自是也不例外。 没有人上场…… 安静下来的会场又渐渐喧闹起来,人们开始小声议论着。第一场比试的离奇结束,让人们的心里多少有些遗憾,这第二场比试,人们自是希冀能看到一场精彩的比试,至少不是一触即溃的那种。 正在人们小声议论之时,烈山族人中忽然缓缓走出一人,端的是国色天香,妩媚不凡,却正是烈山族长之女沈傲霜。但见她莲步轻移,缓缓走上擂台,对着下方之人微微一笑,妩媚的笑容立时引起台下一阵唏嘘,不少道行粗浅的人立时狂流鼻血。沈傲霜轻轻一笑,缓缓收回目光,双手抱于胸前,摆了个有些慵懒的姿势,缓缓站在了那里。 台下一众烈山战士眼见沈傲霜上场,顿时一个个热血上涌,高声呼喊起来: “大小姐!大小姐!大小姐!……” 欢呼之音一浪高过一浪,渐渐地,其他族一些战士也是加进了其中,跟着大声呼喊—— “大小姐,大小姐,大小姐……” 一名怀光族战士正也热血激情地大声呼喊时,忽觉一股冰冷的寒意从前方袭来,有如六月飞雪,从头到脚冷到了骨子里。那人抬眼一看,却正好碰到一双冰冷的眼睛朝他望了过来,顿时连忙低下头去,惊惧油然而生,整个身体也是忍不住一阵哆嗦。 “族长……” 那人脸上冷汗涔涔,回想起刚才怀朔那冰冷的眼神,心中不禁又是一阵后怕,陡然间脑际闪过一道亮光,却是整个人刹时呆在了那里。 难道—— 另一个比试之人,是—— 族长! 那人心中正如是想时,忽听得前方传来冷冷的“哼”的一声,而怀朔的身影已是消失不见。再一看台上,那一个黑色的身影却是已经立在那里,仿如鬼魅一般,无声无息。 “族……族长?!” 看到台上突然出现的黑色身影,那些高举着兵器口中大声呼喊着“大小姐”的怀光战士脸上先是一愣,继而吃了一惊,紧接着一个个如口吃一般,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 “另一个人竟然是族长?!……”一个怀光族战士喃喃自语道,神情仿若痴呆。 “怎么会这样?……”旁边一人也是一脸错愕,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好窘!……唉,天啊,掉块豆腐砸死我吧……”另一人也是摇头慨叹,暗自苦笑。 一时之间,众怀光战士却是都忘了为怀朔呐喊助威,而烈山族那边正是人人喊得兴起,一个个神情高昂。 怀朔的实力之高强,沈傲霜自是一清二楚。然而此刻看去,那一个人的脸上依旧淡定自若,但见她看着远处的怀朔,脸上妩媚一笑,道:“怀族长,看来你不怎么受欢迎啊!你看,连你们怀光族人都不支持你……” “无聊!……” 怀朔冷冷哼了一声,却是眼都不抬一下,仿若无事地道:“沈姑娘当这是菜市场么?谁嗓门大谁就赢?……” 闻言,沈傲霜脸上顿时一阵通红,似是有些气急,一会儿,渐渐平静下来,言语之间却是分明冷了许多,清丽的脸上依旧有着淡淡笑容,但见她冷冷哼了一声,缓缓道:“那我们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求之不得!”怀朔嘴角弯起一丝奇异的弧度,轻轻笑了一下,突然之间,却又是皱了皱眉,有些戏谑地道:“沈姑娘可千万得小心了,光线无眼,到时我如果不小心把姑娘的脸给弄坏了,碧瑶姑娘恐怕会怪罪下来吧!” “你,你!……” 沈傲霜脸上又是一阵通红,连说了两个你字,却又是说不出话来。怀朔的话中明显带着几分轻视,这是作为烈山族族长之女的她所绝对不能容忍的! 这一战,势不可免! 眼见这第二场比试之人乃是沈傲霜和怀朔,台下观众顿时一个个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两人在柳洲神域俱皆小有名气,道行不浅,这一点,前来观看大会的五族之民自然早就知道。如今两人开战,比试定然是十分精彩,令人迫不及待…… 石门打开的那一刹那,宋大仁只觉一股腥风迎面扑来,浓烈恶心,令人作呕。紧接着,便见满目血红之光,充斥视界,妖艳诡异。 那充斥眼前的血红,分明便是一个诺大的—— 血池! 血池中央,一只巨型蜥蜴正浮在半空之中,通体血红,三尺大小。一道道红色光线罩在它的周身,似是控制了它的行动,而它的身体,似是正在渐渐缩小。一般蜥蜴,不过姆指大小,而眼前蜥蜴如此之大,自是让宋大仁心中忍不住一阵惊讶。然而还没等他的心情平复下来,另一件东西却是已经缓缓出现在了他的眼中。那些红色光线看似极细,却是牢牢缠住了巨形蜥蜴的身体。而那些红色光线的源尖凿处,在那半空之中,黑暗深处,一只暗红的古鼎正缓缓旋转着,暗红的光芒将鼎上的古朴图案映得一清二楚,看上去狰狞而又醒目。 宋大仁只看了一眼,整个人却是如遭电击,全身猛烈一震,怔怔地呆在了那里。 那暗红的古鼎,是—— 竟然是—— 伏龙鼎!!! 鬼王祸乱青云之事,永生难忘!而眼前这个邪恶的古鼎,不知夺去了多少青云道友的性命! 只是—— 鬼王不是已经死了吗?这伏龙鼎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一时间,愤怒,惊惧…… 百感焦急。 一旁的大黄正对着半空中的蜥蜴猛烈咆哮,似是极为忌惮。然而这一切,宋大仁都是置若罔闻,他的眼中,只有半空那一个不断旋转的暗红古鼎。 伏龙鼎!…… 恰在这时,那半空中的巨型蜥蜴体型又是近一步变小,只有半尺来大,在一阵暗红的光芒中,便见它缓缓升上空中,向着旋转着的古鼎飞去。 宋大仁静静看着这一切,直到那一只巨型蜥蜴没入古鼎消失不见,眼睛始终未离开半分。忽然间,眼前暗了下来,却是那自半空中撒下来的红色光线已经消失了,紧接着,伏龙鼎上的暗红光芒也跟着消失了,那一个古鼎渐渐停止了旋转,停在了半空,看上去却是与一般古鼎没有什么两样。 洞内的光线突然暗了下来,宋大仁忽觉四周有一点不对劲,竟是静得可怕,没有一点声音。 大黄呢? 宋大仁心中一阵疑惑,一丝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他正欲往一旁看去,眼角余光不经意间扫过脚下地面,忽见一个人的影子就在自己眼前,仿佛已是站立多时……(未完待续) 第二十三章 血池,背后的阴谋(下) 青云山,大竹峰。 经过半个多时辰的打扫,守静堂内总算回复了几分从前的样子,只是有些桌椅早已被虫蚁咬得破败不堪,想要回复从前的模样,却已是不可能了。将供放三清神像的案台仔仔细细打扫了三遍,田灵儿这才将田不易与苏茹的牌位小心翼翼地放了上去,在香炉上点燃三支香,缓缓燃了起来。 恰在这时,守静堂外,忽然传来一个女子有些气急败坏的声音,听上去却是微有几分熟悉。 “宋大仁,你个没良心的,给我死出来……” 田灵儿眉头微皱,缓缓走出门去,院子里站着一个窈窕的身影,虽然只是一个背影,田灵儿已然辨出那人正是小竹峰的文敏。 “宋……” 察觉到有人从守静堂出来,文敏也是回转头来,口中正欲说话,瞧见是田灵儿,顿时脸上一红,变得有些口吃道:“灵,灵儿师妹,怎么是你?……大,大仁呢?” “宋师兄刚才在打扫院子……” 田灵儿轻声答道,抬眼看了一眼四周,却是并未见到宋大仁的身影,而那一个扫把却是端端正正地放在墙边,顿时有些疑惑道:“奇怪了,宋师兄之前还在这里的……” “这样啊!那我去找他……”文敏幽幽叹了口气,转身往右边的方向走去,心中却是暗自骂道:“那个呆子,说好和我一起来竟然不等我,如今又看不到人,如果让我找到了,一定不轻易放过他!哼……” “我也四处看看吧……” 田灵儿轻轻道了一声,也不等文敏回答,便径直往左边方向去了。 空旷的院落,顿时只剩下风轻轻吹过的声音。 那一个影子,清晰地映在脚下,就在眼前,仿佛已经等待了许久一般。 宋大仁正欲回头,心中却忽地犹豫了,似是还生出了一丝恐惧。那个人会出现在这里,想必与这血池和伏龙鼎有莫大的关系,而自己撞见了他的秘密,恐怕那人不会轻易放过自己吧!而能够启用伏龙鼎的人,道行一定非浅,自己又岂会是其对手?一时之间,心头沉重,却也是不知如何是好。 那一个人看到宋大仁没有动作,似是也没有动作,那映在地上的影子,一动不动,却又像是有着千钧重量,压在宋大仁的胸口,喘不过气来。 死寂,沉闷…… 压抑! 浓烈的血腥气扑面而来,宋大仁一动不动,脸色一片苍白,额上汗水涔涔,一滴滴滴至脚下,又被洞内的热气蒸发了开来。 忽然间,眼前的景象似是模糊了一下…… 宋大仁心中大惊,赶忙定了定心神。眼角的余光一晃,却是见大黄瘫倒在一旁,宛如睡死一般。 宋大仁脸上神色蓦的一变,转过身去。顿时,那一个人的影子清晰地映入眼中,永生难忘。 时间,也仿如在这一刻凝固了一般。 “是,是你?!……” 他定定地看着那一个人,张大了嘴。苍白的脸上是震惊和不可思议的表情,连说话的声音也是微微有些颤抖,像是不敢相信,又像是有深深的愤怒潜藏在内心深处。他紧紧地握住了拳头,知道不是这一个人的对手,又无奈地松了开来。 宋大仁深深吸了口气,似是想要平复一下凌乱的心情,他不敢相信眼前所看到的,也不愿相信现在眼前的一切。尽管如此,但事实却终究是事实。那个人,就站在太极洞石门口,嘴角挂着一丝浅浅的笑容,淡淡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微微有些邪魅。 好一会儿,宋大仁终于平复下来了心情,缓缓道:“怎么会是你?!” 那人嘴角弯起一个微小的弧度,缓缓道:“对于一个将死之人来说,知道的多与知道的少又有什么区别呢?” “你要杀我灭口?”宋大仁后退一步,暗暗运起体内真气,汇于手中。虽然明知道不可能是眼前之人的对手,但若要他束手待毙,却是万万做不到的。 “是啊,因为——你知道的太多了……” 那人轻轻叹了口气,缓缓闭上了眼睛。 “好机会!……” 宋大仁心中闪过一丝希冀,趁此机会一步踏出,手中用尽全力的一掌往门口那人肩头拍去。 那人依旧闭着眼睛,站在那里没动。 掌风扑面,将那人额前的头发轻轻吹开,然而他似是毫无感觉一般。 宋大仁心中暗喜,然而只在瞬间,一种深深的不安感觉便在他心底深处滋生蔓延了开来,让他有一种立时收手的冲动。就在他心中疑惑之时,忽觉眼前一暗,天地似是都模糊起来,而自己也是全身一轻,如叶子一般飘了起来,紧接着,整个人便是瘫倒了下去,不省人事。 他的眼里,倒映着的是那个人脸上邪魅的笑容! 那一张面孔,熟悉,却又陌生,渐渐地,看不清了…… 那人口中轻轻哼了一声,缓缓走了过来,看着倒在地上的宋大仁,像是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你我也无什恩怨,要怪,就怪你不该来这里……” 说罢,脚下轻轻一动,宋大仁那仿若死尸的身体顿时飞了起来,往血池中落去,只听见“哗啦”一声水响,那具笨重的身体顿时从血池水面缓缓沉了下去,消失不见。不一会儿,又是“哗啦”一声水响,却是大黄被踢了下来,沉入了血池之中。 血池的水面又恢复了平静,刚才的一切,就像没有发生那般。 空旷的太极洞内,忽又变得寂静起来,那人看了一眼悬在半空的古鼎,似是皱了皱眉,自言自语道:“还差一点点……” 忽然间,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嘴角微微一笑,自言自语道:“我怎么把它给忘了……” 太极洞外,微风轻轻吹过,将远方的呼唤也一并带了过来,只是那被呼唤之人,却是再也无法听到。(未完待续) 第二十四章 暗影,刹那的芳华(上) 新月之城郊外,五族大会现场。 “大小姐,大小姐,大小姐……” 台下,烈山族的战士依旧在高声呼喊着,情绪高涨。怀光族战士经过最初的沉寂之外,也是一个个从刚才的意外中反应过来,高声呼喊: “族长,威武!族长,威武!……” 只有台上两人冷冷相望,互无言语。 既然,没有人愿意放弃,那么,这一场战斗—— 就无可避免! “真吵!……” 混杂的声音还在耳边喧嚣,怀仁眉头微皱,嘴角轻轻哼了一声,随即如鬼魅一般,缓缓转过身去。 一如之前,他与莫风雷比试时一样。 一霎时的动作,却又似是没有人能看清。 “又来这招么?” 沈傲霜秀眉微蹙,脸上似有微微的不悦。怀朔这招,早在其与莫风雷比试之时便已见过,然而此刻,看到那一个人毫无顾忌地背对着自己,仿佛赤祼裸的渺视,心中又怎能舒畅? “哼,好狂妄的家伙!……” 台下,沈临风看到怀朔如此做法,也是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如果说莫风雷的实力局限于他的兽魂之力未成,那眼前的沈傲霜,绝对是一个兽魂之力的熟练掌控者。两人之间的差距,恐怕有着天壤之别,而怀朔依旧同样对待,若不是他故意这般,那便是太过狂妄了。 “大小姐!大小姐!大小姐!……” 烈山族的战士也似是被怀朔的做法给激怒了,一个个脸色胀得通红,高举着手中兵器,大声呼喊。 怀仁看着对面群情激愤的烈山战士,不由得无奈地摇了摇头,看着台上的黑色人影,苦笑了一声,暗自慨叹道:“大哥,你非得引起公愤才安心么?…… 眼见对面烈山战士的呼声高过自己这边,怀光战士自然不愿服输,顿时一个个也是声音提高八度,大声呼喊起来。 “族长,威武!族长,威武!……” 而台上,两人的比试也正式开始了…… 随着怀朔嘴角轻轻一笑,那渐渐抬起的手,在人们注视的目光中,缓缓阖了起来,同时,那一个人的眼睛,也是如疲累了一般,轻轻阖了起来。 “咝……” 一声轻响,沈傲霜还没来得及反应,右手手臂之上便是传来一丝灼痛。顺眼望去,手臂上那洁白的衣衫已然划破一道细细的口子,丝丝殷红正往外渗出。眼前,残余的蓝光从一闪而逝,再无踪影。 “昆仑天光么?……” 沈傲霜眉头微皱,看着手臂上那突然出现的伤口,缓缓道:“果真是另人防不胜防!不过……” “凤凰涅槃!” 一声轻喝,狂风席卷,尘土飞扬。 滚滚的赤炎突然出现,向着四周蔓延开来,中间部分形成一个火球,将沈傲霜的身影紧紧包裹在内。 人们只觉眼前吹过一阵热风,紧接着,滚滚赤炎中那一个火球便是自中间炸裂了开来,火焰四散而飞,碰到擂台周遭的结界,顿时又弹了回去。 烈火之中,一个窈窕的身影渐渐显现出来,清丽的脸庞,深黑的眼眸,坚定的目光,乌黑的长发。周身异彩流光,不断闪烁,仿如九天仙子,踏云而来 时间,仿如在这一刻凝固了下来。 “哇……” 唏嘘之声响成一片,台下的五族战士一个个看直了眼睛,张大了嘴,手中动作皆是僵在了半空,忘记呐喊助威了。 她从烈火中款款走来,优美的身姿仿如涅槃的凤凰,震憾人心。她的眼神澄澈而坚定,不含一丝尘世的凡俗,仿如便是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她的每一个动作都牵动人心,异彩流光闪烁逼人,熊熊赤炎滚滚燃烧,化为她脚下热烈的火莲。 这一刻,似是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都呆了一呆,仿佛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人,就是之前的沈傲霜。 沉寂…… 刹那的沉寂,凝聚在会场上空。紧接着,便是被惊天动地的欢呼声打破。 “大小姐!大小姐!大小姐!……” 烈山战士一个个几如疯狂般嘶吼了起来,声震云霄。其他族战士也是忍不住加入其中,一时之间,整个会场都是雷鸣般的呼声,仿佛整个大地都在眼前震动。 怀朔没有回头,然而,他似是知道身后发生的一切一般,嘴角轻轻一声冷哼,轻笑道:“以为这样就能躲过昆仑天光么?别妄想了!……” “咝……” 一声细不可闻的轻响,一道蓝光从眼前一闪而逝。 “什么?……” 沈傲霜脸色微变,左手臂上,正传来丝丝灼痛。入目所见,那被熊熊火焰保护着的衣裳竟是破了一个小洞,一丝殷红缓缓往外渗出,又在高温下消失不见,而那划破的伤口,正在缓慢愈合。 “咝……” 又是一声细不可闻的轻响,一道蓝光在眼前一闪而逝。紧接着,丝丝灼痛从身体某处传来,伤口很快便会愈合,然而痛过之后,再愈合又有多大意义呢? 沈傲霜看着远处那一个黑色身影,轻轻哼了一声,缓缓伸出右手,顿在半空。一团赤炎在她手中轻轻燃了起来,无声无息。赤炎的火焰越燃越高,赤炎的体积也越来越大,渐渐的,那一个窈窕的身影完全隐没在赤炎之中,消失不见。 熊熊的赤炎燃烧着,翻滚着,奔腾着…… 擂台四周,灼浪滔天,观众的脸一个个被映得通红,酷热难耐,然而谁都不愿后退半步。 风停了! 大地无声无息…… 一声渺远的清鸣,仿佛不来自于这个世界,却又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 “嘎——……” 整个大地,似是都在脚下震颤了起来,残破的青石板擂台,也似是在眼前摇晃,沙石漱漱抖落。周遭天地,也在这一刻突然酷热了许多。 赤炎化开,一只翩然的火凤渐渐现了出来,身长十丈,盘旋半空,一双锐利的眼睛如俯视猎物一般,紧紧地盯着擂台之上的怀朔。凤翼之上,滚滚的赤炎燃烧着,似是要将挡在眼前的一切都化为灰烬。 “凤翼天翔!” 一声轻喝,那翩然的火凤双翅一展,锐利的眼眸中闪过一道亮光,紧接着,庞大的身躯向着前方直冲而去,所过之处万物尽皆焚毁。 整个擂台上都是熊熊燃着的赤炎,眩目的火光让人眼前一滞,竟是出现刹那的空白。而就在这时,那腾飞的火凤已然俯冲而下,将怀朔的身影淹没在内……(未完待续) 第二十四章 暗影,刹那的芳华(中) “嘎——……” 一声清脆的凤鸣,空中那一只翩然的火凤蓦地往前直冲而去,所过之处烈焰滚滚,焚尽万物。 赤炎滚滚,铺天盖地,整个擂台都化为了一片火海。 翩然的火凤翱翔飞过,将那一个黑色身影淹没在内。 这漫长的瞬间,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 滚滚的烈焰蔓延着,哪里能看到怀朔的身影? “已经败了么?” 张小凡看着眼前翻飞的火海,心中忽然涌现出一丝奇怪的感觉。到底奇怪在什么地方,一时之间却也是说不上来。 就在刚才的瞬间,他清晰地感觉到,台上那一个黑色身影的气息,突然间不见了,就仿如他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不再在这个擂台之上。 “到底……怎么回事?” 台上,沈傲霜也是一脸的惊愕,整个人怔在那里。满脑子翻滚的,却都是刚才交手的画面。 两人交锋的那一刹那,她似是清晰地看见那一个人在火中桀傲地笑着,肆无忌惮,满不在乎。她疑惑,愤怒,无法抑制的怒火在心底熊熊烧了起来,然而,火凤却像只是穿透一个影子一般穿过了那一个黑色人影的身体,没有一丝的阻碍。就连她,也有刹那的迷惘,那一个人,明明清晰地就在眼前,然而自己却丝毫感觉不到他的气息,仿佛那只是一个影子,而他,根本不在擂台之上! 台下,怀光战士一个个抬首盼足,似是极为担心,只有怀仁脸上,依旧有着之前从容的笑容。烈山族人中,则是欢呼一阵高过一阵,似是在他们眼中,这一场比试,烈山族的大小姐沈傲霜已经胜了。站在队伍前列的沈临风,此时脸上也有一丝沉重,以他的实力和道行,自是已经看出这其中的蹊跷之处,然而他也一样,心中有想不透的迷惘。 “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人……” 台上,碧瑶也是一脸疑惑,她看着擂台上翻飞的火海,突然间像是明白了什么,紧接着,脸色大变。 暗影诀! “糟了!……傲霜姐必败无疑,以她的性格,这一场比试恐怕……” 碧瑶心中正自这般想着,一个淡淡的声音恰从身旁传来,带着几分关切,正是无相大师。 “瑶儿,怎么了?看你心不在焉的样子……” 碧瑶脸上一惊,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恭声答道:“谢师父关心,徒儿没事,有劳师父费心了……” “嗯。”无相大师轻轻点了点头,随即缓缓闭上了眼睛。 碧瑶缓缓抬起头来,正欲往擂台方向看去,忽觉背后袭来一股冷意,整个人顿时脸色一变,回头一看,一双深黑的眸子顿时映入眼中,却是深不见底,仿佛潜藏了万年的忧伤和怨忿;那一张熟悉的面庞,看了几十年,此刻却陌生得如同初见。 师兄…… 碧瑶看着那一个人,忽有一种恍如梦魇的感觉,内心深处,似是有莫名的忧伤悄悄蔓延了开来,让她忍不住轻声唤道: “师兄……” 明溪的嘴角轻轻弯起一丝弧度,像是轻轻哼了一声,紧接着,缓缓闭上了眼睛。 “师兄,我……” 碧瑶还想说什么,忽然间却又是脸色一变,目光望向台上,与此同时,明溪闭着的眼睛,也是蓦地睁了开来。 台上,滚滚的赤炎渐渐平静了下去,露出擂台中央那一个黑色的身影。 怀朔! 他的身上,似是没有一丝被火焰灼烧的痕迹;他俊秀的脸,一如之前那般从容,桀傲的笑容,微闭的眼眸,从容,淡定。 “竟然……没事么?” 张小凡看着台上缓缓现出的黑色身影,脸上微微一怔。 就在刚才,那一个人的气息又回来了,清清晰晰,真真切切! “终于肯现身了么?” 台上,沈傲霜也是察觉到自己身后的变化,缓缓转身,看着那一个人,确切地说,是看着那一个仿如影子的人。 “我小看你了……” 沈傲霜冷冷地道,嘴角轻轻一笑,眼神依旧坚定。 “我也一样……” 怀朔轻声应道,嘴角桀傲一笑。 这一笑,对面的沈傲霜顿时脸色一变,笑意瞬间凝固,化为初夏的冰雪,冷了世间一切。 “族长,威武!族长,威武!……” 眼见怀朔安然无羔,台下的怀光族战士顿时一个个兴奋得高声欢呼起来,而烈山族战士那边,士气却是明显低落许多,呼喊声也不再如之前那般高昂了。 “接下来,该轮到我了……” 怀朔轻轻哼了一声,缓缓闭上了眼睛,也不见他手中有何动作,整个人却是瞬间亮了起来。 耀眼的白光将那一个身影罩在其中,仿如一块天幕,从天际垂下,越来越亮,纵然是浓重的黑色,也渐渐变得虚化起来。 “族长,威武!族长,威武!……” 台下,是依然高声呼喊的怀光战士,在他们眼中,此刻的怀朔,就仿如神灵一般,可望而不可及。 沈傲霜的脸上微微浮现了一丝凝重,她缓缓伸出手去,一团赤炎顿时在手中熊熊燃烧了起来,无声无息。绚丽的火光,将那一张风华绝代的脸映得有几分迷离,却更是,惹人怜意。 “昆仑……天光!” 仿如来自渺远世界的咒语,在这片世界的上空轻轻低吟了起来。紧接着,一道璀璨光柱凭空出现,向着擂台前方的沈傲霜急袭而去。 眩目的白光让人眼前微微一滞,视界里刹时迷惘。 熊熊的赤炎燃烧着,化为一朵巨大的火莲,将白色光柱挡在半空。 这一式昆仑天光,早在之前,怀朔便已用过一次,然而此次再次施展,威力却是明显强劲了不知多少倍。赤炎虽强,却似是渐渐挡不下璀璨光柱的攻势。 恰在这时,异变陡生! 就在沈傲霜集中精力挡住眼前光柱之时,一种不妙的危险感觉突然自心底油然而生,下一刻,怀朔的身影却是突然出现在了面前。 两人的脸相差不过半寸,那一个人脸上桀傲的笑容,清晰地映在眼中。 “什么?……” 沈傲霜脸色一变,一双眼睛蓦地睁大,瞳孔紧缩,似是不敢相信眼前之景。远处,那一个黑色身影分明还在,眼前又是怎么回事? 刹那的失神,让空中熊熊燃烧的赤炎微微滞了一滞,这瞬间的缝隙,顿时让白色光柱再无阻挡,急袭而来。 耀眼的白光充斥眼前,铺天盖地,沈傲霜正欲再度出手抵挡,胸口的疼痛却是让她失去了任何反抗能力。 那一个人的笑容还在眼前,只是他的拳头,已然结结实实地击在了自己胸口。 “啊!……” 一声惊叫,那一个窈窕的身影顿时被白光淹没,紧接着,整个身体如断线风筝一般,倒飞了出去,身在半空,已是仰口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殷红的血在空中划过一条绚烂的轨迹,最后,缓缓落在了擂台边缘。(未完待续) 第二十四章 暗影,刹那的芳华(下) 沉寂…… 沈傲霜窈窕的身影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气息微弱。熊熊的赤炎在她身周蔓延,将她的身影紧紧包裹在内,仿如一朵火莲,正在盛放,刹那芳华。 “傲霜姐!……” 碧瑶心中担忧,便欲冲上台去,无相大师似是知她心中的想法,轻轻叹了口气,道:“瑶儿,比赛还没有结束,不要坏了会场规矩……” “可是,师父……” 碧瑶转过身来,正欲辩解,看到那无相大师眼中那柔和得如同水波一般的目光,心中的担忧渐渐平静了下去,整个人声音也是低了许多。她低下头,轻声答道: “是,师父!徒儿知错了……” 转过身,碧瑶的目光再次往台上那一个躺着的人影看去,心中却依然是焦急不安,放心不下,然而,又是无可奈何,只得在心中暗暗祈祷:“傲霜姐,希望你不会有事……” “霜儿!……” 台下,年老的烈山族长看到沈傲霜被击飞了出去也是心中一吓,激动的便欲冲上台去。一旁的沈临风却是拉住了他,缓缓道:“父亲大人,比试还没有结束,我们要相信傲霜姐……” 老人轻轻点了点头,眼里依旧闪着担忧的泪光,看着那一个身影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苍老的脸上似是显得更加沧桑。 烈山战士一个个停止了呼声,探着脑袋往那擂台边缘的身影看去,一个个似是极为担忧,又似是极为气愤。 怀朔嘴角轻轻弯起一丝弧度,似是轻轻笑了笑,紧接着,转过身,往擂台下方缓缓走去。 “嗒嗒嗒……” 沉寂的会场,似是只有这轻轻的脚步声在耳旁回响。 虽是胜利的步伐,听在五族之民耳中却又是—— 沉重,压抑! 忽然,一声微弱的轻呼从擂台上缓缓传来…… “等等……” “哦?”怀朔脸上微微一惊,很快,便是若无其事一般,缓缓转过身来,看着远处那一个身影,皱了皱眉,道:“还不肯认输么?” 那一声微弱的轻呼确是从沈傲霜的口中发出,只是此刻,那一个人却依旧是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气息微弱。熊熊的赤炎在她身下扩散着,一圈接着一圈,仿如水波上荡起的涟漪,绵延不绝。 “我还……未……未败啊!……” 坚定的声音,一如她坚定的心。 在人们期盼的目光中,那一个窈窕的身影从赤炎中缓缓站了起来,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朱红唇旁还挂着淡淡血痕,只是清丽双眸里射出来的光芒,却是异常坚定! “我……还没有败!” 沈傲霜看着怀朔,一字一句地道。 熊熊的赤炎从地面升起,将那一个身影包围其中,仿如春光的洗礼,给那一个受伤的身体注入活力。 “凤凰涅槃!” 一声轻喝,熊熊的赤炎四散而开,沈傲霜的身影再度显现了出来,火红的烈焰在她周身泛起丝丝涟漪,如梦如幻。 那一个人有如火中女神,清丽双眸直视前方,有着对这人世不屑一顾的冷漠。她的手缓缓举地头顶,伸到半空,每一个动作都是那样的缓慢,轻柔,然而,却让所有在场的人都有一种压抑,惶恐的感觉。 “她要干什么?” 怀朔看着那一个人手中的动作,心中忽有一种强烈不安的危险感觉,说不清,道不明,仿佛是来自灵魂本源的惊悸。 台上,碧瑶看着沈傲霜手中的动作,也是微微不解,然而刹那之间,却又像是突然明白了,整个人脸色大变,惊出声道:“傲霜姐,不要!” 这声疾呼响彻在会场之上,所有人的目光顿时往台上的碧瑶看去,他们自是看不明白沈傲霜手中的动作,然而碧瑶只说了一句,便是低下头去,再无声音。 听到碧瑶的呼声,年老的烈山族长也似是明白了什么,老脸一阵惨白,全无血色,惊出声道:“霜儿,你……”紧接着,又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唉,糊涂啊!” 沈临风也是脸上变色,惊呼道:“傲霜姐,不要啊!……” “嗡……” 一丝轻响,回荡在寂静的会场之上。与此同时,天地世间,也似是突然暗了一下。 她的手中,缓缓燃起了一丝火焰,纯净的蓝色,就像头顶的蓝天一般。 那一丝纯蓝的火焰,并没有往外蔓延,只是那样在她掌中,静静燃着,无声无息。却又仿佛,蕴藏着毁天灭地的力量。 “那是——” 张小凡瞳孔一缩,脸上微微怔了一下。恍惚中,渺远的记忆里也曾见过这样的火焰,在那边陲南疆,十万大山,万魔古洞。那一个与她共度患难的夜晚,在最后的刹那,就在他们即将放弃之时,却正是手臂上的玄火鉴救了他们。 那是—— 纯炎之火! 世间最纯最真的火焰,足以焚尽世间万物! 无人能挡,亦无从抵挡! 那一丝纯蓝的火焰,从她手中缓缓漂浮了起来,像是带着她最后的坚决,向着对面的怀朔缓缓漂去。 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会场一片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盯着半空中漂浮的纯蓝火焰,任谁都知道,这小小的火焰之中,蕴含了多么恐怖的毁灭力量! 看着那如幽灵一般的火焰缓缓近身,怀朔的脸色一变再变,终于不再镇定。 “昆仑天光!” 璀璨的白光再度激射而出,形成一道亮丽光柱,往沈傲霜攻击而去,却是被那纯炎之火给挡住了去路。 “嗡……” 一声轻响,纯蓝火焰微微一阵摇晃,却是没有一丝变化,而那亮丽光柱已是被尽数挡下,没有一丝光线从中透过。 “什么?” 怀朔脸上一惊,似是有些不敢相信。只是事实就在眼前,纵是心中不信,却也无可奈何。 纯蓝火焰漂浮半空之中,如影随形,已是越来越近。 “我不会就此败的……” 怀朔嘴角轻轻哼了一声,整个人突然蹲下身去,一拳重重地击在擂台之上。 “昆仑天光!” “轰隆!” 一声巨响,石土飞溅,青石板的擂台寸寸皴裂。与此同时,耀眼的白光充斥眼前,以怀朔的身影为中心,往两旁炸了开去。一切只在瞬息之间,人们只觉眼前一亮,紧接着,便是见一道光柱从地底喷出,似是贯穿天地,往两旁极速蔓延开去,如同一块耀眼光幕从天而降,亮丽逼人。 “啊……” 一声惨叫,沈傲霜的身影顿时被震飞了出去,往擂台下方落去。 “傲霜姐!……”碧瑶一声惊吓,当下再不管其他,纵身从空中飞过,接住了那一个受伤的身体,稳稳地落在台下。 “傲霜姐,你这又是何苦呢?……” 碧瑶看着怀中那一个受伤极重的身体,眼里噙着泪水,喃喃道:“比试真的有那么重要么?那可是你千辛万苦修来的道行啊!……” “呵呵……”沈傲霜脸上微微笑了笑,却是微微有些苦涩,她伸出手去,轻轻触摸碧瑶的脸颊,缓缓道:“我的好妹妹,姐姐的性格你还不知道么?” 碧瑶脸上一滞,顿时再说不出话来,只得看着怀中那一个人儿,傻傻一笑。 沈傲霜脸上也是跟着笑了笑,然而,不过片刻,她便是昏了过去,不省人事。清丽的脸上,依旧保持着淡淡笑容,若不是那苍白的脸色和唇间残留的血迹,她看上去就像只是睡熟了一般。 台上,随着沈傲霜昏迷过去,那漂浮半空的纯炎之火也是静静地停在了那里,一动不动。纵是如此,人们也丝毫不敢小觑了这纯蓝的火焰。 纯炎之火! “咚……” 一声钟响,正式宣布着五族大会第三轮第二场比试的结束。眼见天色已经不早,而烈山族人又心系沈傲霜安危,无心参赛,明道只好宣布,接下来的比试等到下午才举行……(未完待续) 第二十五章 无眠,风雨欲来(上) 夜,渐渐漫了下来…… 窗外-阴云,屋内黑暗,在这般夜里静谧地等待着,不知是乌云在渐渐浸出,还是黑暗在渐渐没入。 一个黑影站在窗前,看着明月下自己的影子,竟是有些恍惚。 转眼间,在这异域他乡,已经待了快一年了。 相比过去十年,这一年或许根本算不了什么吧!而今,等待的日子,也似是终于快到了尽头。 五族大会…… 他轻声感慨,终于快到最后了么?只是,自己可有信心战到最后? 恍惚间,老人的话又在耳畔响了起来—— “小伙子,以你的实力,真正能做你对手的,只有两个人……” 两个人…… 是啊,一个是怀光族长怀朔,另一个便是东荑少主明溪吧。 诸多变化的昆仑天光,神秘莫测的暗影身法,还有潜藏在身的昆仑神镜……怀朔,这个人注定是一个不易打败的对手! 而东荑少主明溪,似是更加神秘莫测。屹今为止,还没人见他出过手,而且,那一个人好像已经变了,变得更加的神秘诡异,深不可测! 那个人,已经不再是之前的那个人了…… 有把握么? 仿佛轻轻的质问,在心底静静响起,却是心头一阵沉重,不知如何回答。 还是—— 不要去想吧! 等到明天,一切就都知晓了…… 这个世界,注定只是少数人的舞台,更多的人,要么沦为观众,要么变成衬托。 五族大会,也是一样。 下午的比赛,说不上精彩,也说不上不精彩,但比起上午的比试,毕竟还是差了一些。而世人往往在看了更好的之后,再去看那些好的,心中的感觉就会变化许多。于是乎,前来观看的五族之民似是心中都有微微的失望,而更期待下一轮比试的开始。 此次五族大会,前来参赛之人只有太昊,怀光,烈山,东荑四族,而五族大会历来所争者,不过至尊之位。只要各族有一人战到最后,便是此族最大的荣耀。而今,东荑明溪为强,怀光怀朔为尊,太昊还剩下张小凡,烈山还剩下沈临风。此四人,各代表一族,注定将会是战到最后的人。 经过参考大会观众和众多已淘汰参赛选手意见,及征得一些仍在参赛之人认同,再经得无相大师许可,在下午的比试落下帷幕之时,明道正式向在场所有人宣布,此次五族大会提前进入决赛阶段,明天,各族将各选派一人作为大会的最后参赛者,进入五族大会的半决赛,最后留在台上的人,将进行最后的总决赛! 明道此举,虽然有违历年来五族大会的形式,却也是顺应民意。加之第三轮比试之后,各族比试之人都是伤亡惨重,能再度上场比试之人也在少数,那些人也似是知难而退,放弃了之后比试的权利。因而,五族大会提前进入到最后决赛,却也是在情理之中。 只是,在这决战前夜,却是不知有多少人对月无眠,暗自感慨…… 青云山,小竹峰。 竹林小屋,晚风轻袭,窗间月夕夕成玦。 “嗒嗒嗒……” 竹影婆娑,似是有人从远处缓缓走来,步子听上去似是有些凌乱。 “谁?” 陆雪琪低低喝了一声,目光从窗外看去,黑暗中,一个熟悉的窈窕身影从竹林中缓缓现了出来,正是文敏。 比起往常,她的脸上似是多了几分憔悴和疲累。 “师姐还没睡么?”陆雪琪疑惑问道,看着那一个似是无精打采的身影。 文敏没有回答,只是径直走了过来,看着陆雪琪,缓缓道:“雪琪,我们到屋顶说话好么?” 陆雪琪脸上微微一愣,还没回过神来,文敏已是纵身一跃,上了屋顶。陆雪琪心中疑惑,却也没有多说,一声轻喝,跟在后面上了屋顶,在文敏身旁缓缓坐了下来。 夜色弥漫,从小屋渐渐漫了上来,将那两个人影笼罩在内。 今夜月缺…… 文敏静静看着天际那一弯残月,仿若失神。 陆雪琪也是沉默不语,目光看向远处的天边。在这静谧的黑夜,那一个人在做什么? “雪琪……” 忽然间,文敏轻轻唤了一声,目光从远处收了回来,看着身旁的白衣女子。 “啊?”陆雪琪心中一惊,立时从思绪中回过神来,转头看向身旁的文敏,疑惑道:“师姐有什么心事么?” 文敏脸上微微一笑,却似有些苦涩,陆雪琪看在眼中,眉头微皱,却也没说什么。恰在这时,忽听得文敏出声问道:“雪琪,假如那一个人永远都不会回来了……你还会继续在这里等下去吗?” 陆雪琪脸上微微一滞,显是有些不知所措。 这一个问题,自己从来都没想过吧…… 她转过身去,看着天际明月,亦似是在心里低低地问自己:“假如那一个人永远都不会回来了,自己还会继续在这里等下去吗?” “呼……” 风轻轻吹过,像是连同她的思绪也一同吹散了。她忽然不想去想这个问题,或许,有一种思念是,为他默默守候吧…… 陆雪琪回过头来,却是没有回答,而是有些疑惑地问道:“师姐,为什么会突然这么问?” 文敏没有立刻回答,脸上的神色却是渐渐黯了下去,她低下头,像是细数落在地上的忧伤一般,缓缓说道:“大仁……不见了!……” “大仁?!……”陆雪琪脸上微微一怔,继而明白过来,缓缓道:“你说……宋师兄他不见了?” 文敏点了点头,声音却是渐渐低了下去,缓缓道:“今天我们本是说好一起去大竹峰祭奠田师叔的,可是那个呆子竟然没有等我就去了……” “然后呢?”陆雪琪轻声问道,“宋师兄是一个人去的?” “不是……”文敏轻轻摇了摇头,道:“他是和灵儿师妹一起去的……我今天去龙首峰找他的时候,才知他已经去了大竹峰了,当时真的又气又恨那个呆子,竟然敢不等我,那个混蛋……” 这还是陆雪琪第一次听到文敏说粗语,虽然心里忍不住有些想笑,但看到文敏脸上憔悴的神色,却是无论如何都笑不出来。 文敏继续往下说道:“我去大竹峰的时候,正碰上灵儿师妹,却是不见了那呆子……” “嗯。”陆雪琪轻轻点头,道:“然后呢?” “我们找遍了整个大竹峰都没看到那呆子的身影……”文敏轻声说道,“连大黄也没有找到……” “大黄?”陆雪琪脸上一阵疑惑,轻声问道,“大黄是谁?” “一只狗的名字……” 陆雪琪:“……” 文敏继续往下说道,“它在大竹峰已经生活十几年了,听灵儿师妹说,那天大黄也在,只是后来却是不知道去了哪里……” “会不会是宋师兄已经回到龙首峰去了?” “起初我也以为是……”文敏点头说道,“我们一直找到天黑,都没有看到那呆子的影子,所以灵儿师妹要我先回来小竹峰等候……可就在刚才,龙首峰的弟子来了,他说大仁没有回到龙首峰……” 陆雪琪微微沉默,事情的来龙去脉总算是清晰了,然而,接踵而至的,便是心头挥之不去的疑云:宋师兄为什么会不见了?他又会去了哪呢? “雪琪,你说大仁他会不会不回来了?……”文敏忽然问道,声音似是有些哽咽。 陆雪琪脸上微微一怔,看着那一个有些憔悴的身影,微微一笑,道:“不会的……师姐不要胡思乱想!” “可是……” 文敏还欲说什么,陆雪琪却是已经接过了话头道:“明天我陪师姐再去大竹峰看看,一定能找到宋师兄的!” “嗯,好!”文敏轻轻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目光看向天际的明月。 陆雪琪暗中轻叹一声,也是转过目光,看向漆黑的天际。 夜,渐渐深了下来……(未完待续) 第二十五章 无眠,风雨欲来(中) “嗒嗒嗒……” 空旷的黑暗,苍凉的独行,耳旁的风声是如此的熟悉,这里的一切,都曾在年轻的记忆里一次次的回放。 年轻的无知,徨彷…… 依然在心。 那显些被黑暗诱惑的, 惊悚,恐惧。 那曾被世人, 遗忘了千万年的—— 黑暗,远处。 浓重杀伐铺就的禁忌之门, 就在前方, 那封印多年的邪恶灵魂, 似是又在蠢蠢欲动。 …… “我卑微的后裔,可还记得我的模样?” 嘶哑而又得意的笑声,忽然至黑暗中传了过来。周遭那浓重的黑暗,渐渐凝成一张熟悉的脸,却又立时变得狰狞,化为无边的黑气,往自己涌了过来。 一声惊吓,明道从梦境中醒了过来,苍老的脸上已是冷汗涔涔。 寂静的夜晚,只有夏虫窸窸窣窣的鸣叫从窗外传入耳中,听不见一丁点儿人声。 那些巡视的东荑战士,想必都已经睡着了吧…… 这样想着,明道又缓缓闭了眼睛,一霎时,脑海中又浮现那挥之不去的黑暗,那一道浓重杀伐气息的禁忌之门。那一声嘶哑而又得意的笑声,又似是在耳旁响了起来—— “我卑微的后裔,可还记得我的模样?” “我卑微的后裔,可还记得我的模样?” “我卑微的后裔,可还记得我的模样?” …… 声音似是从四面八方传来,黑暗的每一个角落都是那狰狞的笑声。 明道蓦地坐起身来,大口地喘气。寂静的屋子一如当初,明道缓缓起身,往外走了出去。 “嗒嗒嗒……” 走过空旷的大殿,那一个苍老的身影在殿门前缓缓停了下来,像是犹豫着,转身回头,又停住,回头转身,双手轻轻触碰到了那沉重的殿门。 “吱嘎……” 门轻轻地开了,明道的身影从黑暗中缓缓走了出来,月光照在那一个苍老的身影上,顿时有一种迷蒙的沧桑。 门口,两位负责守夜的东荑战士都已经睡着了,一个枕着兵器侧躺在地上,另一个靠着门檐,兵器握在手中。明道看着这两名东荑战士,苍老的脸上微微浮现一丝笑容。恰在这时,那靠着门檐的东荑战士似是醒了过来,看到明道站在眼前,顿时脸色一变,便欲脱口呼道: “族……” “嘘……” 明道轻轻做了一个手势,示意他不要说话,那人脸色惶恐,顿时止在了那里。明道脸上微微一笑,没有多说,转身往远处去了。 那人看着明道的身影渐渐隐入黑暗之中,这才缓缓收回目光,转头看向另一名守夜战士。却见他依然在地上睡得深沉,心中不由得暗暗苦笑了一声。 寂静的小道交叉相通,绵延至黑暗深处。不知不觉之间,明道竟是又来道了那一间小屋前。 那是明溪的住处…… 屋内没有灯光,那一间小屋完全罩在黑暗之中,似是透着几分阴森鬼气。周遭一片死寂,阴沉沉的天空压在头上,偶尔有风吹过,月光下闪动的却都是嶙峋的树影。 明道看着那扇紧紧关着的门,心中轻轻叹了一声,转过身,往另一旁的小道缓缓去了。 青云山,小竹峰。 冷月泪竹,寂静小屋。两个人坐着仰看天际已经不知多久,夜已经深了,然而似是谁都没有离去的意思。依旧那样坐着,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 晚风吹过,竹影摇曳,几多迷离。 “笃笃笃……” 轻轻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不多时,竹林下便是现出一个人长长的影子,一个声音轻声唤道:“首座师妹,你在吗?” 陆雪琪看了一眼身旁的文敏,应声答道:“在。有事?” “嗯……”那人轻轻应了一声,接着道:“刚才通天峰的弟子来过,说是通天峰上出事,请首座师妹立即前去……” “知道了。” 陆雪琪轻轻应了一声,拿过一旁的天琊神剑,轻轻握在手中。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文敏,想说什么,却又是什么也没有说,口中轻喝一声,身化一道流光,往通天峰去了。 “宋师兄怎么会不见了?” 想到文敏那一副双目无神,仿若痴呆的样子,陆雪琪心中就忍不住一阵担心,整个路上都是在想这件事。临到通天峰时,才忽然记起那位小竹峰弟子所说的话,心中不禁疑惑起来:“掌门萧师兄闭关修炼已有不少时日,通天峰上大小事务皆是由常剑师兄代为处理,一直以来都是无甚差错……” 陆雪琪心中正自思忖之时,忽听得远处通天峰上人声传来,不禁抬眼望去,这一望,却是整个人脸上变色,怔了一怔。 冷冷苍穹,一轮凄清的冷月,悬挂天际。苍穹下,血红的光幕静静垂下,那仿如丝线的暗红,清晰地映在眼中,陆雪琪只觉心口一片沉重,难以呼吸。 伏龙鼎! 这血红的光幕,所有的青云弟子都不会陌生,就仿如一个阴影,一个噩梦,笼在心的深处,挥之不去。 暗红的古鼎浮在半空,那自空中垂下的丝丝光线,便是由鼎上发出。夜空中,也似是只看到那一个盘旋的古鼎,而那施法之人,却是并未见到。 “这种时候,伏龙鼎为什么会出现在青云山上?难道是……” 陆雪琪看着那光幕静静垂下的方向,忽然间脸色苍白,胸口激荡,心底似是有压抑不住的愤怒滚滚而来。 那一个方向,那一个位置…… 赫然便是—— 碧水寒潭! 那个人,竟然敢打灵尊的主意! 无法遏制的愤怒,在心底彻底蔓延开来。陆雪琪一声轻叱,加快前进速度,往通天峰疾速飞去。 通天峰上,已经齐聚不少青云弟子,通天峰的常剑,落霞峰的葛余华,朝阳峰的楚誉宏俱皆来到。眼见在伏龙鼎的威压下,灵尊水麒麟的反抗已是越来越弱,众人都是义愤填膺,只是如今七脉首座才到两位,伏龙鼎的威力众人又早已见识过,一时之间,却是谁也不敢贸然上去。 恰在这时…… “呜……” 一声不甘的哀鸣,水麒麟已经变小的身躯缓缓升上半空,没入古鼎之中,消失不见。与此同时,那自鼎上垂下来的暗红光幕也是烟消云散。空中,只有那一只古鼎仍旧散发着暗红的光芒,妖艳,诡异。 盘旋的古鼎渐渐停了下来,紧接着,向着黑暗中某处飞去。几名青云弟子见状,正欲去追,常剑却是伸手将他们拦了下来。但见他脸色凝重,沉声道:“让它去吧……以你们的道行,去了也是白白送死的。”说罢,轻轻叹了口气,缓缓道:“青云如今已是大不如前,大家断不可鲁莽行事,惟今之计只有等各脉首座到齐再做商议吧……” 那些弟子听见常剑之言,顿时一个个停了下来。当是时,夜空之中,正有三道流光从三方疾飞而来……(未完待续) 第二十五章 无眠,风雨欲来(下) 长亭院落,冷月凋花,一弯灯火静静燃着,渗出丝丝光明,小屋门前,两位妙龄门童正在瞌睡,浑然不知物外。 明道静静站在院落之中,看着那将熄未熄的灯火,心中苦涩,矛盾掺杂。 去?还是不去? 是风雨欲来的前兆?还是真的只是自己多心? 他抬起头,迷蒙的双眼望向那一片冷冷苍穹,那一弯冷冷残月,寂静无声。一会儿,似是终于叹了口气,转过身,便欲离去。 “明道先生,进来吧……” 一声低低的轻叹,仿若从自己的心底传来,那种奇怪的感觉,让明道心里微微一惊。他举目四顾,长亭院落,灯火依旧,落叶飞花,就在眼前,再一回头,那两个门童依旧在倚门瞌睡,这声低低的轻叹,仿如连这寂静的夜都未曾打破。 一切都如之前那般,静谧和谐。 忽然间,明道似是想到了什么,往那灯火明亮的窗前看去。恰在这时,仿佛有风吹过,灯火一阵摇曳,连同窗纸上映出的那道窈窕身影,也一并摇曳了起来。 明道心中微一沉吟,已是明白了几分,抬步向前,往前方的小屋缓缓走去。 “嗒嗒嗒……” 轻轻的脚步声在暗夜中响起,却是没有惊醒门口那两个瞌睡的门童,明道从两人身旁轻轻走过,在临进门时似是又微微迟疑了一下,叹了口气,这才缓缓走了进去。 屋内的陈设极其简单,除了一张木床,一张桌椅,再加一弯灯火,也只剩下茫茫四壁了。木床之上,一人正闭目打坐,涟艳水雾弥漫周身,仿如化不开的迷蒙,将那一个身影衬得如梦如幻,若虚若实,正是无相大师。 明道看到屋内简单至极的铺设,微微皱了皱眉,旋及又似是想到了什么,暗自摇了摇头。心中暗道:“像无相大师这种高人,早已修炼到清心寡欲之境,又岂会在意这些?想必是她执意要求,太昊才会安排如此简陋的小屋吧……” “明道先生,坐吧……” 正自思忖之时,木床上那一个人却是缓缓睁开了眼睛,明道心中一惊,立时低下头去,恭声道:“大师!” 无相大师轻轻应了一声,示意他坐下,明道躬身谢了一句,这才缓缓坐了下来。 “明道先生来此,是为了溪儿的事吧……”无相大师轻声说道,但见她依然端坐,口中没有半点动作,然而声音却是清清楚楚地传入了明道耳中。 “晚辈来此,正是为了溪儿的事……” 明道起身点头,恭声说道:“最近溪儿有点古怪,与以往大不一样,晚辈担心……” “嗯……”无相大师轻轻点头,缓缓道:“不错,我也察觉到了……溪儿身上有一种浓重的黑暗气息,那种黑暗气息似曾相识,世间罕有,然而,我也是想不起来曾在哪里见到过……” “其实……” 明道正欲说话,却见无相大师已是缓缓闭上了眼睛,似是沉入到打坐当中去了,心下微微一怔,也有些无奈。只得沉默下去,在一旁等待。好一会儿,无相大师依旧紧闭说眼,明道心知无相大师已经进入漫长的打坐,恐怕没有几个时辰是不会醒来的吧。想到这,明道轻轻叹了口气,躬下身来,恭声道:“晚辈……先退下了!” 说罢,缓缓退出门去。 其实…… 其实什么呢?那未说出来的话,仿如一块大石压在胸口,沉闷难受。明道站在院落之中,看着天际那轮冷冷清清的残月,忽地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又长长叹了口气,暗自摇了摇头,往来路缓缓走去。 天际,冷冷残月,渐渐冷掉了夜色…… 青云山,通天峰,碧水寒潭。 伏龙鼎已去多时,激荡的碧水寒潭也渐渐回复了平静,月华的淡淡光辉照在旁边的小树林上,偶尔露出几许光点。虹桥之上,云雾迷漫,水潭四周,寂静如初,岸边岩石,挂着淡淡水痕,仿如刚淋了一场雨一般。 一切,就仿如没有发生过一般,然而,又像深沉的烙印印入了每个人的心里,痛苦得出血。 昔日辉煌的青云门,如今竟是连青云山的镇山灵兽水麒麟都保护不了,一众青云弟子还只能在一旁眼睁睁地看着,此事若是传了出去,岂不让天下人笑掉大牙? 无法压抑的愤怒,无法遏制的恨意…… 无言的沉寂,笼罩着全场。 看到陆雪琪三人到来,常剑等人终于松了口气,眼见六脉首座中惟有宋大仁没有来,常剑不禁奇怪道:“齐师兄,怎么不见大竹峰的宋师兄?” 齐昊微微点了点头,道:“宋师兄今早前去大竹峰祭拜田师叔,至今还未回龙首峰……”说罢,目光看向一旁的陆雪琪。 陆雪琪自是知他话中意思,缓缓开口道:“宋师兄没有来过小竹峰……文敏师姐也不知道他的下落,他失踪了!” “失踪?!” 闻言,曾书书脸上一愣,惊出声道。其余几脉首座也是微微怔了一下,显是没料到竟会有这样的事。 如今虽是正道大衰,但邪魔也是已如风中残烛,强弩之末。自顾尚且不暇,又哪有时间袭击正道?青云弟子在青云山上失踪,这还是千百年来从未发生过的事情,如今竟然发生了,这其中,想必是有什么隐情。 听闻宋大仁失踪,常剑脸色也是一变再变,只听他缓缓道:“宋师兄的事暂且不提,如今伏龙鼎重现江湖,魔教妖人恐怕不会就此甘休,正道可能面临大劫……这是关乎天下苍生之事,偏偏掌门萧师兄又还在闭关,眼下,只能指望各脉首座了,也不知各位有何可行之法?” 齐昊微微点头,道:“常师兄说的不错,伏龙鼎重现江湖,正道可能又要面临大劫,这将关系到天下苍生的安危。只可惜先辈之人俱已离去,而我辈之人又道行过低,无人能启动诛仙剑阵……” 齐昊之话,自是说出了每一个人心中的想法。青云门能屹立于江湖一千多年,不只是人才济济,更因青云山上有着当初青叶祖师创下的诛仙剑阵,一直保护着青云。而今老一辈尽已离去,晚辈之中又无人能启用诛仙剑阵,是以剑阵虽在,青云也是今时不同往昔了。 青云弟子,修习太极玄清道,分为玉清,上清,太清三重境界,其中每重境界又各分十二层。诛仙剑阵启动,只需道行达至上清三境便可。然而饶是如此,当年青云门青叶祖师设下剑阵之时,也是再三叮嘱青云后辈,道行未至太清境界,切勿动用诛仙剑阵。原因不过有一:诛仙剑阵以青云七峰灵气为脉,辅以剑阵,而成诛仙剑阵。青云七峰千年灵气,磅礴无尽,诛仙之力,屠神灭仙,亦可反噬持剑者,使其魔化。道行未及太清境界之人,虽可启用诛仙剑阵,却是无法驾驭诛仙剑,因而极容易遭到反噬。遭反噬的持剑之人,一旦沦为魔道,将万劫不覆,天下苍生也将受到威胁,这,便是当初青云门青叶祖师的担忧所在。 齐昊说完,朝阳峰的楚誉宏与落霞峰的葛余华都是连连点头,常剑也是微微点头,陆雪琪眉头微皱,却是没有说话。曾书书在一旁打了个哈哈,道:“齐师兄的话说得不错,不过依我看……” 他话说到一半,却是忽然停了下来。齐昊等人听到“不过”二字,顿时都是望了过去去,陆雪琪也是微微偏头,曾书书脸上一笑,接着道:“如果大家还记得,当初鬼王曾用伏龙鼎收伏夔牛,黄鸟,而据我所知,他还收伏了烛龙,饕餮,以成四灵血阵,致使修罗之力现世,天下大劫。如今鬼王虽死,修罗之力却已觉醒,只是当初四兽的灵力早在青云一战中耗尽,我想那人用伏龙鼎收走灵尊,无非便是想借用灵尊的灵力重启血阵,以另有所图……” 曾书书一口气说完,其余人听了脸上都是愣了一愣,一会儿,才似是回过神来。 “不错!”齐昊微微一笑,拍了拍曾书书的肩膀,道:“书书,你分析得很有道理!” 曾书书脸上尴尬一笑,接着道:“依照青云弟子所说,那人目前并没有现身,这说明他还没有足够的把握对付我们,如果我们可以尽早地找到那个人,然后集众人之力对付他,相信以我们的道行实力,还是有胜算的……” “曾师兄说的不错!”常剑点了点头,脸上微微一笑,接着道:“那依曾师兄所言,我们应该去哪里找到那个人?” 曾书书脸上一笑,道:“青云山。” “青云山?!” 听到青云山三字,齐昊,常剑等人俱皆脸色大变,愣了一下,惟有陆雪琪脸色平静,似是曾书书所要说的早在她预料之中。却见曾书书继续往下说道: “青云七峰所距不远,七脉首座从得知通天峰出事到赶到这里,不过须叟时间,那人却可以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收走灵尊,从容撤退。可见其对青云山的情况了如指掌,纵然不是青云弟子,也一定在这青云山上!” 听完曾书书所言,齐昊等人顿时恍然大悟,一个个点头称是。其实曾书书这推测出来的一切,也都不过是些粗浅道理,只要有一点点理智的人,都能够想出来。只是齐昊等人把注意力都集中到青云门的诛仙剑阵上去了,忽略了眼前这些,因而才会没有想到吧。 “只是……”常剑似是想到了什么,眉头紧紧皱了起来,道:“青云山如此之大,而且山势险峻陡峭,加上青云山周围还连着几百里群山,如此大海捞针,要找到何时才能找到?” “不知道……”曾书书微微苦笑,摇了摇头,道:“青云方圆几百里,要找到的确很难,但如果我们不找,便只有等他来找我们了……” “不错,这恐怕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了!”齐昊郑重点了点头,拍了拍曾书书的肩膀,道:“唯今之计,只有按照书书说的去做。只是……此事事关重大,不仅不能让江湖上的人知道,还需要一个人来全权处理,而掌门萧师兄又还在闭关,谁来负责此事?” “我看就曾师兄吧!”常剑微微笑道,“曾师兄机智过人,非我们这些人所能及,由他来负责此事应该最合适……” “不错……”齐昊点了点头,道:“我也觉得此事交给书书来处理最好,你们觉得呢?” 楚誉宏,葛余华皆是点了点头,齐昊往一旁的陆雪琪看去,却见她面色冰冷,并无表情,似是没有听到众人说话一般。 听到常剑等人要将此事交给自己来负责,曾书书顿时打了个哈哈道:“哪里哪里,我觉得此事还是交给陆师妹比较合适!” 此言一出,齐昊等人顿时同时往陆雪琪看去,陆雪琪听到话声,也是转过头来,冰冷的目光看向曾书书。 齐昊等人又将目光缓缓收了回来,望向曾书书,似是在问:“为什么?” 曾书书脸上尴尬一笑,道:“我这个人懒散惯了,做不得大事。” 齐昊:“……” 曾书书继续往下说道:“年轻一辈中,就数陆师妹道行最高,且她处事果断,冷静,应当是负责此事的最佳人选!” 闻言,齐昊等人也是微微点头,目光看向一旁的陆雪琪。齐昊缓缓问道:“不知此事陆师妹是何主意?” 陆雪琪正欲拒绝,忽见得曾书书朝她连使眼色,心中疑惑,顿时缓缓答道:“好吧……” 闻言,齐昊等人皆是松了口气。 “那就将此事全权交给陆师妹处理吧!”常剑轻轻点头,抬头看了一眼天色,道:“天色不早了,各位还是早些回去休息!伏龙鼎的事,暂时先到这里,我会叮嘱通天峰所有弟子,不要将此事传扬出去。各位也尽量保证门下弟子不要将今晚之事张扬出去……”(未完待续) 第二十六章 半决赛开始 夜凉如水,星月黯淡。 眼见齐昊与常剑等人已经先后离开,陆雪琪抬眼看了一眼天色,正欲转身离去,忽听得身后曾书书轻声唤道: “陆师妹,等等!” 陆雪琪回过头来,看着一脸笑意的曾书书,眉头微皱,冷冷道:“曾师兄有话要说么?” 曾书书脸色笑笑,缓缓道:“就是有些事想问问陆师妹而已……” “什么事?” 曾书书脸上打了个哈哈,缓缓道:“不知道陆师妹现在的道行到达上清境第几层了?” 闻言,陆雪琪眉头紧紧皱了起来,清冷的月光照在她冰冷的脸上,忽有一种动人心魄的美。她看着曾书书,冷冷道:“曾师兄问这个干嘛?” 曾书书没有回答,而是缓缓道:“陆师妹是年轻一辈中最早踏入上清境的弟子,若单论资质,青云门千百年来恐怕除了当年青叶祖师之外,再难有第二人及得上陆师妹……不知陆师妹现在有没有达到‘阴阳调和’之境?” 闻言,陆雪琪缓缓摇了摇头,道:“‘阴阳调和’乃是上清境第六层以后方能达到的境界,以我的资质,自是没有达到。不知曾师兄如此问话是何意思?” 曾书书轻轻点了点头,恍然大悟道:“如此说来,青云门中应当是不会有人能达到上清境第六层了……” “不知曾师兄到底想说什么?”陆雪琪神色疑惑,缓缓问道。 曾书书只是脸上笑笑,却是并不多说。陆雪琪眼见如此,秀眉微蹙,冷冷道:“曾师兄若无其他事要说,雪琪便先告辞了!” 闻言,曾书书脸上的笑意顿时隐了下去,脸上竟是出现了难得的正经之色,只听他缓缓问道:“伏龙鼎的突然出现,与宋师兄的突然失踪,陆师妹觉得这两者之间有关系吗?” 陆雪琪心中微一沉吟,点了点头。 曾书书轻轻点头,接着道:“宋师兄真的便是在大竹峰失踪的么?” “不错。” 陆雪琪点了点头,缓缓答道。想到师姐文敏现在的状况,心中不由得微微有些担心。 “那就是了……”曾书书点了点头,道:“我想我知道在哪里可以找到那个人的下落了……” “那个人?” 陆雪琪先是一怔,继而反应过来,旋及又似是想到了什么,心中微微一惊,道:“你是说……” 似是知她想说什么,曾书书轻轻点了点头,道:“不错,正是那个地方。宋师兄失踪的地方,应该就是那人的藏身之所……” 闻言,陆雪琪轻轻点了点头。的确,以宋大仁的为人和道行,以及他生活在青云山数十年的岁月历程,怎么会在青云山上突然失踪?惟一的可能便是——他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东西! 既是如此,恐怕宋师兄现在已是凶多吉少了吧…… 想到这,陆雪琪心下不觉有些遗憾,想到师姐文敏以后可能的生活,心中更有深深的担心,弥漫开来。那一副身躯,似是忽然沉重了许多。但见她轻轻叹了口气,道:“多谢曾师兄提醒……天色已晚,曾师兄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说罢,也不待曾书书答话,已是身化流光,往小竹峰的方向飞去。 夜空中,曾书书最后的话声隔空传来—— “你觉得掌门萧师兄如何?” 然而,陆雪琪却是全然没有心情理会,只听了一句,便是被风给吹散了开去,脑海中又是浮现那一个双目无神,仿若痴呆的身影。 破晓的鸡鸣,宣布着黎明的到来,清晨的阳光透过云层,从天空撒下,东方的云霞映得通红,一轮旭日从东方天际缓缓升起。这壮丽的风景,被时间定格成永恒的年华,日日如此,月月如此,年年如此。 只是今天,注定将是不同寻常的一天。 因为—— 轰轰烈烈的五族大会,将在今日进行半决赛。若有可能的话,或许最后的决赛也会在今天进行,如此,这一届的五族大会也算是正式落下帷幕! 不管怎样,今天都将会是精彩的一天,令人难忘的一天! 早上的抽签大会,依旧在昊天宫的庭院中举行。半决赛的抽签形式与之前比试的抽签形式都是不同,半决赛抽签的数字号码只有两个,每一个数字号码有两张,四个参赛选手同时进行抽签,抽到相同数字号码的选手将进行比试,比试先后的顺序则是按所抽到的数字号码大小来进行决定。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令人兴奋,又令人紧张的早晨。 昊天宫的庭院,虽然宽敞,然而在这样的早晨下,却还是显得太过狭窄了一些。院子里早已人山人海,外围的一些人都快爬到长廊的屋檐上去看了,院子里几棵古树上,也是占满了人。所有人的目光,都是注视在高台上那一张案台上,紫色的水晶盒子里,放着用蜡封住的纸条,只有用真气将蜡溶掉,才能看见上面的数字。 “咚……” 随着一声钟响,大会的主持人明道缓缓入场,韩千山紧随其后,一起上了案台。参赛四人俱皆站在台下,一会儿,等到无相大师也到了,抽签才正式开始。 明道站起身来,向着台下众人郑重宣布道:“五族大会半决赛抽签,现在——开始……参赛选手不能动用任何法术察看纸条,若有违规,则作弃权处理……”说罢,看了一眼台下四人,目光在明溪身上微微停了一会儿,又缓缓收了回来,接着道:“没有异议的话,抽签现在开始,请参赛选手一起上台抽签!” “咚……” 又是一声钟响,张小凡,明溪,怀朔,沈临风四人一起走上高台,缓缓站定。四人背对着大家,却都是看不清脸上有何神色。随着韩千山将水晶盒子递上,四人分别抽出一张纸条,拿在手上。 明道看着四人手中的纸条,微微点了点头,道:“现在请韩长老验证抽签数字号码!” 韩千山对着四人微微行了一礼,走上前去,正色道:“请四位将手中的纸条交与老夫!”说罢,缓缓走到第一个人的身旁,正是东荑少主明溪。 韩千山从明溪手中接过纸条,完全展开了铺在掌上,旋及注入一丝真气,纸上的蜡条顿时化了开来,一个醒目的黑体字跃然纸上,赫然便是一个“一”字。 “东荑明溪,一号!” 韩千山大声念道,闻言,东荑战士那边顿时爆发出一阵欢呼,众人齐声呼喊:“少主!少主!少主!……” 明道挥手示意,那些呼声才渐渐低了下去。一会儿,韩千山严肃的声音再度在场上响了起来: “怀光怀朔,二号!” “族长!族长!族长!……”听到怀朔之名,怀光族人似是也无法掩饰心中的兴奋,一个个也是高声喊了出来。 “咳咳……”明道轻轻咳了一声,那些呼声顿时低了下去,韩千山的声音再一次响了起来—— “太昊张小凡,二号!” …… 时间过了两秒,三秒…… 场上还是一片寂静,人群中,太昊战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中却都是纳闷:“喊什么口号好呢?他好像既不是少主,也不是族长……” 忽听得一人大声喊道:“张兄弟!张兄弟!……” 太昊战士闻声望去,但见怀光族人中,一人青衣长衫,手握金字折扇,正是怀仁。听到怀仁大呼张兄弟之名,那些太昊战士顿时一个个醒悟过来,也跟着大声喊道:“张兄弟!张兄弟!……”一些不明真相的怀光族战士看见怀仁开口,顿时也是一个个跟着大声呼喊,一时之间,喊声震天,只隐隐听到韩千山的声音在人声中响起。 “烈山沈临风,一号!” 话声一出,却是立时被淹没了……(未完待续) 第二十七章 震惊,觉醒的麒麟(上) 新月之城外郊,五族大会会场。 残破的擂台已经修复,遗漏的青石板也已经补上,一切,又回复到了大会最初的样子。 半决赛第一场比试,已经开始了半个多时辰…… 沈临风站在台上,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滴下,一滴滴滴落地面,浸湿了脚下的青石板擂台。台下一片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台上的两人。忽然,沈临风低低的声音从台上传来—— “我……弃权!” 此言一出,台下顿时唏嘘一片。谁也不曾想到,两人对峙了半个多时辰,最后换来的竟是这样的结果。一时之间,不少人低低议论起来。 一人颇有些不满地抱怨道:“大哥,要弃权就早点说嘛!你在台上站那么久,谁都以为你要打,现在你突然说不打了,这不分明是欺骗观众感情么……” “就是就是!”旁边一人也是一脸的不满表情,应和道:“明溪公子的每一场比赛,都没人敢上台,好不容易看到个上台的,满以为有一场好戏,丫的站了半个时辰竟然说不打了,坑爹了这是?……” “唉,亏我兴奋了那么久,结果表情全浪费了……”第三人轻轻叹了口气,感慨道:“当初真没看出他只是来示众的……” 远处的烈山战士听到这些话语,顿时一个个火冒三丈,怒气冲天,大声骂道:“喂,那边三个家伙,你们说什么呢?找死是不是?……” “就是,他丫的有种就自己上,别在下边说风凉话,别站着说话不嫌腰疼,你爷爷我听了还嫌烦呢!……” “就是就是……” 一时之间,烈山战士几欲如火山喷发了出来。若不是明道及时出声制止,恐怕在这五族大会会场之上,将会发生一场五族内斗。 沈临风已是自台上缓缓走了下来,一众烈山战士看到沈临风满头大汗,脸色苍白,顿时一个个冲了上去,关切道:“少主,你没事吧……” “没事!”沈临风脸上微微一笑,对那些烈山战士点了点头,道:“大家都回到原来位置吧,不要乱了会场规矩……” 闻言,那些人顿时一个个放心地退了开去,回到自己原来的位置上了。沈临风继续往前走去,在沈傲霜旁边缓缓站定。 “临风,怎么连战的勇气都没有吗?”沈傲霜双目冷冷看着擂台之上的明溪,面上似是微有不悦,缓缓道。 “嗯。”沈临风轻轻点头应了一声,苍白的脸色似是微微好了一些,他轻轻擦去额上的汗珠,苦笑道:“我和他,根本不是同一个层次的人,差距太大了……” “哦?是吗?”沈傲霜微微质疑。 “是的,傲霜姐!”沈临风正色道,“那一个人已经变了,变得更加的深不可测。如果说以前他给我的感觉是高深莫测,那现在他给我的感觉就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 “哪两个字?”沈傲霜微微侧目,看着沈临风脸上的郑重,心中的不悦渐渐消散了开去,变成了柔和。 “害——怕!”沈临风一字一句地道。 “害怕?”沈傲霜脸上微微一怔,疑惑道:“怎么会害怕?” 沈临风深深吸了口气,缓缓道:“以前的明溪虽然道行高强,但外在看起来是充满正气与阳光的,如今的他,道行更加高强,实力更加深不可测,只是……” “只是什么?” 沈临风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轻轻闭上眼睛,脑中回想刚才与明溪对峙时的感觉,额头上不知何时又浸出了细密的汗珠,一会儿,但见他缓缓睁开眼来,脸色已是有些苍白,缓缓道:“他的身上,有着我看不透的黑暗,明溪,已经不再是从前的明溪了……他,变了!在他身上我能感觉到属于邪恶的气息!” “邪恶?!”沈傲霜口中重复道,再去往台上那一个人看去,明溪却是已经缓缓走下了擂台,他的身影渐渐被擂台挡住,看不见了。 沈临风轻轻点头,没有再说。一会儿,心情似是渐渐平静下来。 “傲霜姐,你没事吧?伤势都好些了吗?”看到沈傲霜脸上依然还有些苍白的神色,沈临风不禁关切道。 “好多了……”沈傲霜脸上微微一笑,缓缓道:“碧瑶好妹妹有个那么厉害的师父,傲霜姐怎么可能会有事?”说罢,两人的目光一齐往看台上看去,却正好看见碧瑶关切的目光往两人这边看来,一时间三人相望,都是微微笑了起来。 恰在这时,忽听得一声钟鼎齐鸣,原来是第二场比试已经开始了。 “张兄弟!张兄弟!张兄弟!……” “族长!族长!族长!……” 太昊与怀光两族,皆是呼声震天,谁也不相让谁。然而这些,对于参与比试的张小凡与怀朔来说,都不过是浮云罢了。 令人在意的东西,往往是一件事情最后的结果…… “嗒嗒嗒……” 台下震天的呼声,似是都掩不住擂台上两人轻轻的脚步声,两个身影,从擂台两方缓缓走上擂台,一样的黑色,一样的冷漠,一样的从容不迫。 时间,突然放慢了它前行的脚步,这一刻,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仿如擦出了火花,熊熊地燃了起来。轻轻的脚步声戛然而止,两人在擂台上站定,彼此凝望,彼此对峙。张小凡看到那个人的眼中燃起了深深的敌意,不知怎的,身体里潜藏的桀傲似是被唤醒了,有如沉睡的火山喷发一般,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起来。 这一战,势不可免! 喧闹的会场渐渐静了下去,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擂台之上,仿佛期待这两个人在比试之前能说些什么,然而时间过去,两人之间,除了沉默之外,却还是沉默。 安静的会场又渐渐不安静了起来,一些好事之人开始暗暗猜测这比试的可能结果。 “你们觉得这场比试谁赢的几率大?”烈山战士中,一人对着旁边之人低低说道。 “不知道……”旁边那人摇了摇头,道:“怀朔看起来很厉害,不过那家伙能拿到轩辕剑,肯定也不简单!” “你这说的不都是废话么!”闻言,之前那人翻了个白眼,有些无语地道,“大小姐败在怀朔手上,怀朔当然厉害,还用得着你说?!……依我看这场比试,应该也是怀朔赢的几率大!” “切,那可不一定!”旁边那人轻轻哼了一声,不以为然地道,“二小姐第一轮与那姓张的比试,打都没打就弃权了,如果按你这么说,那姓张的岂不更厉害?” 那人:“……” “兄弟,这其中是有内情的……”另一名烈山战士忽然掺合了进来,他看着说话两人,又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道:“听说碧瑶小姐对那小子有意,才会弃权的……” “老兄,这还用你说吗?你没看见自那小子站在台上,碧瑶小姐的目光就一直没离开过么?”两人齐声说道,说完都是往对方看去,似是惊讶于对方和自己说出同样的话来。 “好像,除了碧瑶小姐外,还有一个人的目光也是一直盯在这小子身上……”不知是谁掺和进来道。 三人一听,顿时齐声道:“谁啊?” “呶……你们看!”那人眼睛一瞟,示意了一下,三人顺眼望去,顿时看到人群中一个紫衣姑娘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台上的张小凡,眉目之间颇有几分担忧。 “奶奶的,这小子真他妈走狗屎运了,不仅我家碧瑶小姐对他有意,连太昊的莫姑娘也对他……”那人低低骂道,“我怎么就没这运气?!……真希望那小子等下被怀朔打得趴在地上,爬不起来!……” 旁边三人额心冒汗,同时伸出大姆指道:“兄弟,你狠!” 这些人说话的声音不小,场上的张小凡与怀朔自是全听了进去。尤其是后面那些,张小凡听在耳中,一时之间,也是微微有些气结。 唉,这世间的人啊…… 恰在这时,忽见怀朔嘴角轻轻弯起一丝弧度,缓缓转过身去。 这一刹那的动作,张小凡纵是站在台上,亦是没有看得清晰。怀朔已然背转身去,张小凡看着远处那一个背影,心中忽然升起了一丝疑惑,一丝之前从来没有想过的疑惑:“怀朔对敌,为什么总是要背对着别人?” 这丝疑惑来得有些意外,有些突然,因为之前那么多场比试,而自己却从未想过这其中的缘由。 “咝……” 一声轻响,张小凡还没来得及反应,眼前忽然闪过一丝蓝光,紧接着,灼热的痛楚自手臂上传来,顺眼望去,黑色的袖口已然划破,丝丝血迹正在渗出,殷红的血迹在黑色的外衣下似是不那么明显,台下之人根本看不出来。或许,这带血的伤口,也只有自己才能体会吧。 “又是这招么?” 张小凡眉头微皱,没有去管伤口的疼痛,眼中的目光紧紧看着远处那一个背影,噬魂自空中缓缓现了出来,轻轻握在手中。 “太极玄清道!” 一声轻喝,张小凡体内真气丝丝涌出,汇聚在掌中的噬魂之上,噬魂顿时青光大盛,泛起丝丝青色涟漪,往外荡漾开去。青光所处,青色太极缓缓显现,阴阳二气不断旋转,从张小凡身下形成,不断旋转而上,越转越快,渐成一道青色光柱,将张小凡的身影包裹在内。光柱上光华流转,闪烁不定,更有丝丝青气自内而外荡漾出去,有如粼粼水波,无限温柔。 此等玄奥奇景,五族之民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一时之间,也是震慑全场,人人惊叹。(未完待续) 第二十七章 震惊,觉醒的麒麟(中) 茂密的树林,横生的杂草,将眼前视界挡得严严实实,目光所及,不过寸许。饶是陆雪琪,走在这深山密林之中,也觉颇为头疼。谁曾想到还不过一年,这大竹峰竟已是变成这般模样。 昨日通天峰之事,陆雪琪并未将之告诉文敏,是以今日一大早,两人便是来这大竹峰上找寻宋大仁。文敏在前山寻找,陆雪琪来这后山搜索,不料后山草深林密,道路极是难行,陆雪琪搜寻许久,也不过才找了数十丈的距离。 眼看照此速度搜寻下去,不知要到何时才能将这后山寻遍,陆雪琪心中也是颇为担忧。恰在这时,忽闻林中风响,而草木不动,陆雪琪心中微疑,将身影隐了下去,但见远处林间,一道白影一闪而逝,却是微微有些熟悉。 陆雪琪心中微惊,看着那一个白影消失的地方,微微有些失神。 那一个人,似曾在哪里见过…… 恍惚间,在那边边陲南疆,十万大山之中,那个晚上,在那密林中看到的白色人影,不也是他么! 他到底是谁?又怎么会出现在这? 想到这,陆雪琪神色一变,一声清喝,纵身往那人出来的方向飞去。 一路行来,草木茂盛,却是无甚发现。陆雪琪继续前行,忽然,一处地方裸露的地面似是现了出来,陆雪琪心中微觉奇怪,缓缓落了下去。 举目四望,比起其他地方,这里除了草木稀疏一些也无什特别之处。而前方不远处,似是笼着一大片树林,视线被遮得严严实实。陆雪琪脚下一动,忽然“哐当”一声脆响,清晰地映入耳中。 这不是石头应有的声音…… 陆雪琪低下头去,将那踩在脚下的东西缓缓拾了起来,却是一枚古老的铜片,上面刻着一个猪头模样的图案。 看到铜片上那一个锈迹斑斑的猪头,陆雪琪的心忽然紧了一下,握着铜片的手也是微微颤抖。 记得当初,月冷风清,在那小屋顶上,师姐文敏曾高兴地诉说这一个铜片的来历,还托自己将这东西送给大竹峰的宋师兄。昔日之景,历历在目,这古老铜片,自己又怎么忘记? 这是师姐送给宋师兄的东西,想必宋师兄一定视为珍宝,一直带在身上吧。如今在这密林之中单单找到了铜片,想必宋师兄已经横遭不测。想到这,陆雪琪口中不由得幽幽一叹,心下也是有些沉重,她将铜片缓缓收入怀中,一步踏出,往前缓缓走去。 新月之城外郊,五族大会会场。 半决赛的第二场比试,已经开始了…… “咝……” 一声轻响,灼痛的感觉从手臂上传来。 “什么?!……” 张小凡心中微惊,不曾想到,这护住周身的太极玄清道法诀竟是挡不住怀朔的昆仑天光。顺眼望去,手臂之上的袖子已是又划破了一道口子,丝丝殷红正往外渗出。 张小凡看着那划破的伤口,眉头微皱。 如果只是一味防御下去,或许,到最后,败的那个人也只会是自己吧。 “咝……” 又是一声轻响,灼痛的感觉从身体某处传来。张小凡眉头紧紧皱了起来,看样子,那一个人并没有打算给自己思考的时间。 既然防御不了,就只能攻击了! 想到这,张小凡似是下了某种决定,黑色的身影在空中一闪,便是向着怀朔的背后袭去。 张小凡身在空中,左手运起太极玄清道暗暗护住周身,右手运起大梵般若攻向怀朔。但见擂台之上空气激荡,佛家古老的梵唱在这片天际低低吟起,紧接着,一个金色“卍”字凭空显现,仿如手印一般,往前缓缓推去。 这一式,看似声势浩大,实则只是张小凡虚张声势。怀朔的暗影诀,神秘莫测,这一点张小凡自是一清二楚。若是自己贸然出手攻击,恐怕不仅不会伤到对方分毫,反而最后会把自己弄得措手不及。当初莫风雷双龙螺旋,从天而降,声势浩大,却不过一招即破;沈傲霜凤翼天翔,威力惊人,却也是未曾伤到怀朔丝毫;此中原因,想必便是因为怀朔的暗影诀。张小凡并非愚钝之辈,其中之理定然一想便知,使出此招,不过便是想探一探怀朔的暗影诀罢了。 若无意外,恐怕自己还没碰到那一个身影,另一个怀朔已经对自己发动攻击了吧…… 心中如是想着,张小凡不由得暗自提防心神,体内暗运真气,护住周身,以待另一个怀朔的出现。 忽然,眼前空气微微一荡,这细微的变化,张小凡自是感觉得到,顿时心中一紧,左手横于胸前,道家的太极玄清道已是施展而开,然而,似是还是晚了! 清晰的痛楚,从胸口传来,那仿如千钧之力的拳头,结结实实地印在胸口之上,五脏六腑,皆被震伤,就连全身的骨头,也像是散架一般。只有一个感觉在脑海中浮现—— 好痛! 那一个人桀傲的笑容,就在眼前,却是有些让人厌憎。 “什么?……” 张小凡脸色苍白,微微有些意外,似是不曾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青色的太极图案横在胸前,阴阳二气不断旋转,然而那一只手似是不费吹灰之力就穿透了进去,全然不受阻挡。 “这是……怎么回事?” 一丝疑惑,浮现在张小凡的心头。他抬起目光,往远处那一个身影看去,大梵波若的气劲似是毫不费力地穿透了那一个身体,仿如站在远处的那一个怀朔,分明只是一个虚影。 一刹那间,像是有什么突然在心里明白了。 然而,还不待张小凡多想,剧烈的疼痛已是再度从胸口袭来。凶猛的力量,有如洪水泄闸,势不可挡,全身每一处肌肤都充斥着疼痛的感觉,几欲麻木。张小凡只觉喉中一股腥甜,想要忍住,却是张口吐出一口血来,整个人倒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擂台之上。 “张公子……” “淫贼……” 两声关切的呼声,在寂静的会场上响起,顿时引来不明真相的观众围观。碧瑶与莫风雪脸上一红,皆是意识到自己的失言,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却又忍不住偷偷抬头,往擂台上那一个倒地的身影看去,玉脸之上满是担忧。 张小凡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身体四肢,渐渐麻木起来,全身的骨头都似散架了一般,只要微微动一下身体,便会立时牵动全身的痛,锥心刺骨。 台下观众也是议论纷纷,谁曾想到,两人甫一交手,竟是这样的结果。而看眼前情况,张小凡似是受伤极重,一时半刻,恐怕是站不起来。 “我就说还是怀朔厉害些嘛!看到没?……”烈山战士中,一人大声嚷道。看其样貌,正是之前低声议论的三人中,觉得怀朔比张小凡更厉害的人。 “谁说的,还没到最后呢!”旁边那人自是心中不服,不过看到张小凡趴在擂台上半天没动,也是涨红了脸,说不出话来。 “公子,你觉得……谁会获胜?” 明溪身后,昊然目光炯炯地看着擂台,轻声问道。 “你觉得呢?”明溪双目微闭,嘴角挂着一丝轻笑,缓缓问道。 “这个……”昊然脸色为难,看着擂台上的两人,思忖了一会儿,才道:“张小凡目前处于劣势,但他还有轩辕剑在手,因而,胜负还很难定论……” “你错了……” 明溪嘴角轻笑,轻轻摇了摇头,道:“这场比试的胜负,已经出来了。只是,你还没有看透……” “已经出来了?!”昊然脸上一惊,似是有些不敢相信,疑惑道:“公子是从哪里看出来的?” 明溪嘴角微微一笑,轻声道:“许多东西,如果说出来就没有乐趣了。你还是看下去吧……” 说罢,已是缓缓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 “是,公子。” 昊然恭声应道,目光往擂台上看去,眼中却是依然有些疑惑。公子说这场比试的胜负已经出来了,为何我却一点都感觉不到?看来还是我和公子差得太远啊!想到这,昊然不禁暗暗喟叹了一声。 “张兄弟!张兄弟!张兄弟!……” 眼见张小凡倒地不起,太昊战士一个个大声呼喊,为他加油鼓气。 “原来……是这样么?” 张小凡嘴角微微一笑,苍白的脸上挂着一丝桀傲,他抬起头,从地上缓缓爬了起来……(未完待续) 第二十七章 震惊,觉醒的麒麟(下) “如果你就这点本事……”怀朔转身,冷冷看着趴在地上的张小凡,缓缓道:“那就是我高估你了……” 张小凡缓缓站起身来,凝望着那一双冷漠的眸子,没有说话。 沉默,就是一个人最多的话语。 “昆仑天光!” 没有给张小凡任何的歇息时间,怀朔已然再度出手。炽亮的光芒充斥眼前,那一个黑影渐渐虚化,紧接着,璀璨的光柱激射而出,如流星濗布,直冲而去。 “就是现在……” 一声低语,在心底响起。张小凡眼中闪耀着炙热的眼神,他看着远处那一个身影,没有丝毫的犹豫,右手一掌推出,佛家的大梵波若已然使了出来。 古老的金色梵唱再度吟起,却似是比之前更多了一份空旷渺远,仿佛来自遥之彼地的轻轻呼唤,传入在场每一个人耳中,安祥,亲切。 空中,一个巨大的“卍”字一闪而逝,刹那的芳华,瞬间淹没在炽亮的白光中。璀璨光柱急袭而来,张小凡似是并未想要抵抗,一霎时,璀璨光柱顿时击在身上,整个人脸色苍白,仰口吐出一口鲜血,倒飞了出去。 与此同时,擂台对面的怀朔也是不知怎的,仰口吐出一口鲜血,身体如断线风筝一般,倒飞了出去。 “什么?……” 怀朔缓缓爬起身来,看着自己受伤的身体,似是有些不敢相信。 “怎么会……” 胸口,一个巨大的掌印清晰地印在上面,正是张小凡刚才使出的大梵波若。 怀朔冷冷的目光抬了起来,脸上神色终于不再如之前那么平静,他看着张小凡,冷冷道:“还是我低估你了……” 张小凡并未说话,只是轻轻揩去嘴角的血迹,然后抬头,与那一双冷漠的眸子在空中对视。 他的眼神就是他的心意!绝不放弃! 怀朔的嘴角轻轻弯起一丝弧度,他缓缓弯下身去,一拳重重击在擂台之上。 “昆仑秘境!” 冷漠得如同不带一丝情感的声音在这片天空低低响起,这一刻,天地间的风云似是都停了下来,整个会场,突然一片沉寂。 台下观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没有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时间缓缓过去,一秒,两秒,三秒…… 恰在这时—— “轰隆隆……” 滚滚天雷在头顶炸响,天地世间,蓦地一片昏暗,狂风席卷,阴云奔飙。台下观众还未明白发生了何事,眼前突然一片炽亮,充斥着耀眼的白光,紧接着“轰隆”一声巨响,一道白色光柱轰然击在擂台之上,势如落雷之威,张小凡猝不及防,整个人顿时被击飞了出去,身受重伤。 “轰隆……” 又是一道白色光柱击在擂台之上,青石板碎裂炸飞,狂暴力量席卷周围。张小凡的身影还未落地,却是又被震飞了出去。 “轰隆隆……” 台下观众只觉眼前一片炽亮,耀眼的白色光柱不断轰击在擂台之上,张小凡的身影在空中一再颠簸,却是从未落下地来。 碧瑶与莫风雪两人皆是双目朦胧,一动不动地看着光柱中那一个颠簸的身影,似是心也跟着那一个身影在跳动一般。 “怀朔呢?” 人群中,不知是谁突然嘀咕了一声,人们这才注意到,会场的擂台之上,早已不见了那一个黑色身影。 不过想想也知道,眼前这种情况,如果那一个人还在擂台之上,恐怕也早已被这如此恐怖的毁灭力量击飞在半空颠簸了。 只是,怀朔若然不在擂台之上,又会去了哪里?按照大会规则,谁先落下擂台便算输。如果怀朔已然不在擂台之上,则应当算输处理。 人们搜寻四周,擂台下方却是也没看见那一个身影。 “族长呢?”怀光战士中,一人瞪大眼睛看着擂台上的华丽景象,眼中满是崇拜。 “不知道……”旁边一人摇了摇头,道:“应该还在台上。族长那么英明的人物,怎么会犯那种低级错误?什么自动认输?笑话……” “嗯。”那人点了点头,道:“不错。估计还是我们实力太弱,所以不知道族长在哪。我想,二公子应该知道,不如我们去问问二公子?” “没必要了吧……”旁边那人摇了摇头,不以为然地道:“这场比试也快结束了,等下族长出现,不就知道了么?” 那人看了一眼台上,点了点头。 “公子,怀朔呢?”明溪身后,昊然看着眼前满目白光,也是微微疑惑。 “他在上面……” 明溪缓缓答道,旋及闭上眼睛,轻声道:“不要多问,看下去便知……” “公子教训的是……” 昊然老脸一红,连连应道,退下身去。 台上,那自空中轰然劈下的白色光柱渐渐少了,然而,张小凡的身影却是依旧没有落地的机会。但见那一个人在空中震来震去,是死是活却都是无人得知。 恰在这时,昏暗天空之下,擂台之上,突然出现了一幅画面。仿如一个人往昔的记忆,在脑海中轻轻浮现。 苍穹之上,繁星满天,一轮圆月挂在天边。夜风习习,隐约带着一丝芬芳,小径曲折幽深,不知通往何处。路旁,青草灌木,各色花朵,遍地开放。 一个少年顺着小径走了下去,微风拂面,带来丝丝凉意。 路旁,一朵小花儿在夜风中轻颤,有晶莹露珠,附在粉白花瓣之上,玲珑剔透,少年停下脚步,不觉竟是痴痴看得呆了。 隐隐幽香,暗暗传来。 忽然,一支纤纤玉手,仿佛从永恒黑暗处伸来,带着一分幽清的美丽,印着天上月光星光,探到这支花上。 折下了它! 那一刻少年脑中“轰”地一声响,仿佛满天月华都失去了光彩,这个花园中顿时陷入黑暗一般。 他转头,看了过去,带着一点莫名的恨意。 一个水绿衣衫的年轻少女,站在那儿,像是引住了满天光芒,轻轻把花朵放到鼻前,深深闻了一下。 那少女把刚折下的花朵放到鼻端,深深吸气,脸上浮现出陶醉的表情,更有一股惊心动魄的美丽。而那花朵在她秀美脸庞前,竟也似更加灿烂。 只是少年却从内心深处,冒出一阵无名的怒火,皱着眉头道:“这花儿开得好好的,你为什么要折了它?” 那绿衣少女明眸流转,眼波如水一般在少年身上打了个转,淡淡道:“我摘了这花,便是这花的福气;被我闻它香味,更是这花三世修得的缘分。你这样一个俗人,又怎么会知道?” 少年愣了一下,生平第一次听说如此荒谬之事,摇头道:“这花被你折下,便是连命也没了,又怎么会高兴?” 绿衣少女瞄了他一眼,道:“你又不是花,怎么知道它不会高兴?” 少年听着这女子言语大是蛮不讲理,心中更是气愤,道:“你也不是花,又怎么知道它会高兴了?” …… 画面流转,如梦如幻,台下观众一时竟是看得痴了。仿佛眼前只有这奇异的画景,而那喧嚣的白色光柱,那昏暗的天地日光,都被遗忘在身后。 “那个女子,不就是碧瑶仙子么?” 不知是谁,忽然惊出声道。他这一声惊呼,立时引来全场观众抬首相望。所有的目光都是往看台上那一个绿衣女子看去,这画景中的绿衣少女,与碧瑶姑娘确实是一模一样。而那一个少年,与半空中的黑影也有几分相似。 这是怎么回事? 碧瑶的脸上有些疑惑,如果这画景中的女子便是自己,为何自己却是一点想不起来?自己的过去,都埋在蓬莱天华的水仙宫里,何曾有过这样一段唯美的相遇? 难道就是他的过去么? 恍惚间,那些从前的回忆都在脑海中浮现了起来。 琅琊峰下的初次见面…… 天心客栈的擦肩而过…… 死亡之海的对月听涛…… 修罗魔域的紧紧相随…… 说不清是怎样的复杂感情,欢喜,怅惘,遗憾,可惜…… 或许自己永远都不会是她心中那个人吧,也无法替代。 就让那些美丽的过往,凝成心中最美最深的回忆吧。 像是轻叹,碧瑶的眼中,闪烁着晶莹的泪花。 一旁,无相大师缓缓睁开了眼睛,她那如水波涟艳般的眼前,也像是蒙上了一层朦胧,或许智慧如她,也有看不透的东西吧…… 白色的光柱还在不断轰击着擂台,擂台之上,流转的画面无言地诉说着一个人的过去。整片会场寂静无声,或许,谁也不曾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情景。 “轰隆……” 最后一道白色光柱轰击在擂台之上,怀朔的身影在擂台上缓缓现了出来,立时引起台下怀光战士的热烈欢呼。空中,那一个颠簸的身影再次被震飞了出去,只是这次,却是已经落到了擂台之外,只要他的身影落地,那么,这一场比试,就结束了。 这短暂的瞬间,也是漫长的等待。 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在那一个仿如风中落叶的身影上,那仿如没有一丝重量的黑影,在空中轻轻漂浮着,缓缓落了下来。 “吧嗒……” 离散的意识深处,忽然浮现了一幅画面,那一株悠悠青藤,在阳光下翠色欲滴。绿叶上,一滴晶莹的露珠前后滚落着,轻轻地滴了下来。 “吧嗒……” 一声轻响,那晶莹的露珠像是落尽了心湖里,荡起了一圈涟漪,往外散了开去。 一刹那间,那一个人的眼睛蓦地睁了开来,迸射出耀眼的金光。时光凝固,所有的一切都像定格在了那里,那一个人,在空中,在昏暗的日光下,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缓缓站了起来,全身上下都弥漫着金色的光芒,看不清容貌。他的目光缓缓抬起,向着青天,向着流云,向着耀眼日光,灼灼看去。天地世间,忽地暗了下来,那一轮曜日,渐渐隐没,一轮圆月,悬挂天际,清辉洒在他的身上,他的手缓缓抬起,举过头顶,像是对上天虔诚地祈祷。一声轻轻呼唤,带着不属于他的声音,在这片天际响起。 “麒麟啸月!……” 渺远的天际,似是有清晰的蹄声传来,一步一步,踏在人的心坎之上。 会场之上,所有人凝眸仰望,在那暗暗天际,一只五彩麒麟踏云而来,仿如一个虚影,却又清晰地闪烁着青,红,白,绿,紫五色麟光。 “嗒……嗒……嗒……” 清晰的蹄声越来越近,那一只五彩麒麟从张小凡的头顶欢呼跃过,向着擂台上的怀朔缓缓而去。一切是那样的缓慢,仿佛五彩麒麟的每一个细微的动作人们都看在眼中;又像是就连时间也已静止下来,怀朔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只麒麟穿过自己的身体,仿如一个虚影,就此消失。 什么都没有发生,身体也没有任合的不适感觉,然而心中却是清晰地听到了脆响,就像一面水镜,破裂了开来,就在眼前。 耀眼的金光突然激射而出,充斥着眼前的视界,人们还未明白发生了何事,空白的视界里突然传来一声惨叫。 “啊!……” 一个黑影如断线风筝一般,从擂台上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再无声息。 耀眼的金光渐渐散去,眼前的一切又变得真实起来,怀朔的身影已然倒在远处,一动不动。半空中,张小凡周身弥漫的金光渐渐消散开去,那一个受伤的身体,继续着之前的轨迹,从空中摔了下来,落在地上。 会场上下,寂静无声,所有人都似是做了一场梦一般。直到此刻,才惊讶地发现,这一场比试,已经结束。怀朔率先落下擂台,张小凡获胜! “麒麟啸月?!……” 明道站在看台之上,心中有说不出的激动和震憾。恍惚间,似是忆起当年,在那五族大会的擂台之上,自己也曾亲眼见识过这招,那时心中的震憾,与现在也是不差多少吧。没有想到,数十年后,太昊竟然又出了一名这样的奇才。 英雄出少年啊! 明道轻轻慨叹一声,心中说不清是喜是悲。 或许,这一次的五族大会,也将是太昊胜出吧! 想到这,明道不禁往身旁那一个白色身影看去。明溪的脸上,有着他所看不透的从容,或许,一切还是未知之数吧。 “今次的比试,太昊张小凡获胜!” 明道站在看台之上,郑重说道:“鉴于此次比试张小凡受伤过重,所以,五族大会最后的决赛,将推迟几天举行!……” “咚……” 一声钟响,宣布着五族大会的半决赛正式结束。前来观看的五族之民渐渐散去,比试两人皆已昏迷,自是由各自的族人抬了回去。眼见张小凡被众太昊战士抬回新月之城,碧瑶心中担心,想跟着前去,却又碍于无相大师情面,一时之间,也是左右为难。 “瑶儿,想去就去吧……”恰在这时,无相大师似是看穿了她的心思,轻轻说道。碧瑶脸上一喜,躬身谢过无相大师,便是匆忙跟了过去。(未完待续) 第二十八章 最后的决战(一) 青云山,大竹峰。 陆雪琪缓步前行,走过前方幽深的草径,便是看到了那笼着的大片树林的真面目。前方乃是一面山壁,高约一丈,山上草木横生,显是许久未曾有人来过。几棵大树长于山前,枝繁叶茂,相互簇拥,远远看去,那一面山壁被挡得严严实实,就像笼着的大片树林。 陆雪琪心中微疑,自己一路行来,所看到的都是些杂草古树,地势也算平坦。这一面山壁虽是不高,但独立于这密林之间,却也有些突兀。想到这,陆雪琪不禁提起心神,往那山壁缓缓走了过去。 裸露的沙地踩在脚下,顿时发出“沙沙”的清脆响声。那一面山壁似是并无什么特别之处,深灰色的岩石上生着几株青苔,一棵古树的枝条似是经受不住重量,从空中垂了下来,靠在岩壁之上。陆雪琪仔细看了两眼,却是无甚发现,心中不禁有微微的失望。 “雪琪……” 恰在这时,林间远处,似是隐隐传来轻轻的呼唤之声,陆雪琪凝神一听,却正是文敏的声音。 “师姐在唤我……” 陆雪琪心中如是想道,回头又看了一眼身后的山壁,还是不觉有何特别之处,心中微一沉吟,缓缓转身,往外走去。 回想刚才林中见到的那一个白色身影,陆雪琪心中就有一种奇怪的熟悉感觉。仿佛早在前往南疆之前,自己便已见过那个人,然而具体在哪见过,一时之间却又是想不起来。 时至正午,陆雪琪才从后山出来,一路上,却是再未见到那一个白色身影出现。文敏等在那里,已是有些焦急,看到陆雪琪安然出现,脸上的神色才微微好转。 “雪琪,你有大仁的消息吗?”文敏焦急地问道。 陆雪琪看着那一张希冀的脸,忽地默然了。她低下头去,伸手入怀,将那一块铜片紧紧捏在手中,递了上去,没有说话。 “这是……” 文敏看到陆雪琪手中的铜片,脸上神色一喜,一双眼睛睁大了道:“这是我送给那呆子的信物。雪琪,你在哪里找到的?” 文敏将铜片接在手中,仔细看了几看,确是自己当初从河阳城带回来的东西。 陆雪琪没有说话,脸上苦涩一笑,微微低下头去。 文敏默然,拿着铜片的手微微颤了一颤。玉脸上的神色也是瞬间凝固,黯淡了下来,连同她眼中的目光,也一并失去了光彩。 陆雪琪从后山出来,这铜片必然是其在后山所发现的。如今只见铜片,不见其人,这当中缘由自是可想而知。想必宋大仁定是在后山发生了什么不测,才会将如此宝贵的东西落下。 “大仁……”文敏小声哭了起来,将铜片紧紧贴在胸口。 陆雪琪默然的目光看向天空,心中像是有什么剧烈地翻滚着,碎裂了开来。 这一刻,再多的言语也只是苍白。 或许,宋师兄真的不会再回来了吧,他与师姐之间的感情,终究要留下遗憾。而一段遗憾的感情,需要的不是同情,理解,而是时间。 一段遗忘的时间…… “师姐,我们回去吧……”许久许久,陆雪琪才缓缓开口,安慰那一个哭泣的人儿。 “嗯。”文敏哭泣着点了点头,正欲回头转身,忽然间又是神色一变,转过身,朝着另一方走去,口中喃喃道:“大仁不会有事的,我要去找他,我要去找他……” “师姐!……” 陆雪琪看着文敏仿若痴呆地往前走去,心中一惊,赶紧跟了过去。 “大仁不会有事的,大仁不会有事的……”文敏双目无神,痴痴呆呆地往前走去,刚走两步,却是突然脚下一软,直直瘫了下去。 “师姐……” 陆雪琪赶紧扶住那一个身影,文敏倒在怀中,脸色苍白,双目紧闭,口中依旧喃喃道:“大仁不会有事的,我要去找他;大仁不会有事的,我要去找他……” “师姐昨晚一夜未睡,今早又一大早随我来这大竹峰找寻宋师兄,至今滴水未进。想必是劳累过度,心力交瘁,这才昏倒的吧……” 陆雪琪心中幽幽一叹,将怀中那一个人轻轻抱起,天琊神剑在空中划过一道蓝光,往小竹峰的方向缓缓飞去。 新月之城,昊天宫。 正午的阳光倾泻而下,柳洲大地,微微有些炎热。古朴的小屋轩窗,几缕阳光透射进来,映出窗前那一个沉睡的人。莫风雪站在门口,踮脚探首,看着床边的老人为张小凡探筋把脉,玉脸之上满是焦急之色。 恰在这时,忽然一太昊战士上来禀报道:“小姐,水仙宫的碧瑶仙子来了……” “碧瑶仙子?” 莫风雪口中喃喃道,像是没有听到一般,依旧探首往屋内看去。忽然间,像是醒悟过来,脸上神色微微一变,看着那名太昊战士,又回头往院子里看去。一绿衣女子亭亭玉立庭院之中,明眸流转如水波一般,见她目光看来,微微颔首,正是碧瑶。 莫风雪脸上微微浮现一丝淡红之色,她回转头来,对着那名太昊战士轻声道:“你下去吧……”说罢,转头往屋内看了一眼,这才缓缓转身,往院子里走去。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碧瑶脸上微微一笑,又像是不好意思般,低下头去,缓缓问道:“他……还好吗?” 这一笑,顿时如莲花盛开,无限美丽,阵阵幽香,隐隐传来。旁边的太昊战士一时竟是看得痴了,一个个呆立在那里。 好美! 一丝莫名的失落从心底升起,莫风雪忽觉自己被比下去了。她脸上仍是微微一笑,道:“干嘛问我?想知道的话,就自己去看他啊……” 碧瑶往那小屋门口看了一眼,脸上微微一笑,摇了摇头,道:“不了,我只是来送丹药给他疗伤的……”说罢,从怀中缓缓掏出一只紫玉花瓶,递给莫风雪道:“这是家师炼制的太一经丹,对疗伤有奇效,你拿给他服用吧……” 听到太一经丹四字,周遭太昊战士都是一个个睁大了眼睛,羡慕不已。在这柳洲神域,有谁不知道太一经丹之名?据说乃是无相大师游历柳洲之时,采百草而用神龙鼎炼成的仙药,有白骨生肉,起死回生之效,正常人用之更是能提升不少道行,乃是丹药中的极品。 莫风雪脸上却是无甚变化,她看着那一个紫玉花瓶,却是并未去接,沉默了两秒,缓缓道:“那个淫贼现在昏迷不醒,这丹药还是劳烦碧瑶姑娘喂给他吃吧……”说罢,转身往门口走去,回头瞧见一众太昊战士依旧傻愣愣地站在那里,顿时脸上变色,厉声道:“你们还不跟我出去?” “淫贼?!……” 碧瑶眼中疑惑,轻轻念叨着这两个字,一会儿,似是终于明白过来,却是脸上一红。再一看四周,空旷的院落里只剩下自己,莫风雪及一干太昊战士已经快走到院子门口,想要唤住他们已是不及。碧瑶看着手中的紫玉花瓶,又看了看前方小屋,终是低着头,往前方走去。 这十几步的距离,似是突然长了许多。碧瑶一步一步,费了很长时间,才终于在那小屋门口停了下来。她犹豫的眼神往屋内看去,轩窗的阳光静静射了进来,一个苍老的背影正对着自己,挡住了木床上躺着的身影。碧瑶正欲说话,老人却是刚好转过身来,看到碧瑶手中的紫玉花瓶,眼中似是闪过一道亮光,旋及化为了平静。他看着碧瑶,缓缓道:“小姑娘你这瓶子里装的可都是好东西啊……刚好老夫也有点累了,这小伙子就交给你照顾了……” 老人说罢,在自己的腰间背上捶了几下,缓缓往门口走去,口中轻叹道:“唉,老了,不中用了……” “小姑娘……” 碧瑶口中喃喃念道,不觉有些怪异。从小到大,还从没人叫自己小姑娘的,当初在蓬莱天华,家师无相大师也未曾这般叫过自己,如今听这老人如此称呼自己,心中不由得升起几分怪异之感。恰在这时,老人的身影已是自她身旁缓缓走过,往院子里走去。 “前辈……” 碧瑶蓦地回过神来,想要唤住那一个人,却是已然晚了。老人仿若没有听到一般,往院子门口缓缓走去。碧瑶站在门口,看着那一个背影,忽觉有几分熟悉,仿佛当初在那修罗魔域,看到的也是如这般熟悉的背影。(未完待续) 第二十八章 最后的决战(二) 新月之城,昊天宫。 院子门口,一个紫色身影倚柱坐在台阶之上,静静看着远处的长亭回廊,仿若失神。 “小妹,看什么看的那么入神?” 一声戏谑的询问,从一旁缓缓传来。 “没看什么……” 莫风雪想也没想地答道,一刹那,脸上的表情却是突然凝固在了那里,一双眼睛睁得大了,缓缓转过头来,每一个动作都像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一步一步,直到,她眼睛里倒映出那一个白色身影。 一张笑脸映在她的眼前,上面有着她熟悉的淡淡笑容。莫风雪脸上的表情呆滞了两秒,忽然间,她站起身来,向着那一个身影扑了过去。 “哥……” 她紧紧抱住那一个身影,心里像是潜藏着莫大的委屈,无处诉说,“哇”的一声,竟是大哭了起来。 “这么大了还哭?不怕嫁不出去?” 莫风雷戏谑的声音在耳旁响起,闻言,莫风雪双脚在地上使劲蹬了两下,竟是哭得更大声了。一边哭着一边在莫风雷的背上狠狠捶了两拳,嗔骂道:“都是你害的,这些天像个死人一样躺着,我还以为你和爹一样不管我了……” “咳咳……” 一声轻咳,莫忘尘的身影在门口缓缓现了出来,他看了两人一眼,像是看着一团空气一般,又缓缓收回目光,看向远方的天际,手中捶打着自己的腰间后背,轻叹道:“唉,老了,不中用了……” 听到身后的咳嗽之声,莫风雪脸上一红,立时从莫风雷怀中挣脱开来,低头站在一旁。听到莫忘尘轻声慨叹,这才缓缓抬起头来,看着那一个苍老身影,忽有莫名的沧桑感觉袭进心怀,不禁轻声唤道:“爷爷……” 莫忘尘没有回头,只是自顾自地往前走去,边走边道:“爷爷老了,不中用了……” 莫风雪静静看着那一个苍老的身影,直到他越走越远,消失在长廊尽头,许久许久,才缓缓收回目光。 任由莫风雷轻轻擦去眼角的泪水,莫风雪抬头看着自己的哥哥,轻声问道:““哥,你什么时候醒的?” “我也不知道……”莫风雷轻轻摇头,抬眼看着天际,深深吸了口气,道:“我昏迷的时候,父亲好像来过……” “父亲?” 莫风雪口中念叨着这两个字,眼眶中似是又有什么朦胧了起来,喃喃道:“父亲现在在哪里?为什么他不回来找我们?” “不知道……”莫风雷缓缓摇了摇头,嘴角微微一笑,轻声道:“不过,这里或许有人知道……” “谁?”闻言,莫风雪急急问道。 “不就是你那个意中人么?”莫风雷嘴角戏谑一笑,道:“我听太昊的战士说,他可是在五族大会上打败了怀光族长怀朔,一时风头无二。只可惜,人家的心里早已经有人了,我可怜的小妹啊……”说罢,轻轻一叹,似是甚为可惜。 闻言,莫风雪脸上一红,往莫风雷背上狠狠捶了一拳,嗔骂道:“你!……胡说什么啊?” 莫风雷脸上笑笑,继而收敛起来,神色渐转严肃,看着莫风雪的眼睛,缓缓道:“小妹,你真的喜欢张兄弟么?” “啊?” 莫风雪微微一怔,抬起头来,一抹淡淡红霞浮上脸颊。她看着莫风雷眼中的询问之色,忽然像是害怕一般,低下头去,不敢回答。 “小妹,是不是?”莫风雷再次问道。 闻言,莫风雪的头低得更低了,她看着脚下地面,像是微微思忖,一会儿,才缓缓点了点头。 见状,莫风雷口中轻轻一叹,没有再说什么。他抬头看着远处天际,但见日光之下,白云悠悠,几只飞鸟正展翅飞过,说不出的悠闲适意。 时过正午,日渐西斜,轩窗的影子静静落在木床之上,映出木床上那一个黑色身影。 张小凡紧闭的双眼仿如安祥地睡着,安静的房间只剩下他轻轻的呼吸声。碧瑶站在小屋门口,一双眼眸注视着木床上的身影,脸上似有微微的犹豫之色。紧握手中的紫玉花瓶已经渗出汗来,她却仍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整个院子都是静悄悄的,只有眼前之人均匀的呼吸声仍旧响在耳旁。忽然,碧瑶脚下微微一动,往木床方向迈出了一步。 她停下身来,往那木床上的身影微微看去,紧接着,又缓缓地,迈出了一步。 “嗒……嗒……嗒……” 就这样,她一步一步,缓缓走到了木床旁边。 她犹豫着,在那床边缓缓坐了下来,一颗心却是“扑通扑通”直跳个不停。她看着那一个人,他安静的脸上似是挂着淡淡笑容,仿如一个孩子熟睡了一般。只是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让人忍不住暗暗担心。 碧瑶看着手中的紫玉花瓶,一张脸突然羞红了起来,整颗心也是紧张得更厉害。周围的空气仿若凝固了一般,连同她的呼吸,也是变得浊重。她将紫玉花瓶紧紧贴在胸口,许久许久,才稍稍平复起伏不定的心。 她看着那一个人,忽然,一缕银白映入她的眼前,那是他鬓边的白发,不知凝固了多少沧桑的岁月。碧瑶只看了一眼,心中忽地没来由一酸,这个人,为了他心中坚持的梦想,一路走来,过的当是怎样的一种生活啊!那一个他心中的女子,又是怎样的一个奇女子?竟可以让他如此痴情? 碧瑶心里,忽然涌现出微微的醋意,她开始有些羡慕那一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那一个可以在他心中占据着重要地位的女子。这一刻,无关身份,无关生死,她只从心里羡慕那一个人。 她将紫玉花瓶的盖子轻轻打开,一缕淡淡幽香顿时自瓶中溢出,扑满整个房间。她中指探入瓶内,从中取出一颗橘黄色丹药,轻轻捏在手中,指尖像是有微微的颤抖。她缓缓将那颗丹药递到身前,朱唇微启,轻轻含了下去。 她看着静静躺在床上的张小凡,眉头似是微微皱了一下,一会儿,又像是终于下定决心,将脸靠了下去,往下方那一张苍白的脸缓缓靠了过去。 心中像是有无法抑制的紧张,她整颗心都似是要跳了出来。临到最后,她再次看了那一个人一眼,终于下定决心,深深吸了口气。她闭上眼睛,朱唇微启,朝那一张苍白的嘴唇轻轻印了上去。一刹那,她的身体如同触电一般,微微颤抖了起来,连同下方那一个沉睡的身体,也似是跟着颤抖了起来。 轻风徐徐吹过,小屋的门在两人身后缓缓阖上……(未完待续) 第二十八章 最后的决战(三) 夕阳斜照,云霞满天。夜色渐渐暗了下来,喧闹了一天的古城新月之城,也渐渐深寂。晚风袭过,几许灯火,零星地挂了起来。大街上,院子里,昏黄的灯光,映出些许错落的树影。小屋中,那一个躺在木床上的人似是醒了过来。 张小凡缓缓睁开眼睛,忽觉心头有些沉重感觉,似是有什么正压着胸口,又像是有淡淡的温暖,从那里传来。他缓缓抬头,往前方望去,昏黄的灯光从轩窗照了进来,映出眼前那一张熟睡的清丽脸庞。碧瑶枕着他的胸口,正恬静地睡着。 淡淡的幽香从鼻尖传来,如此熟悉,又令人怀念。张小凡只觉心中一阵荡漾,再难平静下来。恍惚间,又像是回到了少年初识的模样,有一种落荒而逃的感觉自心底油然生起。他缓缓爬起身来,每一个动作都是那样的轻柔,谨慎,小心翼翼,仿佛做贼心虚一般,不敢弄出一丝半点的声响。 碧瑶依旧恬静地睡着,对这外界的一切都未有半分感觉。她的嘴角,挂着一抹浅浅的微笑,仿佛就在梦中,那一个人依旧在笑。张小凡看着那近在咫尺的半点朱唇,脑中忽有模糊的记忆闪过,一刹那间,整个人已是面红耳赤,他转过身,想要逃离这个地方。一会儿,又转过身来,将身上的外衣轻轻解下,轻柔地披在那一个人身上,眼角眉间,有着无限温柔。 他又看了一眼那沉睡中的人儿,轻轻叹了口气,转过身,往门口缓缓走去。 “吱嘎……” 小屋的门在身后轻轻阖了上来,张小凡抬起头,正欲往前行去,忽见前方院子里站了一个黑影,从背后看去,却是微微有些熟悉。 张小凡缓缓走了过去,将满院的星光月光踩在脚下。那一个身影似是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轻轻咳了一下,夜风中,一根青色木杖从那人手里缓缓现了出来。 “前辈……” 张小凡自是已经认出那一个人来,躬身朝莫忘尘行了一礼。 “嗯。”老人轻轻点了点头,看着满天繁星,缓缓道:“你的伤势,好些了吗?” “好多了!谢谢前辈关心……”张小凡恭声答道,早在醒来之时,便已发觉,自己身上的伤势好得差不多了。究其原因,却是不得而知。 “你应该要谢谢那位小姑娘……”老人轻轻笑了一声,道:“若不是她从无相大师那里拿来太一经丹,估计你现在还躺在床上昏迷着呢……” 张小凡心中默然,原来,这便是自己如今可以站在这里的原因。只是,那一个人,又要如何谢她呢? “跟我来……” 张小凡正自思忖之时,老人的话声忽然自前方缓缓传来,在夜风中听去,似是暗藏某种玄机。再看那一个人,已是拄着青色木杖,缓缓往前方去了。 张小凡心中微一沉吟,缓缓跟了上去。 长街寂寂,一片空旷。 “嗒……嗒……嗒……” 两个身影从黑暗的远方缓缓行来,一前一后,正是莫忘尘和张小凡。黑暗,在他们身前缓缓散开,又在他们身后聚拢了过来,两个人,却是谁也不曾说话,就这样在黑暗中,一直往前走着。 “嗒……嗒……嗒……” 苍穹之上,一弯残月遥遥挂于天际,纵是漫天星光,也似是掩示不了月色的凄凉。 终于,莫忘尘的身影缓缓停了下来,张小凡跟在后面,也是缓缓停下。前方,一弯清池水波荡漾,映着头顶苍穹月光,漫天星光。一个巨大黑影矗立眼前,直冲九天,高达万丈,正是万年神树。 张小凡看着那贯通天地的巨大黑影,心中忽然生出了一丝渺小感觉,仿佛在这万年神树面前,所谓的芸芸众生,都变得微不足道。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句话来——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老人仰望着漫天星光,忽然开口说道:“明天便是五族大会最后的决战之日,小伙子,你有把握么?” 张小凡脸上微微一滞,不知如何回答。回想今日与怀朔之战,胜得都是有些扑朔迷离,就连自己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何事。就如同那一日胜了怀仁一般,心中始终有挥之不去的迷茫。 有把握么? 像是在心底轻声地问自己,只是,却依然不知如何回答。 比起怀朔,明溪会是更难应付的对手…… “叮……铃……铃……” 轻风吹过,手臂上的金铃忽然响了起来。张小凡心头一震,恍然醒悟过来。 自己来这神域,参加这五族大会,为的,不就是神树之实么? 如今决战在即,自己除了必胜之外,还有第二个选择么? 一刹那间,心中的犹疑都似是烟消云散,张小凡抬起头来,看着莽莽苍穹,缓缓道:“有!”声音如斩冰切雪般绝决。 老人轻轻点了点头,脸上浮现一丝赞赏之色,只是背着身子,张小凡却是无法看见。他凝望着眼前神树,平静地道:“小伙子,你要找的人,我已经帮你找到了。能不能拿到神树之实,还得看你自己的造化……” 闻言,张小凡脸色一变,饶是镇定如他,心中也有无法抑制的激动,久久不能平静。他看着眼前那一个苍老的身影,忽然觉得,自己就算粉身碎骨也无法报答他的恩情。所有感激的话都凝在了胸口,想说却又是说不出来,到最后,只能说出四个字:“多谢前辈!……” 老人脸上轻轻一笑,道:“小伙子,不用谢,只要在以后的以后,你能记住我们的约定,那便行了……” 张小凡朝老人躬身行了一礼,恭声道:“晚辈铭记于心!” 老人轻轻点头,抬眼看向天际。 广袤苍穹之上,满目繁星,似是更加亮了。 青云山,小竹峰。 夜空晴朗,晚风轻拂。漫天星光撒落而下,映出窗前那一个窈窕身影。竹床之上,文敏静静地睡着,眉头微微蹙起,似是在梦中,那一个人仍然无法安心。 陆雪琪伫位窗前,凝眸漫天星光,却是怎么也无法入睡。 那个人,到底是谁? 仿佛熟悉的记忆,在真正想要想起的那一刻,却是发现已经变得模糊不清。 心中始终无法记起,曾在哪里,见过那一个人。 或许人生就是这么无奈,明明想记起,偏偏又忘记。 陆雪琪低下头来,轻轻叹了口气,不再去想那一个白色身影。转身回头,看到睡在竹床上的文敏,嘴角微微笑了一下,又缓缓收敛了起来。 或许以后,师姐再难如今日这般样安睡了吧。 陆雪琪心中幽幽一叹,目光不自觉落到文敏手中紧握的铜片之上,就算在梦中,她也是紧握着那一块不放。 这东西,师姐就算睡着了也舍不得放开么? 一丝酸楚自心底升起,陆雪琪心下有些黯然,转头往窗外看去。 冷冷苍穹,一弯冷冷残月,静静悬挂天际。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 明月年年望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 韶华易逝,光阴难留。 造化不公,命运弄人! 陆雪琪缓缓收回目光,看向前方。竹影幢幢,掩埋了下方的黑暗,偶尔轻风吹过,竹影摇曳,那潜藏的黑暗顿时显露无疑。 这平凡的景象,陆雪琪看在眼中,却是心中一惊,脸色大变。脑海中,依稀记起那一面山壁,曾有一棵古树的枝条弯了下来,挡在山壁之上。 “原来如此……” 陆雪琪拿过一旁的天琊神剑,回头看了一眼仍在沉睡的文敏,轻喝一声,夺窗而去。但见一道流光自夜空中划过,朝着大竹峰的方向缓缓而去。(未完待续) 第二十八章 最后的决战(四) 新月之城,昊天宫。 夜已深沉,星月黯淡。长亭院落,一片寂静,只有虫豸鸣声,偶尔传来。 “吱嘎——……” 小屋的门被缓缓推了开来,淡淡月光,在屋内凝成一个模糊的影子。 昏黄的灯光从轩窗照进,映出那一张空荡荡的木床。 她走了!…… 张小凡的心中忽有微微的失落,他低下头,凝视自己在地上的影子,好半晌,才收起心情,将小屋的门在身后轻轻阖上。 屋内淡淡的幽香还在,只是那一个人,俨然已经走了。那一件黑色外衣,安然地放在床上,似是等着它的主人到来。 张小凡缓步走了过去,临至床边,微微停了下来。像是犹豫一般,他缓缓伸出手去,将那一件外衣拿在手中,却是没有穿上。 恰在这时—— “嗒……嗒……嗒……” 院子里,忽然传来一人急切的脚步声,张小凡心中听到,微一沉吟,将手中的外衣缓缓放下,往门口走了过去。那人临至门边,正欲伸手敲门,忽见那门往内一陷,“吱嘎”一声,竟是自己打开了来,心中不禁一惊。正自讶异之时,张小凡的身影已是自门口现了出来。那人看见张小凡,顿时脸上一笑,道:“张兄弟,族长有请!” “嗯。”张小凡轻轻点头,应了一声,走出屋来,便欲将门阖上。那人见状,顿时两只眼睛往屋内瞟了几眼,张小凡看在眼中,不禁皱了皱眉道:“你这是干啥?” 那人脸上憨厚一笑,道:“小姐要我看看张兄弟房里还有没有别人……” “小姐?”张小凡脸上一怔,显是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那人还想再看,张小凡却是已然将门阖了上来,缓缓道:“走吧,这屋里就我一人!” “嗯,好!” 那人应了一声,脸上不好意思地笑笑,转身在前面走了,张小凡回头看了一眼小屋,转过身,往外缓缓走去。 远处,灯火一片通明,与其他地方全然不同,自然便是麒麟殿了。 那人将张小凡引到麒麟殿门口,往殿内通报了一声,便自己下去了。张小凡站在门口,思忖半晌,才缓缓推门而进。 幽深的大殿一片空旷,只有尽头的案桌前坐着一个白色身影,正是太昊族长莫风雷。 “张兄弟,你的伤势如何?” 瞧见是张小凡,莫风雷顿时时从案座前站起身,缓缓走了过来,笑着问道。 “还好……”张小凡脸上微微弯起一丝弧度,像是轻轻笑了一下,随即收敛起来。他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大殿,缓缓道:“不知找我何事?” “确实有些事情……”莫风雷脸上笑笑,缓缓道:“深夜打扰张兄弟休息,实在多有得罪。只是今日五族大会比试擂台上,听闻张兄弟最后使出了‘麒麟啸月’,可有此事?” 闻言,张小凡轻轻点了点头。 莫风雷继续往下说道:“‘麒麟啸月’乃是太昊圣谕上记载的法诀,只是太昊圣谕一年前便随着家父的失踪而消失不见了,张兄弟既然习会法诀,想必是看过圣谕。不知张兄弟有没有见过家父?” 闻言,张小凡微微摇了摇头。当日在修罗魔域,在那古墓洞穴之中,守墓前辈曾经提起过一个人,只可惜那人已横遭不测,想必那个人便是太昊的前任族长莫擎苍吧。想到这,张小凡心下不禁有些可惜道:“听守墓前辈说,他……已经……” “家父他怎么了?……”莫风雷心中一阵紧张,抬头看到张小凡脸上微微有些黯然的神色,心下顿时明白过来。整个人脸上神色也是变得黯淡无光,他缓缓低下头去,没有再说。 “父亲他怎么了?” 一声质问,打破了大殿上的宁静。 听到声音,莫风雷与张小凡两人皆是抬头往门口看去,却不知莫风雪何时已是站在门口。但见她脸色涨红,胸口急剧起伏着,似是两人刚才的话,她都听了进去。 “淫贼,你说,我父亲他怎么了?” 莫风雪定定看着张小凡的眼睛,缓缓问道。 这一声淫贼,若是换作平时,张小凡心中定会生出几分郁闷来。然而此刻,他却是全然没有那兴致。他看着眼前那一个紫色身影,心中忽地沉默了。 “小妹,不得无礼!” 莫风雷大声喝骂了一句,对着张小凡歉意地笑笑,道:“小妹年纪小,不懂事,刚才胡乱说话,还请张兄弟不要见怪。张兄弟若无其他事情,便可自行离去,莫某现在有些家事要处理……” 张小凡没有说话,轻轻点头,往门外走去。临至门旁,似是想起了什么,回过头来,轻声道:“那太昊圣谕……” 闻言,莫风雷顿时明白过来,缓缓应道:“我和小妹皆无修道之资,恐怕终此一生都难成麒麟兽魂。这太昊圣谕对我们来说也是形同虚设,张兄弟能习会圣谕上的法诀,自是有缘,那太昊圣谕,不如便赠与张兄弟了吧……” 闻言,张小凡心中默然。当初在那古墓之中,太昊圣谕已是化为万点金光,溢散开去,不复存在。莫风雷虽不知情,却能如此慷慨大方,将太昊至宝赠予自己,张小凡心中不禁微微升起一丝温暖感觉,缓缓道:“多谢了……”说罢,转身往门外走去。 昏黄的灯光渐渐不见,那一扇门在身后缓缓阖了起来。张小凡抬眼看了一眼天际,冷冷苍穹下是冷冷的夜色,夜风吹来,微微有些凉意。张小凡心中微一沉吟,一步踏出,往黑暗中缓缓走去。 青云山,大竹峰。 一道流光从夜空中划过,往下方的树林缓缓落去。 树林阴翳,一片黑暗。虫豸鸣叫,从林中深处传来。偶尔晚风袭过,树影乱舞,呼呼作响,在这暗夜里听了去,却都是有些阴森恐怖。陆雪琪身为修道之人,心性坚定,自是早已不害怕这些。 林间草木茂盛,道路极是难行。虽说白天已是来过一次,但此时林间黑暗,方向难辨,要找到白日里发现的那一面山壁,却也得颇费点功夫。 一路搜寻而来,借着天琊神剑的淡淡蓝光,终于看见前方笼着一大片黑暗,想必便是白日里看到的那一面山壁了。想到这,陆雪琪不禁暗暗提了几分心神,缓步走了过去。天琊似是明白主人的心意,蓝色的光华渐渐黯淡下去,消失不见。 林中一片沉寂,似是连风声都听不见了,只有虫豸的鸣叫偶尔从远处传来。陆雪琪潜在草丛之中,静静凝望着那一面山壁,许久之后,见周遭都没有动静,这才缓缓站起身来,往前方走去。 恰在这时—— “轰隆隆……” 山壁的震响从前方传来,陆雪琪心中一惊,立时跃入一旁的草丛之中。但见“轰隆隆”的声音响了一阵,一个白色身影从那山壁里缓缓走了出来,黑暗中却是看不清面目。那人看了一眼四周,见并无异样,遂化身一道流光,往远处飞了过去。 等到那人去得远了,陆雪琪这才缓缓起身,从草丛中走了出来。想到那一个白色身影,心中那种曾经见过的感觉愈来愈是清晰。她看着远处漆黑的山壁,缓缓走了过去。 果然,在那人出来的地方,压着的,便是白日里看到的弯下的树枝。茂密的树叶将那一个洞门挡得严严实实,不仔细看绝难发现有这么一处存在。 “轰隆隆……” 沉重的石门缓缓向上开启,这漫长的瞬间,忽有一种恍惚的感觉。洞内阴风呼啸着吹过,浓烈的血腥气扑面而来,陆雪琪只觉眼前呼吸微微一滞,一股无法言喻的烦闷感觉顿时从心底生出。她微微凝神,往洞内看去,这一看,眉头不禁紧紧皱了起来。 眼前是一个诺大的血池,殷红的血水翻滚着,奔腾着,仿如地底的岩浆,随时都有可能爆发。妖异的血光在这暗夜里看去,有些刺人眼睛。暗红的光线从天际垂下,仿如一块幕布,又如一只囚笼,束缚着血池中央的神兽,正是青云门的灵尊水麒麟。 陆雪琪的脸色微微有些苍白,饶是镇定如她,这一刻,心绪也是急剧起伏着。 找到了!真的,就在这里! 她的目光顺着那垂下来的暗红光线往上看去,缓缓地,一眼一眼,仿如一个瞬间,却又似是凝固了一生的岁月。黑暗里,夜空中,一只暗红的古鼎缓缓映入眼中。 伏龙鼎!(未完待续) 第二十八章 最后的决战(五) 残月落尽,朝霞漫天,一轮红日从东方天空缓缓升起,温暖的阳光普照大地。 新的一天,来临了…… 新月之城外郊,五族大会会场。 经过一日的整修,残破不堪的擂台又回复了从前的样子,巨大的青石板横铺而上,一块连着一块,绵延至数十丈外。擂台下方,人头攒动,黑压压的一片,却都是早早前来等候的五族之民。今日乃是五族大会最后决赛之日,比试精彩程度自不必说,谁不想早早地占个好位置以便到时能好好观看比试呢?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转眼间,已是天色大亮。参赛四族先后来到会场,随着大会主持人明道和无相大师等人入场,大会比试的钟声轰然敲响。 “咚……” 清越的钟鸣回荡在会场之上,经久不绝,下方喧闹的人声渐渐安静下来。明道站在高高的看台之上,俯视着下方的五族之民,轻轻咳了两声,缓缓道: “各位,今天是五族大会最后的决赛之日,相信大家都很期待这最后的一场比试,我也和大家一样期待。在此,我郑重宣布,此次五族大会最后的决赛——现在开始!” “耶!……” 闻言,下方观众立时欢呼一片,整个会场一片喧嚣。 “咚……” 一声钟响,盖过在场所有的声音,会场上下,渐渐安静下来。 明道脸带微笑,对着下方观众,缓缓道:“此次大会最后两位决赛选手分别是——太昊的张小凡!……”说罢,微微一停,目光看向擂台上的黑色身影。 台下观众自是早在之前的比试便已认出张小凡,此时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是往擂台上那一个黑色身影看去,一众太昊战士也是情绪高昂,在台下大声欢呼着: “张兄弟,威武!张兄弟!威武!……” 张小凡听着这些呼声,心中不禁一阵莞尔。自己何时威武了? 明道轻轻咳了两声,又接着道:“还有——东荑明溪!” 明溪之名,五族中自是人人皆晓。据说他年纪轻轻,便已修成青龙兽魂,一身道行高深莫测,放眼五族之内,也是难有敌手。更有人说,当初无相大师看中他时,便曾称他资质绝佳,千年难得一遇。 无相大师当初有没有说过那样的话,人们倒是并不确信。不过明溪一身高深道行,却是并无人怀疑。 从五族大会开始至今,明溪都还没有出过手,确切的说,应该是他的对手没有给他出手的机会。一路走来,如此多的参赛之人,其中还包括颇具实力的莫风雪和沈临风,却都是在比试还没开始就选择了放弃。如此戏剧化的解释,只有一个合理的的解释,那就是—— 那个人太强了! 强到另他的对手觉得这一场比试,已经没有再比下去的意义! 所以选择放弃! 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台上那一个白色身影,此时此刻,那一个人身上似是更多了几分神秘。台下的东荑战士早已一个个欢呼起来,口中高喊着: “少主,霸气!少主,霸气!……” 等到台下的欢呼之声渐渐低了下去,明道才接着往下说道:“此次五族大会,最后的胜利者除了拥有和以往五族大会的待遇外,还有一个特别奖励,那就是万年神树的果实……” 闻言,台下观众又是一阵骚动,不少人高声欢呼起来。万年神树五百年花开一次,五百年结果一次,一千年才有一个果实。尚且不论这果实有何妙用,单单从这历经千年岁月方能结出果实这一点来看,其珍稀之处就已是世间绝不仅有。 “咚……” 一声钟响,随着明道的挥手示意,五族大会最后的决赛正式开始! 全场一片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在擂台之上。那两个身影,分立在擂台两旁,一黑一白,彼此对峙。仿佛千年的宿敌一朝相遇,躲不开的命运,解不清的恩怨,全都在今时今日,此时时刻,一并还清。 有些人,生来就是不能做朋友的…… 既然是注定的敌人,那么,这一战,就势不可免! 青云山,小竹峰。 明媚的阳光照进轩窗,洒在身上,暖暖的感觉。竹床上,那一个沉睡的身影微微动了一下,缓缓睁开眼来。 窗前,一个白色身影静静看着满山泪竹,明眸流转,眼波如水。点点阳光挥洒而下,映在那一张有着绝世容颜的脸上,明艳不可方物。微风轻轻拂起她的秀发,仿如冗长的回忆,涤荡在心灵里。 “雪琪……” 文敏看着窗前那一个白色身影,轻声唤道。 但见陆雪琪眉目深思,依旧看着窗外,似是没有听到一般。 文敏缓缓从竹床上爬起,走到那一个人身旁,又唤道:“雪琪!……” “啊?”陆雪琪似是惊了一吓,回过神来。看到身旁的文敏,顿时脸上一笑,惊喜道:“师姐,你醒了?” “嗯。”文敏轻轻点头,嘴角也是扬起了一丝笑意。她看着陆雪琪,轻声道:“雪琪,看你刚才的样子,是不是在想什么?” “嗯。”陆雪琪轻轻点了点头,道:“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人,一些事……” “以前?”文敏脸上微微一笑,似是有些苦涩,缓缓道:“真的很怀念以前!不管怎样,那时的一切都是美好的,可惜现在……” 文敏幽幽叹息了一声,并未把话说完。陆雪琪自是知她话中意思,可惜什么?可惜现在物是人非啊!想到从前的种种,现在都已经不在了,陆雪琪心下也是有些苦涩,幽幽叹息了一声。 “雪琪,有大仁的下落么?……”文敏轻声问道。 陆雪琪看着那一双满含希冀的眼睛,心中微微有些苦涩,缓缓摇了摇头,轻声道:“还没……” 文敏低下头去,沉默的脸上微微有些失落。 陆雪琪心中默然,一时之间,也是无话可说。她的目光掠过轩窗,看向遥远的天际,脑中却是突然浮现出那一个白色的身影来。 那个人,是谁?他到底是谁? 混乱的脑海,模糊的记忆,始终难以记起曾在哪里见到过那一个人。 见过,一定见过! 在哪里呢? 陆雪琪心中思忖着,脑海中闪现出许多个身影,忽然间,一个人的身影在脑海里定格成了永远,仿如凝固的时间,震憾人心。 是他?! 怎么会是他?! 陆雪琪眉头紧锁,心中像是有解不开的疑惑无法释怀。她缓缓闭上眼睛,脑中回想着曾经见到过的一切。那一个白色身影在脑海中不断变幻着,渐渐变成了一个人清晰的脸。陆雪琪瞳孔一缩,蓦地睁开眼来。 真的是他!(未完待续) 第二十八章 最后的决战(六) “师姐,还记得一年前鬼王之乱,祸及青云之事么?”陆雪琪伫立窗前,眼中深思,看着窗外满山泪竹,缓缓道。 “如何能不记得?!” 文敏贝齿轻咬,眼中似是浮上一层迷蒙水雾,缓缓道:“当年鬼王携伏龙鼎率众攻上青云,正道面临大劫,在这天下苍生危急存亡的关头,掌门道玄师伯却是迟迟没有出现,青云门一向引已为傲的诛仙剑阵也没有起动。那一战,正道大伤,不仅恩师,诸多青云道友身亡,不少前来青云助阵的江湖道友也是身死魂灭。若不是最后关头,有人启动了诛仙剑阵,诛灭了鬼王,恐怕那一战青云门和正道都会……” 后面的话文敏没有说完,但她话中的意思却是再清楚不过。若不是最后关头有人启动了诛仙剑阵,那一战之后,世上恐怕再无青云,再无正道了吧。想到这,陆雪琪也是低下头去,沉默了片刻。 或许,只有她知道是谁启动了诛仙剑阵吧…… 想到那一个身影,深心深处,忽然闪过淡淡的温暖。许久不见,那一个人可还好? 深埋心底的情愫,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渐渐沉淀,最后化成深心里最刻骨铭心的思念。 小凡,你到底去了哪里? 为何竟是连我也无法预知? 对月听风烛影曳,冷夜孤星难成眠。 敢问落花归何处,伴君今夜醉千年。 …… “雪琪,为什么你会突然提起此事?” 文敏的话忽然在耳旁响起,陆雪琪心中一惊,顿时回过神来。她缓缓抬头,凝眸窗外泪竹,白云轻风,缓缓道:“师姐可还记得,当时的情景?“ “当时的情景?”文敏脸上一怔,疑惑道:“雪琪是指什么?” “当日鬼王率众围攻青云,正道势弱,无力正面抵抗,以致退守通天峰。当时所有前来相助的江湖道友,和青云众弟子都齐聚在通天峰上,师姐可还记得?”陆雪琪缓缓问道。 “嗯。”文敏轻轻点头,道:“当时正道诸人想以虹桥为天险,守住魔教大军,不料鬼王发难,正道诸人猝不及防,损失惨重。无奈之下,只得退守通天峰上……” “不错……”陆雪琪点了点头,接着道:“当日无数青云道友惨死,正道损失惨重,如此情势危急,但是有一人却是没有出现,师姐记得么?” 文敏脸上浮现一丝疑惑,喃喃道:“有一个没有出现?是掌门道玄师伯么?” “不是……”陆雪琪轻轻摇了摇头。 闻言,文敏再度深思起来,一会儿,缓缓摇了摇头,道:“当日情势危急,一片混乱,通天峰上那么多人,怎知谁没有出现?” 陆雪琪点了点头,眼中有深思之色,缓缓道:“若不是近日发生这么多事情,我也绝不会想起当日之事。如今想来,那时候,确实有一个人没有出现……” “是谁?”文敏脸上疑惑,缓缓问道。 陆雪琪微微沉默,没有立刻回答,一会儿,才缓缓道:“当日在通天峰上,师姐可曾见到过掌门萧师兄? “萧逸才萧师兄?”文敏低头深思,一会儿,缓缓抬起头来,摇了摇头,道:“不曾见过。” 陆雪琪轻轻点了点头,道:“那一日我也不曾见过萧师兄……” 文敏微一沉吟,缓缓道:“或许当日鬼王之乱,萧师兄也在众多青云弟子之中,只是情势太过混乱,我们无瑕顾及而已……” “嗯。”陆雪琪轻轻点头,道:“或许吧……” 两人说完,都是微微沉默。只有窗前日光,依旧肆意地洒下…… 新月之城外郊,五族大会会场。 一轮曜日当空照射,灼灼日光酷热难耐,就连偶尔吹过的自然风也是热气腾腾。已经过去了几个时辰,然而台上的两人依旧如之前那般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会场上下,一片寂静,所有的目光都注视在擂台之上。偶有几名观众会忍不住伸手去擦额上的汗珠,却都只在那么一瞬间,又把目光往台上看了过去。 那是给予他们希冀的东西,其中的诱惑无法言语。 已经几个时辰了…… “这鬼天气!” 怀光战士中,一名中年汉子低声抱怨道。这已是他今天第四十次擦汗了,这一个动作让他重复做了那么多次,心中竟也是有些不耐烦了。只见他粗大的手掌在脸上随便一抹,便是不管不顾,将目光往台上看去。然而,台上两人依旧没有动作,只是那般静静站着。 “快点吧,我等到花儿都谢了!”不知是谁,忽然低低叹了一句,言辞之间颇有几分斯文,却是道出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声。 闻言,那名中年汉子立时应声附和道:“是啊,你看这日头都升到中间了,还不打?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他们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一人的声音忽然自前方传来,中年汉子抬头望去,一个青衣男子的背影缓缓映入眼中,他手中的金折扇在阳光下颇有几分耀眼,正是二公子怀仁。 恰在这时,一声冷哼也是自前方缓缓传来,怀朔冷冷道:“要开始了……” 空气突然变得凝重,就连自然吹过的风,也似是都停了下来。 张小凡静静凝望着那一个身影,紧紧握住了手中的噬魂。周遭天地,似有无形的压力从四面八方压了过来,让人忍不住深深呼吸。那一个人的身后,一团浓烈得化不开的黑暗紧紧聚集着,仿如一个人巨大的影子,矗在那里。 心中那种强烈的压迫感,便是来自那团浓烈的黑暗! 就仿佛,那是一个无论道行实力都远远超过自己的人! 张小凡深深吸了口气,体内真气丝丝汇聚于手掌之上,噬魂感受到主人的气息,也是青光大亮。 “太极玄清道!” 张小凡口中轻念法诀,青色的太极图案在身前缓缓显现,阴阳二气不断旋转,连同周遭的天地之气,一同旋转起来,汇于手中噬魂之上。噬魂青光越来越盛,渐渐成了一道青色光柱,握在手中。 “去!” 张小凡一声轻喝,噬魂脱手而出,所过之次风声作响,灰尘尽散,青石板的地面寸寸凹陷下去。一时之间,也算是气势惊人。 “暗黑之气!” 明溪右手轻抬,食指轻轻一指,半空中忽然浮现一团黑气。噬魂遇见黑气,顿时像被缠住了一般,脱不开身,欲进不能,欲退不行。那一团黑气仿如活物,上下变化伸缩,噬魂的青光在黑气的腐蚀下,渐渐黯淡下去。 眼看噬魂就此败退,张小凡心中微惊,体内真气汇于手掌之上,一掌往前推出。 “大梵波若!” 古老的佛家梵唱在会场上空低低吟起,但见金光一闪,一个“卍”字凭空出现,迎风便涨,转眼间便是数丈大小,旋转着往前缓缓推去。所过之处空气激荡,嗡嗡作响,更有金光闪烁,道道残影,青石板的擂台尽数凹陷下去,仿如生生地被切出了一条沟痕。 佛家的大梵波若似是正好克制那团黑气,但见金光所过之处,黑气尽皆散去,消失得无影无踪。而那光华黯淡的噬魂,也是瞬间青光大亮,没有了黑气的阻碍,顿时如飞剑一般,往前直冲而去。 “黑暗之镜!” 明溪食指轻抬,指间所触,顿时出现了一面黑色的镜子。 那是一团浓重得如同死亡一般的黑暗,静静凝固在半空之中,形如镜面。 噬魂碰上那团黑暗,顿时如遇上无法逾越的障壁一般,停滞不前。噬魂之后,金色“卍”字紧跟而来,两者甫一接触,只听“嘣”的一声脆响,金色“卍”字碎裂了开来,化为万般光点,消散了开去。而那一面黑色镜子,也是“咔嚓”一声,碎裂了开来。 两人间这短暂的交手,所有人都看在眼中。噬魂离明溪本不过三尺之距,如今黑镜破碎,噬魂再无阻挡,明溪想要避开,恐怕是来不及了。 所有人恐怕都是这般想法。然而,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噬魂突然掉转方向,倒飞了出去! 张小凡心中微惊,恰在这时,胸口忽然传来一阵剧痛,张小凡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整个人已是如风中残叶,倒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擂台边缘。 “怎么会……” 这瞬间的变故,让张小凡心中一阵疑惑。他缓缓爬起身来,揩去嘴角残留的血迹,低头往胸前看去,顿时,一个巨大的掌印映在眼中,而他的脸色也是瞬间苍白。 大梵波若?!(未完待续) 第二十八章 最后的决战(七) 竟然是大梵波若?! 这突然的变故,让人猝不及防。张小凡万没有想到,自己竟是伤在自己的法诀之上。然而还不待他多想,噬魂已是携着惊人之势疾冲而来。 “太极玄清道!” 张小凡口中轻念法诀,体内真气丝丝汇于手掌之上,随即一掌拍出。半空之中,青色的太极图案凭空显现,阴阳二气不断旋转。噬魂的青光与太极图案碰在一起,顿时交相互融,相互抵消。随着太极图案的旋转加快,噬魂的青光渐渐黯淡下来,最后化为一根黑色棒子,停在空中,而青色的太极图案也是缓缓消散了开去。 张小凡伸手一招,噬魂顿时飞了过来,轻轻落在掌中。他静静凝视远处那一个身影,心头忽有一丝沉重。恍惚间,明溪身后那聚集的黑暗,渐渐凝成一个人巨大的影子,正对着自己放声大笑。 萤火之光,也敢与日月争辉?! 台下一片沉寂,没有半点声音。两人的交手,仿如电光石火,刹那即逝。有些人隐隐间看出了什么,更多的人却是疑惑和好奇。人们的目光又聚集在两个遥遥对峙的人身上,然而这短暂的平静,刹那间就被打破了。 擂台之上,一片巨大阴影突然投射下来,眼前光线顿时一暗。张小凡抬眼望去,巨大的黑暗笼罩头顶,差不多已经遮掉整个苍穹。无形的压力从上空袭来,那仿如囚笼的黑洞,早在很久之前,自己便已经见识过一次。 东皇钟! 台下观众也是一片惊呼,这位居远古十大神器力量之首的东皇钟,今时今日,终于在这五族大会之上,有幸见识到了。 那一个古朴的大钟盘踞半空之上,有如一座小山。斑驳的锈迹诉说着它古老的历史,上古流传下来的文字如水波一般,在钟鼎上缓缓流动,或许那传承千万年的神秘,只有有缘的人才可能发觉吧。 古朴的大钟渐渐压了下来,连同那无穷无尽的黑暗,也一并从头顶罩下。青石板的擂台寸寸皴裂,凹陷下去,成了一个大坑。张小凡站在中央,抗拒着那来自头顶空中的无形重压。青色的太极图案缓缓出现,阴阳二气不断旋转,盘旋半空之上,似是想要挡下那如大山般的压力,然而还不过一会儿,太极图已是急剧摇晃,有如风中落叶,摇摇欲坠。 “吼!” 一声来自远古洪荒的咆哮,响彻在擂台之上,让所有人都惊了一吓。张小凡的身后,一个巨大的影子缓缓站了起来,仿如一只白虎,背生双翼,高昂着头颅,仰天长啸。 “吼!……” 潜藏的兽魂轰然觉醒,饶是张小凡自己,也不由得吃了一惊。那来自头顶的巨大压力,似是突然少了许多。全身上下每一处肌肤,都像是注入了无穷的活力,充盈,饱满,那种无法言喻的奇妙,一如当初那般,是自己修道这么多年来未尝有过的感觉。 “白虎兽魂!” 台下的怀光战士惊出声来,一个个睁大了眼睛,看着张小凡身后那一个巨大的影子,仿若失神。 兽魂的修炼之法只有各族圣谕上才有记载,白虎兽魂的修炼之法记载在怀光圣谕之上,眼前这一个人,他怎么会? 比起一众怀光战士,怀朔与怀仁脸上却是从容许多。早在封魔谷内,他们便已见过张小凡使用白虎兽魂之力,那时心中也是诸多疑惑,不料后来张小凡与碧瑶同时失踪,此件事情便是不了了之。而再见张小凡之时,已是五族大会临近,事有轻重缓急,此件事情,自然要等到大会结束之后才好询问。 “竟然是白虎兽魂!” 看台之上,明道神色微微有些激动,不住感慨道:“奇才啊!五族中从来没有人可以修炼出两种以上的兽魂,这个年轻人年纪轻轻,竟然已经修炼出两种兽魂,当真是了不得啊!……” 闻言,一旁的无相大师轻轻摇了摇头,道:“你错了,他不是五族中人……” “他不是五族中人?!” 明道脸上微微一怔,显是有些疑惑。 无相大师继续往下说道:“诚如先生所说,五族中从来没有人可以修炼出两种以上的兽魂,他既然可以修炼出两种兽魂,便不是五族中人!” “原来如此……” 明道轻轻点头,目光看向擂台上的黑色身影,纵然他不是五族中人,心中还是忍不住暗暗夸了一句:“了不得!” 觉醒的白虎兽魂之力固然强大,然而比起远古神器东皇钟的神力,却是微有不及。而且还有明溪在背后全力施为,明溪一身高深道行众所周知,青龙兽魂更是四兽之首,再加上他的身后还有一个未知的强大存在,张小凡又怎能挡下?东皇钟下压的趋势只是被延缓,张小凡被困住,却只是迟早的事了。 张小凡苦苦支撑,然而终是挡不下东皇钟那下压的趋势。无尽的黑暗就在头顶,离自己不过三尺距离,这漫长的瞬间,张小凡的心中闪过千般念头。 要被东皇钟困住了么? 或许,真的是无能为力了吧! 终是无法拿到神树之实么? 难道连老天也不愿让我救她? 为什么…… 命运不公,造化弄人! 恍惚间,那自头顶笼罩的黑暗已是占据了整个视界,没有日光,没有天空,没有大地……只有眼前无尽的黑暗,无尽的黑暗…… 是谁,曾经不止一次在黑暗中孤独的前行,只为找寻那前面的路? 是谁,一直想把那黑暗征服? 难道,就这样败了么? 为何,心底会有不甘的痛楚? …… 我,不能输! 不能输! 强烈的执念,刻入了灵魂。纵然千般苦,万般难,也绝不放弃! “吧嗒……” 意识深处,又浮现出那一株悠悠青藤。日光下,那柔和的翠色,似是融入了心底,如水波一般,缓缓流转。轻风吹过,一滴晶莹露珠从叶间滚落下来…… “吧嗒……” 那一滴露珠似是滴进了心湖深处,平静的湖面荡起丝丝涟漪。 无尽的黑暗中似是突然亮起了一丝光明,那在钟鼎表面流转的上古文字忽然在黑暗中显现了出来,变得无比清晰。古老的字体在空中排成一个奇怪的序列,不断交错变幻着,仿佛杂乱无章,又似是冥冥中自有安排。 忽然间,那些字体似是完成了最后的变幻,一动不动地停在空中,排成一列。耀眼的金光从字体上散发出来,耀眼夺目。那些古老的文字看去虽是大多不识,然而最前面的一行字体却是依稀能辨别出来,但见上面写道: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未完待续) 第二十八章 最后的决战(八)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张小凡不禁睁大了眼睛,紧紧盯着那半空中浮现的金色字体,那竟然是—— 天书第八卷! 耀眼的金光从眼前闪过,瞬间的美丽震撼深心。那一列金字,又缓缓浮动了起来,如一条游龙,在空中飞舞着。时间仿如已然凝固,张小凡睁大了眼睛,看着那一条游龙缓缓往自己飞来,耀眼的金光占据眼前视界,那些字体缓缓没入自己的身体,消失不见。 这是……怎么回事? 讶异的心头,忽有一丝恍惚,张小凡还没来得及细细思考,深心处的意识也是渐渐模糊起来。一切又像是回到了现实,时间开始流逝,无边的黑暗从四面八方扑来,头顶上那一个古朴的大钟正在缓缓下压。奇怪的是,之前那令人窒息的压力却是仿若烟消云散,只有漫无边际的黑暗缓缓笼罩下来。 张小凡眼中的目光蓦然变成了金色,整个身影,也是刹那间放射出金色的光芒,就像黑暗中的太阳,耀眼夺目。人们惊讶地看着擂台上骤然亮起的金色光芒,恍惚间的感觉又如当日一样,时光已然凝固,天地世间的一切都被定格成了永恒的宁静,只有眼前那一个人,似是不受这时间的影响,缓缓完成他手中的动作。 “麒麟啸月!” 他的双手缓缓举过头顶,像是对上苍虔诚地祈祷。天地世间,蓦地昏暗下来,那一轮曜日,渐渐没入云中不见。冷冷苍穹之上,一弯冷冷残月静静悬挂天际。 “嗒……嗒……嗒……” 遥远的天际,忽然传来清晰的蹄声,仿佛相隔了几万里,却又清晰地响在耳旁,印在心中。 人们抬首仰望,在那暗暗天际,苍穹之上,一个麒麟身泛青,红,白,绿,紫五色麟光,脚踏星辰流云,缓缓而来。麒麟身下,青色的太极图案不断变幻,向着远处蔓延开来,仿佛一幅绚丽画卷,在苍穹之上缓缓铺了开来。 台下观众皆是睁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的景象。五彩麒麟欢呼着从张小凡的头顶跃过,向着对面的明溪缓缓而去。 一切是那样的缓慢,五彩麒麟每一个细微的动作,人们都看得清清楚楚。明溪的身影一动不动,仿如也被时间定格在了那里一般,五彩麒麟缓缓没入他的身体,消失不见。 “咔嚓……” 一声轻响,仿如水镜破裂的声音,在会场上轻轻响了起来,传入每一个人耳中。 人们忽地发现,身体四肢,又可以动了,就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梦幻。 耀眼的金光忽然迸射而出,充斥整个视界。那仿佛比太阳还要炽亮的光芒,让所有人眼前一片空白。 “啊!……” 一声惨叫,一个身影如风中落叶一般,高高飞了起来,又重重地跌落。 金光散去,眼前视界渐转清明。苍穹之上,那一弯冷冷残月已然不见了踪影,整个天空,又回复了之前的模样。明溪趴倒在擂台边缘,浓烈的黑气在他周身蔓延,将那一个身体包裹在内。他缓缓爬起身来,白色的衣裳上已是布满了血痕,满目疮痍。他静静凝望着远处的张小凡,眼神冰冷而阴森。东皇钟跌落在一旁,已经变回了原来一般大小,若不是亲眼见识,人们断不会把台上那个只有一人大小的古与之前那如小山一般的东皇钟联系在一起! 张小凡周身的金光渐渐散去,那一个人影又变回了原来的模样。他的双手自头顶缓缓放下,一切,似是就要这样结束。忽然间,那一双手,又是缓缓抬了起来,如之前那般,缓缓举过头顶,向着暗暗苍穹,虔诚祈祷。 冷冷苍穹之上,那一弯冷冷残月不知何时又再度现了出来,风静云止,时间又像是凝固了一般,天地世间,所有的一切都像是被时间定格成了永恒的宁静。 “什么?!……” “竟然……!” “不可能……!!” “怎么会……??” 人们一个个睁大了眼睛,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就连看台上的明道,也是震惊得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麒麟啸月!” 一声清冷的低喝,那仿佛来自遥远天际的蹄声又在耳旁清晰响了起来。 “嗒……嗒……嗒……” 每一步,都似是踏在人的心坎之上。 人们抬首仰望,遥遥天际之上,一个巨大圆球由远而近,周身泛着青,红,白,绿,紫五色光芒。 五色麟光! 五彩麒麟欢呼着从张小凡的头顶跃过,青色的太极图案在它脚下铺成一张绚丽的画卷。人们静静凝望着眼前的一切,这真实得如同梦境般的景象,让人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一只五彩麒麟,缓缓向着明溪飞去。 一切,仿佛就要这样结束…… 恰在这时,异变陡生! 明溪右手轻抬,食指向着前方,冷冷道: “黑暗之镜!” 浓重得如同死亡一般的黑暗,仿如一面镜子,挡在了前面。五彩麒麟的身影渐渐没入镜面之中,消失不见,而那黑暗之镜,也在同一时间破碎了开来。 “咔嚓……” 一声轻响,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中。紧接着,耀眼的金光迸射开来,让人眼前一片空白。 恍惚间,人们似是听到清冷的声音在会场上响起—— “黑暗结界!” 擂台之上,忽然出现了一片黑暗,纵是金光耀眼,却也似是无法穿透那浓重的黑暗。明溪的身影已是融入黑暗之中,消失不见。 金光渐渐散去,一切,又复转清明。 擂台之上,张小凡的身影渐渐现了出来,而明溪所处的黑暗,却是并未散去。 “麒麟啸月!” 一声清冷的低喝,忽然自擂台上那一片浓重的黑暗中传来。 “什么?!……” 台下观众一个个睁大了眼睛,说不出话来。 天地世间,忽然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见,仿佛就连自己的存在,也似是感受不到。依稀有渺远的蹄声从天际传来,由远而近,越来越清晰,声声踏在人的心坎之上。忽然间,那清晰的蹄声消失了,黑暗中传来“咔嚓“一声轻响,紧接着,眼前浓重的黑暗似是变得更加浓重,就连呼吸也是有些压抑起来。 “啊!……” 黑暗中传来一声惨叫,紧接着,是一个人重重跌在地上的声音。 时间,又像是开始流逝了起来…… 眼前的黑暗渐渐散去,一切,又回复了原来的样子。冷冷苍穹,乌云漫天,一片昏暗。擂台之上,张小凡静静趴倒在地,全身上下满布血痕,另一边,明溪的身影也是从黑暗中缓缓现了出来。 竟然……又一次伤在自己的法诀上! 张小凡缓缓爬起身来,看着远处那一个身影,心中忽然升起了一丝无能为力的感觉。 难道真的就这样败了么? 为何心中会有如此强烈的不甘?! 碧瑶…… 那一个躺在寒冰石台上十年的女子,那曾为了自己舍命挡下诛仙剑阵的女子! 暮雪千山,只影独行,不就是为了她么? 怎能就此败在这里? 那一双拳头,紧紧握了起来,连骨节也是咯嚓作响。深黑的眸子里,像是燃起了熊熊的希望之火,那眼中闪过的光芒,赫然是炙热而又渴望的。 我还未败! 亦不能败! 他缓缓抬头,却是没有看地上的噬魂一眼,任由那根乌黑的棍子静静躺在地上。 “来吧!” 他缓缓伸出手去,像是对着头顶苍穹轻声的呼唤。眨眼间,便见不知何处飞来一道紫光,轻轻落在他的手上,赫然便是一柄橙黄古剑。 一刻日月星辰,一刻山川草木! 圣剑,轩辕! 他的手缓缓垂了下来,以一个完全自然的方式,轻轻将剑握在手中。轻风从脸前吹过,他缓缓闭上了眼睛,这一刻,仿佛尘世的喧嚣都已与他无关。脑海中,只有那一个苍老的身影,和那缓缓挥出的一剑。 “我只有一次出手的机会……” “我只有一次出手的机会……” …… 回忆的剪影,如流星般在脑海中划过,刹那即逝,又不断重复。一遍,两遍,三遍,四遍…… “他在干什么?”台下观众一个个好奇地张望着,似是想知道张小凡想要干什么。 擂台上的明溪,也是在远处静静地看着,仿佛他也想知道,眼前这一个人,在这最后的关头,究竟想要干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天地间的风,似是也停了下来,会场上下,一片沉寂。所有人的目光,都是注视在擂台上那一个黑色的身影上。 忽然,那一个人缓缓睁开眼来,深黑的眸子里闪过一道亮光。 似有微微的轻风,从擂台上轻轻吹过,掀起些许灰尘,向着四周扩散而去。到了擂台边缘,又像是碰到了阻碍,折返回来。 “嘶……” 一声轻响,细不可闻。擂台边缘,似是有无形的气劲消散了开去。 看台之上,无相大师蓦地睁开眼睛,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之色。 防御结界,破了! 她的目光往台上那一个黑色身影看去,忽觉那一个人握剑的姿势微有几分熟悉,仿佛在那些渺远的记忆里,也曾见过有人,如他那般地握剑。只是时间的流逝早已模糊了记忆,心中那种熟悉感觉眨眼便逝。 长亭别院,一位老人正悠闲地看着院子里的青藤,忽然间却是抬起头来,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往五族大会的方向看去。(未完待续) 第二十九章 碧瑶复生(一) 无声的寂静,笼罩着全场。所有的目光,都是注视在擂台上那一个黑色身影上,还有他手中的橙黄古剑。仿佛带着某种期待,所有人都选择了屏气凝神,静静凝望。那一柄橙黄古剑,闪过凛冽的冷光,仿佛连同周遭空气,都沾染了冷冷杀意。 明溪站在擂台之上,眼中闪过一丝迷惘。这一刻,看着眼前那一个人缓缓扬起手中的剑,深心深处忽然有熟悉的不安感觉。仿佛在很久以前的很久以前,也曾有过这样的情景。一个人,拿着这样的剑,以这样的姿势,面对着自己。 只是,为何心中,会有害怕的感觉? 为什么,会害怕? 恍惚间,脑海深处似是闪过破碎的记忆,有冷冷的剑光自眼前划过,却是还来不及看清就已消散。忽然,一阵剧痛传来,脑海中一片混乱,什么都变得空白。明溪紧捂着头,整个身体微微颤抖起来,连同他身后那团黑暗,此刻也像是在剧烈的波动。 张小凡缓缓扬起了手中的剑,深黑的眼眸中,闪过从未有过的冰冷。 一剑,斩尽繁华! 恍惚间,脑海中似是闪过一丝熟悉的记忆,在很久很久以前,却是刻骨,铭心!无相大师的眼中忽然闪过一丝慌张,她看着那一个人,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天绝斩! 无相大师忽地从看台上跃了出去,一瞬间,恐怖的气势袭卷全场,人们只觉眼前呼吸微微一滞,紧接着,擂台之上便是多出了一个白衣女子。涟艳的水雾遮住了女子的容貌,但其隐隐间折射出来的美丽,却是让所有人自深心里生出一种惊世骇俗的感觉。仿佛眼前这个女子,来自九天之上,根本与这世尘没有半点沾染。 “师父……” 碧瑶惊出声来,想要唤住那一个身影,却是已然太迟。看到无相大师已然站在张小凡的身旁,心中更是有几分担忧。“他不是五族中人,师父会不会……” “竟然是无相大师!!……” 台下,人们也是一个个惊出声来,好奇的目光看着擂台上那一个黑色身影。无相大师的突然出现,预示着什么呢? 张小凡正欲凭着心中那股意念出剑之时,忽觉眼前一股巨大压力袭来,整个人呼吸为之一滞,心中那股莫名的意念也是刹那间散了开去。一时间,心中忽有几分迷惘,扬起的剑握在手中,却是不知道下一步该干什么。 “刚才的剑诀,你是跟谁学的?” 无相大师冷冷的声音自前方传来。张小凡心中惊了一吓,抬头往眼前看去。只觉那一双眼眸,像是穿透了身体,穿透了意志,正冷冷地盯着自己。仿佛自己心中每一处细微的变化,她都清晰地看在眼中,了然于胸。 那种仿佛被看穿的感觉让张小凡心中微微一怔,他看着眼前迷离的身影,脸上的神色,微微有些呆滞。好一会儿,才似是回过神来,却是有些口吃地道:“是……是,是守墓前辈教与我的……” “守墓前辈?!” 无相大师口中微微重复了一句,似是还要再问。恰在这时,会场之上忽然有人轻轻咳了一声,人们抬眼望去,却见看台上的明道缓缓站起身来,向着擂台上的无相大师躬身行了一礼,恭声道:“大师,这比试……” 无相大师似是知他意思,缓缓道:“这场比试,是溪儿输了……” “什么?!” 闻言,明溪脸上先是一怔,继而冷冷看着对面的张小凡,仿佛心中,有微微的不服。台下的东荑战士也似是满腹抱怨,然而此话由无相大师口中说出,自是由不得他们争辩。 听到无相大师如是说道,明道脸上也是微微有些意外。之前的比试,明溪占据着绝对的优势,要胜出,只是迟早的事情。如今无相大师突然出现在擂台之上,还宣布这最后的比试明溪落败,这如何能让他不感到意外? 沉默了两秒,明道抬起头来,对着台下观众大声道:“刚才大师已经说了,这最后一场比试的胜利者是——太昊张小凡!……” 闻言,台下的太昊战士顿时欢呼一片,神情激动,看台上的碧瑶也是轻轻松了口气。 “师父,我……”明溪正欲争辩,恰在这时,无相大师的目光往他看了过去。一刹那间,像是心头所有的勇气都化为了乌有。明溪低下头去,不敢看那一个身影,心中的不服只能用沉默来代替。 “溪儿,你已经输了……”无相大师看着那一个身影,缓缓道:“以你现在的道行,刚才,应该也已感觉得到……” 明溪没有说话,他的目光,缓缓往远处那一个人手中的橙黄古剑看去。恍惚间,心中似是又闪过刚才那种熟悉的不安感觉。脑海之中,也是翻飞起陈旧的记忆碎片,最终凝成一道剑光,消散了开去。 “你叫张小凡,是吗?” 无相大师轻声说道,语气渐转缓和。 “是……”张小凡恭声答道,“不知前辈有何吩咐?” “五族大会结束之后,我自会问你一些话,到时,你如实回答便是了……”说罢,还不待张小凡回答,无相大师身形一闪,已是又回到了看台之上,对着明道缓缓道:“明道先生,你宣布大会结果吧……” “是,大师……”明道躬身应了一声,抬起头来,看着台下观众,缓缓道:“各位,此次五族大会到此结束,比试最后的胜利者是太昊张小凡,从今日起二十年内,其他四族将以太昊为尊……” “张小凡作为此次五族大会最后的胜利者,他将被授予五族‘最强的战士’称号,他除了享有之前所有五族大会最后的胜利者应有的荣耀之外……”明道微微停了一下,目光往台上的张小凡看去,接着道:“还将获得万年神树之实!” 听到神树之实四字,张小凡心中忽有一种恍惚的感觉。曾几何时,自己是多么地企盼,多么地希望能拿到神树之实,而今,这久违的梦想终于实现,心中却是突然有点不敢相信一般。 张小凡缓缓闭上了眼睛。这一刻,尘世的喧嚣仿佛已经远去,心中如水般宁静。一个人的笑靥渐渐浮现在脑海之中,仿如盛放的百合,美丽芬芳。 碧瑶! 张小凡缓缓睁开眼睛,眼角眉间,挂着一抹浅浅的笑意。 这一天,终于来了么? 暮雪千山,只影独行,可还记得沿途的落寞? 倾尽心力,百般寻找,终于换来今日的结果…… “叮……铃……铃!” 清脆的铃声在在风中传了开去,传得很远,很远…… 那一个微笑着向着蓝天,白云,轻风。 这一天, 终于……来了!(未完待续) 第二十九章 碧瑶复生(二) 夜幕降临,暝色苍茫。喧嚣了一天的新月之城,在夜色下渐渐安静下来,华灯初上,万家灯火,昊天宫中一片通明,今夜,太昊族长莫风雷将为各族参赛选手举行一个盛大的欢送会,那些前来观看大会的五族之民,也可进入昊天宫中一享盛宴。 五族大会的参赛选手,皆是来自柳洲各地,为了这五族大会,才齐聚新月之城。今日大会结束,五族之民自然没有理由再继续待在新月之城,但明日无相大师将会亲手摘下万年神树的果实,赐予大会的最后胜利者张小凡。而万年神树五百年花开一次,五百年结果一次,一千年才有一次果实,这都是众人皆知的事情,五族之民谁不想在有生之日,看一眼这传说中的神树之实,到底长得是何模样呢? 太昊作为次此五族大会的东道主,又是大会最后的胜利方,族长莫风雷自然慷慨大方,为参赛的五族选手和五族之民观众设宴款待。除此之外,莫风雷自然还准备为大会最后的胜利者,五族最强的战士——张小凡,设立特别的庆功宴,怎奈张小凡并无多少兴致,而且无相大师一大早便命人将张小凡叫了过去,这有心筹备的庆功宴也只好就此取消, 小屋的灯火静静燃着,映出木床上那一个闭目打坐的窈窕身影,正是无相大师。碧瑶站在一旁,清丽的脸上似是微有几分不安之色。恰在这时,一个门童缓缓出现在门口,向着屋内的无相大师躬身行了一礼,恭声道:“师父,张公子已经在外面了……” 闻言,无相大师缓缓睁开眼睛,涟艳的水雾下看不清是何表情,但见她轻轻点了点头,道:“你下去吧,叫他进来……” 那门童恭声应了一声,缓缓退了出去。无相大师说罢,目光看向一旁的碧瑶,缓缓道:“瑶儿,你也下去吧……” “是,师父。” 碧瑶恭声应道,低着头,缓缓退了出去,脸上微有几犹豫。行至门边,又是缓缓停了下来。 “师父……”碧瑶轻声唤道,回过头来,看着无相大师,脸上微有几分忐忑。 “瑶儿,怎么了?”无相大师轻声问道:“是不是有话要对为师说?” “没……”碧瑶慌张地道,急忙低下头去。她轻轻咬了咬牙,转过身,往前走了两步,又是突然回过身来,跪倒在地,恳求道:“师父,张公子他不是坏人,请师父……” 看到无相大师的目光正看着自己,碧瑶心中忽的一阵慌张,清丽的脸上泛起一丝潮红之色。她低下头去,不敢看那一双眼睛,整个人说话的声音也是小了许多。 “请,请师父不要为难他……” 无相大师没有说话,她的目光静静看着跪在地上的碧瑶,又往她的身后看去。门口处,一个黑色身影静静站在那里,仿佛已是等候多时。 小屋之中,突然陷入了空前的寂静。碧瑶若有所觉,回过头去,一刹那,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仿佛期许了千年,却又在相遇的那一刻齐齐避了开去。 是羞怯么? 似是不愿让他看到,碧瑶的心中忽然一片慌乱。 “瑶儿,你先下去吧,为师自有分寸……” 无相大师的声音自前方缓缓传来,闻言,碧瑶恭声应了一声,低着头,站起身来,往门外缓缓退去。临至门边,似是不敢看张小凡一眼,急急往一旁逃了出去。 恍惚间,似是许久不曾有过的情愫萦绕心怀,张小凡看着那一个离去的绿色身影,心中忽地有些慌乱起来。恰在这时,无相大师轻轻咳了一声,张小凡心头一震,顿时回过神来,走进小屋,将门在身后轻轻阖了上来。 青云山,通天峰。 月色明朗,星光灿烂。一道流光自夜空中划过,缓缓往后山方向飞去。 “嗒……” 一声轻响,那人缓缓落下地来。 那是一位白衣女子,高挑的身影,风华绝代的容貌。纵是林中的黑暗,也是掩盖不了她的美丽,仿如一株美丽的昙花,在暗夜盛放。 这位白衣女子,自然便是小竹峰的陆雪琪了,却是不知她深夜来这青云后山,所为何事。 古老的山林一片寂静,没有半点声音。偶尔不知从哪里传来一两声鸟雀的鸣叫,却都是幽咽低沉,仿佛连这暗夜,都不曾打破。古道旁,一个个斑驳的树影投射下来,那些古树年深日久,历经沧桑,嶙峋的枝干在夜色中看去微有几分阴森。陆雪琪看了一眼四周,缓缓往前走去。 苍凉的古道,静静延伸至远方。前方,两条叉道渐渐现了出来,前进的方向却都是隐没在了黑暗深处,看不出到底通往何方。不过,这青云后山,已经不是第一次来,自然是认得方向。 陆雪琪抬眼看了一眼左边的小道,恍惚间,她的目光似是透过了重重黑暗,看到了那隐在林间古树密叶后的雄伟的祖师祠堂。她转过身,往右边的小道缓缓走了过去。那是通往幻月洞府的地方,也是青云门的禁地。 浓重的黑暗在那一个身影身后聚集了过来,渐渐将她的身影淹没在内。 幻月洞府! 站在幻月洞府前,陆雪琪停下了脚步,屏住了呼吸。她看着山壁上的太极图案,心中忽地升起了一丝犹豫。 幻月洞府乃是青云门的禁地,未经掌门许可,青云弟子不得擅自入内。上次闯入乃是情势所逼,是以掌门道玄真人才并未怪罪下来。而这一次,是自己自作主张,这擅闯禁的罪责,可不轻啊! 陆雪琪心中思忖,一会儿,似是下定了决心。她深深吸了口气,缓缓走上前去,把手放在那太极图案上,淡淡青光闪亮而起,太极图案开始有了反应,逐渐亮了起来。片刻之后,旁边的山壁缓缓移开,露出了那奇异的水波一样旋转的白雾之门。陆雪琪心中微一沉吟,迈动脚步,缓缓走了进去。 陆雪琪闭着眼睛,只感觉周围如暗夜般寂静,什么也听不到。她缓缓往前走去,一步,两步……忽然,前方似是有凄冷的夜风吹来,让人的心中不由得生出一种悲伤感觉,仿佛人世经历的所有凄苦伤痛,都在这一刻往自己袭来。 “雪琪,还记得为师吗?” 身后,忽然传来熟悉的话声,陆雪琪全身一震,如遭电击,整个人僵在了那里。 师父?! “雪琪,还记得小时候为师教你的剑法吗?” 水月大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如此真切,如此熟悉,分明便是那一个自己最尊敬最爱戴的人啊。陆雪琪的心微微一颤,恍惚间,又像是看到了那一个人,从小照顾自己,在耳边说着那些温馨的话语。 “雪琪,过来吧!让为师好好看一看你……” 水月大师轻声唤道,那话声中的凄凉,让人忍不住潸然泪下,侧目回头去看一看那等待中的人。陆雪琪的心紧紧颤抖了起来,恍惚间,她便欲回头去看那一个身后的人。却又是突然想起,在这幻月洞府里感觉到的一切,都不过是自己的幻觉。 “师父已经死了……” 她闭着眼睛,缓缓往前走去。那幽幽的话声依旧从身后传来,仿佛刺痛了心灵。眼眶里,似是有泪水流了出来,一点一点,沾湿了脸。陆雪琪一步一步,往前走去,绝不回头! 周围渐渐有了风声,陆雪琪睁开眼睛,一片巨大到望不见尽头的荒凉的戈壁,展现在她的面前……(未完待续) 第二十九章 碧瑶复生(三) 眼前,是一片巨大到望不见尽头的荒凉的戈壁,没有任何的树木花草,只有深灰的岩石与沙土。大风从戈壁上吹过,带着呜呜的尖啸声。头顶之上,是奇异的苍穹,深紫色的厚重云层将这个世界压得仿佛透不过气来,云层之中,不断有白色的巨大闪电从天劈下,蹿过天际。 远方最远的天际,是一片暗绿色的光环,那里特别的明亮,像是黑暗的尽头有璀璨的光辉,更有无数的流星掠过天际,发出炽热耀眼的光芒,在天幕之中,化作辉煌而壮观的星语。 陆雪琪的目光望向不远处那座高大的祭坛,深灰巨石为座,八面俱有台阶,上下七层,祭坛之上有…… 六根石柱?! 陆雪琪心中一惊,不禁睁大了眼睛。记忆里,祭坛之上有七根石柱,分为七色,每一根高数十丈,环抱需三人方可合围,普通人站在祭坛之上,直如蚂蚁一般大小。 而今,为何只剩下六根? 她压抑住心中的疑惑,迈动脚步,向着那古老的祭坛,走了过去。 头顶,一轮圆月当空挂着,却是暗无光华。陆雪琪走过戈壁,踏上台阶,一步一步,往那祭坛最高处走去。 祭坛之上,那六根石柱忽然通体亮了起来,从下往上,依次泛着橙,黄,绿,青,蓝,紫六色。耀眼的光柱冲天而上,汇聚在当空那一轮圆月上,顿时亮了起来,也是依次泛起橙,黄,绿,青,蓝,紫六色光芒,不断变幻,宛如幻境。 漆黑的苍穹之上,时不时有闪电当空划过,撕裂苍穹,眼前顿时亮如白昼。陆雪琪站在祭坛之上,目光所触,一柄似石非石,似玉非玉的断剑映入眼中,剑身上,有着清晰的裂纹。 诛仙! 这是青云门历代掌门所持之剑,也是所有青云门弟子心中的骄傲。 古剑,诛仙! 只可惜,这把剑已经断了…… 陆雪琪的目光顺着诛仙往前看去,在原来那根巨大石柱的地方,矗立着半截石柱,约有一人来高,看其模样,分明便是第七根石柱。石柱身上,爬满了细碎的裂纹,看上去随时都会坍塌一般。陆雪琪的目光顺着石柱渐渐往下,祭坛之上,散落了一地的碎石。看这情形,这些碎石似是都来自那坍毁的第七根石柱。 陆雪琪微微收回目光,往那祭坛边缘走了过去。她站在祭坛之上,抬起头来,俯视下方整个茫茫戈壁。荒凉的戈壁一直延伸到视野尽头,那黑暗的远处。远方天际,时不时有闪电当空划过,撕裂苍穹。纵是隔了老远看去,也有一种震人心魄的感觉。戈壁之上,时不时有狂风呼啸着吹过,飞沙走石,一片狼藉。 陆雪琪像是明白了什么,转过身,往祭坛下方,走了过去。 “吱嘎……” 小屋的门被缓缓推开,一个黑色身影从内走了出来,又将门在身后轻轻阖上。 远处,依稀有嘈杂的人声传来,大概是那些宴会上的人,还未散去吧。没有看到那一个熟悉的绿色身景,心中似是有微微的失落,张小凡站在小屋门口,微微停了一会儿,这才抬起脚,向着大门口,走了过去。 他的身影,从大门口走了出去,站在院子里,看了一眼四周,又继续往前走去。一个身影从门后的黑暗中缓缓走了出来,一双希冀的眼睛像是有微微的失落,看着那一个人,渐行渐远,不曾回头。 “瑶儿,进来吧……” 无相大师的声音从屋内传来,碧瑶轻轻应了一声,看着那一个人逐渐消失在黑暗深处,这才收起微微失落的心情,推门走了进去。 “师父……” 碧瑶恭声说道,低头站在一旁。 无相大师轻轻应了一声,看着眼前那一个人,缓缓道:“瑶儿,为师问你几句话,你要如实回答我……” 闻言,碧瑶抬起头来,看到无相大师眼中关切的目光,顿时点了点头,道:“不知师父想问什么?” 无相大师心中微一沉吟,缓缓道:“瑶儿,你是不是喜欢上他了?” 闻言,碧瑶心中一慌,显是没料到无相大师会问得这么直接。顿时,玉脸之上浮现一抹潮红之色,整个人说话也是变得有些口吃起来。“师父,我,我……” 无相大师脸色平静,道:“你只须回答我是与不是便是了……” 碧瑶抬起头来,看到无相大师眼中询问的目光,顿时低下头去,不敢再看。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缓缓说道:“……是。” 无相大师轻轻点头,却是没有再问,沉默了下去。她的目光看向石墙上烛火的影子,脸上神色微微有几分古怪。 碧瑶在一旁看得久了,不禁轻声问道:“师父,怎么了?” 闻言,无相大师微微回过神来。她看着石墙上那一个跳动的影子,似是叹了口气,缓缓道:“我也不知道。只是脑海里忽然浮现了许多景象,陌生,又像是熟悉……或许,与我的过去有关吧!” “过去?”碧瑶口中轻轻重复道。从小到大,在天华水仙宫待了这么多年,今天还是第一次听师父提到“过去”这个词。听族中的长辈说,师父已经活了几千年,那师父的过去又是怎样的一种过去呢? 无相大师轻轻点头,道:“每个人都有属于他自己的一段过去,无论痛苦,甜蜜,都将会是刻骨铭心的回忆。以前,我一直不明白自己的心中为何总会有莫名的空虚,所以,每隔数十载,为师便会在柳洲的大地上行走一趟,希望可以找到那填补心中空虚的东西。直到最近,我才知道,原来,我的心里之所以会觉得空虚,是因为缺少了一段回忆,属于过去的回忆!” 碧瑶微微沉默,这是她第一次听无相大师说这些话。恍惚间,心中似是有淡淡的忧伤,悄然浮了起来。 无相大师继续往下说道:“最近,在溪儿的身上,我感觉到了让我熟悉的气息,这让我很意外,也很疑惑。而张小凡的那式剑诀,更让我想起了一个许久未见的故人,只是关于那位故人的回忆,脑海中却是一片空白……” “故人?”碧瑶口中喃喃道,“师父还有故人存活在这个世上么?” “那个守墓人……”无相大师缓缓道:“他说他的那式剑诀来自于那个守墓人……” “守墓人?” “不错!”无相大师轻轻点头,静静看着墙上那一个影子,缓缓道:“只可惜为师什么也想不起来……” “师父……”碧瑶看着那一个人,忽然不知说什么好。 无相大师轻轻叹了一声,道:“瑶儿,你先下去吧,让为师好好想想……” 碧瑶轻轻点头,缓缓退了出去。(未完待续) 第二十九章 碧瑶复生(四) 一夜狂欢,繁华落尽。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从地平线上照过来时,许多人还在梦乡里打着瞌睡。破晓的鸡鸣,惊醒了佳期如梦。今天,是无相大师解开神树结界,摘下万年神树之实的日子,谁都想亲眼见识一下,那传说中的神树之实到底是何模样。 天色微亮,新月之城中心便是已聚集了一大批人,远远看去,人头攒动,黑压压的一片,比之五族大会之时并不差多少。人群周围,还有人在陆续赶来,想必那些沉睡之人,也是早已被人叫醒,此刻正在赶往此处的途中吧。 无相大师还没有来到,一切自然还无法进行。人群之前,一个黑影静静仰望着眼前的万年神树,仿若失神。 这一刻,张小凡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何感受。 激动,期盼,感慨…… 曾经无边的希冀,无限的期盼,在漫长的十年时光,在孤独的风风雨雨,在坎坷的人生之路,却又在最后的最后,化为了撕心裂肺的痛。 狐歧山崩,天地碎裂。 寒冰石台,空空如也。 十年孤独累,十年相思苦。 怎奈何? 碎石成堆,衣角犹存。 天何在?地何在? 人何在? …… 转眼流年,年华成霜。 有道是,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依消得人憔悴。 如今,这一天,终于来了! 只是心中,为何会如此的平静? 已经习惯了? 还是不想再一次遭受绝望的打击? …… 张小凡心中正自回想之时,忽听得人群中一阵骚动,不知是谁说道:“快看,无相大师来了……” 闻言,张小凡蓦然回头,顺着人群的目光看去。但见无相大师身浮半空,脚踏祥云,洁白衣袖在空中飞舞,涟艳水雾将其衬得如梦如幻,仿如天外飞仙,怡然而来。 众人一时,不禁看得呆了,一个个睁大了眼睛,说不出话来。眨眼间,无相大师的身影已是从众人头顶飞过,轻盈地落在水池旁边。 张小凡忽地发现,那一个绿色身影今日并没有出现,然而他还来不及多想,人群已是将他往前挤了过去。 无相大师淡淡看了张小凡一眼,缓缓道:“开始吧……” 张小凡点了点头,却是不知道自己要干些什么。但见无相大师拈花一指,对着池中水面微微轻弹,无形的气劲在空中凝成一滴水珠,轻轻落了下去。 “吧嗒……” 水珠滴落池中,荡起一圈涟漪,往外轻轻荡漾了开去。 人群中一片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是注视在那平静的水面上,仿佛期待着,有什么出人意料的事情发生。然而,平静的水面却是没有半分变化,只有那荡起的圈圈涟漪渐渐归于平静。 一切,仿佛就要这样结束…… 忽然,一阵风轻轻吹过,平静的水面开始有了变化。 一个水泡从池底冒了出来,晶莹透亮,带着些许池水,飘上空中。紧接着,更多的水泡从池底冒出,带着池水,往空中飘去。仿佛无形的力在上方牵引,清澈的池水缓缓往上蔓延,有如一块水帘从水面向着天空延伸而去。 水面上,那些漂浮的树叶被风轻轻吹起,飞上半空。绿意相融,交错盘旋,仿如纷飞的蝶,正优雅地起舞。 张小凡看着眼前奇异的景象,心中忽然有一种深深被折服的感觉。 这,大概便是所谓的自然之道吧! 那些树叶随着水帘往上升去,远远看去,仿如一条螺旋纽带横在空中。纽带的最顶端已经淹没在神树的树叶中,然而它还在继续上升。 所有的目光都注视着空中的水帘,直到它缓缓停止了上升,突然下落。 “哗啦啦……” 水帘如瀑布一般下落,转眼间便是尽数落回池中。与些同时,空中那些飘飞的树叶,也是开始一片片飘落下来,自下而上,极其缓慢。 张小凡静静看着那螺旋纽带的顶端,那里的树叶,也已经开始飘落。 忽然,一丝光亮从万年神树的密叶间隐隐透了出来,连同那纽带顶端的树叶,也是映得金黄。 这一刻,万众瞩目,人人期待! 金色的光芒从万年神树的密叶间渐渐透了出来,仿如旭日东升,一点一点,出现在人们的视野里。 耀眼的金光仿若灿烂的星辰,那万年神树的果实夹在金光之中,竟是看不清晰。当中模糊的一团仿如石头,却又像是有生命一般,在微微跳动。 那神树之实自空中缓缓下落,轻轻浮在无相大师手上约一尺的地方,金光闪烁,玄奇无比。 张小凡凝望着无相大师手上那一团金光,心中忽地闪现出一个奇怪的念头来。这万年神树之实,真的便能重塑肉身? 恰在这时,无相大师手中轻弹,那团金光顿时如有灵性一般,向着张小凡的方向飞了过来。张小凡慌忙出手去,将那团金光接在手中。 心灵感应之中,仿佛有清晰的脉动传来。(未完待续) 第二十九章 碧瑶复生(五) 长亭别院,老人拄杖而立,静静凝视墙头那株悠悠青藤,已有两个时辰。恰在这时,一个黑影从门外缓缓走了进来,看到老人的身影,脸上微有几分喜色。 “前辈……”张小凡轻声唤道。 老人回转头来,看到张小凡手中的神树之实,苍老的脸上闪过一丝笑容,缓缓道:“拿到了?” 张小凡点了点头,道:“不知前辈替晚辈找到的那个人,现在在何处?” 老人脸上轻笑,缓缓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闻言,张小凡脸上先是一怔,继而明白过来,脸上一喜,朝着老人单膝跪了下去,恭声道:“希望前辈可以帮晚辈这个忙,晚辈定当感激不尽!” 老人轻轻摇了摇头,道:“我自会帮你,不过,你也勿须高兴得太早……” 张小凡脸上微微一愣,怔道:“不知前辈话中是何意思?” 老人继续往下说道:“我虽答应了你,却并不一定就真的能帮上你,或许到最后你还是会失望的……” 张小凡脸上疑惑,喃喃道:“为何?” 老人轻轻叹了口气,道:“小伙子,你有所不知……万年神树五百年花开一次,五百年结果一次,一千年而得一个果实。那可是一千年啊,多么漫长的岁月!昆仑神域自开辟以来,又有几个一千年?这万年神树之实能重塑肉身,乃是由上古流传而来,可是,谁会拿万年神树一千年才结出来的果实去塑造一个无用的躯壳?又有谁可以活到一千年后拿到神树之实去这样做?” “我不明白……”张小凡怔怔道,眼中闪过一丝迷惘。 老人脸上沧桑一笑,道:“我话中的意思,不过便是告诉你三件事……第一,万年神树一千年才有一个果实,这是非常珍稀的,许多人梦寐以求都无法得到。不过,你很幸运,因为你得到了;第二,这重塑肉身之法乃是上古流传下来的秘术,其中有很多不为人知的地方,而且,从来没有人亲眼见识过有人这么做过,究竟可行与否却是不得而知;第三,人生天地间,不过须叟数十载,韶华白首,转眼即逝。这一副躯壳,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纵然你用神树之实重新塑造了一副躯壳,那也是没有灵魂的死物,又有何用?你又何须如此执着?” 张小凡心中默然,老人的话,句句在理,不容反驳,但饶是如此,也不会改变他心中的决定。他眼中闪烁着坚定的目光,缓缓道:“前辈教训的是!不过,晚辈只是一介凡人,所想所求也只是凡尘俗事,又哪有前辈那么高的境界?晚辈所求,不过是希望可以再看她一眼……” 老人轻轻点头,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多说了……小伙子,你可有那人的画像?” “画像?” 张小凡脸上一愣,显是没明白过来。 老人脸上轻轻一笑,道:“重塑肉身,自然要知道那一个人长得是何模样……” 闻言,张小凡恍然大悟,却是摇了摇头,道:“没有……” “没有?!……”老人微微皱眉,道:“那就有些难办了……” 张小凡微微点头,低下头去,又似是想到了什么,抬起头来,问道:“如果一个人和她长得一模一样,可否用那个人的画像来代替?” 老人点了点头,道:“那是自然,如果能找到那一个人就更好了……” “她就是碧瑶姑娘……” 张小凡缓缓道,脑海中浮现出那一个绿色身影,竟是叹了口气,道:“不过现在,她恐怕早已经随无相大师回去蓬莱天华山了……” “你错了……” 老人脸上轻笑,缓缓道,眼中闪过一道异样的光芒。 “错?” 老人轻轻点头,道:“你觉得碧瑶姑娘已经回到蓬莱天华,但事实上,她一直就在你的身后,只是,你不曾回头看而已……” 闻言,张小凡脸上一惊,转身回头看去。仿佛每一个动作都被时间放慢了千万倍,他缓缓地,一步一步,转过身来,直到整个人,面对着眼前那一个绿色身影。 碧瑶! 张小凡静静凝望着那一个身影,心中忽地紧张起来,脸上也是泛起了一丝红晕。喉咙深处,像是有烈火在熊熊燃烧,那种火热的感觉温暖而熟悉。恍惚间,自己又变回了曾经那一个少年,在那花前月下,那一个女子手中捧着刚摘下的花,真真切切地问道:“我好看么?” “呃……你,好看……” 少年的回答有些含糊,不知为何,心中忽有一种奇异的感觉油然而生。他转过身去,急忙想要逃离这样一个地方,刚走两步,却又被身后那一个声音轻轻唤住:“喂,你叫什么名字?” “张小凡……” …… 那一个身影,就在前方,清丽的眸子里,有着熟悉的淡淡温柔。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柔和地交会,仿如期许了千年的心愿,在这一刻了却。时间的流逝,仿如不再重要;天地世间,也像是突然安静下来,只为这一刻深深的凝眸,只为那一个人倒映在眼中的笑颜。 回头看,不曾走远。 依依目光,此生不换。 …… “咳咳……” 老人轻轻咳了一声,脸上笑道:“小伙子,天快黑了……” 张小凡蓦地回过神来,想起刚才之事,脸上不禁一阵通红。回头看着老人,恭声道:“前辈有何吩咐?” 老人看着两人,缓缓道:“你们,跟我来吧……”说罢,转过身,往门外走去。 张小凡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那一个绿色身影,缓缓跟了上去,碧瑶跟在后面,却是放慢了脚步,两人之间,隔着似远不远的距离,缓缓往前走着。 夕阳斜照,晚风轻拂,大街上三个人的影子被缓缓拉长。 忽然—— “叮……铃……铃!” 手臂上的金铃忽然响了起来,清脆的声音在风中远远传了开去。 张小凡全身一震,僵在了那里。深心深处,似是有什么东西剧烈地翻滚着,碎裂了开来,久久难以平静。纷飞的思绪里,浮现出另一个绿色身影,手中捏着一朵伤心奇花,在那暗夜中盈盈地笑着,轻声地问自己:“呆子,你在那井中看到了什么?” 张小凡心头一震,只觉有深深的愧疚萦绕心怀。他狠狠给了自己一个耳光,似是还不解气,心底又暗暗骂道:“张小凡你这个混蛋,你心里明明藏着另一个人,为何还要让这个人误会?” 是误会么? 这一刻,张小凡在心里说这句话时,心头竟是闪过一丝连他也不知道的迷惘。(未完待续) 第二十九章 碧瑶复生(六) 那一抹夕阳残照,渐渐隐没在地平线上。漆黑的夜色,渐渐漫了下来…… 新月之城内,零星的灯火点了起来,长街寂寂,没有半个行人。 清冷的夜风从前方吹来,带着几分冷夜的气息。前方,老人的身影缓缓停了下来,张小凡抬眼望去,忽觉眼前这一个地方是如此的熟悉。 一座古老的庙宇前,几只红灯笼在夜风中摇晃着,将庙堂上的两个大字映得通红—— 轮回! 庙宇前方,一座方形石台接着一座石桥,那石桥一阶一阶,却是在最高处消失不见。氤氲的雾气环绕桥身,如梦如幻… 老人眉间慈色,静静看着那雾气环绕的石桥,良久,轻轻叹了口气,道:“我们走吧……”说罢,往那庙宇的大门缓缓走去。 “前辈,那些阶梯……”张小凡看着那座石桥,轻声问道。 第一次来这新月之城,张小凡便觉这些阶梯有些特别。那石桥一阶一阶,仿佛应当通往某个地方,却又在那最高处,消失不见了,有如生生地切断了一般。 老人驻足回首,往那石桥又看了一眼,恍惚间,他眼中的目光,亦变得如那氤氲的雾气一般,迷蒙起来。好一会儿,才听他缓缓道:“到时,你自会知道……” 张小凡微微沉默,他看了一眼远处石桥,又看了看前方老人的背影,恍惚间,似是觉得他们之间,有着一些古老的不为人知的故事。就如同那位周一仙前辈,他与青云门之间,定然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就是轮回殿……” 老人站在庙宇前,眼中闪烁着回忆之色,缓缓说道。 张小凡微微点头,看着那扇仿佛有千百年古老历史的殿门,心中忽然思忖首这轮回殿里当是怎样的一种景象,是尘封的世界?还是遗忘的人间?老人又为何要来这个地方? 老人看着张小凡,眉间慈色,道:“小伙子,在这轮回门前,我再问你一次,你的决定依然不变么?” “是!”张小凡坚定地点了点头。 “那我们进去吧……”老人转过身去,对着那殿门,轻轻念道:“自混沌之初,天地合一,阴阳不分。后有盘古开天辟地,上天九重,下地十八重。是以天之数,以九为最,九九而又归一,是为一轮回。轮回之初,始于此也……” 张小凡在一旁静静聆听着,陡听得“吱嘎——”一声,门往内自动打开了来,入眼处是庙宇内那些陈旧的案台,看去黑乎乎的一片,不知积了多少年的灰尘;案台上,几只古朴的香炉静静放着,残破的蜘蛛丝挂在上面,却是不知被人遗忘了多少岁月。 这个地方,很久没有人来了…… 老人没有说话,一步踏出,往前迈了出去。张小凡和碧瑶跟在后面,抬起脚,也是从那古老的殿门上,迈了过去。 一刹那,眼前景象风云变幻。张小凡只觉心头一阵恍惚,仿佛自己的幻觉一般,那些陈旧案台,古朴香炉,全都不见了踪影。周遭漆黑一片,只在远处有模糊的光亮,仿如聚拢的星云,不断变幻。 三个人影,像是行走在虚空中一般,缓缓往前走去。 清冷的夜风从前方吹来,有一种说不出的舒适感觉。一切,如梦如幻,却又是那样真实。走得近了,远处那些模糊的光亮渐渐在眼前明晰起来,仿如朵朵星云,近在眼前。而自己一行三人,就如漫步在云端之上,广袤星辰,伸手可摘。 夜风忽然大了起来,呼啸着从耳旁吹过。这一刻,时光的流逝仿如突然加快。张小凡只觉远处那些光亮如流星一般自头顶飞逝而过,只是,还不待自己清清楚楚看上一眼,那些光亮又离自己远去了。无数的光亮自眼前闪现,须叟之间,又消逝在身后的黑暗中。如此往复,不知过了多久,那些飞逝的光亮渐渐放慢了速度,耳旁的风声也似是小了些。前方,一个巨大的圆形光门矗立在虚空之中,光门之上,映着一个古老的太极图案。 “到了……” 老人缓缓说道,苍老的身影在前方停了下来。他伸出干枯的右手,往那光门上的太极图案轻轻印了上去。 “咔嚓嚓……” 咔嚓嚓的声音响了一阵,那古老的太极图案,自两旁缓缓分了开来。耀眼的白光从内激射而出,在这黑暗的虚空中显得尤为特别。 “走吧……” 老人一步踏出,苍老的身影消失在白光之中。张小凡与碧瑶两人并不迟疑,紧紧跟了上去。虚空之中,又只剩下那一道孤寂的光门,静静矗立在黑暗之中。不知多久,只听得“咔嚓嚓……”几声脆响,光门之上,那一个古老的太极图案又自动阖了起来。 眼前还是一片黑暗的虚空,脚下,是炙热的平静的岩浆池,蔓延着通向远方。岩浆池上,一根根铁柱直直矗立,柱身之上,火红一片,而那露在虚空中的半截铁柱之上,却是覆盖了厚厚一层白雪。这情形颇有几分怪异,那白雪离岩浆池不过尺许距离,却是丝毫不见有融化之象。铁柱之间,彼此用铁索连着,蜿蜒通向远方,铁索之上,也是覆盖了一层白雪。 岩浆池中,一个古老的祭坛静静而立,深灰巨石为座,八面俱有台阶,却是微微有些熟悉。祭坛之上,八座石像分立八方,或手执刀剑,或手握戈戟,却都是长得浓眉怒目,凶神恶煞。祭坛中央,青石板的台面上刻着一个古老的太极图案,太极图案上,放着一个古怪容器,形如莲花盛开,里面盛放着纯净的绿色液体,正徐徐往上冒着淡淡雾气。 老人的身影往那祭坛方向缓缓落了下去,张小凡与碧瑶紧跟其后,也是落在了那祭坛之上。 “这是净莲池……”老人缓缓说道,“里面盛放的乃是取自永恒之井的纯净之水,其中掺合了百花清露,盛放在这里已有千年,长期吸收日月精华,已经颇有灵性……” 张小凡微微点头,果见那净莲池中有一条条绿色光亮在缓缓游动,仿如活物。 “开始吧……” 老人轻声说道,双手合十,在那净莲池旁盘腿坐了下来。张小凡与碧瑶两人见状,也是双手合十,盘腿坐了下去。 老人闭着眼睛,口中默念法诀。一丝丝的青气自他体内渗出,汇聚于那干枯的手掌之上。那盘旋半空的神树之实,缓缓落入了净莲池中。耀眼的金光渐渐隐没,净莲池中的绿水剧烈翻滚了起来。 “归元诀!” 老人一声轻喝,干枯的手掌平放胸前,上下运转一轮回,陡见那那净莲池中的绿水,也是跟着运转起来,无数汽泡从内冒出,翻滚而上。虚空之中,雾气渐渐浓郁。老人手中动作转快一分,那净莲池中的绿水翻滚得便更激烈一分,虚空之中的雾气亦是更浓郁一分。但见老人掌中动作越来越快,隐隐成了一个青色太极图案,虚空之中,那浓郁的雾气也渐渐聚成了一团。 老人手中的动作渐渐放慢,那净莲池水的波动也是渐渐弱了下来,而那虚空之中的雾气,却是更加浓郁。 “起……” 老人一声轻喝,双掌平放,缓缓往上抬去。只见“哗啦”一声,净莲池水尽皆倒流而上,直冲入虚空之中的浓郁雾气之中,仿如一块水帘,倒挂眼前。 自古水往低处流,而眼前所见,净莲池水尽皆往上流去,不一会儿,池中绿水已见干涸。忽听得老人双手翻转,往下落去,口中缓缓道: “落……” 只听“哗啦”一声水响,那倒挂在空中的水帘如濗布一般泻下,尽皆落入净莲池中。只余一团雾气静浮半空,而那池中水份,赫然少了大半,色泽明亮,与清水无异。 老人双手垂下,长长舒了口气。眼角眉间,尽是细密的汗珠,脸上神色,亦是苍白了许多。 “前辈,你没事吧?”张小凡轻声问道。 老人轻轻摇了摇头,道:“小伙子,你还是看一看她吧……”说罢,目光看向上方的雾气。 张小凡心中意会,缓缓浮上半空,希冀的目光往那团浓郁的雾气缓缓看去,仿佛每一个动作都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直到他在那苍茫雾气中,看到了那一个人。 碧瑶! 那一个绿衣女子静静浮在半空,浓郁的雾气托着她的身体,她张开双臂,像是祥和地安睡。只是苍白的脸上却是没有半分血色,她的样子,与那一个躺在寒冰石台上静静沉睡的女子简直是一模一样。 张小凡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缓缓伸出手去,想要触摸那一个人的脸。然而,指间所触,却像是探入了一团雾气,什么也没有。而那一个人的脸,就清晰地映在眼前。张小凡脸上微微一怔,疑惑地看向下方的老人,问道:“前辈,这是怎么回事?” 老人轻轻擦去额上的汗,缓缓道:“小伙子,不用担心……归元诀重塑肉身,需七日七夜方可完全成形。她现在还处于半虚半实之间,你自然触碰不到她,等到七日后,便不会这样了……” 张小凡轻轻点头,又看了一眼那一个安睡的绿色身影,有些不舍地收回目光,缓缓落了下来。 老人似是有意无意地叹了一句,道:“可惜啊,若是没有灵魂的躯壳,最多保存不过七天;七天之后,她的肉身又会灰飞烟灭……” 闻言,张小凡心中惊了一吓,又似是想到了什么,轻声问道:“如果有一魂一魄会如何?” “一魂一魄?”老人脸上深思,一会儿,才道:“人生三魂七魄,才能存活于世。一魂一魄,乃是残缺之身,魂魄随时都有可能逸散,有性命之危。不过若是找到女娲石,便可安魂定魄,免去这些危险……” “女娲石?” “不错……”老人轻轻点头,道:“据说当年女娲补天,曾经遗留了一块五色石在不周山的蟠龙峰上,有神奇妙用,携带者可安魂定魄。不过,纵然她免去了性命之危,如果只有一魂一魄,恐怕也未必是一件好事。残缺的灵魂只能有残缺的记忆,甚至没有记忆,她也有可能因此变成一个痴痴呆呆的人……” 张小凡:“……” 老人轻声叹了口气,接着道:“小伙子,她或许对你很重要。但是,留下本应该离去的东西,这本身便是一个错误……” “错误?”张小凡脸上大惊,疑惑道:“我不明白……” 老人缓缓道:“你是生者,她是死者。生者的世界,死者永远无法知道;同样,死者的世界,生者又怎么能知道呢?你用一个生者的身份去揣测一个死者的意愿,你觉得这样做是对的么?” 张小凡:“……” 老人继续往下说道:“或许,你觉得你亏欠于她,你千方百计想让她活过来,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她活过来会是怎样的一个人……假如她变得不再像从前那般,假如她失去了所有记忆,假如她变得痴痴呆呆……纵然你不会去计较这些,但若她真的变成了那样的人,你还会觉得自己现在这样做是对的吗?” 张小凡脸上沉默,欲说却无言:“可是……” 老人脸上轻轻一笑,道:“我说这些,并不是便要你放弃……世间万千之事,正确错误与否,又岂有一个共同的标准?这件事在我眼中或许是一个错误,但于你来说,你从来都没有觉得自己有做错。既然自己认为是对的,那就勇敢地去做,只是,这所有可能的结果,都得由你来承担……” “谢前辈教诲!” 张小凡轻轻点头,朝老人躬身行了一礼,道:“前辈之言,晚辈定当铭记于心。只是,有一件事还得请教前辈?” 老人脸上轻轻一笑,道:“你是想问我,这柳洲大地之上,有谁可以让她醒过来,是么?” 张小凡点了点头,恭声道:“前辈见多识广,定然知晓其中之事?” 老人微微点头,缓缓道:“我既然决定帮你,自然会想办法让她醒来……”(未完待续) 第三十章 魔乱来袭(一) 在黎城以南,黑暗深渊之北,有一广袤之地,方圆千里,名曰离渊。离渊地处偏南,却是常年飘雪,阴湿苦寒,与北国之地,几无相异。更有人说,每每凄清冷夜之时,便能在此听到鬼哭狼嚎之音,分外凄惨。因而千百年间,少有人来。 关于离渊之异景,更有远古传说。据说,当年轩辕黄帝曾与蚩尤大战于此,战场之上,轩辕黄帝用息土神壤将数万九黎战士封埋地底,不见天日。此等惨事,天亦怜见,是以降下茫茫白雪,以平怨气。离渊常年飘雪,亘古不变,便由此而来。 远处,茫茫白雪,千里冰封。冰原上,一个黑色身影从远处缓缓走来,宽大的风衣在寒风中微微扬起,他的手中,握着一把冰蓝长剑。偶尔有几朵白雪飘落下来,滴至剑上,却都是瞬间化成一团水雾,弥漫开去,而剑身之上,冰蓝之色更盛。 这把剑自然便是,魔剑,离渊! 坚硬的长靴从冰雪上踏过,留下一个个真实的脚印。纷飞的白雪从天空飘落,不一会儿,就将这大地上唯一的痕迹给抹去了。那一个身影渐行渐远,终于,他在一个地方停了下来。 那一个黑暗的头盔,此刻正散发着耀眼的蓝光。冰原之上,雪痕的身影缓缓蹲了下来。他伸出手去,粗糙的皮手套在冰原上轻轻抹了几下,像是扒开了上面一层白雪。下方,仿若千年的寒冰露了出来,寒冰之上,却是隐隐生出了几道裂痕。 雪痕看着寒冰上的裂痕,似是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将离渊紧紧握在手中。冰蓝的火焰在剑身上熊熊燃烧了起来,那些飘飞的白雪,还没落至剑身,便已尽皆融化。 他凝视着手中的冰蓝长剑,一会儿,将剑拿至胸前,双手握住,看了一眼下方的寒冰裂痕,直直插了下去。 “咔嚓……” 一声脆响,离渊直直插入了寒冰之中。 冰原之上,忽然荡起一阵轻风,将周遭的白雪尽皆吹散,露出下方的千年寒冰。雪痕宽大的风衣在身后高高扬起,他双手握剑,将离渊再度往下插去。 “咔嚓嚓……” 寒冰之上,那几道裂痕迅速扩大,往外蔓延开去,所过之处,风飞雪舞,茫茫白雪尽皆散去,露出下方的千年寒冰。 “咔嚓嚓嚓……” 裂痕继续蔓延,从上空看去,只见茫茫大地之上,一块寒冰裸露而出,不断往四周扩散而去。不一会儿,已是绵延数里。 像是低低嘶吼了一声,那一个身影,缓缓站起身来,目光看向前方。黑暗的头盔上,散发的蓝色光芒似是更加亮了,连同那一双黑暗的眼睛,也是逐渐淹没在蓝光之下。 “轰隆……” 一声巨响,一块巨大寒冰被高高掀起,又重重下落,砸在下方的寒冰之上。紧接着,一只巨大兽爪从地底伸了出来,“哐当”一声,搭在旁边的寒冰之上。整个大地,似是都在这轻轻的一搭之下,震颤起来。远处,一块块巨大寒冰被高高掀起,飞上半空,又跌落下来,从上空看去,整个离渊方圆数里冰封之地,尽皆如此。 “吼……” 一声来自远古洪荒的咆哮,响彻在离渊之上。雪痕身后,一个巨大身影缓缓爬了起来,嶙峋的身体绵延数里,却都是森然白骨,仿佛已经死去多时,肉身早已腐烂。只是,在那躯体中央,一团淡蓝火焰熊熊燃着,仿如灵魂的印记,不曾磨灭。 那是一只洪荒巨兽,尖锐的头骨仿如鸟喙,一双空洞的眼里燃着熊熊的淡蓝火焰,背生双翼,展开有数里之宽,比之黑水玄蛇却是不知还要大了多少倍,熊熊的火焰在双翼上燃烧着,仿佛要焚尽一切。却不知这究竟是何种洪荒巨兽,体型竟是如此之大。 远处,寒冰尽碎,一个个骷髅战士从地底爬了出来,站在冰原之下。他们胸前,燃着一团淡蓝火焰,手中的兵器,早已锈迹斑斑。 “我九黎的战士们,你们将跟着我重新征战这一片土地!重新获得荣耀!” 冰原之上,那一个人持剑向天,嘶哑的声音对着上天大声吼道。他的身后,那一只洪荒巨兽双翅一展,从冰原上翱翔飞过。 “吼……” 巨大的阴影笼罩整个冰原,那一只洪荒巨兽身在半空,忽然仰天长啸,声震九霄。冰原之下,那些骷髅战士纷纷抬头,仰望上空的巨大身影,空洞的眼中,蓦地燃起熊熊火焰。 “去吧,毁灭所有的一切!” 远处,那一个嘶哑的声音似是低低地吼道。那一只洪荒巨兽仿如得令,双翅一展,带着熊熊火焰,往冰原的北方飞去。 青云山,大竹峰。 时值晌午,阳光正烈。 “轰隆隆……” 一阵“轰隆隆”的响声,密林之中,那一面山壁,缓缓往上移了开去。紧接着,一个白色身影从内走了出来,他看了一眼四周,见并无异样,便将石洞的门又缓缓放了下来,用那半截树枝挡了上去。 恰在这时…… “萧师兄!” 一声惊讶的呼唤,从身后缓缓传来。那人回过头去,一个白色身影顿时映入眼中,看其样貌,正是通天峰的弟子常剑。 那人看着常剑,脸上神色微有几分奇怪,一双眼睛渐渐眯成一线,缓缓道:“你怎么会在这?” 常剑看着那人,不住地摇了摇头,道:“没想到真的是你……萧师兄,你太另我失望了!” 那自洞内走出的白色身影,看上去高高瘦瘦,风度翩翩,瞧其容貌,正是青云门的萧逸才。 “常师弟,你说什么,我不明白……”萧逸才脸上笑笑,缓缓道。看上去一脸牲畜无害的样子。 “你不用再骗我了……”常剑摇了摇头,道:“你就是用伏龙鼎抓走灵尊的那个人!萧师兄,这一切,我都知道了!” 闻言,萧逸才脸上神色微微一变,他看着常剑,眼中闪过一丝冷光,缓缓道:“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多说了。不过……你一个人来这,可不是明智之举?” “是吗?” 一声轻轻的哂笑,一个身影从密林中缓缓走了出来,正是风回峰的曾书书。他的脸上,依旧是那一副笑死人不偿命的表情,看着萧逸才,缓缓道:“萧师兄,别来无恙啊!” 萧逸才定定地看着那一个满脸笑容的人,仿佛还是看不透那一个人心中有何想法。他脸上的表情渐渐凝固,冷了下来,看着曾书书,冷冷道:“就你们两个,也想留住我么?” “还有我!” 一个声音忽然从后方传来,萧逸才闻声看去,却是不知齐昊何时已是站在了自己的身后,而自己全无所知。 齐昊看着萧逸才,脸上闪过失望的表情,摇了摇头,道:“真没想到!你身为青云门大弟子,现在又是青云掌门,竟然背地里做些邪魔歪道做的事,当真是太令人失望!” 看到齐昊,萧逸才脸上神色又变了变,一会儿,却又是微微浮现了一丝笑容。他看着三人,像是有些自嘲地道:“看样子今日我想活着离开,恐怕没那么容易啊!” 常剑看着那一个犹自笑着的人,摇了摇头,道:“萧师兄,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啊!” 一旁,齐昊也是点了点头,道:“萧师兄,念在同门一场,若你肯束手就擒,静思己过,真心悔改,或许我们能不计前嫌……” 闻言,萧逸才脸上冷冷一笑,道:“回头?别自欺欺人了!……就凭你们三人,想让我束手就擒,恐怕还不够资格吧?” “萧师兄,你何苦执迷不悟?”一旁,常剑失望地摇了摇头道。 “他不是萧师兄!” 一声清冷的声音,忽然自一旁传来。萧逸才顺眼望去,却见一个冰肌雪肤的女子从密林中缓缓走了出来,她的眼中,有着不属于这尘世的冷漠,仿佛九天仙子,莅临凡尘。一声洁白衣裳,风华绝代的容貌,无可挑剔,正是陆雪琪。(未完待续) 第三十章 魔乱来袭(二) “陆师妹,你说什么?!” 常剑,齐昊脸上皆是一惊,看着陆雪琪,疑惑道:“他不是萧师兄?” “不错!”陆雪琪点了点头,冷冷地看着那一个人,道:“萧师兄早就死了……他,不过是易容成萧师兄的样子,混在青云门而已!” “死了?!” 闻言,常剑,齐昊脸上俱皆神色一变,睁大了眼睛。彼此互望了一眼,皆是看到对方眼中的震惊和不可思议。曾书书站在一旁,脸上神色却是并无多大变化,他看着两人,缓缓道:“我相信陆师妹所说的……” “书书,你……” 齐昊脸上疑惑,看着曾书书,又看向陆雪琪,终是有些不敢相信地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们……能不能说清楚一点?” 曾书书的目光往萧逸才看去,缓缓道:“齐师兄,这件事,你得先问问他了……” 闻言,齐昊将目光看向萧逸才,却见那一个人脸上犹自哂笑,不知是得意还是失意,轻轻拍了一下手掌,道:“不错,我确实不是萧逸才!不过,我也很疑惑,你们,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这件事,得从一年前说起……”陆雪琪清冷的目光看向天空,缓缓道。 “一年前?”齐昊,常剑齐声问道。 陆雪琪点了点头,道:“一年前,鬼王率众攻上青云,正道面临大劫。那一战,关乎天下苍生危急存亡,然而,诸位可曾看到过萧逸才萧师兄的身影?” 齐昊低头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道:“当日情势危急,人人自顾不暇,又哪会注意这些?不过陆师妹这一说,我那天确实没有见过萧师兄……” 一旁的常剑想了一会儿,也是摇了摇头,道:“那一日我也确实没见过萧师兄,当时我还以为他在大战中牺牲了……” “那一次正邪大战只是一个开始……” 陆雪琪眼中深思,一会儿,缓缓道:“因为他不是真正的萧师兄,所以他对青云门的上下事务并不熟悉。为了不让我们识破他的身份,起初,他想推卸掌门之位,但未能如愿。不久之后,他便以闭关为由,将所有的事务都交与了常师兄打理……” “这……”常剑脸上犹疑,插进来道:“陆师妹,你说的这些,我不大明白……当初萧师兄还在之时,通天峰上事务也是大多由我打理。而且,萧师兄为人礼让,这般做法并不奇怪啊……” “不错,单凭这一点确实无法证明……”陆雪琪轻轻点头,道:“但后面发生了三件事,让我相信,眼前这个萧师兄是假的!” 她抬起目光,看着头顶的天空,像是回忆一般。 “哪三件事?” 闻言,齐昊,常剑齐声问道。 陆雪琪心中微一沉吟,缓缓道:“第一件事,乃是前往南疆除妖……” “南疆除妖?” “不错!”陆雪琪点了点头,道:“那一次前往南疆,集合青云门,天音寺,焚香谷三派之力,才险险将那妖物收伏,不想最后却让它逃了……” “当时我记得陆师妹有追出去……”一旁,曾书书开口说道。他眼中深思,似是回想起那一日的情景,道:“我记得,陆师妹回来之时,脸上神色颇有几分怪异,想必是看到了什么……” “在那密林之中,我看到了伏龙鼎!” 陆雪琪似是回想起那一日的情景,缓缓道:“有人用伏龙鼎把妖物给收走了……” 闻言,常剑,齐昊脸上神色一变,惊出声道:“收走了?谁?” 陆雪琪并未回答,而是接着道:“我本打算回来青云时将此事告知掌门萧师兄及各脉首座,不料萧师兄已经进入幻月洞府闭关,此事便不了了之……” “这……”齐昊微微犹疑,道:“这好像和萧师兄也并无多大关连吧……” “看上去确实如此,不过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陆雪琪眼中冰冷,缓缓道:“当日三派高手俱在,战况也尤为激烈,那人却可以在如此恰当的时机,恰当的地方,将那妖物收走,这一切计算得如此精确,难道只是一个巧合?” 闻言,齐昊脸上默然。一会儿,点了点头,道:“那第二件事呢?” “第二件事便是那一晚在通天峰上,灵尊被人抓走……” 陆雪琪缓缓说道,“当日曾师兄分析的不错,那人可以在众目睽睽之下抓走灵尊,然后从容离开。这一切,只有一个可能——那个人,对青云门的情况极为了解!就连各脉首座赶到通天峰所需要的时间,他都一清二楚!” “也正是那一日的上午,大竹峰的宋师兄失踪了,下落不明……” 陆雪琪接着往下说道:“以宋师兄的道行,在大竹峰上怎会失踪?唯一的可能便是,他已横遭不测!”说到这,陆雪琪微微停了一会儿,又接着道:“宋师兄道行并不弱,放眼整个青云,能在他之上的,除了各脉首座,常师兄,以及其他极少数一些人,却也并不多……” “你说的不错……”萧逸才脸上犹自笑着,看着陆雪琪,点了点头,道:“不过,这和我,好像也没什么关系吧?” “有!” 陆雪琪冷冷道,声音如斩冰切雪一般。“因为在这里,我又看到了那一个似曾相识的白色身影!” “哦?是吗?” 萧逸才似是有些不以为然,缓缓道:“这世间上的白色身影那么多,你怎知那个人便是我?眼前这里就有两个白色身影,从背后看去,你能分辨出谁是谁么?” “的确很难分辨!当时,我也只是猜测而已……”陆雪琪目光清冷,看着萧逸才,缓缓道:“但接下来的第三件事,让我相信了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第三件事?” 齐昊,常剑,曾书书皆是齐声问道。 陆雪琪看着天空,目光忽然无比坚定起来。她一字一句地道:“我去过幻月洞府!” “幻月洞府?!” 闻言,齐昊,常剑,曾书书皆是脸上吃了一惊,睁大了眼睛看着陆雪琪。幻月洞府乃是青云门禁地所在,未经掌门亲许,青云弟子不得入内。这擅闯禁地的罪责,可不是一般的轻啊! 陆雪琪点了点头,道:“我知道擅闯禁地罪责不轻,我也甘愿受罚!不过……在那幻月洞府里,我并未有见到过萧师兄!” “什么?!” 闻言,齐昊,常剑皆是吃了一惊,恍惚间,又像是明白了什么。 陆雪琪继续往下说道:“我去幻月洞府,便是想证明心中的猜测是否正确,而事实,果真便是如我预想的那样。他,根本不是萧师兄!” 说罢,陆雪琪冷冷地看着那一个人,冷冷道:“你,到底是谁?” 陆雪琪这一声冷喝之下,齐昊,常剑,曾书书三人的目光也是往萧逸才身上看去。四人气势在空中相互交织,俨俨有将萧逸才困在中间之势。萧逸才看着缓缓走近的四人,脸上神色一变再变,渐渐冷得如同寒冰一般。 “常师弟,小心身后!” 萧逸才忽然大叫一声,一掌往常剑胸前袭去。此时情势危急,常剑自是集中了心力,忽听得一人喊道“小心身后”,自是想也不想地往身后看去。这一回头,只觉身后阴风袭来,冷冷寒意直入脊梁,顿时知道上当。萧逸才掌风临近,想要避开已是来不及了。仓促间只得暗运真气,一掌迎了上去,只听“啪”的一声,两人掌间相对,光华流转,常剑身影连退十步,才缓缓站定身来。甫一站定,便觉胸口沉闷,喉间腥甜,一张口,已是吐出一口血来。 “常师兄……” 齐昊惊出声来,一掌往萧逸才身后拍了过去。 “齐师兄,小心!” 曾书书大喊一声,齐昊还未明白过来,眼前忽然腾起一阵黑气,将自己掌中的丝丝青气尽皆腐蚀。一时心中大骇,急忙停下身来。萧逸才看准时机,已是一掌朝他胸前袭了过来。仓促间齐昊只得一掌迎了上去,两人掌间相对,刹那接触,又瞬间分开。齐昊整个人踉跄着退了几步,才站定身来。 浓烈的黑气迎面扑来,陆雪琪与曾书书皆是往后退了两步,而就在这须叟时间之内,那一个白色身影已然不见了踪影。 “咳咳……” 陆雪琪正欲去追,忽听得一旁传来常剑剧烈的咳嗽声,再往那一个人看去,苍白的脸上已是恍如死灰一般。 “掌中有毒!” 陆雪琪冷喝一声,立时点住常剑周身几处大穴,而曾书书也在同一时间,点住齐昊几外大穴。 两人看着受伤的两人,终是没有追出去。(未完待续) 第三十章 魔乱来袭(三) “这个铃铛……” 老人接过张小凡手中的金铃,轻轻拿在眼中,仔细看着。一会儿,眼中像是闪过一丝落寞的沧桑,缓缓道:“不错!”说完,叹了口气,又是接着道了一句。“不错……” 张小凡自是没明白老人话中的“不错”到底是何意思,他看着老人脸上的神色,犹犹豫豫了一会儿,终是忍不住道:“前辈……” 老人似是知他想问什么,点了点头,道:“小伙子,你先出去吧!这里交给我和小姑娘就行了……”说罢,目光看向一旁的碧瑶,见她点了点头,又看向张小凡,道:“小伙子,这里虽然是另一片世界,但与轮回殿却是息息相关。轮回殿若毁,这里,也将不复存在……这七日之内,轮回殿容不得半点闪失,否则,一切恐怕只会前功尽弃。小伙子,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闻言,张小凡点了点头。他的目光顺过老人,看向那一个绿衣女子,她幽幽的目光也正看着自己。张小凡嘴唇微动,像是想说点什么,一会儿,又是什么也没有说出来。他转过身,一步踏出,往远处的光门缓缓走了过去。寂静的黑暗虚空,仿佛空无一物,张小凡的手掌往那太极图案上轻轻一印,那太极图案顿时有了反应,逐渐亮了起来,露出后面的白色光门,自两旁缓缓打开。 耀眼的白光激射而出,张小凡站在门口,似欲回头看去,微微侧目,却又是犹豫了。他转过身,一步踏出,往那炽亮的光芒中走了进去。 寂静的空间没有半点声响,只有在缓缓流逝。 一会儿, “咔嚓嚓……” 一阵连续的脆响,那光门自两旁缓缓阖了上来,连同上方的那一个太极图案,也是一并阖了上来。耀眼的白光渐渐被挡在了太极图案之后,碧瑶看着那一扇已然阖上的光门,眼中像是有难以决择的离别,失落,神伤。她缓缓收回目光,看着身前老人,道:“前辈,你有话,还没说吧?” 老人脸上浮现一丝笑容,道:“小姑娘,你师父既然要你留在这里,想必有些事情,她已经告诉你了……” 碧瑶点了点头,道:“师父说,只有我能帮他……”说到这,碧瑶微微低下头去,像是害羞一般,接着道:“师父说,如果我愿意,便留下……” 老人脸上闪过一丝奇怪的表情,不知是赞同还是否认。他的目光缓缓落在下方的净莲池上,那一池清澈的水,仿如读懂了他的心意,微微荡漾起来。老人脸上轻轻感慨一声,道:“不错,这个世上唯一可以让她心中的那个女子醒过来的人,也只有小姑娘你了……” 碧瑶低头,没有说话。既未承认,也未否认。 老人又说道:“既是如此,那在这最后一刻,我还是想问一问:这一件事,小姑娘,你真的愿意么?” “我……” 碧瑶抬起头来,有些迟疑地道。这一刻,她的眼里忽然闪现了犹豫的泪光,仿佛连她自己也不清楚。 老人似是知她心中想法,缓缓道:“这件事,事关重大!小姑娘,你可得细细想清楚了。虽然你嘴上说愿意,但是你的心并不是真正愿意。倘若你不能真正放下,那最后这件事不但不会成功,你和他,还会受到伤害……” “前辈,我……” 碧瑶贝齿轻咬,想说什么,却又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放不下,是正常的……”老人脸上微微一笑,道:“这件事若是换了其他人来做,恐怕也是一样的结果。你不用觉得过意不去,因为许多事情,不管你愿意与否,努力与否,结果都是一样……这,便是宿命!” “宿命?” 碧瑶口中轻声呢喃道,眼前像是蒙上了一阵水雾,一会儿,低下头去,朱唇轻咬,道:“前辈,开……始吧!” “开始?” 老人疑惑的目光往那一个低头的女子看去,碧瑶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老人像是明白了什么,眼中微微浮现一丝笑意,他看着那一个人,缓缓点了点头,道:“生命的救赎必须以同等的生命作为代价!我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早已没有几日可活,自是不怕什么宿命,不过,却也帮不了他什么忙……小姑娘你年纪轻轻,和我却是大不一样。你正值妙龄花季,如此大好青春年华,若是白白浪费,岂不可惜?我再最后问你一句,你,真的愿意么?” “我愿意……”碧瑶轻声答道,说完,又是补充了一句:“我愿意!”声音如斩冰切雪一般。 老人脸上平静,看不出什么表情。一会儿,方才缓缓地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便开始吧……” “嗯。”碧瑶轻轻应了一声,点了点头。 老人又道:“要让她醒过来,须得先将这金铃中的一魂一魄引入她的体内。而这引魂一事,由来只有身无半分邪气之人方能做到。小姑娘,这件事,也只能拜托你了。” 碧瑶点了点头,道:“前辈,那我又当如何去做?” “你只须闭上双眼,手捧金铃,然后将全身的意念集中在这祭坛上的净莲池中便可……”老人郑重说道,“这是一件极耗心力之事,也需特别专心。若是出现半点差池,一切,恐怕就前功尽弃了……” 碧瑶低下头去,微微沉默。一会儿,缓缓抬起头来,眼中闪过坚定的目光,她看着老人,点了点头。 老人眼中浮现一丝赞赏之色,道:“待会儿我会全力助你。现在,你便试着将所有的意念都集中吧……” 碧瑶点了点头,将那一个金铃紧紧捧在手心,闭上了眼睛。 风轻拂,将她的一角绿色衣裳轻轻吹起。那一个女子,仿如天真的少女,正对着上苍虔诚祈祷 老人微微点头,蓦地抬起目光,往祭坛上八尊狰狞的石像一一看了过去。他口中默念法诀,五指连弹,只听“嘶嘶”轻响,那些石像的胸口之处尽皆燃起一团淡蓝的火焰。看似弱不禁风,实则经久不灭。 “心灵之火,引魂之灯!” 老人一声轻喝,手中青木杖往净莲池中赫然一指。陡听得“哗啦”一声,池中清水蹦起一丈多高,与上方的浓浓白雾连成一体。与此同时,八尊石像的淡蓝火焰,尽皆射出一道蓝色光芒来,汇聚在下方的净莲池上,又通过那静静悬挂空中的水帘,隐隐与上方的白雾连成一体。 老人看着眼前的一切,微微有些满意地点了点头。他缓缓放下手中的青木杖,正欲伸手去擦额上的汗。恰在这时,一旁碧瑶的身躯在风中微微抖了起来,那一个单薄的身子,仿如若不禁风;那张清丽的脸,此刻也是苍白得没有半分血色。 “不好!” 老人心中大惊,赶忙一掌抵住她的背心,将丝丝真气传入进去。碧瑶的身躯,这才微微平静下来,玉脸之上,也是恢复了正常之色。 老人手中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将体内真气丝丝汇入。 不知多久,碧瑶手中,那一个金铃似是有了反应,逐渐亮起金色的光芒。闪烁的金芒越来越亮,向着下方的净莲池中,蔓延了过去,仿若一道虹桥,与下方的净莲池隐隐连成一体。 老人紧紧凝视着半空中的金色虹桥,眼中像是闪过期待的神色。 恰在这时,自那金芒之中,忽然闪现出两点青色,仿如娇小的游龙,顺着虹桥往下方游去。 老人眼中一喜,忽然,手掌所触,有微微的颤抖传来。老人心中一惊,抬眼看去,碧瑶脸色苍白如纸,情势堪忧。当下没有丝毫的犹豫,将体内真气尽皆送了进去。 金芒之中,那两条青色游龙似是感觉到了什么,一溜烟,竟又是躲入了金铃之中,久久不见动静。 老人心中暗叹了口气:如此大好机会,竟然就此遗失,当真是遗憾…… 碧瑶脸色苍白,眉头微蹙,仿佛隐隐在那心间,有什么情结萦绕心怀无法解开。许久,那一个人的眉头才渐渐舒展开来,玉脸之上,微微浮现一丝血色。 老人暗暗松了口气,恰在这时,自那金芒之中,金铃之上,又是浮现了两点青色。它们仿如小心翼翼一般,往外探头探脑瞧了一阵,这才从金铃之中游了出来,沿着那金色虹桥,往下方的净莲池中欢呼游去。(未完待续) 第三十章 魔乱来袭(四) 东荑,沧月岛,青龙宫。 今夜无月,今夜无夜色。 “吱嗄……” 一声轻响,腐朽的大门被缓缓推了开来,陈旧的灰尘,如细雨般从门檐上漱漱抖落下来,落了一地。明溪眉头微皱,避开这些灰尘,一步踏出,缓缓往内走去。 这是一片废弃的后院,不知被世人遗忘了多少岁月。苍白的围墙上,一个个灰黑色的斑点仿如岁月的刻痕,清晰映入眼中,却是不知已有多少年的古老历史。茂盛的杂草长得满地都是,堪堪有一人多高。站在院子里,除了能看到四野高高的围墙,便只能看到眼前那些茂盛的杂草了。 明溪抬起脚,往那院子中央,走了过去。那些茂盛的杂草,渐渐被踩在脚下,成了一条小路,通往院子深处。 不知多久,明溪的身影,缓缓停了下来。前方,是高高的围墙,围墙下,是依稀露出的古老铁门一角,锈迹斑斑,年深日久。 明溪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神色,他看着那扇铁门,像是微微思忖。一会儿,抬起脚,往前迈了出去。茂盛的杂草渐渐从两旁分开,那一扇古老的铁门,在夜色中完全现了出来。昏黄的灯光,照出铁门上斑驳的锈迹,静挂在门上的两把铜锁,仿佛锁着一个失落的世界,却又早已在那长年岁月的摧残下,风化腐蚀。 明溪站在铁门前,屏住了呼吸。 四周一片寂静。 黑夜中有风,轻轻吹过。 那两把铜锁微微摇动,发出古老而沉闷的响声。 明溪的手缓缓伸了过去,在那腐朽的铜锁上轻轻一碰,手中没有注入丝毫的真气,力量,就那样,轻轻地,在那锈迹斑驳的锁身上碰了一下。 “喀啦啦……” 那两把铜锁应声掉下,落在地上。松散的泥土往下陷去,渐渐将那沉重而古老的东西埋没在内。明溪看着眼前的一切,微微皱了皱眉。 “吱嘎……” 恰在这时,那一扇铁门缓缓自内打开了来。无边的黑暗映入眼中,仿如一个深黑的囚笼,锁着尘封已久的故事。 “哐当——” 铁门的末端撞在墙壁之上,发出厚重而嘈杂的响声。门开了,几缕昏黄的灯光从院子里偷偷透了进去,却都是集中在门口位置,不过尺许距离。 静…… 死一般的静! 深黑的屋子里,除了浓重的黑暗,还是浓重的黑暗。 只在最深处的地方,偶尔有一两丝轻风吹来,却都是凉嗖嗖的,吹在身上,冰冷,寒意。 昏黄的灯光照在门口,一个身影迈起脚步,向着那黑暗深处,缓缓走了进去。 “嗒……嗒……嗒……” 寂静的黑暗中,传来清晰的脚步声,由近及远,又由远及近。 黑…… 死亡一般的黑暗! 在这样的黑暗中行走,仿佛就连自己的存在,也只是一种真实的虚幻感觉。 这是哪里?我又为什么会来这里? 明溪心头,忽然浮现出一丝疑惑。然而纵是如此,他的身影依旧在黑暗中不停步地往前走去,一步,两步……仿佛在黑暗的最深处,有什么在等待着他,在吸引着他;亦仿佛,那一双行走的腿,早已不属于自己。 到了…… 一个声音在心里喊道。 明溪蓦然止步,停了下来。 在这浓重的黑暗之中,双眼早已成了可有可无的装饰,谁又知道自己到底走到哪了呢?然而,凭感觉,明溪知道,他已经到了。 那是一扇门,古老而沉重的铁门,入手冰凉,冷入骨髓。 那也是一面壁,光滑平坦的铁壁,壁上刻着古老的六芒星图案。 那更是一道结界,年深日久,千年万年的结界,锁着一个人所有的邪恶! 明溪的手,在那铁壁上轻轻婆娑了起来,像是抚着少女柔滑的肌肤。从上到下,从左至右,从一个边缘,再到另一个边缘。 不错! 的确是古老的六芒星图案,和青龙宫大殿上的那个图案一模一样。 他的手,再次在那光滑的铁壁上轻轻婆娑起来,只是这一次,更为仔细,更为缓慢,直到那冰凉的指尖,触到那六芒星的星尖。 他咬破指尖,让那殷红的鲜血从那六芒星的星尖上一一滴过去。从上到下,从左到右,从一个边缘,再到另一个边缘。 很快,六芒星的五个星尖上都是沾上了鲜血,在黑暗中仿佛亮起妖异的血光来。明溪的手,缓缓往右下方移去——那是六芒星最后一个星尖。 只差一步。 就在这时,一人大声的斥喝忽然自身后传来,扰乱了他的思绪。 “溪儿,你干什么?” 身后的黑暗远处,在那屋子的门口,昏黄的灯光映出一个人苍老的身影,正是明道。 这一刻,苍穹之上似是突然投下一道光来,照在铁壁前那一个白色的身影上,将他的一切都映得如此清晰。他滴血的指尖离那最后的六芒星尖不过寸许距离,这血之契约,只差最后一步。他回过头来,看着门口那一个老人,茫然的脸上像是有潜藏的邪恶。只看了一眼,便是又回转头去,继续他未完的动作。 他那根滴血的手指,缓缓往铁壁上靠了过去。 明道睁大了眼睛,大声疾呼: “那是黑暗禁忌之门啊!……” 回声在屋子中回响,明道的话声,听上去是如此的悲戚,无力。 他老了,早已不如当年。 连愤怒的声音都是颤抖的。 他确实已经老了! 那一个人,指尖的鲜血缓缓滴了下来,滴在那六芒星的最后一个星尖上。 这一刻,时光仿如忽然放慢了千万倍,一切,如蜗牛般爬行。 明道惊恐的眼睛看着那滴鲜血自半空滴落下来,向着下方铁壁上六芒星的星尖上滴去。 “吧嗒……” 一声轻响,那滴鲜血缓缓落了下来…… “不要……” 明道大声呼喊,却似仿若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他脸上的表情,蓦地变成了颓伤。 迟了! 什么都迟了! 六滴鲜血,在黑暗中一齐亮了起来,发出刺目的殷红血光。紧接着,缓缓流动,沿着铁壁上那一个古老的六芒星轨迹,缓缓流动了起来。 时间缓缓流逝,它们的轨迹,渐渐融合在一起,构成一道血红的六芒星图案。 血光忽然亮了起来,炽亮,妖异。 “轰隆隆……” 黑暗中,忽然传来沉重而嘈杂的响声。那一面年深日久的铁壁,似是剧烈地颤动起来,紧接着,缓缓往上升去。连同黑暗中那道血红的六芒星图案,也一并往上升去。 在浓重的黑暗中。 这是一道门…… 仿佛通往另一个世界。 却又是,比黑暗更黑暗。 明溪站在门口,心中忽然迷茫起来。 这是哪里?我为什么要来这里? 黑暗深处,似是有沉睡许久的东西悄然醒了过来。冰冷的阴风席卷而出,从明溪的身上穿过,向着他身后的那唯一的一处光明所在穿了过去。 黑暗中,仿佛有人在狰狞的狂笑。 “一万年了,我早已等得不耐烦了……” 四周,响起渺远而又清晰的笑声,一样的狰狞,一样的森然可怖。 “我那卑微的后裔啊,你可还记得我的模样?” “我那卑微的后裔啊,你可还记得我的模样?” “我那卑微的后裔啊,你可还记得我的模样?” …… 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无处不在。明溪的脸孔,忽然在黑暗中扭曲起来,一会儿茫然,一会儿狂笑;一会儿狰狞,一会儿无辜……他紧紧捂住自己的头,蜷曲着身体,似是极为难受。 黑暗中,似是有尖锐的异啸声传来。一会儿,渐渐回复了平静。 那一个人,缓缓松开了捂头的手,眼中的目光,却是蓦地黑暗起来,比眼前的黑暗还要黑暗。(未完待续) 第三十章 魔乱来袭(五) 今夜无月,今夜无夜色。 “吱嘎……” 一声轻响,轮回殿的大门自内缓缓打开了来,昏黄的灯光下,映出一个黑色的身影,正是张小凡。他站在门口,微微回头看了一眼,无尽的黑暗虚空,似是有着光亮在远处闪烁。那是他当初去的地方,也是他现在来的地方。 他转过身,一步踏出,往前迈了出去。 今夜无月…… “吱嘎……” 一声轻响,轮回殿的大门在身后轻轻阖了上来。 张小凡站在方形石台中心,回望身后那一座古老的庙宇。那扇古老腐旧的门,将殿内所有的一切都遮掩得深藏不露。若不是张小凡亲身进去过,断然不会想到里面会是另一个世界。那厚重古老的气息,渐渐被门口挂着的红灯笼掩盖下来。他抬起脚,向着那一座石桥,走了过去。 青石的台阶一阶一阶,绵延而上。张小凡缓缓走了上去,一步,两步……不一会儿,他便是走到了那石桥的顶端,站在那最后一级台阶上。 夜色深沉,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雾气。几许迷离,几许痴幻。 张小凡站在石桥顶端,一切尽收眼底。近处的青莲荷池,远处的平民屋舍,更远处的广袤田野,山川峰峦…… 张小凡忽然觉得,自己现在所站的这一个地方,绝对不会只是一座简单的石桥,而应有着更为古老却不为人知的故事。 忽然,黑暗的视界里出现了一点光亮,张小凡的瞳孔微微一缩。 是火! 远方的黑暗深处,像是有无名的火燃了起来,迅速扩大。先是一点,再是一团,接着是一整片……越来越大! 渐渐的…… 视界里都是。 漫天的火光! 如此漆黑的暗夜,那些火光纵是隔了千里万里看去,亦是如此的明显和清晰。 张小凡的心紧紧揪在了一起。 那团烈火,蔓延的方向,赫然便是向着新月之城而来。 是谁?又是什么? 那团烈火在眼中不断地扩大,扩大…… 渐渐占据了整个黑夜。 “这七日之内,轮回殿容不得半点闪失,否则,一切恐怕只会前功尽弃……” 老人的话,忽然浮现在脑中。张小凡紧握的手微微颤抖起来,心中那种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 那,到底是什么? 远处,渐渐有人声传来,稀稀疏疏,却是听不清楚。似是也有人,看到了远处那漫天的火光。 一会儿,那些人声越来越大,渐渐像是大声的呼喊。新月之城的城楼上,渐渐聚集了一些人影,或抬首瞭望,或低低私语。远远看去,人影攒动,似是并不在少数。寂静的新月之城,渐渐变得喧闹起来。 昊天宫,麒麟殿。 “韩长老,如今已是深夜,外面为何如此喧哗?”莫风雷坐在案桌前,听得屋外嘈杂人声,不禁皱眉问道。 韩千山躬下身来,道:“族长稍候,老夫已遣人前去查探,相信不久之后便会来报……” 刚说完,一名太昊战士便是慌慌张张从门外跑了进来,脸色苍白,跪下身道:“大事不好了!族长,长老……” “何事?” 莫风雷,韩千山齐齐说道。 那名弟子言语急切,道:“不知为何,南方地区发现大片火光,铺天盖地,正往新月之城急速移来。城里的百姓看到那些火光,现在都聚在城楼之上,人心惶惶,不知如何是好……” 莫风雷与韩千山对望一眼,又看向那名太昊战士,道:“去城楼!” “是!” 那名太昊战士恭声应了一声,退了下去。莫风雷将手中的文案随手放在桌上,往门外走了出去。韩千山紧跟其后,也是出了麒麟殿。 莫风雷步履如飞,直往那城楼飞奔而去。 一路上,不断有嘈杂的人声传来,那些人似是在城楼上大声呼喊,争吵。莫风雷自是没有心思细听那些人到底都讲了些什么,他只想看一看,上城楼,认真地看一看。 终于,在那城楼的阶梯上,他看到了一片火红的天空,一整片的,火红天空。 “那是……” 莫风雷抬起脚,往上迈了一步。天空下的视界往下移动,一两点光芒映入眼中。 火光! 莫风雷心中一怔,微微停了一会儿,又往上迈了一步,顿时,更多更亮的光芒映入眼中。 一大片的火光! 就这样,他一步一步,缓缓往上走去,终于,站在了那城楼之上。 眼前视界豁然开朗,夜色中,一大片炽亮的火光如腾飞的火墙一般,长达数里,向着新月之城疾速而来。 “喀啦啦……” 莫风雷的拳头紧紧握了起来,一会儿,又是缓缓松开。紧接着,却又是更紧地握住。仿如解不开的心结,循环往复。火光越来越近,他的神色,渐渐凝重得如同铅灰一般。 终于,那只握紧的拳头缓缓松了开来。莫风雷看着远处的火光,郑重道:“韩千山听令!” “是!族长请吩咐……”一旁,韩千山躬身应道。 莫风雷一字一句地道:“火速带领新月之城所有百姓战士离开此地,未经本族长命令,绝不回头!” “是!” 韩千山低头应道,脚下却是没动,眉间神色微微有些凝重。一会儿,终是犹豫地问了出来,道:“族长,你呢?” “我自然是留守此地,等到所有人都安全离开!” “族长,这……”韩千山欲言又止,看到那一个人眼中坚定的眼神,顿时没有再说,恭声道:“是,族长!”说罢,转身发令,对一干太昊战士道:“族长刚才所说,都有听到了吗?” “听到了……”众太昊战士齐声答道。 “那还不快快撤离!”韩千山大声命令道。 闻言,那些太昊战士却是没有应声,一个个沉默地站在那里,仿佛都不愿意就此撤离。 韩千山脸色微怒,道:“没有听到命令吗?带着城内百姓尽快撤离此地!” 一干太昊战士依旧没有应声,无言的沉默,笼罩在这一群人当中。忽听得不知是谁大声喊道:“我们愿与族长共进退,族长不走,我们便不走……” 一言出,其余那些太昊战士顿时也跟着呼喊起来:“我们愿与族长共进退,族长不走,我们便不走……” 韩千山本欲再言,忽觉眼眶湿润,嘴唇颤抖,竟是说不出一句话来。他转过头,看着城楼前那一个白色身影,仿佛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拿不定主意,轻声道:“族长,这……” 太昊战士刚才的呼喊之声,莫风雷自是一一听在耳中。一时之间,心中也是感动莫名。仿佛再想不到什么理由,去说服那一群人离开。他站在那里,没有回头,亦没有点头。 “你们都离开吧!” 恰在这时,一个人的话声从一旁轻轻传了过来。仿如铮铮之音,响彻在每一个人心底。 一众太昊战士顺眼望去,却见那城楼之上,不知何时已是多了一个黑色的身影。他颀长的头发,在夜风中轻轻飘扬,有几分潇洒,亦有几分落寞。他的目光,静静凝视前方,坚定如同刀剑。 他的手中,握着一把橙黄古剑,正散发着耀眼的紫光。 一刻日月星辰,一刻山川草木。 轩辕! “张兄弟,你……” 莫风雷看着那一个黑色身影,刚想说什么,忽见张小凡嘴角微微弯起一丝奇异弧度。那是桀傲而自信的笑容,让人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安心感觉。 莫风雷脸上一笑,向着那一个黑色身影抱了抱拳,躬身行了一礼。转过身,往城楼下方走去。 一众太昊战士跟在后面,齐齐往城楼下方走去。 这一刻,所有的人都选择了沉默。 因为只有沉默,才是对留下的人最好的尊敬。 那漫天的火光,究竟意味着什么? 没有人清楚,却又人人清楚…… 凌乱的脚步声已经消失不见,远处,还有嘈杂的人声依稀传来。那些太昊战士,那些新月之城的百姓,想必都已经远去了吧。城楼之上,渐渐只剩下那一个黑色的身影,独自站在风中,有几许落寞,也有几许沧桑。 时间缓缓流逝,那些嘈杂的人声,渐渐的,也听不见了。四野里一片寂静,只有风轻轻吹过的声音。 那漫天的火光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清晰。张小凡站在城楼之上,只觉一股灼浪扑面而来,排山倒海,气势惊人。 “吼!……” 一声来自远古洪荒的咆哮,从火光中传了出来。张小凡这才看清,那是一只形似鸟类的洪荒巨兽,背生双翼,身长数里,比之八荒火龙却还是大了数倍。 ps:从来不曾求票,今日特求一次,书已经上传30万字了,可是看点击,看红票,都让人揪心啊!今日特求一票,希望喜欢本书的书友都能投上一票,不需要多,寻天只是想看看喜欢本书的书友到底有多少!大家给力啊!(未完待续) 第三十章 魔乱来袭(六) 苍穹如墨。 漫天的火光已在数百丈外…… 张小凡的身影蓦地从城楼上飞了出去,却还是晚了半分。 劲风扑面,灼浪涛天,新月之城的城楼眨眼间便是塌了半截,碎石崩倒,梁柱横飞,熊熊大火滚滚燃了起来。 张小凡身在半空,往那轮回殿的方向看了一眼,心中暗道:“还好!”他缓缓收回目光,手中再没有丝毫的犹豫,一剑斩了出去。 紫色的剑光在空中划过一道绚丽的轨迹,仿如一道长虹横亘于天地之间,眨眼便逝,刹那芳华。 这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剑,张小凡并没想过要用什么剑诀。 他也并不会什么剑诀。 他的目的,不过便是吸引那一只洪荒巨兽的注意力,好让它知道,眼前正有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阻碍着它。 大凡洪荒巨兽,皆是存活年代久远,凶性暴戾,眼高一切,唯我独尊。张小凡此举,无疑是激怒了那火光中的洪荒巨兽。 “吼……” 那巨兽一声猛烈咆哮,顿时九霄云动,天地变色。狂暴的力量席卷周围,方圆数里之内,草木尽毁,房屋倒塌,劲风扑面,碎石沙土凌空乱舞,几欲让人睁不开眼睛。张小凡身在半空,只觉心神一震,喉间涌现一股腥甜。一仰头,已是张口吐出一口血来。 轮回殿中…… 洪荒巨兽那声猛烈的咆哮,仿如穿透了重重时空,传入了老人耳中。 “九黎妖鹏!” 老人蓦地睁开眼来,像是掩饰不住心中的震惊之色。那一双睿智的眼睛,此刻也是有着前所未有的凝重,连同那只抵在碧瑶背心上的手,也是微微颤了一下。老人抬起头来,往上方的虚空看去。他的目光,似是透过了重重黑暗,看到了新月之城外那一只洪荒巨兽。 天劫! 老人心中忽然浮现出两个字来。 恰在这时,前方碧瑶的身子在风中微微一颤,像是再也承受不了一般,仰口吐出一口血来。那张清丽的脸,也是苍白如纸。 “不好!” 老人脸色大变,立时集中精神,将体内真气源源不断送入前方那一个女子体内。 狂风呼啸,碎石翻飞,张小凡身在半空,只觉压力山大,无穷无尽。再回头往黑暗中看去,那些碎石横梁差不多掩盖了整个视界,又哪里能看到轮回殿的影子? “太极玄清道!” 张小凡一声轻喝,口中默念法诀。半空之中,青色的太极图案缓缓出现,阴阳二气不断旋转,将周围的狂风乱石都挡在身外。他右手持剑,左手暗暗运起佛家的大梵波若,护住周身。乱石流中,但见一道紫光不断穿梭闪避,往那九黎妖鹏急速袭去。 数百丈的距离,眨眼便逝。眼看九黎妖鹏的身影就在眼前,张小凡正欲出剑,忽觉眼前一阵狂猛劲风迎面吹来,势如排山倒海,根本无人抵挡。他身在乱石流中,整个人身形一颤,险些从空中跌落下来。 张小凡稳住身形,正欲再度出击,恰在这时,却是自心底生出了一丝深深的惊悸感觉。 那是来自灵魂本源的惊悸。这种感觉,似曾相识。 淡蓝的火焰。 张小凡顿了顿身形,看向半空。 黑暗之中,无数的火焰纷飞而来,除了赤红色,还有冰蓝。 恍惚间,张小凡似是记起,当初,在那封魔谷中,也曾见过这样的火焰。 那一个人,那一把剑,那剑上熊熊燃着的火焰。 “嗤嗤……” 青色的太极图案在淡蓝的火焰下显得弱不禁风,眨眼间,便是消逝了一大半。 张小凡心头一震,赶忙运起护体真气,护住周身。然而,随着“嗤嗤”轻响,那些护体真气也是是瞬间消融在淡蓝的火焰之下。 “竟然会这样……” 张小凡心中大骇,正欲再度运起护体真气,那些淡蓝的火焰却是已经落在肩膀上。顿时,撕心裂肺的灼痛从肩头传来。那淡蓝的火焰,不禁焚毁了衣物,灼伤了肉体,更像是深入灵魂深处燃烧一般。 更多的淡蓝火焰从空中落下,张小凡的身子摇摇欲坠。这一刻,他只感觉整个人身心像是被掏空了一般,运不起半分真气,就连眼前的世界,也开始模糊起来。 轮回殿中…… “咔嚓……” 一声轻响,黑暗的虚空微微一震,仿佛有什么如水镜般碎裂了开来。 老人蓦地睁开眼来,眼中满是震惊之色。那一只苍老的手,也是再次颤了一下。 轮回殿的结界,破了! 他看着头顶的虚空,那里,一小摄淡蓝的火焰正缓缓落下。 九幽冥炎! 那是来自地狱的火焰,足以焚尽世间万物! 更是五族中人修炼兽魂的克星! 渐渐的,更多的淡蓝火焰映入眼中,仿如雨点一般,充斥整个黑暗虚空。老人的脸色,蓦地苍白一片。 凄冷的夜风从头顶吹过,碧瑶的身子猛烈一震,仰口又是吐出一口血来。紧接着,整个人像是再也支撑不住,往一旁倒了过去。 “小姑娘……” 老人赶忙扶住那一个身影,轻声唤道。然而,她已经昏迷过去。 净莲池中,那两点青色仿如游龙一般在水中来回游动,自由自在。忽然间,似是受了惊吓,一溜烟,已是沿着虹桥游了回去,躲入了金铃之中。 老人看了一眼头顶的黑暗虚空,又看了看半空中那团浓浓的雾气,像是无奈地叹息了一声。转过身,抱起昏迷的女子,往那光门处疾飞而去。 新月之城外…… 狂风席卷,乱石穿空。张小凡身如风中落叶,随波逐流。那淡蓝的火焰仿佛已经焚尽身体一切,就连深心处的意识,也开始模糊起来。 “这七日之内,轮回殿容不得半点闪失,否则,一切恐怕只会前功尽弃……” 恍惚间,老人的话再度浮现在脑海之中,却是变成了针,变成了刺,扎入了心中。 奔波十年,岂能就此前功尽弃? 绝不! 纵使落至冥土,在那六文钱的土地之下,也绝不放弃! 那一柄橙黄的古剑,忽然间亮了起来。炽亮的光芒,仿如太阳一般,挂在新月之城的上空。天地世间,亮如白昼。这一刻,那漫天的火光似是都被那一剑的紫光给盖了下去。 心底深处,像是有莫名的温暖升了起来,从头到脚,蔓延至身体的每一处肌肤。那灼烧的痛苦,渐渐再也感觉不到。枯竭的身体,也像是恢复了生机。 张小凡缓缓抬起头来。每一个动作,都像是时空的凝固。 他的眼神,赫然是冰冷的。 天地世间,忽的一片寂静。呼啸的狂风,奔流的沙石,都像是停止了下来,只为那一个人手中的橙黄古剑! 轩辕! 张小凡手中一动,一剑斩了出去。 仿如浮光掠影,除了带起一丝清风,什么也感觉不到。 又如秋风扫叶,漫天的碎石狂沙,被生生分为了两半。 仿如一幅画卷,自中间一分为二,所有的一切都被定格成了永恒。 一剑,斩尽繁华! “呼……” 无形的气劲扩散开去,仿如一阵清风,将那些碎石狂沙尽皆吹散到远方。 漫天的火雨自空中落下,仿如无穷无尽。张小凡的身影在空中一闪而逝,紧接着,出现在黑暗的另一端。 “哐当……” 轩辕剑掉在碎石之上,发出清脆的响声。那一个黑色身影,背对着漫天火光,站立了两秒钟,缓缓倒了下去,再无声息。 轮回殿的门口,一个苍老的身影刚从门口出来,那座古老的庙宇便是整个塌了下去,掀起漫天尘土。(未完待续) 第三十章 魔乱来袭(七) 三日之后。 当莫风雷带着一干太昊战士返回新月之城时,那里已经差不多是一片废墟了。高耸的城楼塌了半边,无数的碎石横梁散落地上,哪还看得到昔日的半分影子?城内,那些屋房瓦舍,早已夷为平地,散落的碎石堆里,还有一两点火星沫子时不时冒出来。仿佛那一场大火,才刚熄灭不久。 天空阴沉得如铅灰一般,一如人沉重的心情。 “去前面看看!” 看着眼前狼藉的一片,莫风雷阴郁着脸并未多言。他抬起头,看了一眼前方,随即从那些碎石堆上跨过,向着前方走去。 莫风雪紧紧跟在后面,她看着眼前满目疮痍,清丽的脸上泛起几丝不安来,白里透红的肌肤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她开始担心那一个人的安危。 新月之城如今毁成这样,那一个人又当如何? 希望她还好吧! 她抬起头,目光往那幽深的远处望去,新月之城中心,那一棵高大的万年神树依旧矗立在那,仿若并未受到多少影响。她抬起脚,快步跟了上去。 走在最后的,是沉默的一干太昊战士。他们手握刀戟,从那残破不堪的城楼前缓缓走过,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沮丧二字。或许他们中的大多数人,与这新月之城的关系都不是那么亲密,然而这一刻,却是每个人的心情都如这头顶铅灰的天空一般阴郁。 远处,“昊天宫”三个醒目大字映入眼中,莫风雷站在长街之上,长长松了口气。 还好!昊天宫并未毁坏多少。 他回头对着身后的太昊战士招呼了一声,便只身往前去了。莫风雪抬起头来,也是看到了那在风中摇曳的三个金字,心中微一沉吟,也是紧紧跟了上去。 除了殿门前残缺了一角,还有院子里落了满地的沙灰瓦片外,其他一切,似是都看起来完好无损! 忽然,莫风雷在那院子门口,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苍老身影。 “爷爷……” 他轻声唤道,老人也似是察觉到背后的脚步声,回转头来。 “爷爷!” 莫风雪紧跟了上来,大声唤道。 老人的脸上微微浮现一丝笑容,道:“你们没事,就好……” “爷爷,你有见过张兄弟么?”莫风雷轻声问道。 闻言,一旁的莫风雪也是期待的眼神在一旁张望着,她也很想知道那一个人的下落。 老人背转身去,看着前方那一处小屋,忽地沉默了下去。他的身体,像是微微颤了一下,一会儿,又是回转头来,缓缓道:“他们就在那里……” “他们?!” 莫风雷,莫风雪脸上微疑,彼此互望了一眼,又看向老人。然而老人并没有再说,只是背转身,拄着青木杖,往那一处小屋缓缓走去。两人似是明白了什么,紧跟了上去。 “吱嘎……” 小屋的门被轻轻推了开来,老人缓缓走入其中,莫风雷,莫风雪跟在后面,也是进了屋内。 轩窗旁,两张木床并排放着,中间相隔了大约三尺距离。宽大的被褥盖在上面,将一切遮得严严实实,只从中露出两张苍白的面孔来。 一个是,张小凡! 还有一个是,碧瑶! 看到那一张苍白如纸的面容,莫风雪心中忽地一阵刺痛。她犹疑着,往那床边缓缓靠了过去。 那个人静静躺在床上,脸上是安祥的神情,仿佛正沉睡于自己最深的梦魇之中。只是,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看上去更像是一个活生生的死人。 他,不会已经…… 莫风雪心中犹疑着,像是害怕,又像是害羞,一步步往那床边靠了过去。 终于,她听到了微微的呼吸声,空气中那细微的一丝,若有若无的鼻息。 他还活着! 她额间的汗终于沉重地掉了下来,连同她心中那块大石,也是沉了下去。 他还活着! 莫风雪看着那一个人,在那床边缓缓坐了下来,眼角眉间,似是凝着一抹笑意。她静静看着那一个人的脸,就那样一直静静看着,仿佛这就是她此生最大的心愿。亦或许,也只有这样的时候才可以毫不避讳地看着他吧。 老人的脸色始终阴郁,莫风雷站在一旁,也是没有说话。莫风雪这才意识到小屋中死一般的寂静,她回转头来,看到阴郁的脸,忽然想是想起了什么,往另一张床望去。 碧瑶安静地躺在床上,秀眉微蹙,白里透红的肌肤如冰雪凝脂般吹弹可破。精致的玉脸,微微泛起一丝红霞。小巧的鼻尖,凝着几滴汗珠。那一个人,纵是沉睡了看去,却也是一个极美的女子。而自己与之相比,却是俨然差了几分。 莫风雪的心中,忽地生出一丝嫉妒来。然而,还不待她细细品尝心中这种酸醋的意味,一股莫名其妙的感觉已是涌上心头,让她全身一震,有种后怕的感觉。 这两个人,不同! 她站起身来,看一眼张小凡,又看看碧瑶,旋及又看向张小凡…… 忽然间,莫风雪像是明白了什么,伸出手去,往那一个人的脸上轻轻探了过去。 这不过一尺的距离,仿如无法跨越的鸿沟。她颤抖着手,往前探去,像是担心,又像是害怕,仿佛每一次细微的寸进都耗尽了她所有的勇气。终于,那张脸就在眼前,触手可及。 莫风雪心中忽地犹豫了,她的手顿在那里,微微颤抖着。 指尖还未碰触,那一张脸上已是传来了冰寒的气息。莫风雪轻咬朱唇,一伸手,指尖轻轻碰在了那个人的脸上。 入手冰凉,刺骨!冷得如同腊月寒冰! 莫风雪的手冷,心更冷! “这是怎么回事?” 她张惶着,回转头来,像是无助地孩子一般,看着身后的老人,喃喃道:“他……死了?” 老人低着头,微微沉默,没有说话。 “不会的!不会的!我明明还能听到他的呼吸声……”莫风雪大声争辩着,似是想证明自己的推论没有错。然而老人并未回答她,只是一直沉默着,没有言语。 早在踏进这间屋子时,莫风雷便是感觉到了空气中那渐渐弥漫的死亡气息,虽不是特别的浓烈,却与这里的一切都是格格不入。就仿如,在一片温馨的花园里,如果出现了腐尸臭味,哪怕只是微弱的一点点,细不可闻,却也会遭人本能地排斥。只是,那一个人明明还有呼吸,为何会向外散布着死亡气息?这一点,他也是疑惑不解。 “九幽冥炎已经将他体内生机尽毁,他是靠着心中那股强烈的执念才坚持下来的……” 老人淡淡说了一句,转过身,缓缓走出了屋子。 这一句话,似是将所有的道理都讲完了。 九幽冥炎?! 听到这四个字,莫风雷,莫风雪的脸上皆是怔了一下,显是没回过神来。好一会儿,才是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 竟然是,九幽冥炎! 传说中足以焚尽世间万物的火焰!据说只有人在修罗魔域见到过。只是,那样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柳洲神域? 没有回答,也没有人能回答。 老人已经离去,寂静的屋子里只剩下愕然的兄妹二人,还有房间中阴暗的光线。莫风雷忽觉心头有些沉重,压抑得难受,他转过身,也是缓缓出了门去。 阴暗的天空依旧不见起色,黑云压城城欲摧。莫风雷刚出院外,一名太昊战士就是急急跑了过来,通报道:“族长,据前方战士来报,九黎大军已经抵达琅琊峰下,恐怕不出三日,便能抵达新月之城……”(未完待续) 第三十章 魔乱来袭(八) 无相大师从天华赶到新月之城,已经是第二日的事了。 窄小的屋子里,站了不少人,有无相大师,莫忘尘,莫风雷,莫风雪,怀仁,还有沈傲霜。碧瑶服食了太一经丹,已经渐渐醒来。她迷糊的眼睛缓缓睁开,一眨一眨,像是看不清眼前的世界。许久,方才看清眼前那一个人,嘴里微微挤出了两个字。 “师父……” 她身子微动,似是想从床上起来,虚弱的身子却是并没有答应她的请求。 无相大师轻轻点头,道:“没事就好,先躺着吧……” 碧瑶点了点头,目光往无相大师身后看去,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容,渐渐出现在眼中。看到人群沈傲霜的身影,碧瑶脸上微微一笑,沈傲霜看着碧瑶,俏丽的脸上也是微微一笑,两人似是都明白彼此心中的心意,没有说话。 碧瑶的目光继续往后看去,却只是看到一扇空旷的门,和门外射进来的微弱天光。她脸上的笑意瞬间黯淡下来,无名的失落自心中升起。 那个人,不在! 他微微收回目光,低垂着头,看着自己躺着的这一张木床,像是微微失神一般。眼角余光,却是突然看到垂到地面的半截被褥。 那不是自己这张床的! 她抬起目光,往一旁看去。 三尺宽外,一张木床摆放在轩窗的另一边,一个人静静躺在上面,脸上神色仿如安睡。 正是张小凡! 碧瑶的目光渐转柔和,她看着那一张苍白的脸,似是想凑过去看得更仔细些,又像是怕人发现她的心思,将目光缓缓收了回来。忽然间,碧瑶像是想到了什么,轻声问道:“师父,他怎么了?” 无相大师脸上微微一笑,道:“他没事,只是伤得太重而已……” 碧瑶轻轻应了一声,低下头去,似是怕人看见她脸上的担忧之色。一会儿,缓缓抬起头来,看到其余人脸上神色都是微微不对,这才想起这么多人都在这里有些不大正常,于是问道:“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你们都在?” 意识深处,只依稀记得当日自己一起进了轮回殿中,手心捧着那一个金铃。之后的事,便是再无记忆。 “瑶儿,你受伤了,大家都是来看你的……”无相大师轻声说道,在那张清丽的脸上轻轻抚摸了一下,缓缓站起身来,对着身后众人道:“我们都出去吧,让瑶儿好好休息!” 说罢,回转头来,看着碧瑶,轻声道:“瑶儿,你先休息……” “是,师父。” 碧瑶轻轻点头,目送着众人离去,直到小屋的门“吱嘎——”一声,在前方轻轻阖上,将那一丝天光关在门外,这才缓缓将目光收了回来。她转过身,像是不期然的,往那一个沉睡的人看去,明眸如水,眼波流转,有着淡淡温柔。 仿佛世间最幸福的事,莫过于眼前这深深的凝望。 碧瑶的眼中,仿佛就只有那一个人,那一张脸。 屋外,众人的身影渐渐往院子门口走去,谁也不曾说话。 忽然…… “大师前辈,真的再没有办法了吗?”怀仁恭声问道,对着无相大师躬身行了一礼,“以大师的修为,也无法救治张兄弟么?” 一旁,莫风雪也是慌张地望着,脸上的表情期待而又希冀。 无相大师轻轻摇头,淡淡道:“刚才你们也看到了,太一经丹根本不起作用。他伤势太重,恐怕是毫无生机了。七日之后,他身体里的最后一丝意识便会扩散,到那时……” 无相大师没有再说,后面的话,众人却都是心中清楚。 莫风雪忽然怯怯问道:“万年神树之实会有用么?” 无相大师脸上微微一怔,一会儿,缓缓道:“如果万年神树之实还在,或许还有一线希望。只可惜……” 众人默然,都没有再说。万年神树千年一果,如今又哪里还有呢? 莫风雪低垂着眼睛,走在众人身后,口中喃喃道:“七日……” 当夕阳的最后一缕余辉隐没在地平线上,浓重的夜色便开始漫了下来。整个柳洲神域,渐渐淹没在沉寂的黑暗之中。 青龙宫的大殿上,灯火一片通明,将一切都映得清楚明晰。尤其是大理石地面上,那一个古老的六芒星图案,更是在灯光下闪耀生辉。 大殿上方,高台之上,那本应是老族长明道坐的位置上,此刻正端坐着一个年轻的白色身影,看上去样貌不凡,风度翩翩,正是东荑少主明溪。 几缕青烟从香炉中缓缓升起,浮上半空,又随着清风一起消散,如此往复。时间缓缓流逝,高台上那一个人始终端坐着没有一丝动静,他紧闭着眼睛,几缕黑气环绕周身,仿如已经进入到漫长十年的打坐当中。 忽然。 “吱嘎……” 古老笨重的殿门被缓缓推开,一个人的身影从外面急急走了进来,正是昊然。他的脸上,似是有几分怨气,他看了一眼高台上的明溪,跪下身道:“少主,我不明白!” 明溪没有说话,依旧那般静坐着。浓浓的黑气在他周身弥漫,将那一个人衬托得微有几分邪恶,也有几分迷离。 “少主,再过数日,九黎数万死士大军便会抵达新月之城。若是万年神树遭劫,整个柳洲神域,将不复存在。值此五族危急存亡之际,太昊,怀光,烈山三族俱皆齐聚新月之城,以共抗大军,我东荑岂能因偏居海上而袖手旁观?”昊然言辞恳切地道,每一句话都是鼓足了勇气。 早在昨日之前,东荑便收到了新月之城遭袭之事。而今日一大早,更有太昊战士前来求援。雪痕解禁离渊数万九黎死士,率大军前往新月之城,其意不言而明。太昊,怀光,烈山三族将士俱已在新月之城集结,欲与九黎大军一战。然而,明溪却已另有打算为由,将前来求援的太昊战士拒之门外。 这是昊然无论如何也想不通的地方。 作为东荑老臣,他没有任何想要忤逆上方之意,然而要他在这一场大战中,只在一旁眼睁睁地看着,却也让他良心难安。是以思忖许久,终是忍不住前来一问究竟。 明溪缓缓睁开眼睛,冰冷的眸子看了下方的昊然一眼,没有摇头,亦没有点头。 明溪这淡淡的一眼,却让昊然整个人不由得哆嗦了一下。他只觉大殿上的空气似是突然间冷了许多,仿佛有冰冷的杀意在渐渐弥漫。而自己,像是坠入了一个寒冷冰窖,从头到脚都是刺骨的冰凉。 他低着头,犹疑着,把那心里最后的话说了出来。 “若是换了老族长的话,他定然不会袖手旁观的……” 这一句话,似是把所有的道理都说完了。自然,也是彻底惹怒了高台上那一个人。 “哼!” 一声冷哼,自高台上缓缓传来。昊然正欲抬头看那一个人脸上的神色,忽觉胸口一阵剧痛,仿若撕心裂肺,整张面容也是扭曲起来。还不待他细细体会那种刻骨铭心的痛楚感觉,那股大力已将他整个人击飞了出去,倒飞出二十丈,撞在身后花岗岩的墙壁之上。一阵“喀啦啦”的响声,那坚实的墙壁竟是生出几道裂纹来。 “啪!” 昊然的身子从墙壁上跌落下来,摔在下方的大理石地面上,顿时发出沉闷的响声。 “你算什么东西?我做事还用你教么?” 明溪看着地上那一个奄奄一息的人,冷冷道,“以后说话之前,先搞清谁是主子!”说罢,又缓缓闭上了眼睛。 “……是。” 昊然轻轻揩去嘴角的血迹,恭声说道,“属下知错。昊然先……告退了。” 他缓缓爬起身来,向着高台上的人躬身行了一礼,颤抖着脚步从殿门处缓缓退了出去。(未完待续) 第三十章 魔乱来袭(九) 夕阳斜照,众鸟高飞。绚丽的晚霞笼在天边,几朵白云悠悠飘过。 这是一片平坦的山区,一眼望去,沃野千里。偶尔有一两块山石从地面突露而出,却都是低矮拔尖,并不影响这平坦的地势。 这是一场苦战! 韩千山身上已数处挂伤,体疲力乏。昔日庄严肃穆的战甲,此刻也是染成了血红色。随行前来的千名太昊战士,差不多尽数倒下,只余最后几个人,还站在自己身边,却也都是处处挂伤,惨不忍睹。 这本是一场自取灭亡的战争! 韩千山的任务,便是在各族援军到来之前,尽量阻挡九黎大军向新月之城的进发速度。一千太昊战士,对抗数万九黎死士,这本就是一场完全没有胜算的战争,虽然那些九黎死士都是些没有意识的骷髅战士,行动迟缓,只会横劈竖砍,左捅右插,全无章法。但也正因为他们是死士,普通的刀剑伤害对它们根本无用。至于伤筋断骨,除了让他们迟缓的行动再迟缓也行,却也没有多大作用。 对于死物来说,如果你不能毁灭它,那么所有对它的伤害,都可以忽略不计。 这一场战争,已经差不多持续了三个时辰,渐渐接近了尾声。 雪痕没有出现,这是韩千山唯一庆幸的地方。 如果那个人在,别说阻挡三个时辰,恐怕只在须叟之间,自己这一千人就会尽数灰飞烟灭。然而如今,在浩浩荡荡的骷髅大军面前,自己这一千人马还是被迅速淹没了。整个沃野,黑压压的一大片都是骷髅战士,不断有令人心惊的惨嚎从身旁传来。这些人,自然是太昊战士,因为对于那些骷髅兵来说,早已经没有人世的痛苦和悲凉。 “啊!……” 一声惨嚎,自身后传来。韩千人回头望去,一名太昊战士双目圆睁,愤怒不甘的表情挂在脸上。它的胸前,插着一把生锈钢刀,锋利刀尖直达后背,两根长矛从侧身穿过,仿如一根麻绳,将他的身子穿了起来。这须叟之间,又有两把钢刀从侧面砍来,太昊战士那两条手臂,顿时齐齐飞了出去,淹没在骷髅大军之中。紧接着,又是一把钢刀横扫而过,那骄傲的头颅,顿时从颈上滚落下来,被无数骷髅战士踩在脚下。 伤!这是无以名状的悲! 死无全尸! 恨!这是欲哭无泪的恨! 无能为力! 愤!这是彻入心扉的怒! 欺人太甚! “杀啊!” 太昊战士中,不知是谁近乎疯狂的喊道。五名太昊战士,连同韩千山一起,都是挥起手中的剑,疯狂地砍了起来,全无章法,全无规则。 这一刻,他们与那些骷髅战士,也似是成了一个模样。除了心底杀戮的欲望,已经再没有意识。 残阳如血! 不过一会儿,五名太昊战士,已是倒下了四个。剩下的那一名太昊战士脸色苍白,气息虚弱,看样子也是已经到了极限。韩千山身上又添了几处新伤,行动迟缓,不得不先退了下来。 前方,是黑压压的骷髅大军在步步逼近。身后,是一面绝壁,光滑如泥。 已经,无路可退! 韩千山看着那面绝壁,忽然仰天大笑。 英雄末路,饮恨于此啊! 这声凄厉而沧桑的笑,似是让那些骷髅战士微微怔了一下,停在那里没动。旁边的太昊战士脸上也是微微一怔,这是他随军这么多年来,第一次看到眼前这一个不苟言笑的人如此放声大笑,全然没有昔日严肃的样子。 英雄末路,饮恨于此…… 那名太昊战士也是放声笑了出来。 没想到自己,竟然也算个英雄。 骷髅大军再度围了上来,两人倚着绝壁,却是已经连挥剑的力气都没有,只有那一双坚定的眸子依旧散发着灼热的光芒。 忽然,没有丝毫的预兆,只听得“轰隆”一声巨响,一座宝塔自天空压了下来,将底下方圆数十丈内的骷髅战士俱皆压成了齑粉。那一座宝塔共有九层,每层俱有数丈之高,看上去像是用深灰巨石铺就而成,又像是琉璃散发着金光。塔到高处,愈为细小。韩千山抬眼望去,在那宝塔之上,却是并未看到任何门窗,只在最高的一层之上,刻着一个古老的太极图案。 “昊天塔!!……” 韩千山看着那座宝塔,激动得整个身体都微微颤抖起来。旁边的太昊战士听到昊天塔三字,也是激动得两眼放光,目不转眼地看着前方的宝塔。 恰在这时,宝塔已是自地面徐徐升起,飞上数十丈高空。韩千山看着前方突然空出的大片土地,那一地的骷髅碎骨,不禁感慨道:“这神器与人力之间,当真是天壤之别啊!” “韩长老,你还好吧?” 一只金玉麒麟在半空缓缓出现,座上之人身穿雁翎金甲,头戴紫玉金冠,手握炎龙破城戟,气宇轩昂,英武不凡,正是莫风雷。他的这身装扮,与一年前琅琊峰下大战之时几近相同,只是比之当日,已是多了几分稳重,自信。 随着莫风雷一起出现的,还有两人。一人站立白虎之上,一身银色战甲看去英武不凡,然而却是掩盖不了那人周身自内而外散发的儒雅气息;另一人站立火凤之上,一身火红衣裳比之残阳更要夺目,无数异彩流光环绕周身,如梦如幻,风华绝代的容貌仿佛连天地都要为之失色。 这两人,自然便是怀光族的怀仁,和烈山族的沈傲霜了。 看到来人,韩千山苍老的脸上微微浮现一抹笑意,这是释然的笑。 终于来了! 仿佛再没有坚持下去的决心,那一个人缓缓闭上了眼睛,并未说话,嘴角依旧残留着那一抹笑意。 “韩长老!” 莫风雷大声唤道,然而那个人已是全然没有反应,莫风雷回转头来,对着身后的几名太昊战士道:“你们两人,快快护送韩长老和那名太昊战士回新月之城,不得有误!” 那些人得令,顿时飞下身去,抬首抬脚将两人抬了起来,往新月之城飞去。 看着那些人渐渐消失在远方,莫风雷这才缓缓收回目光。他看着眼前无穷无尽的骷髅战士,不禁眉头紧紧皱了起来。三族联军,加起来也不过五千人左右,在这浩浩荡荡的骷髅大军面前,还真有点相形见绌。而每一次催动昊天塔都是极耗真力的事情,自己又没有兽魂之力的支撑,如此下去,恐怕还没消灭多少骷髅战士,自己就已经耗尽真力而亡了。 想到这,莫风雷往身旁两人看去,沈傲霜和怀仁自是知他没有兽魂之力。三人互望一眼,似是达成共识,一齐往骷髅大军中飞了过去。而三族联军,则是原地待命。 因为,雪痕还没有出现! 但见三道流光以迅雷之势没入骷髅大军之中,有如春雷炸响。随即,滚滚赤炎燃烧起来,向着四周蔓延开去。那些骷髅战士一个个在烈火中挣扎着化为灰烬,骨骼燃烧时发出“啪啪”的脆响,更有难闻的恶臭弥漫空中。然而,更多的骷髅战士却是在后方冲了上来,前仆后继,无穷无尽。 对于这些没有意识的骷髅战士来说,所有属于人类的情感都不会影响他们,包括害怕,恐惧,死亡。 莫风雷手握炎龙破城戟,驾着金玉麒麟,在骷髅大军中来回冲杀,仿若一条火龙,所过之处,那些骷髅战士尽皆灰飞烟灭。怀仁手中折扇飞舞,伴随着金光点点,狂风四起,骷髅大军顿时乱成一片,互相踩踏,更有断骨断头者,不在少数。 忽然间,骷髅大军如潮水一般退了下去,只余前方数百个骷髅战士,依旧还围着三人。这数百骷髅战士,自是瞬息之间便已搞定,然而也就在这瞬息之间,余下的骷髅大军已经退出十丈外。三人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大片空地,心中忽然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来。 一道睥睨剑光,忽然自天际出现,向着三人所在之地斩来。 疾如风,徐如林,掠如火,不动如山。 三人脸色俱是一变,这看似平凡却又不平凡的一剑,竟是让人无从抵挡。 本能的,三个人同时出手,真气汇聚。一时之间,只见三道光华往那剑光袭去。 刹那芳华,须叟尽逝。 三人的脸色瞬间苍白。 那一道剑光,在眼中渐渐放大,整个天地,都好像失了颜色。只有眼前这一道剑光,越来越大,渐渐占据整个视界。(未完待续) 第三十章 魔乱来袭(十) 天空,依旧浓重得如同铅灰一般,笼在头顶,说不出的压抑沉闷。 一小队人马在林间快速地穿行着,他们都穿着朴实无华的青色凯甲,手握黑色长枪,看上去训练有素。为首一人浓眉长须,脸上颇有几分威严之色,他的手中,更是握了一把六尺银色长枪,正是昊然。 那些跟在他身后的人,自然便是东荑战士了。不过从数目看去,却是并不多,至多百来人不到。 听闻三族联军败归,昊然的心中再也无法平静下来。他犹疑着,终于下定决心,带了数十个族内优秀战士,准备偷偷摸摸离开沧月岛,前往新月之城。 老族长不在,族中大小事务都是少主明溪处理。而明溪也明确命令下来,族中将士不得擅自作主离开沧月岛,否则后果自负。 昊然是一个忠心不二的将军,自然不敢公然违逆明溪的意愿。他也是一个可以为了大义慷慨赴死的人,三族联军败归,要让他安安静静地站在大海的彼岸遥遥观战,他是绝计做不到的。 此次战争非比寻常,更是关系到五族危机。一旦联军溃败,九黎大军攻占新月之城,毁掉万年神树,这浩浩神域,恐怕就此结束,恐怕也难逃灭顶之灾。这一点,他心中自是非常清楚,只是一直不明白,明溪为何会选择观望。 昊然心中不明白的事,其他东荑战士也是疑惑不解。若是往日的少主明溪,岂会如此做法?然而,今时今日,众东荑战士已再难揣测那一个人的心意,也不敢贸然忤逆那一个人的意愿。是以当昊然决定偷偷前往新月之城时,不少东荑战士当即决定与他前往。 不服从命令,这是忤逆之罪;而在未经族长亲许之下,私自调动族中将士,则更是大大的犯上之罪。这两条,已经足够昊然在黑暗的地底牢狱关上十年了。 然而,他还是这样做了! 不是不怕明溪怪罪,只怕良心难安。 一天前,昊然便收到了联军败归的消息,商议良久,终于决定五更之后出发前往新月之城。为防出发途中被人发现,他们特意绕开了林间大道,从枝繁叶茂的树林里穿过。远处,大海的阵阵滔声隐隐传来,似是已经到达了沧月岛的边缘地带。 数十人欢呼着从红树林里奔了出来,就连昊然脸上,也是暗自松了口气。渡海在即,自然也无多少顾忌了。 然而,所有的人脸色都是瞬间苍白。 苍茫大海,天边一线。白浪滔滔,又哪有半只木船的身影? “船呢?”一名东荑战士疑惑道。 旁边一人也是脸色疑惑,喃喃道:“昨晚三更之时我还来这里看过,那些船都在,有绳索连在一起……” “此处风浪不大,船只绝计不可能被风吹走……”另一名东荑战士道,“一定是人有意为之,不让我们渡海。” 那人话未说完,忽觉周围不对,似是所有人都沉默了下去。一时回过头来,顿是整个人僵在了那里。 一个白影,负手立在前方,面朝大海,威严四溢。 海风吹过,众人的衣裳都是前后摇摆,而那人的袖子却是凝如实质,仿如黑墨一般,纹丝不动。 说那是个白影,还不如说他是个黑影。那人周身黑气环绕,黑炎闪烁,早已将那一身的白色压了下来。 强悍的恐怖的气势自那一个人身上发出,所有的人都是无声地颤栗起来。 那是一种无法言喻的冰冷,更是一种无以名状的恐惧。 “少主!我……” 感受到那一个人心中的怒意,昊然率先跪了下去,恭声道。他想为这些跟随自己而来的东荑战士说点什么,却是一股寒意堵在了胸口,心中一阵紧张莫名,什么也说不出来。 如果说以前他对明溪的感情是尊敬和爱戴,那么此刻,他心中只有恐惧和服从。 这样的威压气势,与当日在五族大会上感受到的那恐怖气势,已经相差无几。 这么短的时间,少主的道行竟然提升了这么多么? “昊然,你想谋反吗?” 一声冷冷的质问,将昊然整颗心都提了起来。他惶恐着,支支吾吾着道:“少……少主,属下不敢……” “谅你也不敢!” 那一个人冷冷地道,缓缓转过身来。 没有人看到他是如何转身的。那滚滚弥漫的黑气,如一块幕布,遮住了他的容貌,也遮住了他所有的动作。然而,凭感觉知道,那一个人已经转过身来。 “少主!” 凝如实质的目光从那滚滚的黑气中透射出来,所有的东荑战士都是心中升起一股寒意,齐齐跪下身来,恭声道:“少主!” 明溪没有说话,只是冷冷看着眼前一穷人,直到几个东荑战士在他的目光下瑟瑟发抖。 “以后若还有这样的事……” 明溪看着跪在地上的众人,伸手一招,数只木船便是自远处飞来。那些木船皆是长三丈,宽一丈,东荑战士一看,正是自己这些人准备渡海之用的渡船。 明溪屈指一弹,一朵黑炎便是跳上木船,滚滚燃烧,不久,便听到一声炸响,那数只木般瞬间化成一团火灰,消失不见。 明溪冷冷的声音从风中传来—— “杀无赦!” 所有人都觉颈上一凉,似是有无尽的寒意袭来。再抬头一看,明溪的身影却是早已不在。眼前空空如也,除了那尤自散落的火灰,又哪有半个身影? 清冷的海风从前方吹来,昊然忍不住全身哆嗦了一下,站起身来。恰在这时,明溪最后的声音却是隔空传了过来。 “你们这群不自量力的东西,凭你们几个就能扭转大局吗?万年神树如果如此容易被毁,柳洲神域又岂会存到现在?……” 最后的话声越来越小,渐渐被风声盖了过去,消失不见。 昊然额心冒汗,只觉心中愧疚万分。明溪所言,句句在理。自己这一行人,去了能有多大作用?难道能扭转大局?当真是自不量力。 昊然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暗自在心里骂道:“自以为是的老东西,以后不要再犯错了。少主所思所想皆是为东荑着想,岂会害了大家?” 没有了渡船,又被明溪狠狠训斥了一顿,这些东荑战士心中也是惭愧万分,一个个低头走路,跟着昊然返回了青龙宫。 莫风雷醒来之时,已经是第二日的下午了。 当他睁开模糊的双眼,他还以为自己已经死了。那一道睥睨的剑光,仿佛成了他生命中最后的风景。 “我这是在九幽黄泉吗?” 莫风雷心中暗自忖道,待看到眼前微微熟悉的世界,还有轩窗旁漏进来的少许阳光,这才发觉自己躺着的地方,正是自己的房间。 “我没有死!” 他心中惊讶,又疑惑起来。明明记得,那最后看到的景象。 那一道睥睨剑光,渐渐在眼前放大,直至占据整个视界。 他们太小看了雪痕! 那个戴上魔神头盔的人!他的力量已经强大到超乎了想象。只是一剑,便令联手的三人败下阵来。 这当是一种怎样的道行与力量! 想到这,莫风雷缓缓坐起身来,却是感到整个胸腔腹部一阵剧痛。 那是伤口传来的痛,彻骨寒心! 他的手轻轻伸了进去,触膜那冰冷的伤口。鲜血早已止住,只是无法忍受的疼痛依旧从那狭长的伤口处传来,让他忍不住呲牙咧嘴,大呼小叫。 那个伤口,从前胸,一直到了下腹。 几乎将自己直直斩为两截! 想到这,莫风雷心中忽然想起另外两个人来。自己还活着,却不代表着他们也安然无羔。怀仁兄弟,沈傲霜姑娘,他们怎么样了? 他爬起身,缓缓下得床来。这其间,又牵动了伤口剧痛,顿时只得咬牙忍住。 老人的身影站着院子门口,仿佛等待许久,又像只是偶然路过。 莫风雷推开门的瞬间,便是看到了那一个熟悉的身影,老人也似是察觉到了身后的微弱动静,回过头来,脸上一笑,旋及转身,往远处缓缓走去。 莫风雷若有所悟,将门阖上,缓缓跟了上去。 老人的身影在城楼上缓缓停了下来。他抬起头,平静的目光看着远方,那里,黑压压的一片正往新月之城而来,正是九黎的数万骷髅大军。阴沉的天空,仿佛因这密密麻麻的骷髅大军,更显得灰暗了。老人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 不多久,莫风雷的身影也是站在了城楼之上,他抬起头,自然也是看到了远处密密麻麻的骷髅大军,只是此时此刻,他的心情却是如镜湖一般平静,没有半点波澜。 伤口的疼痛依然清晰,只是自己的行动似是并无多少不便之处,隐隐中还感觉道行有些微精进,想必定是托了无相大师太一经丹的福气吧。 想到这,莫风雷开口道:“他们……怎么样了?” 莫风雷口中的“他们”自然便是指与自己随行的怀仁与沈傲霜了。 “他们和你一样……”老人脸色平静,看着远处,缓缓道:“只是受了伤,并无大碍……” 闻言,莫风雷微微松了口气,旋及脸上疑惑,道:“是谁救我们回来的,无相大师么?” 老人轻轻摇了摇头,道:“不是。是那些太昊战士……” “太昊战士?”莫风雷口中喃喃道,似是更加疑惑了。一会儿,又像是明白了什么,缓缓道:“他……没有杀我们?” 老人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为什么?”莫风雷疑惑地问道。“他本可以毫不费力杀了我们所有人的!” 老人脸上轻轻一笑,道:“我也不知道。或许,放你们回来,只是为了散布恐慌。亦或许,在他眼中,杀不杀你们,都一样吧……” 老人没有再说,莫风雷也是沉默下去。 “或许,于那个人来说,杀不杀自己三人,真的都一样吧……” 他抬起头,看着前方的数万骷髅大军,心中思忖道。旋及脸上轻轻一笑,像是自嘲的苦笑,又像是沧桑的感慨。 再有几个时辰,骷髅大军恐怕便抵达新月之城下了吧。而三族加起来的战士,还不够骷髅大军的十分之一。 这一声场魔乱之战,当是怎样的结果? 莫风雷心中思忖道,暗暗低下头去。(未完待续) 第一章 重生(一) 这是一场浩劫。 老人站在城楼之上,看着下方密密麻麻的骷髅大军,轻声感慨道。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数不尽的九黎死士,齐整地站在新月之城下方,离城墙不过百余步距离。每一个骷髅战士,都是笔直地站立着,没有一丝小动作,这只骷髅大军,看上去军纪严明。 夜色,渐渐漫了上来,遮住了远处的群山浩渺,遮住了近住的房屋平舍,却仿佛遮不住整个新月之城上空的死亡气息,浓重的死亡气息。 数千战士,集结在新月之城的城楼之下,等待着战争的最后降临。那坚固的城楼,虽然塌了半边,但还有一条护城河可用。只要挂起高高的吊桥,想来那些骷髅大军要攻入城内,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因为,他们都是死士。 死了的人,是没有智慧,也没有意识的。他们的世界里,只有两种存在,一种便是和自己一样的同类,一种便是异于自己的敌人。 也正因为他们是死了人,所有他们不会有属于人类的一切情感,包括怜悯,伤痛,和对死亡的恐惧。 战争的开始是在深夜,仿佛一声号令,所有的骷髅战士一齐往前冲来,整个大地都在脚下震动。 晚风轻拂,烟尘滚滚。冷冷苍穹之上,一弯冷冷的残月静静悬挂天边,说不出的寒意逼人。 半城烟沙,兵临城下。残骑裂甲,铺红天涯。 这是还未开始就已注定的结果。 数万骷髅战士,前仆后继而来,那宽阔的护城河,渐渐流水阻塞,变成了死尸堆积的平地。那些死尸,自然是不幸淹死河中的骷髅战士。他们在水中扑腾几下,身上的生命之火便是渐渐熄灭,随即化为一堆枯骨,散落下来,被水冲往下方。只是一只骷髅的尸身还未被冲走,另一只骷髅又跳下了护城河,如此往复。久而久之,护城河中的死尸越来越多,那奔腾的河水,渐流止息,如溪水一般,漫上岸来。 渐渐地,有不少骷髅战士从护城河上跃了过去。不过,这些都不足以为惧。数千将士,守着半边城楼的缺口,却还是绰绰有余的。 无数的落石火箭,有如雨点一般,从城楼上落下,没入骷髅大军之中。数不尽的骷髅就此倒下,更多的却是踏着尸骨而来。渐渐地,那些守在城楼前方的战士开始现出疲态来,骷髅战士太多了,根本没有他们歇息的时间。他们的动作越来越慢,脸上的神色也越来越苍白。 “啊!” 随着一名太昊战士的中刀倒下,新月之城防守的战局开始混乱起来。一些骷髅战士还未被完全杀死,便是被人遗忘在了身后。于是时不时有生锈的钢刀从背后插入,令人猝不及防。黑夜中不断有人惨叫着,中刀倒下,后面的人奋勇杀死那些偷袭的骷髅战士,然后立马补上。 然而,整个防守战线却是一点点地在往后移动,一点,一点。 老人的目光始终望着前方,那里,深黑的云层渐渐压了下来,时不时有一两道闪电当空划过,伴着隆隆的雷声,却都是光芒万丈,声势惊人。 其他人也是一样看着前方,莫风雷,怀朔,怀仁,沈傲霜…… 他们的眼神热烈而又恐慌,希冀而又畏惧。 终于,在那天边,两道闪电同时劈下的地方,有一点火光亮了起来。火光迅速扩大,转眼间,便是成了一片。那火光继续往外蔓延,渐渐成了一大片,最后,成了黑夜里唯一的一片景色。 漫天的火光! 熟悉而令人不安的情景! 莫风雷的心,渐渐紧了起来。其他人,也是不自觉握紧了手中的法宝。 九黎妖鹏! 它果然没有死…… 莫风雷心中如是想道。几天没有看到这妖物的身影,还以为当日一战,它早已在那绚丽的剑光下灰飞烟灭。不曾想到,几日过后,它又是毫发无伤地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对于没有意识的不死生物,如果你无法毁灭它,那所有对它造成的伤害,都是没有用的。因为对于一具没有意识的骷髅来说,它不会有伤痛的感觉。 老人平静的脸上渐渐浮现出一丝凝重。那是万年前被轩辕黄帝封杀的妖物,经过如此漫长的岁月,如今虽只剩下一具枯骨,它的戾气却是有增无减,比这以前似是更为强横,凶悍。更有九幽冥炎,掌控在手。一旦九幽冥炎沾身,势必被烧得五脏六腑俱毁,魂飞魄散,灰飞烟灭。 “吼!” 一声来自远古洪荒的咆哮,所有的人都是微微怔了一下,只觉刹那之间,整个世界似是在眼前晃了一晃。紧接着,狂风席卷,灼浪滔天,让人呼吸微微一滞。漫天的火光映入眼中,渐渐占据整个视界。夜空之中,隐隐可以看见洪荒巨兽尖锐的头骨在火光中抬了起来,向着冷冷苍穹看去,一双燃着淡蓝火焰的空洞-眼眸,也像是染上了一层淡蓝的光辉。 “吼!” 仿如压抑了万年的怨忿,九黎妖鹏看着天际那一弯冷冷残月,仰天长啸!座上的黑色身影,手中的冰蓝长剑也是燃起熊熊的火焰来。 “轰隆!” 嘶吼声中,新月之城仅余的半边城楼,也在一阵颤颤巍巍的抖动声中塌了下来。那些骷髅大军,那些三族战士,瞬间乱作一团。 九黎妖鹏没有理会下方的人群,双翅一展,高傲的头颅一抬,向着城中那耸立的高大黑影飞了过去。 万年神树! 无数的碎石沙砾被风席卷上半空,更有一些笨重的深灰巨石,横梁石柱,也一起吹了起来。黑夜中混乱一片,惨叫声此起彼伏,各族将士,自是再无法如之前那般镇定。 恰在这时,异变陡生。 所有人只觉眼前微微一晃,头顶黑暗的天空,渐渐变得惨白一片。一朵朵洁白的雪花自天空漱漱飘落,仿佛凝着人心底最深的沉痛,瞬间苍白了眼前整个世界。 这一刻,所有人的眼神都是变得凄凉悲惋,仿佛有无以名状的忧伤在心底漫了开来,无法抹去, 这是怎样的一种悲伤感觉? 无法言喻。 “这是……”老人凝望着眼前惨白的世界,苍老的身影微微颤抖起来。 霜之哀伤! 那些漱漱飘落的雪花,隐隐间似是带上了一层淡淡的血色。雪花落在身上,冰凉刺骨,却又使人心中澄澈无比,一片清明。那些骷髅战士沾上雪花,顿时整个身体被寒冰封了起来,从上到下,成了一座寒冰雕像。晚风拂过,只听“喀嚓嚓”的脆响,那些寒冰碎裂开来,化为无数冰晶碎屑,消散开去。 莫风雷看着一个个骷髅战士在夜风中化为冰晶碎屑,消散开去,不禁睁大了眼睛,说不出话来。 这已经超乎了他可以理解的层次,他的脸上,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远处,那漫天的火光似是在这漱漱的雪花下显得不堪一击。不过一会儿,九黎妖鹏周身燃着的火焰,除了那空洞的眼眸和胸腔中燃着的九幽冥炎,已是尽数熄灭。九黎妖鹏的整个巨大身躯,也是在夜空中渐渐结冰,宽阔的骨翼,尖锐的利爪,连同那空洞的腹腔,都是被一层寒冰结结实实封了起来。 座上那一个人,也是渐渐冰封起来,除了那一个头盔,那一把剑。 “魔神之怒!” 像是愤怒的咆哮,那一个人站起身来,身体剧烈地颤抖着。紧接着,那些凝在身上的冰块渐渐碎裂开来。淡蓝的火焰自它的眼里滚滚燃了出来,向着下方蔓延开去,直至整个身体,直至身下的九黎妖鹏。 九黎妖鹏身上的寒冰渐渐碎裂开来,淡蓝的火焰渐渐覆盖它整个身躯。那些洁白雪花还未落入身周三尺之内,便已是消散得无影无踪。 “血祭!” 沉寂的夜空,忽然传来一声清冷的低喝,有如九天玄籁,又如斩冰切雪。 一个白影自空中一闪而逝,向着半空中的九黎妖鹏袭去。她的身影是如此之快,以至于人们只觉眼前一晃,竟是什么也没有看到。 “无相劫指!” 那一只纤纤玉指,轻轻点在了那一个头盔之上,仿若柔弱无力。然而,天地世间,都在这一刻突然安静了下来。就连时间,也似是突然凝固了。 飘落的雪花,忽然化成了一个古老的六芒星图案,一点点殷红的东西在那六芒星图案上滚动,流过,直到整个图案染成淡淡的血色。整个时空,才突然像是开始运行一般。 仿如解开了千年的封印,无尽的力量倾泻而出。那纤纤玉指所点的地方,忽然迸射出耀眼的白光,那白光一点一点,渐渐占据整个眼前视界。紧接着,一股强横无比的力量余波自四周横扫而去,所过之处房屋尽毁,一切皆无。(未完待续) 第一章 重生(二) 耀眼的强光过后,黑暗再度降临这一个世界。 一切又归于沉寂,仿佛只剩下雪花漫天飞舞,一朵一朵,自夜空中飘落,轻盈,优雅。不知多久,黑暗中渐渐传来一些噼哩啪啦的声响,那似是掩埋地下的人影,一个个从碎石堆中爬了出来。 飘飞的白雪渐渐停下,惨白的天空阴云笼罩,逐渐变成深黑一片。 一个苍老的身影从碎石堆里爬了出来,他看着眼前破败不堪的新月之城,似是惋惜地叹了口气。紧接着,他的目光顺着街道往前看去,似是看到了黑暗中那一棵依然高高耸立的万年神树,那千年未变的结界之上,似是生出了几道细碎的裂痕。 “喀嚓嚓……” 黑暗中传来一阵清晰的脆响,似是有什么东西悄然碎裂了开来。老人闻声望去,在那黑暗之中,一个古老的头盔上,中间亮丽的蓝宝石渐渐失去光泽,变得黯淡,最后连同那一个黑暗头盔,也是四分五裂。 邪恶头盔,碎了! 恰在这时,深黑的云层中,忽然劈下两道闪电,伴着隆隆的雷声,整个黑夜瞬间亮如白昼。 老人的脸色依然有些凝重,他抬起头来,轻轻叹了口气。幽深的目光似是穿越了重重黑暗,看到了遥之彼地,在那东海远方,灯火通明之中的一个身影。 确切的说,是一个黑影。 一个全身被浓浓的黑炎包裹着的人。 这只是一个开始。 老人轻轻叹了一声,抬起脚步,踏在碎石堆中,往城中走去。 沧月岛,青龙宫。 耀眼的灯火,将地板上那一个古朴的六芒星图案映得闪闪发亮。高台上,明溪像是感受到了什么,缓缓睁开眼来。他深黑的眸子望向前方,却是闪过一丝迷惑,一会儿,又是缓缓闭上眼睛,进入漫长的打坐当中去了。 莫风雷回到麒麟殿时,已经是第二日的事情了。 文案堆积的案桌上,压着一张信笺,几个黑色的字体从中露了出来。莫风雷看在眼中,脸上的神色却是微微一变。 “小妹,莫风雪。” 这是信笺的落笔。 字迹工整,隐隐中透着几分秀气,是如此的熟悉。 正是自己的妹妹,莫风雪的手笔。 莫风雷心中疑惑,将那压在砚墨下的信笺轻轻抽了出来,拿在手中放到眼前,细细看了来。一行行绢秀的字体映入眼前,确是莫风雪的手笔无疑。但见信中写道: “哥哥,当你看到这封信时,你那不听话的妹妹,或许已经离开你,离开了这个陪伴了她十八年的新月之城。不过,你不用替她担心,也不用替她难过,她只是想去一个遥远的地方,她想一个人静静地,找寻那传说中的北国。如果有一天,她真的找到了,她会回来告诉你这个消息的!” 莫风雷心中忽地一阵刺痛,恍惚间,似是明白了什么。他每往下看一分,脸上的神色便是会愈发苍白一分。渐渐地,那一只捏着信笺的手,也是微微颤抖起来。 “哥,你知道的,我不能让他死……” 四周无言的寂静,莫风雷渐渐将黯然的脸埋了下去,直到自己的胸前。他仿佛看到那一个单薄的身影,在苍茫的夜色中,颤抖地写下这些字体,又是多么的犹豫和踌躇,将这信笺压在了砚墨之下。 再往下,便是那落笔五字。“小妹,莫风雪。” 和落笔下方空白处的两滴渍痕。 那是清晰的泪痕。 莫风雷忽然想痛痛快快地哭一场。他抬起头来,只觉莫名的伤痛堵在胸口,最后凝成几个不成声的字。 “小妹,你这又是何苦呢!……” 老人看到信笺,已经是时过正午。他的脸上一如往常的平静,无喜无悲,无愁无忧,仿佛所有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一般。 唉! 老人轻轻叹息了一声,像是有微微的惋惜。他的目光,看向遥遥天际。 一切,都随它去吧。 该来的,终究还是会来的。 声势浩大的一场魔乱,似是就这样结束了。数万骷髅战士,在那一夜飘雪之中,尽皆化作飞灰,消失得无影无踪。古老的新月之城,也变成了一片断壁残垣。至于九黎妖鹏与雪痕,已经无人知道他们的下落。那一个在寒冰方尖封印了千年着恶魔之魂的邪恶头盔,如今,碎裂了。没有人见过无相大师,只知其一大清早便是赶回了蓬莱天华山。究其原因,却是不得而知。 总而言之,这柳洲神域,算是暂时平静下来了。 然而,一切还没有结束。 正如老人所说,这只是一个开始…… 一场浩劫的开始。 这一夜,夜色渐明。 小屋中,张小凡静静躺在木床之上,他的额头,凝着几滴汗珠,未曾落去。苍白的脸上,那一双眼睫毛似是微微动了一下,紧接着,那双深黑的眼睛,颤动着,缓缓睁了开来。 仿若,一梦千年。 忘却昨天。 依稀的梦境,还在脑海中浮现。 有女子的手,轻柔地抚过脸颊。在那眼角眉间,轻轻地吻了一下,一点滴晶莹的东西,落在脸上,却是无比的清凉。隐隐间,她似是取下了颈项上的一样东西,挂在了自己身上。梦境里,那是一个月牙形的吊坠,轻轻压在自己的胸口,却是沉重得如同一个人的生命。那种清凉的感觉传遍全身,整个身心说不出的清爽舒适…… 张小凡在自己脖子上轻轻探了一下。 没有。 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他又将衣服拉开一道缝隙,低下目光,往内看去,依然是什么也没有看到。 真的只是自己的梦境…… 张小凡这样想着,缓缓爬起身来。屋子里静悄悄的,除了自己没有一个人。桌上的烛火,静静燃着,已经快到它生命的尽头。 真的只是自己的梦境么?为何竟是这般真实? 张小凡的手又探到了胸前,那里,似乎还有淡淡的温暖余留。 “吱嘎——” 风呼呼吹过,小屋的门轻轻开了,整个房间里的烛火也是微微斜了一斜。 张小凡缓缓爬起身来,在那黑暗的窗边轻轻望了一眼,无边的黑暗从远处笼了过来,张小凡心中忽觉少了点什么,却又是想不起来。 他抬起脚,向着院子里,缓缓走去。 “吱嘎——” 小屋的门轻轻阖了上来,张小凡驻足抬首,仰望着头顶的漫天星光,忽有一种恍惚的感觉。 “你醒了?” 前方,一个苍老的身影缓缓回转头来,脸上带着一丝微笑,正是莫忘尘。 张小凡心中吃了一惊,自己初看一下,这院子里没有半个人影。老人的身影笼在黑暗之中,自己竟是一时不察,不曾发现。当下有些慌张地道:“前辈……” 老人轻轻点头,又回过头去,抬起目光,看向头顶广袤苍穹。张小凡忽然想起当日之事,却不知碧瑶复活与否,亦不知自己在这木床之上躺了多少年华,当下问道:“前辈,当日之事……” 老人脸色黯然,并未回答。 张小凡一颗心立时跌入黑暗之中,难道,又失败了么? 恍惚间,那一个身体似是在夜风中微微抖了起来,颤得厉害。 为什么? 苍天竟是如此无情! 他紧握着拳头,仿佛压抑了十年的怒火都燃了起来,连同整张人,在夜色下都是变得阴森可怕。 为何天地不仁,断缘份?! 我不甘心! 三生七世?三生七世?! 难道非要千年之后才能轮回吗?! 狂暴的黑暗力量从四周疯狂席卷而来,眼看就要将那一个黑色身影淹没在内。忽然,一个苍老的声音有如当头一棒,让张小凡立时清醒了过来。 “年轻人,别冲动,没有用的……” 老人轻轻说道,仿若无事一般。 张小凡却是全身一震,如遭电击一般,整个人颓然坐倒了下来,苍白的脸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自己险些,又要控制不住自己了。 随着呼吸的渐渐转匀,张小凡一颗心,总算平静了下来,然而仍是心有余悸。他看着老人的身影,忽然觉得惭愧,后悔,整个人低下头来。又像是,多年坚持的信仰一朝倒塌,有点难以接受,整个世界都是黯淡无光,深心深处,有无尽的哀伤弥漫开来。 他忽然觉得有些累,有些疲惫,有些想回到从前的世界。 他的心中,忽然浮现出那一个白色的身影。 仿佛看到,多年的期许与等待,化为她眼角的泪水,悄然流了下来。 又在那么一刹那间,他的心中,又浮现出另一个女子。 那抚琴的哀怨,那凝眸的忧伤。 悠悠琴声,指伤弦断。 一生怅惘,为谁而弹? 铃铛咽,百花凋, 人影渐瘦鬓如霜。 深情苦,一生苦, 痴情只为无情苦 …… 前所未有的迷茫,忽然郁结于心中。那一个人,忽然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恰在这时。 “唉……” 老人望着头顶广袤的苍穹,忽地轻轻叹了口气,道: “该来的,终究还是会来的……” 这一句话,仿如一记重锤,敲在张小凡脑海之中。他整个人全身一震,仿如大梦初醒,看着老人,却是说不出话来。 老人缓缓道:“小伙子,事到如今,你可有曾后悔么?” 张小凡低下头去,微微思忖,一会儿,抬起头来,郑重道:“就算时光倒流,回到从前过去,我还会是一样的选择……” 老人轻轻点了点头,道:“既是如此,为何你会觉得迷茫呢?” “我……”张小凡一时语塞,竟是答不上来。 老人微微一笑,道:“你迷茫于未来,也迷茫于现在。但世间许多事情,往往都是在当你觉得结束的时候,它才刚刚开始……” 张小凡全身一震,僵在了那里,一动不动。好一会儿,才是回过神来,脸上已是换了一副神色,恭恭敬敬地道:“求前辈指点……” 老人只是笑笑,没有回答,径直往前面走了。 张小凡眼看着那一个身影渐行渐远,消失在夜色之中,心中微微思忖,似是明白了什么。(未完待续) 第一章 重生(三) 这是一片虚无的黑暗。 一个身影在无边的黑暗中静静地往前走着,走着,他的宽大的黑色风衣在身后高高扬起 忽然,自那黑暗的远方,传来一阵放声大笑,仿如噩梦之初的诅咒,尖酸而刻薄:“纵然我的灵魂化为灰烬,纵然我的生命从此消失,你也将永生永世受这黑暗之力的侵蚀,堕入黑暗,沦为恶魔!承受这无法逃脱的命运!哈哈哈哈……” 这刺耳的笑声,仿如魔鬼的呼啸,由远而近,从四面八方扑了上来,将那一个人淹没其中。 雪痕蓦然醒转,缓缓睁开了眼睛,苍白的脸上还有微微惊惶。他忽然发现,自己竟是躺在一张木床之上,宽大而舒适。第一眼看去,头顶是破旧的瓦片,古老,深黑,一些地方已经有了缺口,几许天光正从中漏了下来。屋内的陈设极其简单,除了一张旧木桌,几张矮小凳子和一个放置杂物的柜子外,却也没有什么其他东西。四周墙壁,那些枯黄的泥砖,在长年的风吹雨打中,早已褪成了灰白色。地板是最原始的泥土地面,灰暗,湿润,带着几分自然的清新。 看得出来,这间屋子的主人并不怎么富庶。 至少,现在是这个样子。 雪痕坐起身来,往那微开的房门看了一眼,旋及收回目光。回想起梦境中的情景,不觉间后背又是湿了一片。这同样的梦境,不知曾惊扰了多少个不眠的夜。 几点日光从头顶漏了下来,落在他苍白的脸上,他忽然有些迷糊自己的记忆,许多事情竟是想不起来。 我都做了些什么?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依稀记得,自己曾经去过封魔谷,曾经在那黑暗中听到远古的召唤,曾经在那寒冰方尖上看到一顶黑暗头盔……直至最后,所有的曾经都化成眼前炽亮的白光,漫天的白光,遮住了眼前世界,遮住了迷惘疑惑,遮住了过去未来。 雪痕的目光,轻轻落在床檐上的冰蓝长剑上,那里,有着他熟悉的味道。 魔剑,离渊! 魔剑,离渊…… 恍惚间,似是有破碎的画面在脑海中一一闪过,却都是刹那即逝,根本无从看清。恰在这时,一阵无法言喻的剧痛从头部传来,几近让人昏厥。雪痕双手撕扯着发丝,希望减轻脑海中的痛楚。然而,他越是想要这般,脑海中的剧痛便是愈加猛烈袭来。 忽然,自那手腕之间,传来一丝清凉,虽是微不可察,却也让他暴乱的心绪微微平静了一下。他的目光不经意往手腕上看去,这才发现,那是一个碧绿草环,草环是用最常见的马尾草编织而成,在靠着掌心的地方,开着一朵洁白小花,却是叫不出名字。 “吱嘎——” 恰在这时,屋子的门轻轻开了。 一双雪白的赤足踏入眼中,仿如莹莹月光,在眼前一亮。紧接着,一个青涩的十五六岁女孩踏入屋中,明眸如水,一双大大的眼睛紧紧盯着手中端着的瓷碗,那碗中盛放着黑色的液体,浑浊不清,看上去像是药汁。女子深灰色的布衣微微有些老旧,几个大小补丁镶在上面,看上去与她的容貌微微有些搭配不当。 “吱嘎——” 女子将门在身后轻轻阖上,眼中的目光始终未离开手中的药碗,她轻轻吹了口气,似是想让它凉一点,然后才小心翼翼地端着药碗,往木床这边走来。 雪痕紧握长剑,一动不动地盯着门口,直到看到进来的是一个年轻女孩,这才微微松手。苍白的脸上又回复了从前的冷漠,不经意间,却是忍不住猛烈咳了一下,顿时牵动心头的痛,那张脸显得愈加的苍白了。 “大哥哥,你醒了?!” 女孩脸上微微一笑,高兴地道。她全神贯注着,小心地往前移动,直到抵达床边,这才微微松了口气,坐了下来,清丽的脸上却是早已沁出了汗珠。 听到“大哥哥”三字,雪痕的脸上微不可察地怔了一下。他没有去看女子的眼睛,只是象征性地抬眼看了一下四周,疑惑道:“这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 “大哥哥,这是竹园村呢!”女孩睁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雪痕俊秀的脸庞,像是羞怯,又像是暗自欢喜,她缓缓道,“前些天我去村东头的大伯家,看到大哥哥昏迷在路边,就把村长他们叫来了。村里没有多余的房子,正好大牛哥哥不在,就把大哥哥临时安置在这里了……” “大牛哥哥?” “嗯。”女孩轻轻点头,脸上微微升起一丝回忆之色,道:“我叫小敏。大牛哥是我唯一的亲人,只是去年他就去太昊参军去了,现在都还没回……” “太昊?” 雪痕口中默念了一句,旋及像是想到了什么,疑惑道:“你刚才不是说你还有一个大伯吗?他难道不是你的亲人?” 小敏点了点头,道:“大伯是村里的好人。大牛哥走了,他怕我一个女孩子家受苦受累,所以才帮我的……” “原来如此……”雪痕轻轻点头,他的目光缓缓落到了小敏的手腕上。那是一个看起来一模一样的草环,用马尾草编织而成,中间靠近掌心的地方开着一朵洁白小花。 看到雪痕的目光,小敏的脸上微微泛起一丝红霞,她低下头去,像是害羞一般,狡黠地笑了一下,微不可察。 “这可草环是……” 雪痕抬起左手手腕,示意道。他细细看了一眼,这个草环编织得很精致,所用的材料都是新鲜的嫩草,质地柔软,新绿交融,没有一丝枯黄萎蔫之象。草环戴在手上,似是有微微清凉从中传来,让人心中为之一静。 “这是村里流传下来的……”小敏抬起头来,清丽的脸上微微还有一丝红晕,她睁着一双水灵的眼睛,道:“村民们说这是神明的庇佑,只要将草环戴在手上,就能身体无羔,而且,伤势也会很快好转的……” “神明?” 闻言,雪痕微微怔了一下。他自然是不会相信这世间有什么神明,也绝不相信这草环真有这么神奇,不过,看到女孩眼中诚挚的目光,却是心中一软,不忍反驳。 雪痕的嘴角微微弯起一丝弧度,像是有些生涩地,轻轻笑了一下,旋及又回复了从前冷漠的样子。他的心头,忽然有说不出的悲凉。 有多久,没有笑过了? 五年,十年…… 亦或是更久? 只记得, 自那黑暗深渊之后,就再没有笑容。 人生于世,仿如匆匆一梦,眨眼之间,便是须叟二十年。 这漫长的时光, 仿佛自己连笑是什么,都已经忘了。 可悲,又可怜…… “大哥哥,你怎么了?”小敏的话声自一旁传来,她看着雪痕俊秀的脸,清丽的脸上像是有微微的担忧。 雪痕回过神来,摇了摇头,道:“没什么……”他抬头看见那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正望着自己,心中像是没来由的一慌,不由得转过头去,避开了女孩的目光。 “大哥哥,该吃药了……”小敏这才想起手中的药碗,轻轻送了过去。 雪痕看着眼前那一大碗浓黑色的药汁,不由得眉头微微一皱。眼前刺激扑鼻的药味,让他心里不由得生出了一丝怯意。“这么一大碗喝下去,恐怕会苦死吧。”雪痕心里暗暗思忖道,看到小敏眼中希冀的目光,他还是伸手接了过来,放在眼前,却又是微微犹豫了一下。紧接着一张口,一仰头,将整碗药汁全部喝了下去。 好苦! 饶是雪痕,也不由得咂了咂嘴:这药,实在是太苦了! 小敏脸上微微一笑,将瓷碗接了过来,道:“药还在熬,我再去给你盛一碗来,你等一下啊……” 雪痕眉头先是一皱,继而舒展开来,笑了笑,道:“好啊,谢谢你了……” “不用……”小敏轻轻摇了摇头,羞涩地笑笑,转身往门口走去,边走边道:“就一会儿,你先躺着啊……” “嗯。”雪痕轻声应道,直到那一个身影消失在门口,脸上的笑意才渐渐凝固下来。他低下头,像是微微思忖,一会儿,抬起头来,抓起床檐的冰蓝长剑,闪身从窗口飞了出去。 “啪!” 轩窗一开一盒,发出清脆的响声。小敏正欲前去取药,听到身后的响声,似是意识到不对,转身回门,往屋内一看,哪有半个人影?只有尚未关好的轩窗还在微微震荡。 “大哥哥……” 她惊呼一声,手中的瓷碗蓦地摔落地面,却是侥幸得没有破碎。瓷碗在泥地上滚了两滚,这才缓缓停下。小敏急忙转身追了出去,待到得窗前位置,眼前却是一片空旷,又哪有雪痕的影子? 小敏脸上微微有些失落,她低垂着头,像是思忖着什么。一会儿,忽然抬起头来,向着远方广袤的天空,大声喊道:“大哥哥,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这话声在村落的上空远远传了开去,隐约激起了一些回音,却是再无其他。小敏正自垂头丧气,身后的屋顶忽然传来一阵响动,紧接着,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耳旁传来。 “雪痕……” “大哥哥!” 小敏心中欣喜万分,回头一看,屋顶上却是早已空空如也。远处的天空,数百丈外,一个身影有如飞鸟一般,正在远去,身影渐渐模糊,正是雪痕。小敏站在屋前,怔怔看着远处那一个身影,直到他化成一个细小的黑点,再也看不见了。 “雪……痕……” 小敏口中喃喃念叨着这两个字,像是有些失落一般,缓缓进了屋内。 竹园村外,数百丈的高山之上,一个黑影静静立于山巅,俯瞰着下方的村落。 “竹园村……” 雪痕口中默念着这个村落的名字,像是怀念,又像是微微的思忖。他的眼中,似是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一会儿,他的目光渐渐低了下去,落在了手腕上那一个草环之上。 雪痕…… 雪过无痕! 他伸出手去,似是想把那草环从手腕上取下来,指尖碰触到那朵洁白的小花,却又是微微一惊,迟疑起来。 一会儿,他的手轻轻放开了,任由那个草环戴在手上。 “呼……” 一阵风吹过,山巅上那一个人忽然不见了踪影。(未完待续) 第二章 九黎(一) 残破的新月之城有些不堪入目,古老的轮回殿早已毁坏,只留下一地碎石瓦砾,然而,奇怪的是,殿前那一座高高的石桥,却似是并未受到多少影响,依然如原来那般挺立半空,突兀而又奇特。 “小伙子,你真的决定就此离去么?”老人拄杖立于废墟之间,缓缓说道。 张小凡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神树之实已毁,一切希望都成幻影,自己徒留于此,又有何意义?想到此,他心中忽然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竟是浮现出那一个绿色身影来。 只可惜,她不是她,她也不会是她。 老人微微沉默,一会儿,才道:“小伙子,就算你想要离开,恐怕也是一件比较困难的事。当初远古先贤开启柳洲神域之时,便只留下了一种方法可以从柳洲神域返回神州大地……” “什么方法?”张小凡恭声问道。 “如果你想回去,就必须找到逆轮回池的入口所在,只有通过逆轮回池,你才能回到那个世界。”老人缓缓说道。 “逆轮回池?”张小凡口中微微重复着这几个字。 “不错。”老人点了点头,道:“轮回池是从神州大地进入柳洲神域的通道,而逆轮回池则恰恰相反,它是从柳洲神域进入神州大地的通道。你要回去,必然要先找到逆轮回池的所在……” 张小凡点了点头,算是明白老人话中的意思了,随即问道:“前辈,在哪可以找到逆轮回池?” “我也不知道……”老人微微叹息,看了一眼天际,道:“逆轮回池存在于柳洲大地之上,它没有固定的位置,从来都会改变。它可能出现在极地冰原的雪山之下,也可能出现在无尽的黑暗深渊地底,它可以是茫茫沧海中一块毫不起眼的水域,也可以是浩浩苍穹上的一朵浮云……” 张小凡眉头微微皱了起来,照这么说来,这逆轮回池简直是无所不在,却又根本不在。自己要想在这柳洲大地上找到它,无异于比大海捞针还要难上百倍,就算穷毕生之力,恐怕也是未必能找得到。想到此,张小凡不禁问道:“当初远古先贤开辟这神域之地,难道不曾留下一条退路么?” “这个自然是有……”老人平静地道:“当年远古先贤开启柳洲神域之后,神裔之民举族迁徙,远古先贤想到可神域未来可能会遭受灾劫,是以留了一条可用之法让神域之民重返神州大地。” “什么可用之法?” “以人力开启逆轮回池。”老人缓缓说道。 “以人力开启逆轮回池?”张小凡心中微微一怔。照老人话中意思,要想在柳洲神域找到逆轮回池,几近于不可能。若是真可以以人力开启逆轮回池,那自然是再好不过,只是从当初远古先贤开启轮回池联通神州大地和柳洲神域来看,便知这开启逆轮回池绝不会是一件简单之事。 果然,老人接着说道:“只有集齐五族圣谕,方可开启逆轮回池。不过,小伙子,这件事对你来说,却是并不难……” 老人颇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张小凡,这一眼,是如此的深邃睿智。张小凡只觉全身一震,仿佛所有的心事都被看穿,心中竟是生出了一丝惶恐感觉。 “那位小姑娘,好像也去了黎城吧……”老人像是不经意般,轻轻说道。他缓缓转身,向着远处渐行渐远,仿佛听到他低低的叹息声在空中传了过来。 这一场浩劫,才刚刚开始…… 张小凡低下头去,微微思忖,许久许久,他才抬起目光,向着南方天际,深深看了一眼。 黎城,是九黎族的圣城,座落在柳洲大地南部地区,虽是及不上古城新月之城的繁华,却也绝不萧条。然而此刻,这一座古老的城池,却是阴云笼盖,死气沉沉。 长街寂寂,瞑色苍茫。没有半个人影,没有半声虫鸣,满城落花飞舞,桃花瓣在飘零,这悲凉的风景。天空的阴云不断翻滚着巨浪,变幻着各式形状,仿如一朵朵娇艳的黑玫瑰,姿情绽放。 古老的钟声悄然响起,在这黄昏暮色中听去,微微有几分哀惋悲沉,一声连着一声,撞击在人的心扉之上。坚固的城门前,那一座吊桥早已放了下来,横亘在护城河上,联通着两个不同的世界。城外,艳阳高照,草色如春;城内,黑云压城,落英缤纷。 敞开的城门庄严而阴森,仿如一头凶兽张开的血盆大口,通向了死气沉沉的黑暗不知名处。怀仁站在护城河畔,看着眼前死寂的空城,眉头紧紧皱了起来。战士们身下的灵兽一个个低声咆哮着,显是有些不安。 当日新月之城一战,雪痕不知所踪。众人猜测其已身受重伤,逃回黎城,是以由怀仁率领三族联军,不远千里赶往黎城,为的,便是尽快结束这一场浩劫。联军一路行来,于今日清晨终于抵达黎城城外,然而众人所见者,便是眼前景象。整个黎城死气沉沉,仿如幽冥地狱,城池上空黑云翻滚,更有紫电狂雷,划破天际。此等异象,众人自是不敢轻易进城,便在这黎城城外,僵持了起来。 一座古老的祭坛横亘在大殿之上,祭坛上方,放着一个形式古拙的青铜壶,斑驳的锈迹诉说着它的悠久历史,上面刻着的古老文字早已模糊不清。此刻,一缕缕的黑气从青铜壶中弥漫而出,仿如轻烟一般,散布在整个大殿之上,继而向着殿外漫去。一柄冰蓝长剑,有如擎天一柱,直直插在青铜壶的中间位置。 这把冰蓝长剑,赫然便是魔剑,离渊! “沉沦吧,你将在黑暗中得到永生!” 一个刺耳的声音在心中尖叫着,阴笑着,却又似是无从抵挡。雪痕踏着沉重的步子,向着青铜壶中的冰蓝长剑,缓缓走了过去。浓浓的黑气在他身后汇聚,渐渐凝成一个人苍老的影子,正是黎山老祖。 “我的孩子,你听到了吗?”黎山老祖慈祥地说道,“那灵兽的咆哮就在前方,正义的勇士已经集结起来,他们,就在黎城的门外……” “你终究逃不过那满身的罪恶,为你曾经屈服的黑暗,为你曾经散布的邪恶和恐慌,为你曾经带来的苦难和疾病……我只是这把剑下一个受苦的灵魂,这把剑里还有千千万万个同我一样遭受折磨的灵魂!” 雪痕的颤抖的手紧紧握住了剑,剑身一阵剧震,发出清鸣的响声,那空中弥漫的黑气,顿时翻涌而出,在大殿的上空剧烈地翻滚起来,形成一个巨大漩涡。漩涡的中心,便对应着祭坛上方那一个古老的青铜壶,此刻看去,青铜壶中暗含日月,隐隐有吞天吐地之势。 天际,风云变幻,翻滚的黑云越转越低,渐渐形成一个巨大漩涡,漩涡中心正对着下方的黎城,遥遥看去,仿如广袤苍穹上张开了一只大口,似是要将整个黎城吞入口中。 怀仁看着天际的异象,脸上的神色更加凝重。他看着身旁几位怀光战士,缓缓道:“你们几个,进去看看……千万小心,若有不对,立刻撤退!” “是!” 那几名怀光战士齐声应道,转身踏着步子往城中走去。宽阔的护城河转眼踏过,那几个人的身影刚刚踏入城内,恰在这时,一道闪电自天际劈下,炽亮的光芒让人眼前一瞎,整个世界都似是微微晃了一晃。等到白光散去,城门口空空如也,又哪有刚才那些怀光战士的身影? 怀仁脸色苍白,这须叟之间,数名怀光战士竟是凭空消失了一般。(未完待续) 第二章 九黎(二) 须弥山,千佛殿。 时值夜半,低沉的钟声从黑暗的不知名处传来,微微有些凄凉寒意。 “已经三更了吧!”法相大师心中微微叹了一句,缓缓睁开了眼睛,明亮的灯火照在他的脸上,却是微微有几分死气,也有些恍惚。 法相将右手的棒槌轻轻放下,大殿中“咚咚咚”的木鱼响声顿时停了下来,他的右手搭在左手之上,一边诵经一边轻捻念珠。忽然,“哗啦”一声,那一串长长的念珠松散开来,一粒粒墨绿玉珠掉落地面,向着四处散去。 看着眼前情景,法相脸色一阵苍白,一口闷气郁结于胸,一张口,竟是吐出一口血来。恰在这时,黑夜中一阵阴风袭来,大殿内的灯火都是微微一斜,几近熄灭。阴风过去,灯火又继续亮了起来,一如之前一般。 “施主,既然来了,为何还不现身?”法相口中轻念一声佛号,缓缓道。 “哈哈哈哈……”一阵爽朗的笑声从殿外传来,紧接着,一个白色身影缓缓踏入殿内,举手投足间有着淡然的潇洒,看其样貌,正是青云门的掌门萧逸才。 “大师,一年不见,您的道行还是如此高深莫测啊!我萧某当真是自愧不如!”萧逸才爽朗地道,但看其眉宇间全是笑意,又哪有半分惭愧之色。 “萧施主?”法相大师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萧逸才,旋及摇了摇头,道:“你不是萧施主……” 闻言,萧逸才微微惊讶,道:“大师何出此言?” “阿弥陀佛!”法相双手合十,轻念佛号,道:“出家人不打诳语。施主虽与青云门萧施主一模一样,但施主周身自然而然散发出来的邪气与杀气,却不是一个正派弟子身上应有的气息。” “是吗?”萧逸才微微一笑,似是不以为意,问道:“那依大师所见,青云门的张小凡算是正道中人还是邪教中人呢?” “张施主他……”法相忽然无言以对,竟是轻轻叹了口气,道:“唉……” “大师何故叹气?”萧逸才笑着问道。 法相默然抬首,看着殿中千佛,道:“正邪之辨,本无定论,奈何世人贪嗔痴恨,久而久之,才有了正邪之分。秦施主,你又何需明知故问?” 萧逸才微微一怔,马上,又是哈哈大笑起来,口中轻念道:“秦施主?”紧接着,又是一阵哈哈大笑,仿如听到了世间最好笑的笑话。法相眉间慈色,只是静静看着,并未多言。 一会儿,萧逸才缓缓停止了大笑,他伸出手去,口中默念道:“太极玄清道!”随着他一声轻喝,虚空中缓缓出现一个黑白太极图案,阴阳二气不断旋转。萧逸才手中牵引,那太极图案顿时越转越快,只剩下黑白两色,一会儿,又渐渐消散开去。 法相脸色始终平静,一会儿,才缓缓道:“秦施主,你无需证明你的身份。佛曰:‘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色色空空,无法无相。’无论你化成谁的模样,无论你用什么手段去掩饰,秦施主终究还是秦施主,至于你承认于否,都无什重要。” “呵呵,既然大师一定要认为我便是秦无炎的话,那我也没有办法。”萧逸才朗声笑道,随即止住笑声,一脸郑重地道:“不过,无论大师你怎么认为,我,还是我,秦无炎,也还是秦无炎!” “那施主深夜造访天音寺,不知所为何事?”法相双手合十,轻念一声佛号,缓缓问道。 “这个……大师不是已经知道了么?”萧逸才轻轻蹲下身去,捡起一颗墨绿玉珠,放在眼前仔细看了两眼,忍不住赞道:“不错,不错……就是可惜了。” 法相却是摇了摇头,道:“施主此言差矣。天地万物,皆有时而尽。所谓落叶归根,不过季节使然,待到来年春天,轮回过后,又会长出新叶。施主以人之心去揣测玉珠,岂不是有失偏颇?” 闻言,萧逸才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一时之间,竟是想不出话来反驳。 法相伸手入怀,取出一本线装古籍,放在身前看了两眼,似是有些怀念地道:“这本大梵般若法诀,乃是天音寺历来主持所传,而今传入我手,已历十世有余。所谓佛渡有缘人,今日这本大梵般若便赠予施主,希望施主潜心研习。佛家真言博大精深,还望施主早日寻得天道,回头是岸。” 萧逸才脸上微微一惊,似是有些不敢相信,半信半疑道:“大梵般若乃是佛门无上真诀,大师如此轻易送人?” “阿弥陀佛!”法相郑重念了一声佛号,道:“出家人不打诳语,我既已说出此话,定然不会反悔。” 闻言,萧逸才这才缓缓伸出手去,将线装古籍接在手中,谨慎地看了法相一眼,见他眉间慈色,并无异样,这才缓缓收回目光,拿着线装古籍,粗略地翻了两页,确是佛家的无上真诀大梵般若无疑。萧逸才将大梵般若缓缓收入怀中,向着法相躬身行了一礼,道:“那就多谢大师了,只是……” 萧逸才微微抬起头来,眼中闪过一丝杀机。法想却似是视而不见,微微笑道:“施主不必挂心,我已自断心脉,过不了须叟片刻便会死去。等到我师弟到来,待我将天音寺中大小事件嘱托于他,自会寻一处僻静之地坐化。施主深夜造访,还是早些离去的好,若是让我师弟撞见,恐怕就没那么容易脱身了……”说罢,法相双手合十,轻念一声佛号,缓缓闭上了眼睛。 萧逸才看着那一个似是闭目等死的人,一掌击在空中,又像是微微犹疑,缓缓收了回来。他深深看了法相一眼,化身一道清风,消失在千佛殿外。 “师兄!”法善匆忙之间赶到千佛殿中,见到散落一地的墨绿玉珠,不禁脸色大变,怒道:“师兄,谁把你伤成这样?” 法相缓缓睁开眼来,轻声笑道:“师弟,你还是这么沉不住气。师父曾说,你在道行修炼方面的资质远胜于我,只可惜心性不静,数十年来道行未有大进,才让我这个师兄领先于你。日后你若还是不改这性子,恐怕依然会固步不前啊!” “师兄,我……”法善似欲争辩,一时之间却又是想不出话来,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显是有些不好意思。但看到法相面色苍白,却又是沉声问道:“师兄,到底是谁把你伤成这样?” 法相微笑地摇了摇头,平静地道:“是我自断心脉的,与他人无关。” “啊?!”法善有如遭受一记晴天霹雳,只觉脑中“嗡”地一声,竟是有些恍惚。他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道:“师兄,你为何这般做法。大道瞑瞑尚不得求,师兄却自寻死路,恕师弟资质愚钝,想不明白。” 法相微微一笑,呼吸却是渐渐急促起来,一会儿,才缓缓地道:“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这一切都是天意,当初师父突然坐化,我一直不明白他老人家最后所说,直到近日才算是明白了。这世间万物,皆可为道,佛本是道,道亦是道,魔,也同样是道……” 法善脸上一阵疑惑,道:“师兄,我不明白……” 法相轻轻叹了口气,道:“等到日后你就会明白了,切记!勿动杀念,勿动妄念!……” 法善点了点头,法相继续说道:“我坐化之后,你便是天音寺的主持,如念江湖激流暗涌,我辈又人才不济,你就带领门下众生归隐吧,勿再过问江湖世事,如此,天音寺方可免于祸端,切记!切记……” “师兄,这……”法善本欲多言,待到得最后,法相的声音已是细若游丝,再看那一个人,早已阖上双眼。法善不由得大哭一声:“师兄,师弟定然谨记师兄之言,让天音寺免于祸端!” 苍茫的夜色中,只剩下风呼呼地吹过……(未完待续) 第二章 九黎(三) 黎城上空,浓密的阴云笼罩下来,隐隐间似是将天地连在了一起。 张小凡看着眼前诡异的景象,也是眉头紧紧皱了起来。浓重的死亡气息覆盖着整座徐城,沉闷而又压抑,让人心中不由得生出几许寒意来。 张小凡凝望着那一个庄严而阴森的城门口,心中思忖着是否要马上进去。以他的道行,自是看出了这座城池微微有几分不寻常,然而,到底是哪里不寻常,一时半会儿,却又是说不上来。 恰在这时,忽然一阵飓风袭来,天地间风云急剧变幻,吞云吐雾,紧接着,一个身影从阴云中抛了出来,“轰隆”一声,落在城外的地面上。张小凡也似是被眼前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弄得微微怔了一下,待回过神来,地面上那一个人影已是“哎哟哎哟”地爬起身来,看到张小凡,不禁惊出声道:“张兄弟!怎么是你?” 张小凡顺眼望去,那被天际风云抛出来的是一个中年汉子,一脸憨厚模样,全身古铜色皮肤,不是自己当初在竹园村初识的大牛还有谁? 张小凡看了一眼安然无羔的大牛,又看了一眼远处不断变幻的天际阴云,不禁疑惑道:“大牛兄弟,你是怎么从那里出来的?” 大牛“哎哟哎哟”叫了两声,伸手在屁股上摸了两把,这才说道:“我也不知道。我跟着大家一起进入黎城,发现里面全然不像我们在外面看到的那样。那里一片荒芜,又广袤无边,他奶奶的,就是块不毛之地。偏偏还有许多凶恶的蝙蝠,大家遭到蝙蝠袭击,死伤了不少人,我也被一只蝙蝠咬到了屁股,旁边的几个太昊战士担心我有事,就唤了我的名字,然后一阵大风就把我吹了起来,吹得我云里雾里的,然后就到这来了……哎哟,疼死了!” 张小凡看着大牛的样子,不禁一阵莞尔,然而看到眼前黑压压的云层,却又是全然笑不出来。 “张兄弟,你要进去么?”大牛不知何时走到了张小凡的身边,轻声问道。 闻言,张小凡轻轻点了点头。 “也好!”大牛点了点头,道:“这座城太多古怪了,我担心大家可能会有危险,不过以张兄弟的道行,若是进去的话,一定可以帮大家脱离困境的。” 张小凡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自己虽说道行不弱,可这城内凶险自己又岂会知道?未知的往往都是变幻莫测的。想到这,张小凡不禁轻声问道:“大牛兄弟,有多少人进去了?” 大牛低头想了想,道:“怀仁兄弟和三族联军都进去了……” “还有呢?”张小凡轻声问道。 “还有……”大年微微思忖,一会儿,才有些犹疑地道:“我被风吹出来时,在路上好像看到一点绿色,当时我在天上,离得太远,不知道那是不是个人……” 张小凡点了点头,算是明白他的意思了,看来,碧瑶姑娘确实已经进了黎城,想到前路凶险,张小凡当下再不迟疑,一步踏出往前走去,边走边道:“大牛兄弟,此处危险,你还是先返回新月之城报告族长吧……”他的话声越来越远,终究随着他的身影一起消失在城门口。 大牛四处张望了一眼,这才缓缓离去。 这确实是一片广袤的天地,灰茫茫的天空上看不到太阳,也没有一朵浮云,只有无尽的灰色,绵延至远方。脚下是枯黄的大地,没有树木,没有花草,没有虫鱼,没有鸟兽,简直就是一毛不拔。 处在这样的天空之下,理应是不知往何处行走才是,然而奇怪的是,恍惚有什么在暗中牵引着一切,张小凡只觉心中有一个明确的方向——南方!他抬起脚,向着南方天际深深看了一眼,缓缓往前走去。 没有风。 只有无边无际的静。 张小凡几次想要御剑飞行,然而一到空中,心中那种真真切切的方向感便会消失得无影无踪,要在茫茫天际之上找寻一个方向,又是谈何容易?他只有一步一步,踏着脚下枯黄的土地,往前走去。 不知多久,前方忽然吹来阴冷的风,还带着丝丝血腥之气。张小凡加快脚步,往前走了过去。 这是一片战场。 满地的死尸,都是各族的战士,少说也有百十来人。每一具死尸旁,都是堆满了黑乎乎的吸血蝙蝠。那些人的死状惨不忍睹,一个个都是被撕咬得血肉模糊,面目不清,张小凡只看了一眼,便是快步走了过去。他忽然发现,自己竟是有些厌憎这样的场面,或许便是因为自己曾在血海深渊里挣扎出来的吧。 渐往前走,灰茫茫的天空之上,渐渐蒙上了一层黑色,整个脚下地势也似是往下微微斜了一斜。周遭的空气之中,笼上了淡淡的死亡气息。张小凡继续往前走去,那空中的死亡气息便愈来愈浓,渐渐沉重得如同头顶阴沉的天空。 终于,在那很远的远方,张小凡看到了一点绿色。 一点毫不起眼的绿色,却又是这苍茫天地间唯一的颜色! 张小凡不由得加快脚步,往前追了过去。那一点绿色,渐渐在眼前放大,变成了一个绿色身影。 窈窕,熟悉。 张小凡心中微微一松,嘴角悄然浮现出一丝笑容。 忽然间,在那天地之间,一座峭立的山壁缓缓升了起来,仿如亘古之初便已存在,又像是须叟之间从地上长起来的。张小凡心中微微一惊,自己一时不察,竟是没有注意到这一面山壁。 那一面山壁,就在那一个绿色身影前方,看上去并没有多远。张小凡心中升起一丝强烈的不安,当下运起周身真气,御剑飞了过去。 “轰隆!” 不知为何,张小凡忽觉心头一震,心中的意识竟是刹那间混乱起来。仿如在那前方,有一个无穷魔力的声音在呼唤着,饶是张小凡心志坚定,也差点就此迷失。他认真定了定神,这才往前急飞而去。 那一面山壁,在眼前渐渐放大,峭立的山壁上,三个大字触目惊心。 锁魂渊! 张小凡只看了一眼,便觉头昏脑胀,而那三个大字,似是在眼前变幻起来,时大时小,时近时远。他急忙定了定神,再往那一面山壁看去,“锁魂渊”三个大字依然矗立在那,丝毫未有变化。 张小凡心中一惊,知道事情绝没有那么简单。再往前方那一个绿色身影看去,碧瑶仿如毫无意识一般,正缓缓往前走去。再往前踏上几步,便是到了深渊的边缘。 “小心!” 张小凡不由得大喝一声,疾冲而去。然而,碧瑶仿如丝毫没有听到一般,继续往前走去,她一步踏出,已是踏在了深渊之上,紧接着,整个人往深渊里跌落下去。 “碧瑶!” 张小凡的心紧紧揪在了一起,他猛然自轩辕剑上跳了下去,也不知哪来的勇气,向着深渊下方那一个绿色身影奋勇扑去。 无尽的黑暗在眼前铺开,一层一层,仿如无穷无尽。那一个身影,就在前方不远处,然而,这咫尺之距,便成天涯。 风尖啸着从耳旁吹过,仿佛刺痛了眼睛。天地世间,忽地静了下来,所有的声音都仿如不见,只有眼前那一个身影,近在咫尺,触手可及,却又遥不可及。 那一刻,直觉到生无可恋。 连他也不知道,为何眼前的人会给他希望。 仿佛,那就是整个世界。 张小凡不记得自己是何时将那一个身影抱入怀中的,也不记得两人是何时落入锁魂渊底的,只知道自己在失去意识的那一刻,抓住了一只冰凉的手,紧紧握住。(未完待续) 第三章 天华(一) 这里是一片森然死地。累累白骨,漫漫黑夜。 轩辕剑的淡淡紫光,映出碧瑶微微苍白的脸,她呼吸均匀的俏脸,看似已然熟睡。张小凡暗暗提了几分心神,注视着四周。这森然的黑夜之中,有太多不为人知的东西了。 “喀嚓嚓……” 寂静的夜里,忽然传来几声脆响,仿如骨节成长的声音。张小凡仿佛看见黑暗中有什么从地底爬了出来,晃荡着,向着自己所在的地方走来。 轩辕剑的紫光率先映出一个开裂的骷髅头,骷髅深陷的眼中燃着贪婪的欲火,看得出来,这个骷髅年深日久。它干枯的手掌直直伸了过来,目标赫然是已然昏迷过去的碧瑶。一道紫光当空闪过,那骷髅伸在半空的手飞了出去,原来是断为了两截,那脱离身体的一段落在地上,却是依旧在虚空中抓着。骷髅的身体也是被一剑斩为两截,腰部以上的身躯直直飞入了黑暗之中,下面的一半仍旧保持着前行的姿势。 张小凡看了一眼怀中的碧瑶,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黑暗中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却又是不知多少骷髅战士从地底爬了出来,在黑暗中晃荡着,向着两人所在的地方走来。张小凡蓦地发现,体内的兽魂之力竟是不能使用半分,这让他微微有些意外。回忆起那曾在山壁上看到的三个大字,张小凡心中隐隐明白了什么。兽魂之力怎么也与魂有些关系,或许正因为锁魂渊之故,才无法使用吧。 张小凡正如是想着,忽觉腿上一凉,低头一看,一只伸出的骷髅手掌正紧紧地抓着自己的小腿,饶是张小凡,心中也不由得涌现出一股莫名的寒意。他周身真气外放,那只骷髅手掌顿时炸成了粉末,脚下松动的土地也是恢复了平静。 此地不宜久留! 张小凡心中蓦地闪过这样一个念头。这样的黑夜,这样的地方,有着太多的危险了。此刻不能使用兽魂之力,若久留于此,真气必将耗尽,到时,不仅自己,连碧瑶也会有危险。 张小凡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碧瑶,往黑暗中退去。 亦不知行了多久,黑暗中那种窸窸窣窣的声音始终摆脱不了。张小凡看着始终跟随自己的骷髅大军,心头不由得一阵沉重。这一路上,不知斩杀了多少拦路的骷髅,许多骷髅才刚露出个头,就在轩辕剑的紫光下化为了灰烬。如此的后果,自然是体内真气渐渐枯竭,而眼前的黑暗,却似是远远还没有到尽头。 不知何时,张小凡心中忽然涌现出一股疲累感觉。他赶忙定了定神,这才发现身前的地方,已经站满了无数的骷髅,它们一个个伸长了手掌,眼中燃着贪婪的欲火。张小凡挥起手中长剑,砍掉几只伸到身前的手臂,这才发现右手已经麻木起来。 手已经麻木了么? 张小凡微微回头,往身后看了一眼,那无尽的黑暗似是还没有走到尽头。 或许,这里的黑暗本没有尽头吧! 张小凡心底忽然闪现出一丝绝望,他的脚步仍在缓缓往后退着,却是沉重,缓慢。 骷髅们紧紧围了上来,像是索命一般,一个个将手掌伸到了张小凡身前。 “咣当!” 一声脆响,轩辕剑掉在了地上,这清脆的响声,似是让所有的骷髅都停了一下,紧接着,它们又继续围了上来。 张小凡没有理会,他低下头去,深深看了一眼怀中沉睡的人,忽觉心底被深深的刺痛。 他不忍! 怎能让她一个人待在这漆黑的暗夜? 他不甘! 心愿未了,怎能饮恨于此? 可是这一刻,真真切切的疲累感觉已经充斥身心,他,真的累了。 这种苍白的无力感觉,就如同当日在青云山上,当那一个绿衣女子独自面对着那漫天气剑,独自对着那一柄睥睨世间的巨剑,而自己,只能眼睁睁看着,看着她在寒风中颤栗,看着她的鲜血染红世界。 “九幽阴灵,诸天神魔。 以我血躯,奉为牺牲。 三生七世,永堕阎罗。 只为情故,虽死不悔。” …… 无能为力! 暝暝苍天,何故弄人? 张小凡仰望苍穹,想要大声质问,他是如此的专注,以致于背后冰冷的凉意袭来,他竟然全然不知。忽然,那冰冷的感觉传入了脑海,这是与之前全然不同的冰冷凉意,似是还带着一丝滑腻。张小凡心中一惊,回过头去。 这是一面山壁,借着轩辕剑的淡淡紫光,可以隐约看出这面山壁非常的挺拔陡峭,山壁上似是还刻着几行字迹。张小凡抬眼望去,开头的一个字顿时在心中显现出来。 “天——” 张小凡继续往下看去,虽然他根本看不到那山壁上究竟写着什么,但奇怪的是,心中却清清晰晰地显现出了一行字。而且,张小凡心中相信,这行字,就是原本刻着山壁上的字迹。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张小凡心中蓦地一惊,竟然是,天书第九卷! 然而,还不待他多想,张小凡忽觉脑中“嗡”的一声,意识竟是开始有些迷糊起来,眼前世界也是一阵天旋地转。恍惚中,只觉一股热气自心底升起,紧接着,身个身体如火般燃了起来。 丝丝灼痛从手臂上传来,张小凡顺眼望去,那一个刻入皮肉的龙形标记,已是渗出殷红的鲜血。玄火鉴墨绿的圆形玉片上,此刻也是泛起柔和的光芒,越来越亮,渐渐有些耀眼,刺目,让人不敢直视。 “吼!” 一声来自远古洪荒的咆哮,自玄火鉴中传了出来,张小凡胸口一震,耳中轰鸣,只觉眼前一黑,便昏迷了过去。 祭坛之上,那一个古老的青铜壶忽然剧烈一晃,紧接着,不住地颤动起来。整个祭坛,整个大殿,也似是跟着一起颤动。 雪痕的身体忽然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这种惊悸的感觉是如此强烈,又如此自然,就仿如黑暗本能地畏惧光明一般。 “轰隆!” 一声巨响,青铜壶轰然炸裂成数十块,向着大殿四周飞去。 雪痕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一切,一丝血迹缓缓自嘴角流了出来。 炼妖壶,毁了! “吼!” 一声来自远古洪荒的咆哮,响彻在大殿之上,整个大殿顿时一颤,紧接着,在那弥漫的黑雾之中,缓缓探出了一个龙头。 这情形颇有几分怪异,那一个龙头,就仿如从虚空中探出一般,熊熊的赤炎在龙头上燃着,似是要焚尽一切。整个大殿都在赤炎中震颤起来,那一个龙头还未探出一半,整个大殿已是容之不下。 八荒火龙! 宏伟的大殿熊熊燃烧起来,除了雪痕周身一尺范围外,皆是充斥着暴烈的赤炎。 火龙巨大的眼珠在大殿上扫了一眼,迷茫的目光落在雪痕身上,随即变得澄澈,变得愤怒。它巨口一张,向着雪痕喷出一朵赤炎。那只有拳头般大小的赤炎停在空中,却是凝而不散。 纯炎之火! 雪痕忽然放下了手中的剑,缓缓叹了口气。 他浑浊的目光渐渐变得清澈,似是想起了什么,看向手腕上那一个草环。精致的草环上,那一朵洁白的小花已经开始凋零了,一瓣花瓣落了下去,向着脚下大地,轻轻飘去。 这一刻,没有八荒火龙,没有纯炎之火,只有那一朵洁白的落花,映在眼中,成了唯一的风景。 雪痕仿佛看到,那一个蔓妙的身影,站在竹林屋舍前,大声呼喊着:“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大哥哥……” 他轻声呢喃着,嘴角微微浮现一丝笑容。 小敏…… 他轻轻念叨着这一个名字,忽然觉得是如此的好听。 她的大哥,好像叫大牛…… 雪痕似是满足的,缓缓闭上了眼睛。 半城烟沙,血泪落下。手中还有,一缕牵挂。转世燕还故塌,再为你衔来二月的花。 那一朵赤炎,渐渐淹没了那一个身影,连同影魔黑暗的诅咒,也一并焚成了灰烬。(未完待续) 第三章 天华(二) 张小凡醒来之时,便发现自己身处一片漆黑,早已不在黎城之中。自己身上,还压了一个人,这个人,自然便是清丽得如同水莲花的碧瑶。淡淡的星光映在她雪白的肌肤上,将精致的五官烘托得更加美丽。张小凡只看了一眼,便觉心跳加速,呼吸急促起来。他克制着,不去想那些关于邪恶的事情,然而喉咙里传来的阵阵灼热,却像是有烈火在燃烧一般,愈来愈烈。 软玉温香在怀,饶是张小凡,亦是差点把持不住自己。 恰在这时,一阵夜风袭来,带来冷冷寒意。刺骨的凉意让张小凡心中一惊,心头那些关于邪恶的欲火瞬间熄灭了下去。他只觉脑中“嗡”的一声,便是清醒了过来。看着那一张近在咫尺的绝世容颜,张小凡只觉心头一阵柔软,哪能兴起半分邪恶念头?但一想到刚才心中竟是浮现了一些关于眼前人的龌龊想法,张小凡不禁又羞愧又疑惑。自己修道多时,理应道心坚定,守得住自己的心念欲望才是,为何刚才竟是差点把持不住? 张小凡并不清楚,炼妖壶乃是远古十大神器中,怨戾之气最深的一个神器。炼妖壶中冤魂无数,他们的怨念,早已充斥整个炼妖壶的广阔天地之中,张小凡身处其中,心念自然免不了受这些怨念的影响。张小凡并非圣人,又是从血海深渊里挣扎出来的人,被炼妖壶的怨念一激,心底潜藏的邪恶自然引发出来,会有那般凡尘俗世之人的龌龊想法,也就不足为奇了。 张小凡心中正自思忖之时,耳旁忽然传来“嘤咛”一声,似是柔媚刺骨,又似是慵懒万分。张小凡听在耳中,不由得面红耳赤,一颗心又突突跳了起来。 碧瑶醒了。 张小凡似是心虚一般,抬首望天,若无其事地看着星空。一会儿,才缓缓收回目光,往碧瑶看去,却见碧瑶一双如水的眼眸,正自凝望着自己,张小凡不由得心下一虚,别过脸去。 一时间,沉寂夜色,淡淡星空,谁也没有说话。 许久…… “你……可不可以先从我身上下来?”张小凡犹疑着,有些笨拙的说道。他努力平复着心绪,不让那颗心从喉咙口跳出来。 碧瑶看了一眼四周,没有动作。她犹疑了一会儿,方才缓缓地道:“你……能不能另外找个地方让我下来?” “啊?”张小凡微微一愣,显是没明白她话中的意思。 碧瑶犹疑着,有些羞怯地道:“我是说,找个可以落脚的地方……至少,不是四处悬空吧。” 张小凡微微一怔,旋及转过头,往周遭望去。这一望,不禁满脸羞愧,面红耳赤。 茫茫四野,除了头顶淡淡星空,哪有半分景物?自己两人,分明身在半空之中,又哪有可以落脚的地方?想到自己初时不察,竟要碧瑶从自己身上下来,不禁又羞又愧,脸上一片火辣。 那又是什么让自己两人悬在空中的呢? 张小凡心中正自思忖,脊背上的凉意恰当时机地传了过来。张小凡不用想也知道,那定然是轩辕剑了。只是为何当初自己迷乱之时,为何丝毫感觉不到它的存在? 张小凡暗运法诀,轩辕剑亮起淡淡紫光,载着两人往下方的地面缓缓落去。 沉寂的夜色,一弯篝火,两个各怀心事的人。 时光在缓缓流逝,气氛沉寂得有些压抑。 碧瑶看着那一弯静静的篝火,明眸之中渐渐漫起了水雾。她深深吸了口气,暗咬朱唇,道:“你一定要离开么?” 她的目光是迷离的。看似那一弯篝火就在她眼前闪烁,实则她什么都没看到。她心里思忖的,只有一个问题:为什么,他一定要离开? 张小凡没有回答,他也只是如她那般,静静地看着眼前那一弯篝火。 碧瑶又道:“难道这里就没有什么值得你惦念留下的么?” 张小凡微微一怔,一颗心渐渐沉了下去。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也不知如何去回答这个问题。若说没有惦念,那是自欺欺人,恐怕就是连他自己,也不会相信吧。可是,为什么自己一定要回到从前的世界呢? 张小凡心中思忖着,良久良久,都似是找不到一个称心如意的答案。只是脑海之中,却是不知不觉地浮现出了一个白色身影,那一个曾在月夜山前,漫天火雨之下,相拥而眠的身影。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早在南疆天水,那一个月夜,那迷离的剑影下,她与他,就划清了界限。然而他们之间,依然是纠纠葛葛,缠绕不清,直到最后。这其中的原因,他又岂会不知? 多情苦,无情苦,一生只为痴情苦…… 是因为她么? 张小凡怔怔地问自己,仿佛早已确定,又仿佛模糊不清。 “那……就此别过吧……” 碧瑶犹疑着,站起身来,低垂着目光。她缓缓转身,像是要离去,又像是犹疑着,缓缓地道:“你……保重!” 这三个字似是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她艰难地抬头,看着头顶的星空,整个天空仿如都是黯淡下来,只为此刻她眼中的黯然神伤。她抬起脚,像着黑夜前方,缓缓迈出了一步。 “你要去哪里?”张小凡忽然有些笨拙地问道。 听到背后的呼声,碧瑶心中一喜,待听到张小凡的问话,一颗心却又是沉了下去。她没有回头,只是停在那里,微微看了一眼星空,缓缓地道:“天华。”紧接着,又抬起脚,往前迈了一步。 沉寂的夜色,没有声音。张小凡看着那一个身影,忽然不知道说什么好。碧瑶也似是知道身后之人已无话说,迈起脚步,往前走去。 看着那一个在黑暗中渐行渐远的身影,张小凡心中忽觉一阵刺痛,像是有什么东西突然间碎裂了开来。他缓缓收回目光,看着眼前那一弯静静燃着的篝火,任由那一个身影从眼角余光中越走越远,越走,越远…… 夜风仿如悲凉的歌声,在心底蔓延了开来,两滴清泪,自眼角悄然流下,落入下方的土地。碧瑶缓缓闭上了眼睛,将自己隐入了黑暗之中。 沉默着,走了有多遥远? 抬起头,蓦然间才发现。 一直倒退,倒退到原点。 倔强坚持,对抗时间。 当眼泪,滑落的是句点。 欺许了不变的,却都已改变。 紧闭双眼,还能看得见, 那些曾经温暖鲜艳过的画面 …… “你真的那么想救她么?” 夜风之中,传来碧瑶淡淡的声音。张小凡抬眼望去,那一个身影停在了黑暗之中,没有回头,亦没有离去。 张小凡没有回答,碧瑶亦似是不待他回答,就已接着道:“你跟我一起回天华吧,师父……她有办法的。” “天华?”张小凡口中轻轻念叨着这两个词,然而听到碧瑶后面的话,却是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站起身来,道:“大师真的有办法吗?” “有的……”碧瑶淡淡道:“师父她神通广大,一定有办法的。” “可是万年神树之实不是已经……”说到一半,张小凡忽然沉默下去,没有再说。这世间唯一能重塑肉身的,便是万年神树之实,只是如今人算不如天算,万年神树之实早已毁坏,又哪里还有? 碧瑶微微沉默,方才缓缓地道:“有一件事,除了我以外,师父没有告诉任何人……” 张小凡微微一怔,似是想到了什么。他没有说话,只是等待着碧瑶把话说下去。 “今年,万年神树结的是……”碧瑶一字一句地道:“并蒂双果!”(未完待续) 第三章 天华(三) “并蒂双果?” 张小凡低下目光,微微思忖着这几个字,猛然间抬起头来,怔怔道:“这么说还有一个果实……” “另外一个果实在蓬莱天华……”碧瑶没有回头,缓缓道:“你若想救她,就随我来吧!”说罢,往前走去。 “等等……” 张小凡刚想开口叫住那一个人,然而碧瑶的身影已然消失在了黑暗里。浓浓的黑暗将那个身影的最后一点轮廓淹没,张小凡抬起脚,快步跟了过去。 沉寂的夜色,沉寂的旅途。 这一刻,听到碧瑶还有救,张小凡心中本应万分高兴才对。然而,看到前方那个落寞的身影,和她孤独的前行,张小凡只觉心中一阵刺痛。恍惚间,不正是自己,造成了这一个女子如今的伤痛么?他想开口为自己的过失说点什么,然而一张嘴,却又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张小凡无奈地叹了口气,跟上那一个人,又像是心中愧疚,刻意保持着距离,不近,不远。 三天。 本来御剑飞行只用一天的路程,两个人足足花了三天时间。碧瑶一路上走走停停,东看看,西瞧瞧,像是对什么都很感兴趣,山涧上的一株野花,路旁的一棵小草,都仿佛能让她高兴好一阵子。然而,张小凡知道,那一个人并不开心,因为她的笑容就如同她的身影一般,落寞,孤独。 张小凡什么也没说,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遥遥地跟着。直到两天之后的清晨,两人看到了大海,看到了旭日东升。那是一道辉煌壮丽的风景,震憾人心。漫天的朝霞,染红了天际,也染红了海水,一轮红日,从水天相接处升起,像是寄托了无数人的希望,向着广袤蓝天,缓缓升去。柔和阳光照在身上,暖暖的,洋洋的,仿如整颗心都化开了。 碧瑶似是十分高兴,她张开双臂,大声欢呼着。海风迎面吹来,却是将她的话声都淹没了下去。张小凡心中也是难得地舒展开来,他往前走了几步,站在碧瑶身边,两人一起,面向水天相接处那一轮红日。 “好久没有看到日出了……” 碧瑶大声欢呼着。呼啸的海风迎面吹来,她的声音顿时变得忽高忽低,时隐时现。张小凡看着那一个人脸上洋溢的灿烂笑容,心中忽地想起滴血洞中那荡起的一双玉足来。恍惚间,两个女子都是那样的纯真无邪。他微笑着,心头却是闪过千般念头。 确实好久没有看到日出了吧! 有多久了? 十年,二十年,亦或是更久? 早已记不清,是何时习惯了在黑暗中行走。只知道,从那时起,阳光就仿佛只会刺痛人的眼睛。从来未曾想过,在这异域他乡的大海之上,也会有如此瑰丽柔和的阳光。 “如果有一天,你的碧瑶活过来了,你还会记得我么?”碧瑶向着海风,向着蓝天白云,向着漫天朝霞,忽地幽幽问道。 张小凡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如此直接地承认,甚至连思考都不曾思考,就点头了。他忽然在心里思忖着这个问题,如果碧瑶真的活过来了,自己还会记得眼前这个女子吗? 会吧! 曾经那些熟悉的过往,都还历历在目。从琅琊峰下的初识,到天心客栈的误会;从鬼门的擦身而过,到死亡之海的携手相依;从封魔谷的拼死相救,到修罗魔域的早早离别……一切的一切,都清晰地印在心中,不曾忘却,亦不会忘却。 碧瑶脸上一笑,似是极为开心。一会儿,笑容敛去,她微微低头,忽然轻喝一声,化身一道流光向着海面飞去。张小凡初时大惊,旋及明白过来,亦身化流光,跟在后面。 一日时光转眼便逝,等到两人抵达蓬莱天华,已是日暮黄昏。 眼前一片苍茫云海,似虚还实。碧波荡漾其间,翻滚出涟艳水雾,如梦如幻。张小凡举目望去,在那云海之上,一座山峰隐隐现出其形,高达万丈,直冲九天。 那就是天华山么? 张小凡心中暗自惊叹。如此巍峨高山,立于-大海之上,云海之巅,就算放眼整个柳洲神域,神州大地,恐怕都找不出与之相媲美的山峰吧。 遗世而独立! 碧瑶抬头,也是深深看了一眼云海之上的山峰,旋及收回目光,往前行去。张小凡紧随其后,两个人的身影先后消失在苍茫雾气之间。 这是一块平坦的陆地,各色的花草生长其上,铺满了整个眼前世界。一条小道从中通过,直达密林深处。密林所接,便是一座陡峭的山峰,壁立千仞,直达云霄。 没有天空,亦看不到天空,只有头顶的云海在翻飞,在波动。张小凡看着眼前的花花草草,葱郁树木,心中忽然升起一丝奇怪的感觉,仿佛在这里,时间已经停止了流逝,所有的一切都定格成了永恒的宁静。 是的,宁静。 张小凡暗自在心里想到。如今正值初夏,理应是虫豸鸟兽最活跃的季节。然而,在这繁华的草地上,看不到蜂飞蝶舞,看不到蟋蟀螟虫;在那葱郁的山林间,听不到鸟雀之音,虫豸鸣叫。一切,都是那样的宁静,又如此的和谐,仿佛这一切,都只是一幅画,一幅与世间浑然一体的绝世佳画。 碧瑶已经沿着小道往山林去了,张小凡心中微一沉吟,紧紧跟了上去。脚步踩在小道之上,全然没有声音,亦不能留下一丝一毫的印迹。张小凡心中不住惊叹,足间所触,明明是踏在小道的青石之上,而心中感觉,却又似是踏在虚空之上。张小凡缓缓闭上眼睛,周围一切,顿时变了另外一番模样。除了前方那一个身影外,其他一切,都似成了虚物,而睁眼一看,那些东西却又真真切切的在那,不增一分,不减一毫。 是幻境么? 张小凡暗自在心里忖道,他低下身去,轻轻触了旁边一朵小花,凝如实质的触感从指尖传来,张小凡不得不相信,那些花儿,是真真切切地存在的,眼前的一切,根本不是幻境。 张小凡心中闪过一丝疑惑,眼前一切,似是已经超出了他所认知的范围。他看不明白,亦想不明白。然而,前方那一个身影似是根本没有要替他解惑的意思,他只得抬起脚步,紧紧跟了上去。 密林之中,光线昏暗,雾气蔓延。张小凡行走其中,只觉每一棵树都是长得一个模样,单调的绿色,在雾气中显得虚无缥缈。若不是前方那一个身影一直处在视野之中,张小凡也不得不怀疑自己能否走出这样的一片森林。 一块界碑矗立在山脚之下,上书清晰地刻着两个大字。 天华! 张小凡凝望着界碑上的“天华”二字,忽觉脑中“嗡”的一声,竟是有微微的失神。这界碑上的二字,初看上去平平凡凡,微一细看又似是暗含天道,威严自溢。张小凡不禁微微定了定神,收回目光。 山路蜿蜒,盘旋而上。两人一路前行,直达山顶。 张小凡再一次深深地体会到,在这里,是无法感觉到时间的流逝的。这里一切的存在,仿佛都与时间没有半点关系。 前方,是一座气势恢宏的大殿。从那苍茫云海之间,隐隐露出大殿一角,遥遥看去,整座大殿就像是砌在云海之上,俨然是一座浮空之城。大殿前,是一个静谧的莲花池,荷叶油油,莲花盛开,美不胜收。加之云雾缭绕,整个莲花池仿如人间仙境一般。(未完待续) 第四章 往事(一) 已经两天了吧! 张小凡看着眼前云海中若隐若现的大殿,暗暗在心里想道。虽然,在这天华山上,全然感觉不到时光的流逝,然而凭着感觉,却似是两日时光已过。两天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自从两日之前,碧瑶进入水仙宫中,那水仙宫的大门就再未开启过。沉重的殿门笼在云雾之中,若虚若实,一如张小凡浮浮沉沉的心。 无相大师是否愿意出手相助,张小凡心中全然没有把握。他也实在想不出什么足够的理由让无相大师出手帮助自己,而且,这还是一件极费心力的事情。 缥缈的云海之上,那二层大殿的门突然开了,一个模糊的身影从内缓缓走了出来。那人怀中抱着一个样式古朴的琴,径直往长廊尽头走去,却是没有往张小凡这边看上一眼。 伏羲琴! 张小凡一眼便看出了那人怀抱的正是伏羲琴,只是那个身影却是模模糊糊,仿如一团迷离的云雾,看不清晰。不过从那身形,从那身着的绿衣来看,张小凡也知道那个人是谁。 碧瑶! 长廊尽头,转眼即到。云雾之中显出一座案台,案台上摆放着一个香炉,正袅袅地往上升着几缕清烟。女子驻足抬首,看着头顶那似是苍穹的苍穹,微微思忖了一会儿,这才轻轻将琴放下,背对着莲花池的方向,坐了下来。 这一刻,女子的容貌格外清晰,仿佛她脸上任何一丝半分变化的神情,张小凡都看得清清楚楚。从那双清丽的眸子中,他似是看到了淡淡的哀伤。张小凡心中蓦地一紧,然而,待他再望过去时,女子的容貌却又变得模糊起来,在云海里时隐时现,就仿如一个影子。 “铮……” 一声脆响,女子素手抚琴,弹出了第一个音符。紧接着,许许多多的音符跟着响了起来,却似是有些紊乱。张小凡凝望着云雾中那一个隐隐约约的身影,恍惚中似是明白了什么。看来,那一个人也是如他一般,心绪不宁。只是,自己是心有所忧,她,又是什么呢? 铮铮的琴音响了一阵,却是歌不成歌,调不成调,最后竟然缓缓停了下来。张小凡凝神望去,长廊上那一个身影似是站了起来,缓缓转身,往自己这边看了过来,然而缥缈的云气挡住了他所有的视线,张小凡只能看到那个身影转身,看向自己这边,然后又转身,坐了回去。 “铮……” 一声脆响,琴声又再度响了起来。这一次,已然平稳了许多,仿如潺潺溪水,向前奔流。琴声平稳响了一阵,渐渐起了一丝变化。时而高亢,如瀑布悬川;时而低沉,如清泉石流;时而响亮,如万马奔腾;时而飘忽,如虫豸鸣叫。隐隐约约之间,张小凡还听到了一丝感伤。 是的,感伤。 张小凡抬首望天,似是想起了多年以前的多年以前,那一个晚上,在那通天峰上,碧水寒潭旁的树林里,漫天星光月光照着虹桥上的两个身影,整个世界仿如处在无边的黑暗中。就是这样的一种感觉。 感伤! 只是,时光易逝,世事难料,张小凡又何曾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站在蓬莱天华,听一曲细细长歌呢? 张小凡蓦地收回目光,在那青莲池畔缓缓坐了下来,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他也如女子一般,背对着莲花池坐下。轩辕剑静静放在一旁,发出柔和的淡淡紫光,将青莲池上的云雾映得更加迷离。池中清澈,可以看见绿油油的水草上下飘动,然而奇怪的是,却是看不到鱼儿。 这里的一切,依然还是如山下那般,仿如处处透着生机,却又似是处处都没有生机。 铮铮的琴声不知何时停了,张小凡抬起头来,眼前那一点绿色依然静坐在那,没有离开。沉重的殿门“吱嘎——”一声,自内缓缓往两旁开了来。一个年轻门童的身影映入张小凡的眼中,他站起身来,迎了上去。 “张公子,大师有请!”门童恭声作揖,朝张小凡点了点头,转身进了门去。 张小凡恭恭敬敬地回了一礼,跟了上去,临至门边,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往那长廊上看去,那一个女子依然静坐在那,似是正看着头顶翻飞的云海。只是,隐隐约约之间,却似是多了一丝落寞。 张小凡微微收回目光,在那殿门上的“水仙宫”三字上看了一眼,抬起脚,缓缓进了大殿。 大殿不大,只能容下数十人,两旁摆放着各色的花草。墙壁上挂着几幅字画,却都是用上古的文字刻成的,张小凡只看了一眼,便觉脑中“嗡”的一声,有些迷迷糊糊。看来这些字画都不是普通的字画,张小凡心中暗暗忖道,定了定神,收回了目光。 门童并未往两旁看上一眼,也并未多言一字,她领了张小凡往前走去,在那里屋前缓缓停了下来,恭声道:“张公子,大师就在里面。”说罢,躬身作揖,也不待张小凡回话,便是往殿外出去。 张小凡也是躬身还了一礼,看着门童走出大殿,这才缓缓收回目光。他站在门口,心中却是忽然有些忐忑起来,甚至说是害怕起来。若是无相大师不愿救治碧瑶,又当如何?他深深吸了口气,想平复一下紊乱的心绪,许久许久,方才下定决心,一步踏出,迈了进去。 柔和的晶石光芒充满了整个房间,令人眼前一亮,心旷神怡。张小凡心中闪过万般念头,然而,在看到屋子正中陈放的那一个白玉水晶棺时,却是整个人脑中一片空白。他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看着那水晶棺里沉睡的人,整个人如遭电击一般,一动不动。 那一袭水绿衣裳,那一张清丽的面容,那唇间凝着的盈盈笑意,还有那腰间别致的金铃…… 碧瑶!! 张小凡心中翻涌起巨大的波涛,他一步一步,仿若失神地往前走去,直到那一个白玉水晶棺就在眼前,就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他伸出手,想去抚摸女子清丽的脸,却只能在那白玉水晶棺上轻轻婆娑。这一刻,天地世间仿如沉寂下来,只有眼前人静静的沉睡,只有只手婆娑的淡淡温柔。 “她……过两天就会醒的……” 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自身后悄然响起。张小凡蓦地回头,无相大师不知何时已站在门口。涟艳水雾如波荡漾,遮住了她美丽的面容。她的身旁,那名门童去而复返,怀中却是抱了一把古琴。 伏羲琴。 张小凡朝无相大师躬身行了一礼,恭声道:“大师……” 无相大师似是没有理会,她缓缓从张小凡身旁走过,在那白玉水晶棺旁停了下来,伸出纤手,隔空在女子清丽的脸上轻轻婆娑着,一会儿,似是叹了口气,道:“和瑶儿还真是一模一样呢!” 张小凡微微沉默,恍惚间,又似是想起了不久前,在那海边,在那漫天的金色阳光下,那一个女子满含期待地问道:“如果你的碧瑶活过来了,你还会记得我吗?” 他低下头,心中忽然闪过莫名的失落。 “她醒来……恐怕不会记得以前的事了。”无相大师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她只有一魂一魄,如果没有女娲石,就只能活一年……” 张小凡点了点头,看着水晶棺中的碧瑶,郑重道:“我会尽快找到女娲石的……” 无相大师点了点头,旋及对着门童招了招手,门童会意,立时走上前来,将伏羲琴递给张小凡。 张小凡脸上一怔,疑惑道:“这是……” 无相大师轻轻叹了口气,道:“这是瑶儿的意思,你就收下吧……” “这……”张小凡心中犹疑,没有去接,轻声问道:“那……她呢?” “瑶儿那傻孩子说她以后都不会再弹琴了,她以后也不会再为谁而弹琴,这伏羲琴对她来说留着也是无用,不如赠予她……”无相大师轻声说道,看向水晶棺中的女子,脸上浮现微微的笑意。 张小凡忽觉心中一阵刺痛,精神竟是有些恍惚。他深深吸了口气,将伏羲琴接在手中。这样式古朴的琴,仿如有千钧重量一般,让他心头一阵沉重。 “瑶儿……在长廊上,你走的时候……看一看她吧。”无相大师说完,轻轻叹了口气,转过身,从张小凡身旁缓缓走过。 张小凡轻轻点了点头,看着手中的伏羲琴,仿若失神。(未完待续) 第四章 往事(二) 淡淡云雾之上,那一点绿色依旧还在,仿如正看着头顶的苍穹,窈窕身影,近在眼前,远在天边。 就算分别,也只愿留一个背影么? 张小凡仿若无奈地叹了口气,缓缓收回目光。不知为何,心中却是升起莫名的失落。 今日一别,那一个女子,恐怕与自己,就再无见面的机会了吧。张小凡心中忽地感慨道,分不清是遗憾还是惭愧。他抬起脚,往前迈了出去。 “小凡哥哥,你刚才在看什么啊?” 碧瑶往那高楼大殿的长廊看去,却是除了一片缭绕的云雾之外,什么也没看到。 “没什么……”张小凡兀自轻轻地道,缓缓往前走去,边走边道:“碧瑶,我们走吧。” “嗯。”碧瑶轻轻应了一声,快步跟了上去。她的脸上,有着少女独有的无邪和天真,仿如这一个人,刚从远离尘世的世界里出落出来,一点也不沾染这世间的俗气。 碧瑶的苏醒,让张小凡心中高兴万分,然而遗憾的是,一切果然如无相大师所料,她,再也记不得以前的事了。无论是两人曾经那些远去的过往,还是那躺在寒冰石台上十年记忆,她都记不得了。对于“小凡哥哥”这样一个称呼,张小凡不知道是应该开心还是难过。虽然早已经想到可能会是这样的结果,然而,当一切真的发生,张小凡心中还是有些不知所措。 守候了两个日夜,那梦境中沉睡的人终于醒了。清丽的眸子睁开的瞬间,整个世界仿若都已失色。张小凡只觉眼前一亮,黑白二色交织的世界在眼前晃荡起来,迷迷糊糊,渐渐昏暗了下去,只余那一双温柔的眼睛近在眼前,占据了所有。 是的,温柔。 那双眸子看向自己的眼光,是温柔的。 虽然很淡,淡到只有那一丝。 但,那已足够。 因为,她还记得。 张小凡看着那双清丽的眸子,嘴角微微弯起一丝弧度,他像是轻轻笑了笑,动作却是有些生硬而拘紧。恍惚间,张小凡似是记起,一直以来,在她面前,自己都不曾肆意地笑过。如今看来,依然还是这样。 碧瑶脸上也是微微一笑,那如花的笑靥,让张小凡心头一颤。一刹那间,仿如有烈火点燃了全身的血液,整个沸腾起来。身体里,似有一个激动的声音就要跳出来。 她记得!她还记得!她真的记得! “你是……”碧瑶看着张小凡,轻轻问道。她的嘴角,依然挂着那淡淡的笑容,温柔,美丽。 这一句轻轻问话,仿如一个晴天霹雳,击在张小凡身上。他只觉全身沸腾的血液刹那间冰冷下来,没有一丝温度。嘴角那抹僵硬的笑容,也在此刻悄然隐去。他的心底,忽然涌现出无以言喻的失落。 是的,失落。 他低下头去,微微思忖,忽然有些感叹这十年的时光,恍如一梦。他抬起头,嘴角已是多了一丝笑容,只是,何人能解当中的落寞? 一个念头在心头扩大,再无限扩大,最后占据整个心田。 她已经不记得我了! 是的,已经不记得了。刚才那淡淡一笑,并不是记忆,而是一种天性。我,不过便是她第一眼睁开时看到的人,仅此而已。 张小凡暗自在心里忖道,良久,方才低低道了一句:“张小凡。” “那我叫你小凡哥哥好吗?”碧瑶天真的问道。 “好……吧!”张小凡轻声应道,他根本没有听进去这一句话,只是本能地应道。脑海深处,却是忽然浮现出当初莫忘尘说过的一些话来。 “你最大的心愿便是救活你心中的那个人,可是,她已经死了,已经不再属于这个世界。留下本应该离去的东西,这已经是逆天行事了。而且,你如此执着地想要救活她,对她来说,真的是一件好事吗?你是生者,她是死者,以一个生者的身份去揣测一个死者的意愿,不免有失偏颇啊……” 自己一意孤行执着地想要碧瑶活过来,对她,真的好吗? 张小凡看着眼前那一个人,坚定的心第一次有些动摇起来。不为那些艰难的过往,不为老人那谆谆的教诲,只为此刻那一个人眼中的目光。她的目光清澈明亮,有着初生孩子的无邪和天真,还有对一切新鲜事物的好奇。 然而,正是这不含一丝尘杂的目光,深深刺痛了张小凡的心。 她已经没有了记忆,又没有亲人,这个佰生的世界对她来说,又还有什么意义?张小凡心底忽然浮现出一个黑色身影来,她窈窕的身影掩映在月色之下,面上的纱巾随风飘扬,隐隐露出一丝雪白的肌肤。 幽姨! 或许自幼陪在她身旁的幽姨,她还会有些记忆吧! 张小凡暗自在心里忖道,眼角眉间,闪过一丝连他也不知道的淡淡失落。 “小凡哥哥,我是谁啊?”碧瑶从水晶棺中坐起身来,看了看自己,用孩子天真的话语地问道。 张小凡只觉心头一震,整个眼前世界都暗了下来。 破灭了! 所有仅存的希望都破灭了!碧瑶连自己都不记得,又怎么会记得幽姨呢? 张小凡轻轻叹了口气,看着那双澄澈的眸子,忽然觉得无言以对。 水仙宫的长廊上,无相大师看着尽头那一点绿色,轻轻叹了口气,道:“瑶儿,你这又是何苦?” 她轻轻的话声刚一说出,便被清风吹散了开去。远处那一点绿色,也似是在这清风中化了开来,消失在云海之上。云淡风清之后,空寂的长廊上,只剩下那一个案台,那一个香炉。 “起风了呢!” 无相大师轻轻伸出手去,像是感慨又像是惋惜地道。她周身的涟艳水雾早已散开,露出了下方那一张绝世的容颜。她根本不像是一个人间的女子,更像是从九天之上堕下凡尘的女神,如雪的肌肤,如雪的长发,如雪的衣裳,所有的一切,都是这样的完美,全无半点瑕疵。然而,这美丽的容貌,却是从来无人可知。 有吧,至少有两个人知道。 一个,是守在永恒之井畔万年的守墓人。 一个,是压在蓬莱天华山下万年的残缺灵魂。 女子轻轻低头,像是回忆起那一段遗失的过往。 “欧莱雅,你的回忆便是这蓬莱天华不老的结界。如果有一天,你的记忆苏醒,那崆峒印青春不老的结界将会从此消失,蓬莱天华也将不复存在,而修罗魔域,也将与柳洲神域连在一起……” 师父临终的话,依稀在耳边回响。这迟早会来的一天,终究还是来了。 “原来,我便是欧莱雅……”女子轻声叹道,像是想起了很久以前的往事,喃喃道:“轩辕师兄……” 她的目光看向远方,没有一丝冰冷,只有少女独有的淡淡柔情。在那云海尽头,一些缥缈的云雾正在散去,海风呼啸着吹过,一切都变得空洞,而又清晰。 崆峒印青春不老的结界,已经出现裂纹了…… 女子低头想道,缓缓闭上了眼睛。正如自己失落的记忆渐渐苏醒一般,这守候了蓬莱万年的不老结界,也将渐渐瓦解。 这一天,终于要来了么? 女子在心中暗暗想道,或许这存在了万年的柳洲神域,恐怕就要到头了吧…… 一切,只因为自己的私心么? 寒风袭过,女子的身体似是瑟瑟发抖,弱不禁风。 谁能想到,神域中万人敬仰的无相大师,竟然是如此柔弱的一个女子?(未完待续) 第四章 往事(三) 风轻拂,云淡,雾散。 水仙宫的大殿一如往常的寂静,一个女子静站在长廊上,遥望着远方的天际。 晨光微露,环绕蓬莱千年的云海悄然散去,不再有丝毫的迷雾。远远看去,在那海天相接的地方,漫天的金色阳光中,一座山峰似是从海平面上,直直升了起来,直到,耸入云霄,高达万丈! 这是多么奇异的景象!千百年来未曾一见。柳洲的大地之上,不知有多少目光在仰望着那天地间的奇景,那海天相接处的高峰。 蓬莱,天华! 一阵清风从前方徐徐吹来,云海所有的迷雾都渐渐散了开去。那纷繁的草地,那迷雾的森林,都在眼前一一现了出来。无相大师看着眼前越来越广阔的世界,忽地轻轻叹息了一声。 “蓬莱青春不老的结界,快要破碎了吧!” 这轻声的叹息,仿如穿过了高山,穿过了地底,传到了大海深处。蓬莱山下,那无尽的黑暗中,一个沉睡的灵魂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眼睛赫然是没有光彩的,睁开的瞬间,整个世界都似是没有起一丝变化。 他已经瞎了! 然而,他的目光,似是穿透了重重黑暗,看到了那在高楼长廊上的孤寂身影。他的眼中,赫然闪过一丝悲伤,又像是有渴望的火焰在剧烈燃烧,他呼唤着,声音却是因为激动而变得颤抖起来。 “一万年了,欧莱雅,你终于记起我了么?” 清风徐徐吹过,女子单薄的身影在风中瑟瑟发抖,然而,她坚持着,没有离去。长廊的一切,在这清风吹过之时,忽然起了变化。那红漆的案台,忽然如历经千年岁月,腐朽不堪,古朴的香炉,也早已烙上岁月斑阑的印迹。这一瞬间,便是千年! 有多久了? 女子心中微微忖道,然而,她的记忆早已模糊不清。就在此刻,她身后如瀑的长发忽然变得雪白,千百年华,刹那成霜。所有的岁月,都似已恢复如初,只是那张绝世的容颜,依旧! 像是忍受不住寒风中的凉意,女子猛然咳了几声,脸色也是愈发的苍白。这一刻,她忽然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是这样的迷离,竟是看不清远处的云,近处的树。忽然间,她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往下方望去,迷离的双眼根本看不到天华山下的景象,然而,她似是看到了黑暗中那一双目光,那一双期待的目光。 她的嘴角微微浮现出一丝笑意,像是惋惜,又像是欣慰。紧接着,那一个颤抖的身影,似是再也经受不住寒风的侵袭,从高楼上直直摔落下来,有如枯萎的花瓣,又如轻盈的树叶,直直下落,画出生命中最后的轨迹,无声无息。 生如夏花之灿烂,死如秋叶之静美。 女子的身影,就这样静静往下落去,仿如一个瞬间,又像是漫长千年。她闭上了眼睛,任由寒风吹冻她的身体,她颤抖着,嘴角却是安然的笑意。 都,结束了! 这凄婉而绵长的宿命。 一声清啸,从幽深的地底传出,仿如渺远的呼唤,唤醒那半空中跌落的人。整个蓬莱仙岛,都似是在这一声清啸中颤栗起来。海风呼啸着吹过,那纷繁的草地,早已枯萎,海水奔腾袭来,转眼便是将之淹没。巨大的天华山体,也是猛烈一晃,数不尽的沙石从山间滚落,落入下方的大海之中。 蓬莱仙岛,便只剩下这一座高耸的山峰了。 女子的身影仍在往下跌落,翻滚的海水已经触及到她的衣裳。恰在这时,一个黑影从海水中无声跃出,不带起一丝浪花,轻轻托住了半空中那一个身影。 女子的身体仿如全然没有重量一般,轻轻浮在手中。她苍白的脸上,早已没有一丝血色,只有深深沉睡后余留的疲倦。如雪的长发在空中飘扬,却是说不出的凄惋哀伤。 黑影看着手中的女子,只觉一股莫大的悲痛袭上心头,他颤抖着,许久许久,方才抬起头来,仰天长啸! “欧莱雅……” 前方,一阵阴冷的寒风突然袭来,带着丝丝血腥之气。张小凡心头一震,微微停下身来。他抬起目光,遥望前方,一团浓得化不开的黑暗正破空而来,当中还有几丝熟悉的气息。 张小凡看着那团黑暗,眉头微皱,他沉思着,缓缓凝聚周身的真气。 银光犀鸟在空中缓缓停了下来,碧瑶察觉到张小凡身上的变化,疑惑地问道:“小凡哥哥,怎么了?” 张小凡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前方。碧瑶顺着他的目光,也是往前看去,一团浓重的黑暗,疾速破空而来,转眼间已是到了两人的身前。 “是你?” 那一团黑暗在张小凡身前缓缓停了下来,张小凡这才看清,那是一个由浓郁黑气完全包裹着的人。那个人的身影完全隐没在了黑气之中,根本看不到,然而听这声音,张小凡却是并不陌生。 来人,自然便是东荑少主明溪了。 剧烈翻滚的黑气表明着那个人的心绪并不平稳,张小凡紧紧盯着眼前那一团黑暗,凝神戒备。然而,明溪却似是并没有和他动手的意思。他的目光缓缓掠过张小凡,落在他身后的银光犀鸟身上。 本能的恐惧让银光犀鸟身子一阵剧震,它洁白的羽翼慌乱地拍两下,口中发出不安的叫声。碧瑶看着那一团吞吐不定的黑暗,心中也似是害怕一般,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后挪了挪。 “你好像有些变了……” 明溪淡淡的道,话语从未有过如此的平静,平静中又像是带着几分哀伤。他的目光,在碧瑶清丽的脸上静静看了两眼,仿如深情的凝眸,然而黑暗阻挡了一切,碧瑶无法看清那一个人的眼中的深情。许久,又像只是瞬间,明溪轻轻叹了口气,他抬起头来,目光从碧瑶身上看了过去,落在了广阔的海面上。远处,海天相接的地方,一座万丈高峰正往海平面缓缓降去。这是一种极为罕见的景象,此刻看去,整座山峰就像是徐徐往海底沉落下去一般。 空气忽然起了一丝波动,张小凡心中微惊,正欲防备,那一团黑暗已然跃过自己,向着后方去了。黑暗临身的那一刹那,张小凡只觉心头闪过一丝恍惚感觉,仿佛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模糊不清。那藏于黑暗中的,似是有两个身影,一个是明溪,还有一个,仿如凝聚的一团黑炎。 “照顾好……她……” 明溪的声音从风中传来,张小凡心头微微一震,回头望去,那一团黑暗却是已经去得远了。清冷的海风迎面吹来,张小凡心中忽有一种错觉,那一个白色的身影,恐怕再也回不来了。他的目光,渐渐落在远处那一座山峰上,无声无息之间,他似是明白了什么,沉默不语。 碧瑶也是回过头去,她的目光,也似是看到了那海天相接处的奇异景象。她歪着头,清丽的脸上闪过一丝疑惑,随即是迷茫,一会儿,回过头来,看着张小凡,轻声道:“小凡哥哥,那里好像出事了,我们要不要回去看看?” “不用了。” 张小凡淡淡道。他缓缓收回目光,眼中却是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黯淡,刹那即逝。他转头看着碧瑶,缓缓道:“我们走吧……” 碧瑶点了点头,轻轻拍了拍座下的银光犀鸟,银光犀鸟欢呼一声,一双洁白的羽翼在空中舒展开来,往前飞去。 张小凡虚立空中,轩辕剑在足下发出淡淡紫光,他遥望前方,脑海中却是浮现出无相大师临行前说过的话来。 “你的身边只有一个碧瑶,你要好好对她……” 是啊,只能有一个碧瑶! 仿如愧疚一般,张小凡暗自在心里叹了口气,脑海中,却又是浮现出那一个低首抚琴的女子来。(未完待续) 第五章 浩劫(一) 日暮黄昏,冰冷的海水渐渐淹上了蓬莱天华。金色的阳光照耀在水仙宫上,一个黑影被拉得好长,他的怀中,抱着一个全身如雪一样的女子,雪白的长发,雪白的肌肤,雪白的衣裳。女子双目微闭,仿如沉沉入睡,只是那一张苍白的脸,却是惹人无尽怜意。 黑影向着漫天金光,沉默着。他的脸上,看不出丝毫的目光。很显然,那一双眼睛已经瞎了。然而,奇怪的是,那双黑暗无光的眼睛,却是仿佛透射出几许光芒来,就好像眼前一切,尽在他的眼中。 他的目光,始终都未离开女子的脸,哪怕是一分一秒。 海水在前方咆哮着,奔涌而来,翻滚起数丈高的海浪。海风呼啸着吹过,想要撕碎一切。然而,这一切对他来说,都是置若不闻,他柔和的目光,只有那一个雪白的身影。 欧莱雅…… 黑影闭着眼睛,轻轻念叨着这个名字,仿如想起那些冗长的往事来。他的身躯微微颤抖着,将女子抱得更紧些。然而那一具完美的身体,正在渐渐变得冰冷。 “她已经死了!” 一个淡漠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冰冷中不带一丝情感。闻言,黑影全身一震,如遭电击一般,缓缓回转头来。 这短短的瞬间,仿如万年的往事都已自脑海翻过。黑影虽然目不能视,但他漆黑的双眼,似是看到了凝在半空中的那一团黑暗,还有黑暗中那潜藏的身影。 这个声音…… 这个声音! 黑影全身一震颤抖,眼中竟是流出浑浊的泪来。这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分明便是,另一个自己啊! 许久许久,黑影的心绪才渐渐平静下来,他凝望着空中那一个身影,疑惑地道:“你不是被囚禁在黑暗禁忌之门啊?怎么会出来?” 黑暗中传来一阵波动,一个同样淡漠的声音冷冷道:“你不也是压在蓬莱岛下一万年吗?如今怎么出来了?” 黑影似是微微一窒,随即低下头去,看向怀中的女子。 女子白发如瀑,容颜如雪。 黑影一时之间,竟是看得痴了。 许久许久,他才缓缓抬起头来,看向远处。夕阳的余晖正在渐渐掩去,远处的海面已经开始昏暗下来,狂风呼啸,巨浪翻滚,一切都是如此的不平静。黑影怔怔看着,仿若失神地道:“是啊,一万年了,我又怎么会出来了?” 一万年的岁月,他早已忘掉自己的存在。那无边幽深的黑暗,也早已刺瞎了他的双眼。他看不清,也听不见,在漫无边际的黑暗岁月里,他的心早已如死亡般沉睡。只是不知为何,在这最后一刻,听到女子心底那微不可察的叹息,自己却轰然觉醒。 难道,这便是宿命吗? 辗转了千年的情怨,终究还是得不到了结。万年的长眠与守护,换来的只是依人长逝,素影留光。这让他,情,何以堪? 一万年啊,他早已记不起当年的记忆。只依稀记得,在那一剑斩尽繁华的光芒之下,自己的身体,连同灵魂,都被一分为二。原有的邪恶封印在禁忌之门,仅存的善良留在了蓬莱天华,守护那青春不老的结界。 直到,她的记忆苏醒! 万年岁月,冗长一梦。这世间之上,又还有谁会记得,在那幽深的黑暗地底,有一个沉睡了万年的残缺灵魂? “你难道不想知道是谁害死她的吗?” 依然淡漠的声音,从那一团黑暗中传出。那万年不变的冰冷中,似是隐隐透出些许阴谋的味道。然而黑影只是全身一颤,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些。他抬起头,一字一句地问道:“是——谁?” 那一团黑暗没有立时回答,只是如一个人影般漠然地转身,看着世界的另一边,淡淡道:“轩辕不败……” 他淡漠的语气传入黑影耳中,却似变成了晴天霹雳,黑影全身一颤,如遭电击一般,一会儿,却又是摇了摇头,道:“不可能。” 那一团黑暗并未争辩,只是微微犹豫了一会儿,将剩下的三个字说了出来。 “……的传人!” 黑影没有说话,他深深吸了口气,缓缓闭上了眼睛。清凉的海风迎面吹来,带着几丝他熟悉的气息。 那是轩辕剑的气息。 转眼间,他像是明白了什么,心绪却是剧烈地波动起来。他回转头来,看着那团黑暗,缓缓道:“如你所愿!” 冰冷的海水已经淹到了长廊尽头,整座天华山峰,都已经没入海面。汹涌的海水翻滚着,奔腾而过,却始终无法靠近黑影周身三尺之内。他仿如一尊木然而立的石像,任由海水淹过他的腰际,向着他的头顶漫去。终于,他抱着女子的双手,悄然松开了一些,那些汹涌的海水顿时翻腾过来,将女子纤弱的身体卷入了水中,往下方沉去,一点,一点。 黑影的目光始终凝望着那一个沉睡的身体,片刻不移,直到她,沉没在大海深处。尽管,他没有目光! 一声清啸,黑影化作一团黑炎冲入了黑暗之中,空中那团浓郁的黑气顿时剧烈地翻滚起来,好一会儿,才渐渐平息。黑暗散去,凝成一个白色的身影,只是他的周身,都燃着熊熊的黑炎。 天地世间,忽地昏暗下来。数不尽的阴云翻滚着,拢聚过来,仿如大片大片的黑玫瑰,在空中悄然绽放。一道闪电当空划过,撕裂苍穹,落在下方的海面上,耀眼的强光,却是照不亮那一个人周身的阴暗。狂风骤起,宽阔的海面上,翻滚起数十丈高的巨浪, 黑暗的海底深处,深海潜龙缓缓睁开了那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它巨大的龙尾轻轻一荡,深黑的海水顿时四处散开,漾起无边的波纹。潜龙扬起它那高傲的头颅,向着上方游弋而去。 白浪翻滚,汹涌的海面再度抬高,远远看去,仿如一堵高达数米的水墙,在宽阔的海平面上形成,向着远方奔腾而去。巨大的水纹四裂开来,一只漆黑的巨兽从水里一跃而出,半个身子盘踞在海面之上,竟是高达数十丈。 潜龙! 潜龙琥珀色的眼睛俯视整个海面,看到半空中那一个被黑炎包裹着的身影时,却是陡然低下了高贵的头颅。 臣服。 远处的远处,张小凡蓦然回头,他疑惑的目光看着远处那盘踞半空的巨兽,似是微微深思。一会儿,又是回转头来,仿若无事一般,往前行去。 碧瑶疑惑地看着前方的身影,犹疑了许久,终是忍不住问道:“小凡哥哥,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嗯。”张小凡轻轻点头,抬起目光,看着天空聚拢下来的阴云,缓缓道:“天快黑了,我们还是快点赶回新月之城吧!”说罢,加速往前行去。 碧瑶轻轻应了一声,俯下身子,在银光犀鸟耳旁小声嘀咕了几句。银光犀鸟似是能听懂她说的话,一声欢悦长鸣,双翅舒展开来,往前急速飞去,竟然一点也不亚于御剑飞行。 洛桑城外,百姓徐行。怀朔站在城楼上,看着城中百姓尽往外去,不禁心中暗暗一叹。他的目光,缓缓落在了城中那一棵古树上,那陪伴了怀光百姓数千年的洛桑古树,如今,恐怕也只有遗落在此了。 “族长,时候不早了,我们是不是……” 一位怀光战士走上前道,他话未说完,目光便是也落在了城中那一棵古树上,仿佛心有戚戚,他的脸色瞬间黯然下去,剩下的话也是再说不出来。 “我们也走吧……” 怀朔看着空荡荡的洛桑古城,轻轻感慨了一声。他的目光,旋及落到了远方,在那夕阳的尽头,无尽的黑色正奔腾而来,仿如一块天墓,将最后的一抹残阳也掩盖了下去。 那是死亡之海的海水,它已经淹没了沙丘,淹过了鬼门。再过几个时辰,便会淹至洛桑城下。到那时,整座古城的一切,都将在那黑色的海水下化为乌有! 昊天宫的院子里,老人静静凝望着眼前那株青藤,仿若失神。青藤之上,一片黄叶在风中孤独飘零,缓缓下落。 老人微不可察地轻轻叹息了一声,恰在这时,莫风雷的身影从院外走了进来,看见老人,顿时恭恭敬敬地道:“爷爷,烈山的老族长已经到麒麟殿了……” 老人轻轻点头,挥手示意他退下,随即看向东方的天空,像是自言自语道:“希望,还来得及吧……”(未完待续) 第五章 浩劫(二) 月华如水,星辉如银。 空寂的长廊上,响起渺远而独行的脚步声。 “嗒……嗒……嗒……” 忽然,脚步声缓缓停了下来,星空下的夜色又回复了之前的宁静。张小凡驻足抬首,凝望着远处那一个身影,久久不语。 碧瑶惬意地坐在阳台上,双足在空中荡来荡去,仿如一个调皮的孩子,一边望着星空,一边想着心事。她似是全神贯注,根本没有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也不知道有一个人正在暗处看着自己。忽然,一声微不可察的轻叹从身后传来,碧瑶若有所闻,回过头去。黑暗中,空旷的长廊一望到底,却除了几盏昏黄的灯,再无其他。 碧瑶清丽的脸上荡起一丝疑惑,她歪着脑袋,一只手抵着下颌,怔怔想了起来。 这声若有若无的叹息,仿如迎面吹来的夜风,微不可察。然而,令碧瑶疑惑的是,这声叹息仿如直接在她心底响起一般,尽管微弱,却又真实。 她举目四望,周遭的夜色,除了几抹黯淡灯光,便只剩下黑暗了,又哪来的半个人影?忽然间,她似是想到了什么,明亮的眼睛微微一动,从阳台上跳了下来。她看了一眼通往黑暗深处的长廊,抬起脚,迈了出去。 “嗒……嗒……嗒……” 长廊已经转了两个弯了,然而,张小凡依旧在往前走着。他似是在闲庭信步,又像是要去某个地方,不过怎么看那一个人都像是不怎么轻松。至少,昏黄的灯光映出的并不是一张轻松的脸。 她已经记不得从前了…… 张小凡心中思忖着,他仰望着头顶的苍穹,忽觉心头有些沉重。这一刻,他不再怀疑自己当初的做法正确与否,他只是在犹疑着,对于一个没有过去的人,是还她过去?还是还她未来? 这真是一个艰难的选择,至少,对于张小凡是这样的。 他沉吟了许久,终是轻声叹了口气,往前缓步走去。月影留光,他的背后,一个身影正小心地跟随着,然而,他却是全无发现。 又到了长廊转弯的地方了。 前方,是一个院子,几点昏黄的灯光根本无法照亮那满院的昏暗,树影婆娑,稀稀寥寥。星辉当空洒下,映出院子里那一个静立的人影,仿佛亘古便在,又像是只在凝望的那一瞬间才出现在那。张小凡微闭双目,感觉还是如以前那般,院子里没有任何人影。然而只要睁开双目,老人的身影依旧在那,丝毫未动。 是错觉么? 张小凡怔怔想道,却是得不出答案。他微一沉吟,缓缓走了进去。 老人仰望星空,仿佛对身后的一切都不知不觉。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像是凝固的时间,让人产生一种恍惚的错觉。 “前辈……” 张小凡走到老人身后不足三尺的地方,恭声道。 老人轻轻应了一声,回转头来,看着张小凡,又看向广袤苍穹,缓缓道:“你看,星光已经开始黯淡了……” 张小凡微微疑惑,他仰首望天,苍穹之上繁星点缀,和往常并没有什么两样,又哪里看得出来黯淡呢? “你跟我来吧……” 张小凡犹自沉吟,老人却是暗自叹了一声,缓步往前走去。张小凡微一迟疑,也是跟了过去。老人走了几步,又是回转头来,缓缓道:“小姑娘,你也一起来吧……” “小姑娘?” 张小凡微微一怔,没有反应过来。他回过头去,灯光掩映之下,一个绿色身影正静静站在院子门口,清丽的模样欲怯还羞,却除了碧瑶还有谁? 张小凡心头闪过一丝温柔,却又是微微惊讶起来。碧瑶一路跟着自己过来,而自己竟然全无所知,换作平时,绝无可能这样。而今,看来自己真的是心绪不宁,才不会察觉吧。 “小凡哥哥!” 碧瑶怯怯叫了一声,像个孩子一般快步跑了过来,扑进张小凡的怀里,道:“我怕呢! 这里的人我都不认识,长廊上还那么黑……” 张小凡猝不及防,整个人顿时呆立原地,仿如触电一般,一动不动。碧瑶却似是一点也不懂得男女之间授受不亲,也似是一点也不觉得这样有何不妥,只是犹自抱着张小凡,不愿分开。 张小凡本就不是一个厚颜之人,此情此景,又有老人在场,碧瑶却依然毫无顾忌地抱着自己,他一张脸自是早已憋得通红,想要挣开也不是,不挣开也不是。老人似是明白他的难处,微微一笑,道:“小伙子,不用害羞。浮生若梦,这些,我早就看透了……”说罢,缓缓摇了摇头,往前踏出了一步。 老人只往前迈出了一步,然而,这小小的一步,却似是让整个夜空的星光都暗了下来,黑暗凝在那一个人背后,张小凡忽有一种看不清淅的感觉,仿佛就在这一步间,老人已经踏出了很远。等到张小凡回过神来时,空寂的庭院依然空寂,灿烂的星空依然灿烂,一切仿佛都只是刹那间的幻觉,只有怀中人温柔的拥抱真实,而温暖。 张小凡看着仿如纯真孩子一般的碧瑶,强自压下心中躁动的情绪。他张开双臂,本能的想要将那一个人拥入怀中,哪怕只是轻轻抱一会儿,也满足了。然而,一刹那间,他的心中却又是闪过万般念头。从开始到现在,发生了太多太多,碧瑶已经不是往日的那个碧瑶了,而他,也不再是当年那个张小凡了。这一个拥抱,是为了过去?还是为了未来? 她已经记不得从前了…… 想到这,张小凡心中轻声一叹,将双手缓缓放了下来。他直直站着,任由碧瑶抱着自己,一动不动。万般躁动皆已化作柔情,此时此刻,只剩那仿如千年眷念的凝眸,静静地凝固在这天地世间,漫天的星光落下,挥洒成一幅美丽动人的画卷。 “小凡哥哥,你看什么呢?” 碧瑶一双玉手在张小凡眼前晃了晃,睁着一双大眼睛问道。 “啊?” 张小凡猛然醒悟过来,不觉脸上一红,恍惚间又变成了当年那个害羞的少年,用手搔了搔头,支支唔唔道:“没……没……没什么……” “那你干嘛一动不动地看着人家?”碧瑶轻声嗔怪道:“难道我脸上长花了吗?” “长花?” 张小凡先是一愣,继而明白过来,不由得有些莞尔。紧接着,却又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当下脸色一红,目光闪烁地看了一眼四周,道:“碧瑶,前辈还在前面等我们呢!我们还是快点过去吧……” “嗯。”碧瑶轻轻应了一声,道:“那我们走吧……”说罢,拉起张小凡的手往前走去, 张小凡先是一怔,继而任由着碧瑶拉着自己往前行去。漫天的星光洒下,他看着前方那一个身影,恍惚间,似是觉得有什么东西已经改变了,然而究竟是什么,却又说不上来。 沉寂的黑暗,在院子里渐渐凝成两个影子,越走越远,渐渐消失了。(未完待续) 第五章 浩劫(三) “吱嘎——” 一阵清风,小屋的门轻轻往外开了,夜空的黑暗弥漫进来,顿时占据了整个门口。一个黑色身影从夜色中踏了进来,他的轮廓在火光下映得通明,然而,他才踏出一步,便是整个人顿在了那里。 “小凡哥哥,怎么了?” 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带着几分娇气与疑惑。然而,黑色身影却似仿如没有听到一般,依旧顿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看着前方。 沉寂小屋,一朵蓝紫色火焰飘浮半空,静静燃烧。 “这是……” 张小凡微微疑惑。以他的道行,自是看出这火焰非同寻常。它是那样的静,仿佛就是凝固在了那里,若不细细察看,实难发觉它在跳动。它又是那样的热,就算是站在门口,也能清晰地感觉到空中的热度。 最重要的,是仿佛冥冥中的感应,让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望向那一朵火焰。 这种感觉,就像当年在那青云后山,听到幻月洞府中的召唤一般。 “我觉得应该来,所以来了……” …… “这是南冥离火……”老人缓缓说道,他似是明白张小凡心中的疑惑,接着道:“也是烈山族的圣谕……” “烈山族的圣谕?”张小凡微微一怔,旋及疑惑道:“各族圣谕皆是各族至宝,烈山族的圣谕怎么会在昊天宫?” “这是沈老先生送过来的。”老人缓缓说道。 “沈老先生?” “他是烈山的老族长,上次五族大会,你应该见过他……”老人缓缓道。他看着空中的紫焰,仿佛凝神细看,却又像是,睿智的目光渐渐沾上了尘杂,变得浑浊起来。 明亮的火光照在老人脸上,那些沧桑的皱纹一一显露出来。那一个人,此刻看去就是一个普通的老人,年迈沧桑。张小凡从未见过老人如此模样,一时间竟也有些疑惑起来,却听老人缓缓说道:“关于轮回池与逆轮回池的事情,只有历任族长才会知道。沈老先生也是现在五族中唯一知道此事的老一任族长了……” 张小凡微微点头,旋及又疑惑起来。就在不久前,东荑族长明道,还曾主持过五族大会,老人话中又是何意?难道说…… “明道老先生已经不在了……” 老人缓缓说道,仿佛像是知道张小凡心中所想一般。他看着空中的紫焰,接着道:“蓬莱不在,天华淹没,再过三天,东海的沧浪之水与死亡之海的黑色之水便会一齐淹至新月之城,到那时,整个柳洲神域便会就此毁灭……” 张小凡微微沉默,他深深吸了口气,说不清心中是什么感受。在这种时刻,这个时候,他还能说什么呢? 老人的话再清楚不过,对于他,对于整个柳洲神域来说,都只剩下三天的时间。如果三天之内逆轮回池无法开启,柳洲神域通往神州大地的通道无法打开,那所有人,包括他和碧瑶在内的芸芸众生,都将与这柳洲神域一起湮灭。 对,一起湮灭! 老人没有多说,他踏着火光的影子,从张小凡身旁缓缓走了过去。 没有声息,亦没有叹息。 然而,张小凡可以清晰地感觉到那一个人脚步的沉重,像是艰难地挪步,又像是无奈地叹息。 碧瑶懵懵懂懂地看着眼前一切,直到老人从身旁走过,她才仿如感觉到了什么。她看着前方的黑色身影,又回头看向走进黑暗中的老人,隐隐间像是明白了什么。悄无声息地,缓缓退了出去。 张小凡凝望着空中的紫火,抬起脚,缓缓往前迈了一步。空中的热度迅速上升,那一张脸,顿时被火光映得通红,连同他的黑色衣裳,也是染上了红色。然而,张小凡仿若无视一般,一步一步,继续往前走去。 那明亮的紫焰,渐渐变得透明起来,一丝一毫,都在眼中越发的清晰。张小凡一步一步走了过去,直到那紫火就在眼前,触手可及。 一秒,两秒…… 张小凡静静凝望,一会儿,缓缓伸出手去。 沉寂的小屋,像是有风,轻轻吹过,明亮的紫焰轻轻跳动。张小凡的手伸在半空,微微犹豫,紧接着,缓缓握住了那一团紫火。 无声,亦无息! 整个屋子的光亮瞬间黯淡下来,只有几缕微光,依稀从指缝间透出,将屋子里的一切,映出一个模糊的轮廓。预料中的火热并没有出现,张小凡不由得微微有些意外。那明亮的紫火握在手中,竟是冰凉刺骨,袭入深心,却也太过奇怪。然而,还不待张小凡多想,心底深处,一股无以名状的火热已然悄然升起,转瞬之间便已弥漫全身。张小凡只觉脑中“嗡”的一声,意识有些涣散起来,迷迷蒙蒙之中,似是看见一团紫焰,在深心处静静燃烧,紫焰之中,跳动着几个醒目大字: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张小凡脑中轰鸣,只觉眼前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只有手中那一团紫焰,越发的清晰,明亮,仿佛占据了整个视界。他大口地喘息,想让自己的意识清醒过来,然而,一个激动的声音却在心底呼之欲出。 天书!竟然是天书第十卷! 紫焰越燃越烈,那一行字体出现之后,又缓缓消失,紧接着,又出现了另一行字体。张小凡迷迷糊糊之中,只依稀看到: “天之道,以九为最,九为一轮回,九九而又归一。天书十卷,十卷归一,是为混沌之初,轮回之始。逆轮回开,羲皇重现,不周始出,蟠龙傲世……” “轰……” 一声巨响,那团紫焰轰然炸开,狂猛的风暴袭卷而出,整座小屋瞬间化为齑粉,连同院子里的花草,树木,无一幸免。张小凡只觉眼前一片炽亮,紧接着,整个人便是倒飞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眼角余光之中,那一团紫焰,依旧浮在半空,一分不增,一分不减。 “这就是天道轮回么?” 他漠视着苍穹,怔怔想道。周身的意识开始涣散,双眼迷失的瞬间,只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从远处急急跑来,然而,还来不及看清那一个的面庞,便是已然昏了过去。 “老人前辈,小凡哥哥他不会有事吧?” 一个担忧的声音在夜色中问道,随即,一个苍老的声音缓缓答道:“他的身体暂时还无法承受天书的力量,所以昏迷过去了,应该会没事的……” “那小凡哥哥他什么时候能醒啊?”碧瑶又问道。 “不知道……”老人缓缓摇了摇头,道,“他机缘巧合,得以阅尽十卷天书,看到轮回天道,这是千百年来都无人遇到的幸事。不过天道轮回蕴含的力量神鬼莫测,那种力量太过霸道,一个人若无法掌控,身体便会经受不住力量的冲击,陷入沉睡,直到他可以平衡体内天书的力量,他才会醒来……” “这么说,小凡哥哥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来呢?” “是这样的……”老人点了点头,道:“或许十天半月,或许三年五载,全看他的悟性了……”说罢,老人仰望苍穹,轻轻叹了口气,道:“可惜啊,现在我们最缺少的,就是时间啊……” “时间?”碧瑶口中轻轻重复着这个词,微微思索着,却是得不出答案,不由得抬头望向老人。 老人淡淡一笑,却是没有回答。他看着昏迷过去的张小凡,缓缓道:“小姑娘,你好好照顾他……”说罢,缓缓转身,一步踏出,迈入了黑暗世界。 碧瑶轻轻应了一声,看着老人消失的地方,仿若深思。(未完待续) 第六章 天道(一) 神州大地。 鸿蒙古地上空,碧空万里如洗,天蓝如瀑,众鸟高飞,白云散尽,一片和谐美景。忽地狂风席卷,天地晦暗,风云变色,万里晴空转眼间被阴云笼罩。阴云聚拢,翻滚,旋转,渐渐成了一个巨大漩涡,横亘在九天之上,纵是隔了万里,也是清晰可见。漩涡中心,电闪雷鸣,风声鹤唳,黑暗与光明变幻,平静与风浪交织,俨然一副罕见的天地异象。 神州大地上的芸芸众生,无论是潜心修道之人,平凡百姓,老人,或者孩子,此刻都是感觉到了那天地间的异象,一个个停下身来,抬起目光,仰望苍穹。无论高贵卑微,平凡伟大,这一刻,每一个人都在仰望,仰望这旷世的景象。 在那万丈高空,漩涡之下,泛起无数道金光,越来越亮,最后变成一片炽亮的金色,比之太阳还要强烈百倍。金色过后,阴云散去,天空又渐渐归于平静,只是在那鸿蒙古地上空,已是多了一座巨大黄金城池。 这,便是远古先贤当年开启轮回之池,遗留在神州大地上的天空之城,羲皇城。羲皇城乃是上古圣城,存在历史久远。它气势雄伟,高达百丈,横亘于万丈高空之上,其存在形式已经远远超出了人们的想象。如今,逆轮回池开启,羲皇城重现人间,一时间,神州大地之上,人人得见这天地间的异景,震惊之处,不可言喻。 柳洲神域。 昔日繁华的新月之城早已毁坏,然而城中那一座石桥依然横亘在那,没有丝毫损坏。石桥一级一级,往上攀升,在最高处却是突然消失不见了。一道如水波一般的光门静静悬浮半空,光门的下檐与石桥的最后一级台阶恰好相接。水波涟艳,如云如雾,如梦如幻。 这,便是柳洲神域通往神州大地的逆轮回池。 以前,张小凡一直疑惑这石桥为何这般奇特,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这隐隐中暗含的天意。 原来石桥的存在,便是为了通往逆轮回池! 这一刻,无数双眼睛都在看着那悬浮半空的逆轮回池,殷切而又希冀。沧海横流的消息,早已传遍神域,这两天,五族之民都从四处赶来了新月之城。无论遥远临近,赶得及或是赶不及,都无一例外地选择了前往新月之城。 或许,在他们心中,那一直屹立不倒的万年神树可以给他们庇佑吧。 老人看着石桥上静静悬浮的逆轮回池,微不可察地轻轻叹了口气。这通往神州大地的通道,终于开启了。还有一天时间,一切,应该都还来得及吧。 张小凡静静凝望着浮空之门,脸上郑重而又疑惑。 “你在疑惑?”老人看着张小凡,微微问道。 “是的。”张小凡轻轻点头,缓缓答道。 “或许吧……”老人点了点头,脸上浮现出赞许的笑意,缓缓道:“不过,你能这么快看破虚妄,从天道轮回中醒来,确实是出乎我的预料……” “我也不知道……”张小凡微微摇头,缓缓答道。他抬起目光,仰望天空,似是回忆起当日的情景,缓缓道:“那是一个全新的世界,我从未有过那种热烈而期盼的感觉。只是那种感觉,却让我迷失……” 老人微微一笑,叹了口气,道:“那是轮回天道,渺渺难求。你如今只是窥到一角,若要参悟,还需看你的造化……” 张小凡微微点头,旋及目光又落到了石桥之上的浮空之门,缓缓道:“前辈,我有一事不明……” 老人微微一笑,道:“你现在已经窥得轮回天道,无论道行见识,与往昔俱不可同日而语。你不明之事,恐怕,我也无法给你答案……” 张小凡点了点头,旋及又是摇了摇头,终是一笑带过,缓缓将心中疑惑说了出来,道:“那一日在天书十卷上看到,要天启逆轮回池,需集齐九卷天书,再佐以第十卷开启之法,方能成功开启逆轮回池。可是天书十卷,前五卷遗留在神州大地之上,后五卷被远古先贤带到了柳洲神域。只是,单靠神域之中的五卷天书,就算有开启之法,也是无法开启逆轮回池的。这么说来,如果没有我的出现,是不是,神域就只有毁灭一途?” 老人微微思忖,却似是得不到答案,一会儿,才缓缓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张小凡继续往下说道:“并非我自视过高,只是,我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仿佛这逆轮回池,就是等着我来开启的……这只是一种巧合,还是冥冥中早有安排?” “或许吧……”老人轻声叹了口气,道:“这些东西,我也不知道。我想,就算是远古先贤,他也不会知道几万年后的事情吧……” 张小凡微微点头,老人的话不无道理。确实,如果说这是冥冥中早有的安排,那自当年远古先贤开启柳洲神域,迄今已有千年万载,这世间之上,又有谁可以预料到几万年后的事情呢? 可是,真的只是巧合吗? 张小凡断然不敢相信,这世间有这么巧合的巧合。然而,事实便确实如此。他是神州大地上唯一一个集齐五卷天书的人,也是唯一一个从神州大地来到柳洲神域的人,在这柳洲神域,他也是唯一一个集齐五族圣谕之人。这逆轮回池,仿佛除了自己,当世再无人开启。这一切的一切,真的只是巧合? 没有答案,张小凡也想不到答案。纵是窥得轮回天道,这世间之事,仍然有太多猜想不透。 恰在这时,老人忽然若有意若无意地道:“你的到来,和逆轮回池的开启,或许只是一种偶然,可是,谁又知道,这不是一种必然呢?” 张小凡微微一怔,细细思索起这句话来,忽然觉得不无道理。确实,这一切的一切,或许只是一种偶然,可是,谁又知道,这不是一种必然呢? 回想过去,当年若不是草庙村血案,自己怎么会上青云门?若然不入青云,又怎会结识碧瑶?若然不与碧瑶相识,她又岂会为自己而死?若然没有她的死,自己又岂会入鬼王宗?如今,若不是为了救她,自己又岂会来这柳洲神域?这一切的一切,都只是巧合而已,可是巧合之中,却又暗含着必然。又有谁知道,这不是冥冥中早有的安排呢? 看到张小凡仿若大悟的样子,老人脸上浮现一抹赞许的笑意。他抬头看了看天色,缓缓道:“时候不早了,也该起程了……” 张小凡点了点头,旋及目光往周围看去,人群中却是并未见到碧瑶的身影。张小凡心下有些失望,他收回目光,对着老人躬身行了一礼,道:“此间之事,就拜托前辈了。此外,烦请前辈代为照顾碧瑶!” 老人点了点头,道:“你快去快回便是,那小姑娘,对你可是惦念的很啊!” 张小凡脸上微不可察地一红,他回转身去,又往人群中看了一眼,喧闹人群之中,依然是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张小凡似是微微一叹,化身一道流光,消失在蓝天深处。 张小凡刚刚离去,一个人影便是立时从人群中跑了出来,她一身水绿衣裳,清丽的容颜如青莲绽放,看着天空却是有微微的失望。 老人看着碧瑶怅然若失地模样,微微一笑,道:“小姑娘,刚刚他四处找你你就是不出现,现在他走了,你又舍不得?” 碧瑶脸上一红,跺了跺脚,讪讪道:“哪有?我就在那里,是那呆子自己看不到我……” 察觉到碧瑶话语中隐隐的失意,老人脸色微微一正,道:“是不是觉得许多东西都已经变了?” “嗯。”碧瑶点了点头,轻声应道。“他好像变了很多……” “是啊……”老人轻声叹道,仰首望天。“我现在也已经看不透他了。不过,他既已窥得轮回天道,又怎能不变呢?” 碧瑶低下头去,沉默不语。 老人微微一笑,道:“小姑娘,你也无需如此。就算他再怎么变化,有一样东西也是不会变的……” “什么?” “心!” “你不是说他已经窥得轮回天道吗?他的心境,一样会跟着变化啊?” “不错,不过,他参不透的。” 老人微微笑道,有一句话他没有说出来,那便是,当年远古先贤摒弃七情六欲,潜心参悟百年都未能参透轮回天道。(未完待续) 第六章 天道(二) 晦暗的天空,一如人的心情。远处昏黄的地平线上,渐渐传来隆隆的雷声,有如千军万马,在大地上奔腾。历经千年风霜的凤凰古城,依旧保持着往昔威武雄壮的模样,屹立不倒。城头上,烈山老族长沈昊天脸色凝重地看着远处渐渐漫起的高墙。那是高达十丈的水墙,横亘在整个地平线上,滔天浊浪,滚滚而来,气势惊人! “听说,逆轮回池已经开启了……” 老族长脸上异常的平静,他看着前方滚滚浪潮,那水天一线,轻轻叹了口气,道:“沧海横流,山河永寂。如今,再留在这凤凰城也没什么意义,霜儿,你还是快走吧!” “如果父亲选择留下,我绝对不会走的!”沈傲霜看着前方淹没在苍茫海水间的天地,坚决地道。忽然间,她似是想起了什么,脸上神色变得哀伤起来,缓缓地道:“天华已经淹没了,妹妹她恐怕已经……” 后面的话,沈傲霜终是无法说出,然而,老族长已然知道她想说些什么了。沧海横流,水淹八方,当此五族危及存亡之时,万人景仰的无相大师却为什么没有出现?蓬莱不再,天华淹没,碧瑶又没有回来烈山族,这,又意味着什么? 千方百计想要避讳的伤悲突然间一齐袭来,老族长的脸上已然老泪纵横,那一个人,仿如顷刻间苍老了十岁,颤抖的声音悲戚道:“霜儿,别说了。你,还是快点走吧……” “不,要走一起走,父亲如果不愿意,我也不会走的。”沈傲霜还是一如之前的坚决。 “霜儿,你怎么那么倔强啊!” 老族长无奈地轻轻叹了口气,已然无话可说。自己女儿的性格,自己又怎么不知?然而如今情势危急,在这横流的沧海面前,芸芸众生又算得了什么呢? “你们,都走吧……” 恰在这时,一个平静的声音忽然从一旁传来,那轻轻的声音,似是从空中传入了心底。又像是有着千钧重量,让人心头止不住震惊。 两人闻声望去,却见那晦暗的天空下,雄壮的凤凰古城城头,不知何时已然立了一个黑色的身影。那如同死亡一般的黑色,在这晦暗的天空下,显得是如此的醒目。然而,那个人的目光,只是看向前方,不是横流的沧海,不是苍茫的天地,而是更远更远。 “你……是明溪?” 沈傲霜看着那一个黑色的身影,只觉越看越有几分熟悉,不由得脱口而出。 那人没有回答,亦没有回头,只是犹自看着远方,缓缓道:“你们走吧,我要等的人,不是你们……” 恰在这时,晦暗的天空划过一道紫光,缓缓落在城头上。来人一袭黑衣,一身修长发丝,手中握着一把橙黄古剑,正是张小凡。 那人回转头来,定定地看着张小凡,随即目光落在了他手中的橙黄古剑之上。 轩辕! 他似是轻轻感慨了一声。 纵使万年过去,这把剑的气息依然是如此熟悉,如此深刻,只是物还是,人已非。 “你们……走吧!” 张小凡的目光扫过沈傲霜等人,最后落在城头那人身上。也直到那人回转头来,沈傲霜这才看清,那人周身的黑色并不是一件衣裳,而是跳动的黑炎。 对,是浓密跳动的黑炎,紧紧包裹住那一个人。 “你是……”老族长的脸骇然变色,他看着那跳动的黑炎,恍惚间似是想起了一个传说,一个很久很久以前,关于黑炎的传说,然而,却又是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原来那万年封尘的黑暗是真的…… “张小凡,我妹妹呢?” 沈傲霜鼓足了勇气,终于问了出来。当日魔乱来袭,无相大师返回蓬莱天华,而碧瑶心系张小凡,因而留在了新月之城,至于后来之事,便全无所知。如今天华淹没,碧瑶又全无消息,沈傲霜心中有万般想法,自然要找张小凡问个清楚。 “她……” 张小凡微微一怔,似是愣了一下。他看着沈傲霜眼中希冀的目光,恍惚间眼前似是浮现了那一个在高楼上静静抚琴的女子,仿如千年的等待只为今日一曲,然而如今…… 顺转千年,物是人非事事休。 早在当日,无相大师就曾这样说过。 “你的身边,只能有一个碧瑶……” 他也不曾有贪心的希冀,只是希望不要亏欠一个人太多的好。.不过欠下的终究还是欠下了,想还,却已经还不了了。 “她……” 张小凡口中轻声念道,抬起头来,望向远处的天边。奔腾的海水早已淹没了蓬莱,淹没了他所有的视线,然而,他似乎看到一座高楼矗立在天地之间。高楼之上,云雾迷漫,一个身影静静倚在长廊上,仿若等待,又若休憩。 “假若有一天,你的那个碧瑶回来了,你还会记得我么?” 假如…… 有一天。 会吧…… 张小凡轻轻叹了口气,缓缓收回目光。他回转头来,迎着沈傲霜的目光,平静地道:“她还好!只是……记不得从前了。”说罢,缓缓回转头去,看向远方。 这一眼,顺转千年。 这一眼,感慨万千。 或许,这也是一种结局吧。 张小凡仰首望天,怔怔想道。他不知道自己这样做究竟是对还是错,但是,对于没有过去的碧瑶来说,究竟是哪一个碧瑶,又有什么关系? “记不得……从前?”沈傲霜微微一怔,她仿佛没有听懂这一句话,又像是没有听进去这一句话,又问道:“她在哪里?” “新月之城。” 沈傲霜还欲说些什么,老族长却是轻轻拉住了她,摇了摇头。沈傲霜微微疑惑,然而,老族长却是什么也没有说,轻轻叹了口气,往前方去了。沈傲霜看了一眼张小凡,又看了一眼那一个浑身被黑炎包裹的人,隐隐间像是感觉到什么,她微微沉默,一会儿,回头转身,踏步而去。 那余留在心底的疑惑,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 黑云压城,天色将晚。 雄壮的凤凰古城城头,两个人影静静立着,抬首望着远方的天空。他们的目光深邃幽远,仿如穿透了重重阴云,穿透了历史尘埃,落在了那许久许久以前。 那万年前的神域。 这一刻,张小凡已经不再是张小凡了。 他的气息,古老,而又沧桑,仿如万年沉淀下来的岁月。 有多久了? 一万年吧…… “是啊,一万年了……”张小凡轻声感慨道:“师弟,我们也好长一段时间没见了。你……还是从黑暗地底里出来了啊!” 那人也是轻声感慨道:“师兄,你守护永恒之井万年,不一样也从修罗魔域回来了么?” “或许,这便是宿命吧。”张小凡轻声一笑,道:“不管是你,我,还是欧莱雅,最终都是逃不过……” “宿命?或许吧……”那人轻轻点头,“可是,你为什么要害死欧莱雅?” “你错了……”张小凡轻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错?我怎么会错?”那人回转头来,看着张小凡,冷冷道:“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小子,欧莱雅又怎么会压制不了体内的崆峒印?” 张小凡仍旧摇了摇头,道:“他没有害她,那是欧莱雅自己的选择,是她自己选择那么做的,谁也无法改变。” “她自己的选择?怎么会……?” “因为……她想起来了。”张小凡轻声叹了口气,“她若不愿想起,又怎会放弃?” 闻言,那人低下头去,微微思忖,许久许久,都是未言一字。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两个时辰,亦或许只是须臾一瞬。他忽然抬起头来,看着不远处的滚滚浪潮,放声大笑道:“可惜啊!现在说什么都已经迟了……” “不……”张小凡微微摇头,“这一切,还远远没有结束,也本不会那么快结束。然而,就因为你屈从了心底的黑暗,才会变成今天这样。沧海横流,山河永寂!黑炎,如今,你还不觉悟吗?” “觉悟?”黑炎轻轻哂笑,“欧莱雅都死了,这柳洲神域对我来说还有什么意义?它的存在与否又与我有何相干?倒不如让它一起随着欧莱雅陪葬!” “执迷不悟!”张小凡厉声道,“黑炎,你自认为在乎她,可是现在,你却要亲手毁掉这个她一生守护的世界,这,就是你所谓的爱吗?” 铮铮的话声,仿如天雷一般,盖过了远处滚滚的浪潮,响彻天际。黑炎全身一震,仿佛似是受了什么打击一般,身上的气息微微一乱。 沉默,长久的沉默…… 直到黑炎忽然仰首望天,轻声叹道:“人已死,魂已灭。我爱,或不爱,都已经不重要了……” “你还是不肯觉悟!”张小凡无奈地摇了摇头,缓缓扬起了手中的剑。“那一场没有结束的战斗,今天,就在这里结束吧……” “也好!”黑炎微微点头,“在海底沉睡的岁月里,我也一直期盼着打败你的那一天!” 寂静,无言。 直到耀眼的剑光漫过天边,划破那浓郁的黑暗,成了天地间唯一的一道风景。 时空凝固,片刻后才缓缓流动。 耀眼的剑光渐渐消失,天空,又恢复了晦暗的模样。然而,城头的两人,已然经历了一场生死对决。 这一剑,绚丽夺目,气势非凡。 斩尽的,不止是繁华。 还有前世今生的轮回! 这是轮回之剑!(未完待续) 第六章 天道(三) “呼……” 一阵风袭过,轻轻吹散了落在凤凰城头的些许灰尘。空气中,仿如有什么东西不经意间悄然地远去了。张小凡茫然地看着手中的剑,许久许久,方才若有所悟,抬起头来,看着远处天空。晦暗的天空之下,除了几缕轻风,几丝飘散的黑炎,便再无其他。 是幻觉吗? 张小凡怔怔想道,恍惚间,他似是听到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 都,结束了! 这一声苍老的叹息,仿如无奈沉重的感慨,又像是如释重负后的解脱,似是飘飘渺渺,又像是清晰地映入了张小凡心中。张小凡蓦地抬头,找寻那话声的的源处,然而那声音只是乍现一次,便是再无声息,仿如就此消散在了风中,变成了虚无一片。前方,滔天浊浪滚滚而来,距离凤凰古城已不到百丈,在那气势磅礴的沧浪之水面前,古城凤凰显得是如此的脆弱不堪。张小凡微微叹息了一声,最后看了一眼这座古老的城池,转过身去,准备离开。 他抬起脚,往前轻轻迈出了一步,紧接着,又是停了下来。 晦暗的天色,仿佛突然间亮堂了许多,他若有所觉,抬起头来,凝望天空。 灰暗低沉的云层,早已变得炽亮一片。一个个熊熊燃烧的火球,从高空划过,拖着长长的焰尾,坠落在柳洲神域的大地之上。“轰隆隆”的响声不断传来,整个神域的大地都在震颤。 “那是……” 张小凡凝望着远处火球坠落溅起的漫天烟尘,心中微微升起了一丝疑惑。火球中那种暴戾不安的气息,似是有几分熟悉,仿佛曾经在哪个地方,亲身地感受过,然而遍寻记忆,却又是想不起来。 忽然,头顶正上方的天空一片炽亮,张小凡蓦然抬头,那炽亮的白光倒映在眼中,成了一个耀眼的光球,渐渐占据整个视界。 “轰隆……” 一声巨响,烟尘弥漫,大地震动,耀眼的光华遮住了眼一切。张小凡身立百丈之外,遥遥望着远处那漫起的烟尘。 光华渐消,烟尘散去,隐没的凤凰古城渐渐现了出来。张小凡遥遥望去,眼前浓烟滚滚,火海汪洋,一片断壁残垣,又哪还有刚才半分凤凰古城的模样? 千年古城,瞬间倾毁。饶是张小凡,也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暗暗在心底惋惜。 深黑的窟窿,汪洋的火海,灰黑的半截城墙…… 这,便是如今的凤凰古城! 若是烈山族人看到这番景象,又会作何感想? 张小凡暗暗在心里想道,微微叹息了一声。 恰在这时,一只燃着熊熊赤炎的巨大手掌,从深黑的窟窿里伸了出来,仿如不经意般,在那仅剩的半截城墙上轻轻一搭。 “轰隆!” 一声巨响,灰黑的城墙轰然坍塌下去,化为片片齑粉,溅起漫天烟尘。 仅剩的半截城墙,也毁了!如今的凤凰古城,便只余一片废墟! “呼……” 不知哪里的风,轻轻吹过,漫天的烟尘都微微散了一些。远处,一丝殷红的血色,从深黑的窟窿中漫了出来,虽然只有那么一丝,在废墟中看去,却又是如此醒目。张小凡的心中闪过一丝疑惑,就在刚才,他清晰地感觉到了空中弥漫的血腥气。这熟悉而又让人反感的气息,正一丝一丝地从那废墟之中散发出来,传到空中,愈积愈浓。 那是—— 张小凡心中闪过一个念头,刹那间,脸色苍白。 修罗?! 恰在这时,一个血影从漫天烟尘中缓缓站了起来,越拔越高,须臾之间,便已高达百丈。遥遥望去,那高大的血色身躯,仿如巍然群山,座落于天地之间。滚滚的冰蓝火焰熊熊燃烧,散发着让人心悸的气息。 九幽冥炎! 那来自地狱的火焰,足以焚尽世间万物! 曾几何时,自己也差点丧生于此,直到后来,有一个人救醒了自己。 那些昏迷的日子,早已记不清当初来过的人都有谁。那救活自己的,又是谁呢? 只依稀记得,那是一个女子。那女子曾在自己胸口,轻柔地留下了什么。然而等到自己醒来之时,却又是什么也没有看到,仿佛一切,都只是幻梦。 是谁?是什么? 想到这,张小凡低头往胸口看去,那里微微涌现出一股凉意,然而,却又是什么也没有。 “又是你……” 一个愤怒的话声忽然响彻在心底,张小凡全身一震,骇然抬头往前看去。 前方,那高达百丈的血影正定定地看着自己,冰蓝火焰的双眸仿如燃着滔天怒意。张小凡忽然觉得,这一个场景仿佛有几分熟悉。当初,在那修罗魔域,血池之上,自己御剑飞逃之时,那一个修罗望向自己的目光,不也是一样的滔天怒意么? 仿佛亘古以来,就长存不灭的仇恨。 就在这时,张小凡蓦地发现,那修罗的目光,一直是落在自己手中的剑上的。 圣剑,轩辕! 原来,是这样么? 张小凡怔怔想道,低头看向手中的橙黄古剑。原来,不是自己招惹了他,而是这把剑与他有过节。 想到这,张小凡不禁轻轻喟叹。或许,一切都是天意吧。自己机缘巧合得了这人人艳羡的远古神器,却也无端端遭来这血色修罗的滔天怒意。 张小凡正自感慨之时,那修罗如山般的手掌已然缓缓举了起来,半空中血气变幻,渐渐凝聚成一柄血色巨斧,巨大的斧身横亘于苍天之上,足足有半座山那么大,遥遥看去,广袤苍穹仿佛被生生劈成了两半。 只此之势,就足以震慑众生! “九转——修罗斩!” 周遭一片寂静,没有半点声音,然而,张小凡清晰地听到了这愤怒的咆哮,不是来自于空气,而是直接响彻在心底。 这一刻,风,突然停了,仿佛连时间,也一并凝固在了那里。张小凡紧握着手中的轩辕剑,却发现竟然动不了半分,只能任由那一柄血色巨斧在眼前放大,放大,直到那刺眼的血色,占据整个眼前视界。 “轰隆……” 一声巨响,血光闪烁,张小凡的身子倒飞百丈,重重跌落地面。 最后一刻,他终于扬起了手中的剑,挡在了胸前的要害部位。然而那巨大的力量依然如摧枯拉朽一般,击在了自己身上。 一击,重伤! 张小凡颤抖地握着手中的剑,艰难地,缓缓地,想要站起身来。殷红的血迹顺着嘴角流下,染红了衣裳,染红了剑身,染红了灰色大地。 周遭一片死寂,张小凡仿佛听到了自己“咚咚”的心跳之声,愈来愈弱。疲累无力的苍白感觉自深心深处涌现,迅速蔓延周身,张小凡忽觉眼前世界有些恍恍惚惚,迷迷糊糊。然而,还不待他多想,那一声愤怒的咆哮,又在心底清晰地响了起来。 “九转修罗斩!” 张小凡颤抖地握剑,艰难地抬起头来。半空之中,晦暗的天色已经模糊,只有那一柄血色巨斧,越来越大,清晰无比。 就这样结束了么? 张小凡怔怔想道,颤抖的手握紧了手中的轩辕圣剑,然而,还是一样的结果,丝毫动不了半分。 无能为力! 就算能动,恐怕也抵挡不了吧…… 张小凡暗暗叹道,心下闪过一丝黯然。没想到自己通阅十卷天书,初窥天道,却竟然挡不下修罗一击,当真是可笑。 恰在这时,一个苍老而又熟悉的声音忽然在张小凡的心底响了起来,有如一石激起千重浪。 “麒麟啸月!”(未完待续) 第七章 毁灭 一道月光当空罩下,漫天的血气都是那么微微滞了一滞。月光的皎皎银辉凝成一道淡淡光幕,挡在张小凡的身前,那挟着斩天裂地之势的巨大血斧横劈在光幕上,并未发生什么惊天动的变化。淡淡光幕微微一震,旋及化为云烟消散开去,而那巨大血斧上的血气,亦是同时散去了不少。这须臾的瞬间,天空之上又是数道月光罩落下来,凝成实质的光幕挡在张小凡的身前,旋及再度消散。如此往复,直到那携着惊天之势的巨大血斧生生化为漫天的血气散去,那淡淡的月光依然笼罩在张小凡周身,不减一丝,不少一毫。 这看似漫长的过程,实际只发生在一瞬之间。张小凡还未从惊险中反应过来,一件巨大黑色风衣已然从天而降,挡住了眼前一切。 “快走……” 老人的话声在耳帝响起,张小凡只觉身子一轻,整个人已是凌空飞了起来。而远处那血色修罗,却仿如突然间失了目标一般,茫然四顾。张小凡这才发现,身上这件宽大的黑色风衣,不正是当初守墓老人送给自己的守墓人的斗蓬么?自从修罗魔域回来,如此多的时日过去,当初的事情早已淡忘,而这件守墓人的斗蓬,也一直放在昊天宫中,不想今日竟还派上了用场。想到这,张小凡又是微微疑惑起来,老人拿着守墓人的斗蓬突然出现,仿佛就是预料到修罗会出现一般,这只是一次偶然?还是早就在预料之中? 老人似是明白他心中的想法,苦涩一笑,道:“小伙子,别以为我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这一次,我也只是运气好,猜到了而已。若我再晚到片刻,你恐怕就再也见不到你那小姑娘了……” 闻言,张小凡脸上微微一红。此行前来,他也未曾料到修罗会突然降临,更不会料到出现的修罗竟是如此强悍。想到这,他微微回头,远处火光之中,血气依然浓郁,却又哪还有那个修罗的半分影子?张小凡心头不禁涌现出一股疑惑来。 恰在这时,老人的话自一旁缓缓传来。 “别看了,他在我们前面……” 张小凡微微一怔,回过头来。前方晦暗的阴云已经被渐渐染成了红色,天空之下,血气聚拢,渐渐凝成了一个高达百丈的血影。血影手中握着一柄巨大血斧,看其模样正是之前的修罗,血色修罗燃着九幽冥炎的双眸,正冷冷注视着两人。 “他……”张小凡看着远处那血色修罗,欲言又止。当初青云一战,在通天峰上,他早已与修罗有过一面之缘,然而自那以后,直到今天,他才真正了解到修罗的强大与可怕之处。 “他可不是一般的修罗……” 老人皱着眉头,正色道:“他是修罗魔域万年的沉睡者,修罗远古战神刑天。当年远古先贤穷尽一生道行,方使其陷入漫长的沉睡之中。如今,他既已经醒来,修罗大军想必也会尾随而来吧!这柳洲神域,看来是真到了尽头啊……” 老人这一声轻叹,仿如有着无尽苍凉萧瑟,张小凡听在耳中,不觉心有戚戚,许久许久,方道:“神域虽然将毁,但五族之民尚在,返回神州大地也未必就是一件坏事。前辈又何须太过伤心?” 老人脸上笑笑,那笑意却俨然是苦涩而寂寞的。他看着前方,意味深长地道:“小伙子,你还太年轻,有许多事,你现在是不会明白的……” 张小凡脸上微微一愣,怔道:“不明白?“ 老人轻轻叹了口气,接着道:“小伙子,你还是快走吧,那小姑娘,可还在新月之城等着你呢!” 张小凡脸上微微一红,道:“前辈您不和我们一起走吗?” 老人微微一笑,兀自摇了摇头,道:“不了。我已经累了,不想再走了,况且,这神域里的一切,总需要一个人留下来打理,逆轮回池若是没有人留下来关闭它,修罗也会一并降临到神州大地上的,到那时,便真的是生灵涂炭了……” “可是……”张小凡还想再说些什么,然而,却又是什么也说不上来。他看着老人眼中坚定的眼神,心中忽有一种感觉,仿佛这一刻,再说什么,都已经不重要了。 是啊,都已经不重要了。浩浩柳洲,渺渺神域,终究逃不过毁灭一劫。而人们,总会在日复一日的平淡之中忘却过去。等到神域之民渐渐习惯了神州大地的生活,或许几年,或许几十年,到那时,又还会有几人会记得曾经的柳洲神域?又还会有几人会记得曾经的蓬莱天华? 恍惚间,张小凡似是忽然明白了两个字。 宿命。 是啊,这一切的一切,恐怕都是早已注定的宿命吧! 无法改变…… 他从来不喜欢以消沉悲观的态度看待这个世界,无论过去未来,曾经现在,都是一样。然而,这一刻,他的心底忽然升起了浓浓的感伤,仿佛整个人也变得消沉起来。不知是为那已经逝去的人,还是为眼前这即将消逝的世界。 老人背对着张小凡,缓缓往前走了几步,他的苍老佝偻的身子,在张小凡眼中忽然高大起来,仿佛还有神秘的光,环绕着他。那一根不知历经了多少年沧桑岁月的木杖,缓缓举了起来,举过头顶,在晦暗的天空下,竟然了出耀眼的青光来,仿如一个燃烧的太阳,令人无法逼视。虚空之中,传来老人平静而渺远的话声。 “小伙子,神域之民,这拜托你了。现在,走吧,永远地离开这里,不要再回来……” 张小凡心头一热,又不由得暗暗羞愧,自己何德何能,竟蒙如此信任?又哪能担如此大任?再往老人看去,那耀眼的青光已然完全遮住了他苍老的身影。那用生命之火燃着的光亮在眼前闪烁着,仿如喷薄而出的灿烂的烟花。这一刻,张小凡忽然想起老人之前说过的话来。 “小伙子,你还太年轻,有许多事,你现在是不会明白的……” 一刹那间,他似是明白了什么,却又觉得心头有万分沉重。他看着那在半空中燃烧的木杖,那闪烁的光亮间,隐隐中似是有不属于这个尘世的星屑在当空流转。那倒映在眼前的,分明是另一个世界的影子。 原来,那就是更深更远的轮回么? 他低下头,最后看了一眼那耀眼的青光,缓缓转身,离去…… 狂猛的风从身后袭来,吹落了悲伤,吹落了决绝。 “毁灭!” 老人宏亮的话声从风中传来,张小凡心头一颤,刹那间加快脚步,他没有回头,亦不想回头。这一刻,他浑然忘了身上的伤势,天上地下,无数的沙石从两旁滚落,而他的眼里,只有前方。他仿佛看见了,在那烽火漫天中,在那碎石如雨下,在所有的人都已经去往了另一个世界,那一个绿色的身影,依然站在逆轮回池边,等候着自己。 碧瑶! 原来,在那些生死边缘的日子里,心中念念不忘的人,终究还是她么?无论过去未来,无论曾经现在,都未曾改变。 仿佛,再也经不起离别。 西风烈烈,乱石如雨。在那火与光的边缘,张小凡早已忘记了感官的存在,一切,都是出于本能。忽然间,一点滴冰凉的东西落在了颈上,张小凡微微一怔,抬起头来。远处,一个个巨大的火球拖着长长的焰尾从空中划过,不知落向了柳洲神域的什么地方。忽然,漫天的火雨下,飘下了一两片洁白的雪花,紧接着更多更多,漫天的雪花自空中飘落,这凄美的风景。 这是…… 张小凡停下身来,仰望着漫天飞雪,忽觉这一幕是如此的熟悉。 霜之哀伤! 那一晚,下的不也是这样的雪花么? “轰隆!” 一声巨响,将张小凡从思绪中惊醒了过来,他这才想起身后的危险,当下再不停留,疾速往前飞去。他的身后,是狂暴凶猛的毁灭力量紧随而来,所过之处山川尽毁,草木横飞,大地裂开,数不尽的碎石沙流席卷半空,苍茫天地一片浑浊。 不知过了多久,那环绕耳旁的轰鸣声始终未曾褪去,直到在那火雨乱石之下,张小凡看到了记忆中熟悉的断桥,他终于微微松了口气。 逆轮回池,终于到了么? 然而,眼前深灰色的世界,却是没有看到碧瑶的身影。 “碧瑶呢?已经走了么?” 张小凡看着眼前狼藉破败的景象,心头忽有莫名的失落。 “那小姑娘,还在新月之城等着你呢!……” 老人的话忽然在耳旁回响起来,张小凡暗暗摇了摇头,心道:“不会的,碧瑶一定还没有离开。”然而,前方灰暗的世界里,除了灰色还是灰色,又哪有半分碧瑶的影子? 碧瑶去哪了呢? 张小凡心中暗暗思忖,缓缓自半空落下身来。他举目四望,天地间一片苍茫;他大声呼喊,却是没有半点回应,只在那不知有多遥远的远方,隐隐传来几声无力的回音,却都是平白无故欺骗人的感情。 时间仿如过去了漫长的一个世纪…… 张小凡忽觉整个世界都灰暗了,一刹那间,身上的伤势也似是都发作了起来,他颓然坐倒在那断桥的阶梯上,眼睁睁看着远处毁灭的力量临近。这本应喧嚣嘈杂的一切,看在他的眼中,却忽然成了无声的黑白世界,凄凉一片,惨淡一片。 “呆子,发什么愣?都这时候了还有心情坐下来看风景?” 一声轻斥传入耳中,张小凡初听之下不觉有然,待到回过神来,一只纤手已然不知从何处伸了过来,拉住了自己往前走去。张小凡兀自站着不动,碧瑶察觉有异,顿时回过头来,刹那间,两人目光交汇,都是凝固在了那里。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山暮雪,孤影独行,无处话凄凉。梦回少年时,犹自枉轻狂,不懂深情几许,更哪堪,离愁别绪? 回首不见,已是一光年。 容颜未变,早已忘却,时间变迁。 夙愿未眠,轮回注定重逢,弥醉离别的痛。 …… 这一刻,张小凡仿佛又回到了当年青云山上那一个青涩的少年,心头有千丝万缕,千言万语,却是说不出来。他憋红了脸,许久许久,方才吐出三个字:“碧瑶,你……” 碧瑶看着他傻愣愣的样子,嫣然一笑,道:“我好看么?” “好……好看!”张小凡生涩地答道。 “快走啦,呆子!” 碧瑶伸手一拉,两人顿时进了逆轮回池中。与此同时,狂暴的毁灭力量从后方袭来,湮没了一切。(未完待续) 第一章 羲皇城 “呜……” 清冷的夜风呼啸着从窗前吹过,带着几分萧索的气息,吹得窗花纸啪啦作响。张小凡蓦地从睡梦中醒了过来,背上已是汗湿一片,他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只觉倦意上涌,忍不住又轻轻闭上了眼睛。这一刹那。梦境里那漫天的气剑,那绝情忘死的咒语,又清晰地在脑海中浮现了出来…… “九幽阴灵,诸天神魔; 以我血躯,奉为牺牲。 ……” 张小凡心中一紧,蓦地睁开眼来,大口地喘着粗气。这整整缠扰了他十年的梦魇,如今依然挥之不去。回想起来,有多少个凄清冷夜,便是被这梦魇惊醒,最后无眠而终? 已记不清了吧…… 几丝清冷的风从窗外袭了进来,张小凡微觉凉意,心中最后的一丝睡意也没了。他长长舒了口气,缓缓坐起身来,忽觉手中碰到了什么,微微侧头,这才看见趴在床头已然睡着的碧瑶。 一丝暖意从深心处升起,张小凡看着那张恬静的近在咫尺的脸,嘴角微微弯起一丝弧度,像是有无限温柔,潜藏在心底。忽然之间,又似是有些内疚,他小心地下了床,将屋子的轩窗关紧了些,又取过床头的大衣,轻轻披在碧瑶身上。碧瑶“嘤咛”一声,仿如惊醒了过来,一会儿,却又是没有动静。原来,她不过是换了个姿势趴着而已。张小凡微觉无奈,轻轻摇了摇头,旋及像是想起了什么,抬起头来,往门外走去。 “吱嘎——” 一声轻响,小屋的门轻轻的了,张小凡走出身来,随即将门在身后轻轻阖上。 夜已经深了。 长廊上灯火通明,却已然没有几个人影,守夜的太昊战士大都已经睡去,偶尔会有一两个倚着墙壁的,还在模糊地呓语。张小凡一路走过,刻意地压低了声音,不惊醒这些沉睡的人,直到那幽深的长廊到了尽头。 这里是羲皇城的殿前广场。宏大的广场方圆百丈,远远看去,一直延伸到夜的尽头。广场中央,是一个诺大的方型水池,足足有数十丈平方。水池中心,摆放着一座白玉青龙雕像,高达十丈,宽三丈。雕像上,青龙的每一丝每一毫,都刻画得精致细腻,栩栩如生。几道水柱从青龙雕像的眼耳口鼻里喷薄出来,落入下面的方型水池,然而奇怪的是,方型水池的水面从来不见涨升。水池两旁,二十丈开外的地方,分立着两尊高大石像,一男一女。女子容颜俊美,长袖灰袍,眼神温柔,左手前伸,手掌平铺而上,仿如托着什么。这尊雕像中的女子,自然便是远古神话中的圣母女娲了。男子粗髯长须,身材槐梧,举手弯弓,目光狠厉地看着前方,仿如嫉恨着什么。这尊雕像中的男子,自然便是神域之民信仰的远古神明人皇伏羲了。至于羲皇城的来历,则在很久以前,柳洲神域便有关于羲皇城的民间传说了。 传说在上古之初,神明与世间凡俗之人本是居住一起的。后因远古神明人皇伏羲嫌弃凡俗之人的种种恶习,遂决定迁居天上。他命人在鸿蒙古地上空修筑了一座巨大的黄金城池,光彩夺目,壮丽恢宏,取名羲皇。羲皇城建成以后,人皇伏羲就与诸多神明居住在羲皇城中,深居不出。而凡俗之人无法承受鸿蒙古地上空鸿蒙之气的洗礼,因而上不了羲皇城。久而久之,神明与凡俗之人之间的联系越来越少。直到有一天,羲皇城突然从大地上消失了。人们都不知道那些神明去了哪里,有传言说他们去了离凡尘更高更远的地方——天界,而天界在哪里,是什么,却又无人知道。 当然,远古传说毕竟是远古传说,经过这么多年的历史风霜,这些传说早已不复当初,神域之民也早已辨不请这些远古传说中的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了。不过,这羲皇城倒与传说中的相差不大,传说中是位于鸿蒙古地上空的巨大的黄金城池,如今的羲皇城确实如此。不过传说羲皇城四周弥漫着鸿蒙之气,凡俗之人无法靠近,而张小凡却并未从周围感受到什么特别的气息,除了身处高处特有的凉意之外。 夜,已经深了…… 张小凡站在广场之上,仰望着那两尊石像,忽然没来由地,轻轻叹了口气。恰在这时,远处长廊上的灯火忽然闪烁了一下。 “谁?” 张小凡一声轻喝,一个纵身已然落在那个人的面前,挡住了去路。 那人正准备夺路而逃,瞧见张小凡的身影,却是微觉有几分熟悉,猛然间想起了什么,跪下身道:“副宗主!” “副宗主?” 张小凡微觉惊诧,缓缓回过头来。来人相貌平常,并无多少印象,不过看其装束,却似是鬼王宗的弟子不错。 “你是鬼王宗的弟子?”张小凡看着来人,微微皱眉道。对于这个曾经和自己有莫大关系魔教教派,他一直都没有多少好感,无论过去还是现在,都一样。他与鬼王宗一切联系,都只是因为一个人——碧瑶。而这所有的联系,在那一天,那个寒冰石台上的身影不见了之后,就全断了。从那以后,他与那一个只知冷血和杀戮的魔教教派再无半点关系。 那人点了点头,张小凡又问道:“你来这做什么?” 那人恭声答道:“回副宗主的话,属下是奉圣使之命前来此地查探的,不想竟在此遇上了副宗主。” 张小凡微微沉默,那人见张小凡并未说话,又道:“自从宗主与副宗主一齐失踪之后,鬼王宗便一日不如一日,而正道诸派更是趁机落井下石,鬼王宗众弟子无路可走,只得退守蛮荒圣殿,若不是有小白姑娘出面,恐怕已经……” “小白?” 张小凡微微抬头,恍惚间,他似是忆起了那一个曾经也陪伴了自己不少日子的女子,一袭白衣,眉目含笑,有仇必报……那些曾经只影独行的日子,因为她的陪伴,也曾少了许多落寞。如今,却不知她过得可还好? 忽然,张小凡轻轻叹了口气。这声轻叹,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缘由。仿佛就是,本能做出的选择。 “你走吧……”张小凡转过身去,缓缓道。 “是,副宗主!”那人恭声答道,缓缓站起身来。刚走两步,却又是一脸迷惘,疑惑道:“副宗主,您不回圣教吗? “我不是你们的副宗主。”张小凡平静地道,“你们的副宗主也早就死了……现在走吧,不要再来了。” “是,副宗主!”那人恭声应道。虽然不大明白张小凡所说的话,但是副宗主的命令却是不能违抗的。 恰在这时,一个清冷的声音忽然如后方传来。 “等等……”(未完待续) 第二章 隐患 仿佛有清冷的风,从长廊上悄然吹过,整个大殿的灯火都是微微暗了一暗。张小凡看着那从黑暗中缓缓步出来的人儿,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黯然。他仿如不经意般,回转头去,看向远处无边的黑暗。 远方最远的天际,一道闪电划破天际,撕裂苍穹,伴着隆隆的雷声,远远传来。这一刻,那些渺远而淡忘的回忆,突然一并涌了出来。 他忽然想起,当年,在那青云山上,不就是自己,将诛仙剑刺过去的么? 如今,又当如何面对? 碧瑶的身影从黑暗中缓缓走了出来,明灭不定的灯火将她的脸庞映得忽明忽暗,那一张脸,仿如出奇的平静。她看着那名鬼王宗弟子,冷冷地道:“你刚才说什么?我爹他失踪了?” 那人不可置信地看着碧瑶,双目圆睁,张大了嘴,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同时又像是害怕一般,双腿打颤,不自然地往后退去,口中喃喃道: “碧,碧!碧……” 他一连叫了三个碧字,却都是慌慌张张,没有下文。 碧瑶的脸上渐渐有了些许冷意,只是声音依然平静:“你没听清本姑娘的话么?我爹他怎么了?” 那人心中又怯又怕,惶惶然依旧往后退去,却是不小心碰到了墙角,立时吓得双腿一软,跪倒在地,慌张地道:“碧,碧瑶姑娘,求求您饶了属下吧……属下回去一定给您多烧些纸钱,让您在下面也过得舒舒服服……” 那人匍匐在地,双手求饶,不住地往前磕头,好一会儿,等到发现周围一片寂静,这才小心地抬起头来。这一抬头,立时看见碧瑶冰冷的目光正冷冷地看着自己,顿时吓得往后一坐,撞在墙角上。 “我有那么可怕么?”碧瑶看着那人,冷冷地道。 那人立时点了点头,忽然又像想起了什么,害怕得摇了摇头。碧瑶冰冷的目光看着他,那人顿时又是心怯地点了点头。到得最后,已然分不清他到底是点头还是摇头。 碧瑶渐渐失了兴趣,声音也越发的冰冷道:“叫你说你就快说,不想活了么?” “是是是……”那人连声称是,却是声音发颤,不敢抬头,慌慌张张地道:“碧瑶姑娘有所不知,自从当日你,你……”说到此处,那人忽然意识到难处,抬起头来看着碧瑶。碧瑶见他停下,顿时气得跺了跺脚,骂道:“说重点!不然本姑娘绝不饶你!” “是是是……”那人连声应道,低下头去,急急忙忙地道:“据宗内弟子回报,当日宗主率领圣教中人大举进攻青云门,本来正道诸派已是穷途末路,不想最后诛仙剑现,宗主败于剑阵之下,之后就再无消息了……” 闻言,碧瑶脸上的冰冷忽然变成了感伤,她缓缓抬头看着远方,脸上的表情仿如失神一般,喃喃道:“我爹他进攻青云门了?他怎么这么固执呢?” 那人不敢点头,亦不敢摇头,只是轻声道:“宗主此意,想必也是为了碧瑶姑娘吧……只是如今宗主下落不明,就连圣使也不知道他的下落……” “幽姨也不知道?” 碧瑶喃喃自语,忽然间,她似是明白了什么,整个人神情一呆,脸色也是瞬间沉了下来。 这一刻,长廊上忽然静得可怕,仿佛空气,也凝重得有些压抑。张小凡深深吸了口气,抬起头来,准备离去 “张小凡,你别走!” 碧瑶在后面大声叫道,张小凡迈出的步子停在半空,又缓缓收了回来。他没有说话,亦没有回头,只是把那一个有些落寞的背影留在了身后。 这一刻,他的心中也是五味陈杂。 该如何面对? 将所有一切都如实说出? 还是将往事深埋心底,绝不提及? 只是,那样算不算欺骗? 他忽然低下头去,深深吸了口气。恍惚间,天上的阴云似是都压了下来,厚重的气息让人有些喘不过气。 “张小凡,你一定知道些什么的,是不是?”碧瑶大声道。她缓缓走了过来,直到那一双水灵的眼睛正对着张小凡的脸,这才缓缓停下。她看着张小凡闪避的目光,声音忽然变得无比的平静,轻声道:“呆子,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看着碧瑶那饱含期待和希冀的目光,张小凡忽觉有些不敢面对,他犹疑着,嗫嚅着,许久许久,方才吐出了一个字:“我……” 然而,也仅此而已。 “你不愿说?”碧瑶怔怔道,脸上有微微的失望。 张小凡连忙摇了摇头,“不是,其实,我……” 他嗫嚅着,终是没有说出话来,渐渐低下头去,沉默下来。 当初,青云山上的那一剑,无论是为了青云正道,还是天下苍生,他都要刺下去的,这是没有选择的事,他当初也不得不那么做。只是这一刻,在面对碧瑶眼中那信任的目光时,他的信念忽然动摇了。站在自己面前的,是怎样的一个女子啊?是一个当初可以为了自己,不顾一切以身挡剑,舍命救下自己的人,自己对她,又还有什么好隐瞒的呢? 想到这,张小凡似是终于下定了决心,准备将一切说出来。他抬起头,正欲开口,忽见一道光线从眼前闪过,紧接着身后传来一声惨叫,瞬间即逝。 张小凡转头往身后看去,那名鬼王宗弟子仰天躺倒在地,脸上痛苦的表情还凝固着。虽然他的身上没有丝毫的伤口,但是张小凡可以肯定,那个人,确确实实已经死了! 因为—— 那自眼前闪过的光线,他再熟悉不过了。 昆仑天光! “打扰两位了。” 一个黑色的身影从长廊的阴影中缓缓现了出来,昏暗的灯光竟是无法映出他的脸。他仿如黑暗中的投猎者,脸上有着不属于人世的冷漠和绝情。他径直从两人身旁走过,在那僵直的尸体上轻轻踢了一脚,紧接着,便像是失了所有兴趣一般,轻轻“哼”了一声,往前走去。 “等等!”碧瑶竭力压抑住心中的怒气,冷冷地道,“你为什么要杀他?” 怀朔回过头来,脸上挂着冷冷的笑,缓缓道:“擅闯圣城者,杀无赦!碧瑶姑娘难道不知道吗?” 碧瑶脸上一怔,道:“谁说的?” 怀朔脸上冷冷一笑,道:“我说的。”说罢,转过身,便欲离去。 碧瑶冷冷地道:“你凭什么这么做?” 怀朔冷冷笑了一声,抬起头来,看向头顶漆黑的苍穹,缓缓道:“碧瑶姑娘,这两天,已经有不少巡夜的五族弟子被人打伤,这件事,你不会不知道吧?” 碧瑶微微一怔,道:“与这事有关?” “当然有关!”怀朔冷冷地道:“沈老先生既然已经将护卫圣城的事交给我来处理,我自然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再发生。所以这些潜进圣城的人,一个都别想活着回去……” “你……” 碧瑶心中又气又怒,却又是无话可说。五族之民迁居羲皇城中,群龙无首,故以五族中年纪最长,资历最深的烈山老族长为尊,圣城之事,皆由其主持。既然是烈山老族长的命令,自己自然是无可辩驳。而且,此事说来也有些恩怨纠葛,若不然,怀朔又岂会这样做? “这些天,你都杀了多少人?”张小凡看着头顶的阴云,缓缓地道。 “不多,也就几十个而已……”怀朔嘴角冷笑,仿若无事地道。 闻言,张小凡深深吸了口气,竭力保持着镇定。一会儿,他转过头去,看着碧瑶,缓缓道:“我们走吧……”说罢,转身往前缓缓走去。碧瑶跟在他的身后,也往前去了。浓重的黑暗在两人身后聚拢了来,渐渐挡住了明来不定的灯火,淹没了他们的身影。 有一句话,张小凡没有说出来。那便是—— 杀戮,只会引来更多更大的杀戮!(未完待续) 第三章 晨光 夜尽,天明。 羲皇城的清晨,寂静冷清。不时有清冷的风,从遥远的远方吹来,还有清远的笛声,苍凉萧瑟。早晨的第一缕天光从遥远的地平线上透射过来,染红了大片天际。 初夏清晨,旭日东升。 张小凡倚着长廊的栏杆,遥遥地望着远方。这本是万木欣欣向荣的季节,他却似是感受到了秋天的萧瑟,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潜在心里仿如久违的阴霾一般,挥之不去。 远处,在那远方的远方,一座高山在晨光中闪烁,仿如擎天一柱,巍峨雄壮。那里,便是青云山,青云门所在的位置。而他所有关于青云的回忆,都是在那里。只是早在很久很久以前,他便已经无法回去了。 是啊,已经很久了吧…… 张小凡心中这样想着,恰在这时,忽然自身后传来一声熟悉的呼唤。 “张兄弟……” 是莫风雷的声音,隐隐中似是带着几分疲累。 张小凡回过头去,看见莫风雷脸色的笑意,也是微微一笑,随即目光落在他手中的信笺上。那是一封封好的信笺,然而没有署名,既不知是何人所写,亦不知是送与何人。 “这是爷爷嘱托我交给你的……”莫风雷将手中的信笺递了上来,道:“他说这信笺可以帮到你。” 张小凡微微疑惑,犹豫着缓缓接了过来,拿在手中细细端详,却是没有打开,只是问道:“前辈有没有要我替他做什么?” “没有,他说一切等你打开信笺便知……”莫风雷摇了摇头,随即脸上歉意地笑笑,道:“其实,早应该交给张兄弟的,只怪我这两天一直忙不开身,今天才想起这事,还望张兄弟不要见怪!” “不敢……”张小凡回礼地笑笑,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问道:“这两天,是不是有太昊的战士受伤了?” “不错。”莫风雷点了点头,“有几个巡夜的战士被人打伤了……那些人潜进圣城里,不仅伤了,还杀了几头灵兽……” “灵兽?!”张小凡微微一怔,“他们……杀灵兽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莫风雷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那些人是什么人,又为什么要杀灵兽。不过,好像怀光族的飞天虎死了不少……” “原来如此……”张小凡回想起昨夜的情形,不禁暗暗点了点头。看样子,怀朔也是在震怒之下才会痛下杀手吧,只是不知那些潜近羲皇城的人,杀灵兽又是作什?张小凡暗暗思忖,终是想不明白,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 恰在这时,胸口传来一丝淡淡的熟悉的温暖,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让张小凡整个人微微一怔,恍惚间,他似是想起了什么,看着远方的天际,问道:“好像这段时间都没有见到莫姑娘吧!” 闻言,莫风雷脸上微微一怔,随即笑了笑,道:“她去北国了……” “北国?”张小凡微微疑惑。 “嗯。”莫风雷点了点头,“听说北国的风景很美,她就一个人跑去北国了……” 看着莫风雷脸上坦然的笑意,张小凡微微疑惑道:“她一个女孩子家,去那么远的地方,你不担心么?” 莫风雷苦涩地笑了笑,道:“当然会担心。不过她已经长大了,已经有自己的想法了。我这个做大哥的,总不能什么事都管吧。而且……那是她自己的选择!” 莫风雷从张小凡身旁缓缓走过,靠着长廊的护栏微微站定,他的目光深邃而渺远,仿佛不在眼前,亦不在远方,而是穿破了重重时空,落在那遥远的归墟彼地。 这周遭的空气,忽然也如同他的目光一般,变得感伤。 张小凡微微沉默,随即转过头去,如莫风雷那般,紧紧凝望着远处的天际。 远方,那一轮骄阳渐升渐高,柔和的阳光渐渐变得刺眼,迷离。 忽然,莫风雷开口道:“张兄弟,如果有一个女子为了你而失去了性命,你会一辈子记得她吗?” 张小凡微微一怔,旋及低下头去,沉默不语。 如果有一个女子为了自己而失去了性命…… 这,当是多么沉重的一份情,又怎么敢忘?又,怎么会忘? 他抬起头来,缓缓点了点头,答道:“会吧……” 莫风雷仿如释怀地笑了笑,在张小凡的肩膀上轻轻拍了一下,道:“族中还有事要忙,我就先不打扰张兄弟了……”说罢,转身离去。 这轻轻的一拍,若是仅凭本能,张小凡必然会避了开去。然而这一次,他却是任由那一只手掌轻轻地拍在了自己身上。那一刻,心中仿佛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仿如温暖,却又说不清,道不明。 青云山,通天峰。月光如水,水如银。 玉清殿上,李洵看着到场的各脉首座,不禁微微皱了皱眉,道:“萧师兄呢?如此大事他怎能不来?” 闻言,曾书书立时打了个哈哈,道:“李师兄有所不知,萧师兄自从去年闭关,至今未出,幻月洞府又是青云门禁地所在,门内弟子自然是不敢擅闯禁地通报此事。此次天空之城之事,萧师兄完全不知情,还望李师兄不要误会!” 一旁,齐昊也上来圆场道:“不错,此事萧师兄确实不知道,李师兄千万不要误会!……萧师兄闭关之前,曾将青云门上下大小事宜交于常剑师兄,此事李师兄与常剑师兄商议便可。” 闻言,李洵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明白他们的意思了。他的目光又扫过殿上的寥寥数人,依然没有看见那个美丽的身影,不禁有些失望地道:“为何不见陆师妹?” “啊!这个……”曾书书脸上笑笑,打了个哈哈,道:“陆师妹说她身体抱恙,不便前来。她说只要临行前通知她便可,此事她一定不会袖手旁观的……” 曾书书甫一说完,一旁的齐昊便是奇怪地凑过去小声道:“陆师妹什么时候身体抱恙的,我怎么没听说?” “我也没听说……”曾书书若无其事地答道,脸上笑意不变。 齐昊:“……” 听到曾书书如是说,李洵心中只得暗暗叹了口气,面上却是依旧装作若无其事地道:“如此的话,那各位就与我一同商议此次天空之城的事吧……”说罢,他的目光扫过殿上的数人,见数人的目光正看着他,这才接着道:“此次焚香谷派出了不少精英弟子前去查探,不过结果都是无一而回……据他们发回来的情报,他们曾在天空之城里发现大量的兽妖,还有许多道行高深,法诀诡异的修真人士……”说到此,李洵微微停下,又接着道:“此次事件,恐怕与兽神有关!” “兽神?”常剑微微一怔,疑惑道:“兽神当年不是早就死在南疆十万大山了吗?陆师妹当年还亲眼看到他毁灭,此事怎么会与他扯上关系?” 李洵微微点头,道:“不错,兽神确实是死了,不过,南疆十万大山的兽妖并未绝灭,若是它们再次受到引导而齐出南疆十万大山,恐怕又是一场兽妖之乱。而且,既然当年兽神能复活一次,那现在也未必就不能复活第二次……” “那李师兄的意思是……?”常剑轻声问道。 李洵看了一眼殿上的数人,冷冷道:“趁他们还未有所防范之际,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然后赶尽杀绝,以防后患!” “李师兄的心可真够狠的啊!”曾书书脸上开玩笑似的笑笑,道:“按照李师兄的说法,此事也只是可能与兽妖有关而已,我们如果就如此贸然大开杀戒,恐怕有失妥当吧?” 齐昊点了点头,道:“书书说的不错,既然一切都只是猜测,那还是等查明真相之后再行决定,如此,也可免得伤及无辜……” 闻言,常剑,葛余华,楚誉宏三人也是点了点头,李洵见状,只得点了点头,道:“既然大家都赞同曾师兄所说的,那就按照曾师兄的意思来办吧!不过,我们应当尽快查清楚才是,事不宜迟,不如,我们明日一早便动身前往,各位意下如何?” “不知李师兄想怎样个查探法?”常剑开口道。 李洵微微思忖,随即道:“我们堂堂正道大派,自然是要正大光明地去。” “这……”常剑微微犹疑,一旁的齐昊却是点了点头,道:“如此也好,免得引起误会……”(未完待续) 第四章 相遇 “吱嘎——” 小屋的门被轻轻地拉开了,张小凡缓步走出,又停了下来。他回头看了一眼木床的方向,那一个熟睡的人儿依然没有半分要醒的迹象。他默默低头,像是暗暗做了决定,回头又看了一眼近处柜台上的信笺,抬起脚,缓缓迈了出去。 “吱嘎……” 门轻轻地阖上了,屋内一片寂静,只有渐行渐远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越来越淡,越来越远。忽然,一只纤手从黑暗的不知名处伸了过来,轻轻地拿过柜台上的信笺,打开了来。 一行苍劲醒目的大字,在晨光中缓缓现了出来…… “轮回池开,羲皇城现; 巍巍昆仑,化为不周。 蟠龙峰下,有龙衔烛; 五彩神石,是为女娲。 三生七世,千年轮回; 幽天地劫,剑痕无录。 渺渺苍穹,天绝忘死; 千年戾气,唯有诛仙! ……” 碧瑶低下头去,仿如细细思索着什么,一会儿,忽见她抬起头来,将手中的信笺匆忙放下,夺门而去。 忽明忽暗的光线在眼前交织,幽深的长廊仿佛从来没有这么长过,她不顾一切地往前奔跑着,奔跑着,直到在那幽深的远方,有明亮的光线透射过来,差点刺瞎她的眼睛。她来不及停下来松一口气,奋不顾身地往前冲去,冲入那刺眼的光亮中,消失了自己。 “张小凡!” 她大声喊道。广场上说不出的寂静,有不少的目光回过头来,疑惑地看着她。她仿若无视这些目光,直直从这些人眼前走过,浑然没有注意到,自己跑出来时根本没有梳妆,凌乱的秀发在身后随意地披着,又哪有半分女儿家知书达礼的样子?广场很大,行人的目光一个个惊疑不定地看着她,也有不少人在低低私语。她缓缓走过,直到空旷的天际出现在眼前。 碧蓝的天,万里无云,万里无影。 已经走了么? 碧瑶怔怔想道,忽觉有说不出的疲累从深心深处袭来,她靠着坚硬冰凉的护栏,一张脸渐渐变成了淡灰色。紧接着,那张灰色的脸渐渐低了下去,低了下去,看到了脚下的青石板街。 忽然,一双深灰色的鞋子映入了她的眼中,仿如一颗石子投入了心湖,她灰暗的眼中立时有了颜色。她缓缓抬起头来,仿若惊喜又仿若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人,忽然不知道是应该责备还是要嘱托,许久许久,才挤出了三个字:“呆子,你……” 张小凡微微一笑,道:“沈前辈突然找我,所以耽搁了……” 看着那近在咫尺的笑容,碧瑶忽觉心中有什么东西剧烈地翻滚了起来。这一刻,她忽然有一种想大哭一场的感觉,然而在那柔和的笑容前,却又是怎么也哭不出来。 张小凡见她久久都未说话,微微道:“我走了……”说罢,缓缓转身,准备离去。 “呆子!” 碧瑶在身后大声叫住他,那声音俨然有几分颤抖,就仿如害怕一般。张小凡微觉意外,回转头来,询问似的看着那一张清丽的脸。碧瑶却是并未说话,只是柔和地与那双眼睛对视着,仿佛千百年来,这是第一次见面。这一刻,她心里忽有一种奇怪感觉,仿佛就这样彼此凝望,直到天荒地老,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顾,她也愿意。 “你……”张小凡犹疑着,怔怔道:“……没事吧!” 碧瑶脸上一红,别过头去,随口道:“你走吧……” “哦。”张小凡轻轻应了一声,准备转身离去。碧瑶忽又回转头来,冲着张小凡的背影,急呼道: “等等——” 张小凡回转头来,询问似地看着那一双眼睛。 碧瑶看着那一张近在咫尺的脸,忽然低下头去,声如蚊蚋地道:“你……小心点……” 张小凡点了点头,嘴角微微弯起一丝弧度,仿如不经意般,轻轻笑了一下,随即转过身,踏步而去。 “喂……” 碧瑶还欲叫住那个身影,然而张小凡已然身化流光,从羲皇城上飞了出去。她仿如失落又仿如不安地站在城头,看着天际那一道紫光越行越远。 晨光微露,一道紫光从羲皇城的上空掠过,向着神州大地的西南方向飞去。遥遥看去,那一道紫光周边泛着的,还有淡淡青光。 碧蓝的天空万里无云,万里无影。 “那是……” 陆雪琪遥望着远处自那遥远天际疾速行来的一道紫光,微微疑惑道。不知为何,自那道紫光从天际出现,心中便有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觉挥之不去,那许久不曾波动的心绪,也是变得再难平静下来。 “那道紫光……”曾书书停下身来,遥望着那一道紫光,眉头微微皱了起来:“那是来自天空之城的方向……” “不……”陆雪琪微微摇头,若有所思地道:“还有青光……” 曾书书微觉惊讶,再度朝那遥远天际的紫光看去,那闪烁的紫色光芒间,果然还有淡淡的青光。 “好古怪的人!好高深的道行!” 齐昊微微惊道,曾书书等人皆是点了点头。但凡世间修仙炼道之人,只有修有所成之时,法宝才会在修道之人的躯使之下发出光芒,光芒的强弱则代表着修道之人对法宝的掌控程度和道行的微弱。而所谓求仙问道,所求者专一也,因此无论是修炼法诀,还是法宝,都是专攻而为,等到修有所成,法宝所发的光芒自然也只有一种。而眼前之人有紫青两色光芒,可见其修炼的法宝不止一种。而且隔了如此遥远的天际看去,紫光依然如此耀眼,可见来人的道行是多么高深。 最重要的是,那人来自天空之城! 如果天空之城的事真与兽神有关,那…… 想到这,陆雪琪微微抬头,紧紧凝望着那紫光飞来的方向。 “是他们……” 张小凡心中忽地一跳,在空中缓缓停了下来。纵是隔了如此遥远的距离,他仍然可以感觉到那些熟悉的气息。那些曾经并肩战斗的青云道友,亦或是朋友,还有她,那一个白衣如雪的女子…… 时光如沙,漫长的十年时光,又可曾磨灭掉你心中人的痕迹? 不曾忘却,也从未忘却。 只是,时已过,境已迁。物还是,人却非。 既不回头,又何必不忘? 是啊,既不回头,又何必念念不忘?皆道相思苦,何意苦相思? 柔肠千转,皆化为了这一刻深深的凝眸。纵是隔了千里,那深情的目光,似是都能彼此感应。 “是他……”陆雪琪惊出声道,看着遥远天际那一道紫光,心中忽地一跳。 “是谁?”常剑在一旁疑惑道。陆雪琪却是并未理会他,只是犹自看着远处那一道停留的紫光,心中有深深的疑惑挥之不去。忽见那道紫光突然变了一个方向,朝着另一方疾飞而去。 陆雪琪心中一跳,立时追了出去。 “陆师妹……”常剑等人在后面呼喊,却是已然追之不及。却见陆雪琪的声音远远传来,那声音冰冷坚定,如斩冰切雪一般。 “你们先去天空之城,我随后就到……” “现在怎么办?”齐昊看着曾书书和常剑两人,询问道。 曾书书有些无奈地摆了摆手,道:“陆师妹既然如此决定,那我们也只好先去焚香谷与李师兄会合,到时再决定是否一起前往天空之城……” “可是,陆师妹她……不会遇到危险吧?”常剑微微迟疑道。 “这个……”曾书书脸上一笑,打了个哈哈。他看着那紫光消失的方向,仿佛胸有成足地道:“这个放心!那个人虽然道行很高,不过,陆师妹应该不会有危险的……” 闻言,齐昊与常剑皆是一头雾水地看着曾书书,然而他只是笑而不语。(未完待续) 第五章 不周山 这世间,有些人我们明明很想见,可是在真要见的时候,却又犹豫了。 张小凡,便是这样的一个人。 万丈高空的那遥遥一望,明明看到了那一个曾经不知多少次午夜梦回的身影,却又在低头的那一刻,转身离去。 他,为什么要逃? 碧蓝的天空万里无云,两道流光前后追逐,一蓝一紫,仿如耀眼的星辰,在遥远的天际爬行。 她,为什么执意要追? 仿佛早在千百年前,就已经明白了彼此的心意,却又在这一刻,迟迟不愿意去面对。 西南,昆仑,不周山。 眼前,黑乎乎巍峨一片,那千年不变的飞雪,俱皆化成了无尽黑暗,还有那遗留万年的死寂。 这,便是不周山。 张小凡依然记得,老人那一封信笺上分明写着这样的一句话—— “巍巍昆仑,化为不周……” 说的便是如此么? 从来不知道老人为何会未卜先知,也从来不曾怀疑过那一封信笺,只是这一刻,张小凡忽然猜测起老人的身份来。 那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世间之事无出其右,仿佛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却又为何会随着横流的沧海一起永寂? 是宿命?还是人愿? 张小凡想不明白,只有暗暗在心底惋惜。他看着前方无尽的黑暗,微微低头,回首,看着身后紧随而来的耀眼光芒,若有所思。他抬起脚,缓缓往前,迈了出去。 所有的光线都在瞬间湮灭,无尽的黑暗从四面八方涌来,这小小的一步,仿如完全踏入了另一个世界,沉寂,荒凉,黑暗,死气沉沉…… 却又,漫无边际。 张小凡四下看了一眼,不由得在心中微微一叹:要在这样的一个地方,找寻一块从未见过的石头,又当是怎样的一种难事? 然而,纵然难如登天,他也义无反顾! 黑暗,无尽的黑暗,深沉得仿佛让人完全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就仿佛在这个世界,早已没有了时空的概念。每一步踏出,都不知将落向何方。兴许能听到一点滴沙石作响的声音从脚下传来,然而低头顾盼,却只有无尽的黑暗充斥眼前,什么也看不到。 目,不能视;步,不能行。 仿佛一切,都听天由命! “吱吱……” 肩头的小灰忽然蜷了一下身子,一只尾巴在张小凡的背上轻轻拍了一下。 它醒了。 无尽的黑暗充斥眼前,小灰慵懒地舒了舒身子,随意地瞟了一眼四周,仿佛以为还是黑夜,于是又沉沉睡去。 张小凡心中暗暗骂了一句死猴子,却又不忍心再去打扰它。他仿佛看到小灰睡着的时候仍旧用爪子在胳肢窝里挠着痒痒,嘴角不禁微微弯起一丝弧度。想当初,在那封魔谷地,寒冰方尖,若不是小灰救了自己,或许它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每天在昏昏睡睡中度过,从来不知白天黑夜,亦从来不知它这一睡又何时才能醒来。 这一刻,张小凡开始怀疑自己此次带小灰来会不会是一个错误的决定。在这不周山界,漫无边际的黑暗之中,不知藏了多少未知的危险等待着他。纵然初窥天道,道行高深,然而在这看不透的黑暗面前,张小凡心底仍有一种惊险的感觉。本能的直觉告诉他,在这里,在这看似平静的黑暗中,定然潜藏着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纵然是他,恐怕也不是对手! 这种感觉就像是,噩梦! 一种被缠绕,被盯上的感觉,自从踏足这片黑暗的那一刻起,在心底深处,便有了这样的一种危险感觉。 是什么,潜藏在暗中深处? “呼……” 阴冷的风,不知从东南西北哪个方向吹了过来,在这不明方向的黑暗中行走,张小凡只觉心头袭上一股寒意。隐隐中,有沙石在微微滚动,发出细碎的声响,窸窸窣窣。仿佛就在脚下,又像是来自渺远的不知名处。 轩辕剑发出的淡淡紫光,照亮的地方还不到寸许。意识的感知深处,在这一片无尽的黑暗之中,有岿然不动的大山,有深邃低迷的狭谷,有万丈冰崖的绝壁,亦有直上九天的荒芜。 然而,所有的感知都只是脑中一个模糊的意象,仿佛在那黑暗之中,有什么不知名的东西在干扰着这一切,让张小凡心中产生一种错觉,不自信的错觉。 那黑暗中的世界,真的便如自己所感知到的么? 张小凡无法回答,亦无从回答。 寸光之视,所见几何?寸缕之知,又所闻几何? 在这样的一个世界,他除了小心翼翼地往前行去,又还能再做什么? “呼……” 阴冷的风似是吹得更猛了,一种更深更冷的寒意从身后袭来,张小凡心中微惊,本能地跃身而上,躲过了那来自身后的寒意。黑暗中,隐隐有无形的气流横扫而过,之后,整个周遭世界都陷入了沉寂之中,就连阴风怒吼的声音,也听不见了。 静! 死一般的静! 尤其是在这种双眼不明,双耳不闻的世界,这种死寂更让人心中生寒! 张小凡暗暗握住了手中的轩辕剑,凝神戒备。 忽然,身后的黑暗中微微有了响动,剑气划破虚空发出的“嘶嘶”声隔空传入耳中。张小凡本能地侧身,挥剑,向着那潜藏的危险深处,迎了过去。 黑暗中的另一把剑,也向着张小凡的方向,直直刺了过来。 仿佛一场交锋,就要在这无尽的黑暗中展开。 然而不知为何,张小凡心中忽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矛盾情怀,仿佛这一剑,自己的手根本不愿刺过去。 轩辕剑的剑势渐渐缓了下来,剑身上耀眼亮丽的紫光,也一并黯淡了下去,变得一如平常。 这一刻,他忽然犹豫了,也留情了! 说不清,道不明,他亦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般选择。 黑暗中的另一把剑,也似是在同一时间做了同样的选择。 然而,去势不止。 纵然剑势已弱,这两把剑的去向,依然是刺向对方的胸口的。 恰在这时—— “吱吱……” 肩头的小灰仿如感觉到了危险,忽然叫出声来。张小凡猝不及防,心中大惊,剑势急转而下,往一旁直直偏了过去,胸门大开。 黑暗中的另一把剑,也似是采取了同样的选择,在这千钧一发的最后时刻,剑势往一旁直直偏了出去。 就这样,擦肩而过! 错身的那一刹那,淡淡的紫光与淡淡的蓝光交相辉映,仿佛缱绻了千年的恋人,不愿分开。然而,彼此的身影都只在彼此眼中闪过一瞬,便又再度没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是他! 是她! 两人心底,都有相同的感慨。 然而剑势不止,纵然回头,亦再难看见彼此的身影。 “嗒……” 张小凡轻轻落下地来,似欲回头,却又似是不敢回头。恍惚间,这一幕是多么的熟悉,一如多年前,在那死泽之中,他们两人,也是这般的擦肩而过。 黑暗中,传来她清晰的呼声,就在身后不远处。 “小凡……” 张小凡微微沉默,心中忽然想起,多年前,在那毒气蔓延的死泽上空,她也曾经这般地呼唤过自己。 “张师弟,你,回来吧……” …… 那些记忆,那些往昔…… 可惜,都已经回不去了。 若说无情,恐怕苍天也不会相信。可是,她一生要守护的地方,偏偏便是自己毕生都不可能再回去的地方。命运还真会捉弄人啊! 张小凡微微回头,看了一眼黑暗中那闪烁的一点蓝光,低下头去,微微思忖。一会儿,回转头来,像是轻轻地叹了口气,手中一松,轩辕剑上的淡淡紫光便黯了下去,融入了周遭无尽的黑暗之中。(未完待续) 第六章 衔烛之龙 不周山界,忽然静了下来…… 仿佛已经知道他是有心而为,她,不再刻意呼唤,而是静静立在那里,任由手中仅存的一点蓝光渐渐黯了下去,黯了下去,最后连同她的白色身影,一起隐没在无尽的黑暗中。 张小凡回过头来,看向前方,心中忽有一种悔意。然而,他还是默不作声,抬起脚,往前迈了出去。 一步,两步…… 他忽然顿在了那里,抬起头来。 前方,两个暗红的太阳缓缓升了起来,越升越高,直达九天。紧接着,炽亮的光芒铺天盖地而来,湮没了眼前一切,包括那原本无尽的黑暗。 张小凡本能地伸手挡在了眼前,一刹那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过头,往身后望去。 那些阻隔眼前的黑暗,早已消失不见。她的目光,温柔如许,就在数丈之外,静静地看着自己。 仿佛没有一丝嗔怪,只有缱绻多年从未改变的情意。 不曾言语,然而他却仿佛听到了她心中的关切。 一年不见,你还好么? 张小凡嘴唇微动,却是说不出话来。 还好吧…… 他低下头去,忽然不敢看那一双澄澈的眸子,心中像是有掩埋已久的惭愧,又像是有挥之不去的内疚。忽然,他转过身去,将那一个黑色的背影留在了身后。 没有了黑暗的阻隔,眼前的世界突然一片开阔。远处的巍然高山,近处的低沉狭谷,所有一切,都清晰地呈现在眼中。 这,便是不周山的真正面目么? 张小凡微微思忖,抬起头来,他的目光,渐渐落在了远处那一座独特的山峰上。 山峰平地而起,高达千丈,有如一把尖刀插入云霄之中。如此形态,如此气魄,比起神域之中的万年神树,倒有几分相像。 蟠龙峰! 张小凡心中忽然浮现了这么一个词。 “蟠龙峰下,有龙衔烛……” 这是老人信笺上曾留下来的话。 他的目光,蓦然落在了半空中那两个炽亮的太阳身上。 那是一对龙睛!耀眼的龙睛。 那一对龙睛定定望着的方向,赫然便是自己! 没有丝毫的动静。 一人一龙,遥遥对望。 这波谲云诡的情势。 “嗒……嗒……嗒……” 陆雪琪缓缓走了上来,在张小凡身旁站定。两人互望了一眼,却都不曾言语,彼此转过头去,看向前方的衔烛之龙。 这是多年来患难与共的默契,纵然无言,亦知彼此心意。 “我需要那块石头……”张小凡看着那对龙睛中间闪烁的一抹紫色,平静地道。 陆雪琪微微点头,道:“我引开它的注意,你,有把握么?” 张小凡微微苦笑,摇了摇头。 未知的东西,变数总是太多! 陆雪琪低下头去,微微沉默,一会儿,忽见她抬起头来,脸色平静,道:“开始吧……” 张小凡点了点头,看着身旁的窕窈身影,又看向远处的衔烛之龙,仿若不经意般,轻声道:“你……小心点!” 陆雪琪心中微微荡起一丝涟漪,一丝温柔在心底漫了开来。她脸上荡起几分冰山消融后的美丽,又仿若不经意般地笑了笑,轻声道:“你也一样!” 张小凡微微点头。两人互望一眼,谁都不曾言语,却仿佛有亘古的默契存于心间,同时化作流光,螺旋而上,向着远处的衔烛之龙疾飞而去。 “卑微的人类,不要妄图闯进本神的领域!” 一声怒喝,仿如当头一棒,袭进张小凡的胸口。张小凡全身一颤,积蓄体内的真气差点就此溃散出去。而远处,衔烛之龙明明没有半分动作,然而不知为何,自己却分明听到了那来自心底的声音。 仿如虚无缥缈,却又触目惊心。 “卑微的人类,不要妄图闯进本神的领域!” 这一种境界,似是曾经有过!这一种奇怪的感觉,又是多么熟悉! 张小凡心头思忖着,忽然脸色大变,抬起头来。 这一刻,他忽然想起,不久前,在那神域之中,面对那远古修罗战神刑天,自己心中不就是这样的一种奇怪感觉么? 难道……?! 张小凡还未及多想,整个眼前的天光突然一暗,刚才还开阔明亮的世界,一刹那间便就陷入了无尽浓重的黑暗之中,目不能视,耳不能闻。 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突然的变故,让人猝不及防,张小凡与陆雪琪俱皆顿在半空,眼中有刹那间的失神。 就在这时,远处的天边忽然燃起了两团熊熊火焰,仿如暗夜里的星辰一般明亮。那诡异的血红色自九天之上滚落下来,仿如暮色将晚的残阳,在黑暗的夜色中轰然坠地。 说时迟,那时快。所有的一切,都不过发生在转瞬之间,等到两人从失神中反应过来,那两个巨大的火求已然到了眼前。 熊熊的赤炎之力,伴着狂风,从前方席卷而来。 漫天的风景,都似是在这熊熊燃烧的赤炎前失了颜色。 脚下,有沙石细碎作响的声音,然而,却似都已经远去。 张小凡缓缓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人儿,陆雪琪明亮的目光,也正看着他。 两个人,静静凝望。 没有言语,也无需言语。 他的用意,她懂! 她的心意,他也明白。 早在多年前,在那南疆十万大山的万魔古洞里,便就已经明白。 那深深凝望彼此的目光,又可曾忘却? 就这样吧…… 张小凡缓缓转身,抬起右臂,让那一块绿色玉片在烈火映得通红。 玄火鉴! 这焚香谷的至宝,不知这一次,是否能挡下那如血色残阳般的天火? “呼……” 阴风习习,张小凡的衣袖被吹得烈烈作响,那一张脸,也是被火光映得通红。 在那巨大的火球面前,他的身影看去是如此的渺小,仿如风中残叶,弱不禁风。 陆雪琪看着那挡在前方的身影,澄澈的眸子里,忽然闪过晶莹的泪花。这一刻,她忽然想就这样在他身后静静地看着他,不用管天荒地老,不用管海枯石烂。 “嗤……” 熊熊的火球临近,张小凡的衣袖瞬间化为了灰烬。那裸露在外的肌肤,也是瞬间烧焦炸天,一片惨状。 玄火鉴根本没有作用! “小凡……” 陆雪琪惊出身来,往前扑了过去,奋不顾身地抱住了前方那一个身影。 这一刻,天地世间,似是都静了下来。 不为那缓缓消逝的时间,不为那熊熊燃烧的火焰,不为那即将离别的生死,只为这一刻,那藏于心底的深情! 整整十年的思念…… 我不能! 纵然是死,也要一起! 她闭上眼睛,将头紧紧埋在他的背后,等待着那熊熊的天火将他们一同化为灰烬。 什么清规戒律,什么男女授受不亲,都让它一边去吧! 不用管明天以后,不用管正邪善恶,只要…… 紧紧地抱着! 时间缓缓地流逝。 一秒,两秒,三秒…… 她依然感觉到手心里的温度,终于察觉到有些异常,缓缓睁开眼来。 一道道皎洁的月光自九天落下,凝成一道光幕,将那熊熊的火球挡在外面。 好美丽的月光! 这是她一生中见过的最美丽的风景! 也是第一次,看见月光从九天落下的场景! 熊熊燃烧的火球,在那一道道月光的阻挡之下,渐渐消耗殆尽,化为了一片虚无。而那自九天落下的月光,也是随着火球的消失而跟着消失了。眼前,又陷入了空前绝后的黑暗,目不能视,耳不能闻。 周遭一片寂静。 一秒,两秒,三秒…… “咳……” 仿若不经意般,张小凡轻轻咳了一声。 陆雪琪脸上一红,立时将手缩了回去,后退了两步站定。 张小凡并未回头,只是犹自看着远方。 虽然,心乱如麻。 但是,他知道,一切,都还没有结束!(未完待续) 第七章 女娲石 转瞬之间,眼前又恢复了之前的开阔世界,天地间一片大亮。 张小凡遥遥望着远处盘旋天际的衔烛之龙,心头一片沉重。说不清,道不明,他隐隐觉得,这不周山界的一切,似是都在衔烛之龙的掌握之中。甚至连白天黑夜,它都可以随便变换。 这,已经远远超出了世人们可以理解的范围…… 要从这样的一种怪物身上拿到女娲石,又当是怎样的一种难事? 然而,纵然比登天还难,他也必须一试! 忽然,那曾在心底响彻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那是来自远方的衔烛之龙。虽然遥遥望去,它根本没有半分动作,然而,张小凡清清楚楚听到了那来自心底的声音。 那仿佛源于灵魂深处发出来的声音。 清晰明亮,如雷贯耳。 仿若惊喜,又仿若感伤。 “老友,没想到真如你所言,在万年之后,我还能看见一个能够调用天道之力的人类,不错,不错啊!” 老友?万年?天道之力? 张小凡听着这些话语,只觉脑中一头雾水。然而,衔烛之龙似是根本没有理会他的疑惑,犹自一个人自言自语道:“看来,这个万年的赌局,终究还是我输了……” “万年赌局?” 张小凡微微一怔,抬起头来。远处,衔烛之龙的目光虽然无法看清,但是,他能感觉到,那一双龙睛中闪烁的亮光,正定定地看着自己。 “放心,曾经答应过你的,我一定会做到!” 张小凡听着这响彻心底的话,终究还是不明不白。恰在这时,远处的亮光突然暗了下去,整个蟠龙峰的模样都在眼前显现了出来,连同那盘旋半空的衔烛之龙,也清晰地映在眼中。 深黑色的龙鳞,不知经历了多少的风风雨雨;那一对饱含沧桑的深蓝龙睛;有着神圣不可侵犯的威严;颀长无比的身躯,盘旋环绕在整个蟠龙峰上,却仍有大半部分蜿蜒在半空之上。 好庞大的身躯! 它矗立眼前,仿佛就是整个天地! 好强大的威压! 在那一双深蓝眸子的注视下,仿佛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恰在这时,那一只巨大的龙头忽然动了,自遥远的天际缓缓伸了过来,直到离张小凡身前不到十丈的距离,才缓缓停下。那仿佛透视一切的目光,在张小凡身上看了一眼,便又缓缓收了回去。 “你想要女娲石?”衔烛之龙的声音在心底忽然响起。 张小凡心中微微一惊,半晌,才缓缓点了点头。 “本神可以答应你这个请求。”衔烛之龙缓缓说道:“不过,想要拿到女娲石,还得先过了本神这关才行……” 张小凡微微一愣。“什么?” 衔烛之龙的目光缓缓扫过张小凡,又扫过他身后的陆雪琪,最后停在张小凡的身上,缓缓道:“本神可以给你们每人一次机会,不过,也只有一次机会!若是你们可以伤到本神分毫,这女娲石你便可以拿去!” 张小凡微微迟疑,转头看向身后的陆雪琪,陆雪琪清澈的目光也正看着他。仿佛刚才衔烛之龙那句话,不仅他听到了,陆雪琪也一样听到了。 “人类,这是本神唯一给你们的一次机会。如果下次还妄图闯进本神的领域,就不要怪本神无情了!” 衔烛之龙的话又在心底响了起来,张小凡看向陆雪琪的目光,见她缓缓点了点头,心中像是明白了什么,回转头来,看着前方的衔烛之龙,缓缓道:“开始吧!” “我来!” 陆雪琪冷然道,化成一道流光飞上半空。她左手持剑向天,右手默念法诀,一袭长发在烈烈西风中飞舞,仿如九天仙子,飘落凡尘。 “九天玄煞……” 冰冷的声音在天际响起,有如亘古的绝唱,震人心魄。一刹那间,天地间的阴云似是都聚拢了过来,汇成一道巨大的漩涡,停在她的头顶上空。整个漠漠苍穹,仿佛都因她而生,因她而转! “化为神雷……” 她继续往下念道。苍穹之上,渐渐响起了隆隆的雷声,仿佛来自遥远的不知名处。那些聚拢的阴云,开始剧烈地翻滚起来,仿如一朵朵深色的水莲,在空中悄然绽放。阴云隙间,渐渐有炽亮的毫光亮了起来,还不时有白色的闪电,悄然从空中划过,撕裂苍穹。 “遑遑天威……” 她冷然念道。恰在这时,一道闪电自九天之上劈下,落在天琊神剑的剑身之上。炽亮的白光遮住了眼前一切,也遮住了半空中那一个洁白的身影。陆雪琪全身微微一抖,脸色也是瞬间苍白起来。 这是她用尽全身真气使出来的神剑御雷真诀,她誓要伤到衔烛之龙分毫! “以剑引之!” 她最后的声音已然颤抖,不过,这青云门的至上法诀终究还是完成了。天琊剑身光芒大亮,有如一颗曜日,悬挂天际。剑势急转而下,炽亮的电光携着天地之威,向着下方的衔烛之龙怒斩而去。 与此同时,她洁白的身影如一片风中落叶,自半空中缓缓坠了下来。 这一式剑诀,她已耗尽心力! 为的,不过是他当初的一句话—— “我需要那块石头……” 张小凡飞身前去,将那一个坠落的身影接在怀中,心头有千丝万缕,却又不能言一字。 她看着他,嘴角微微弯起一丝弧度,微笑着笑了,紧接着,沉沉睡去。 在那最后一刻,她心底忽然浮现出一句话来: “能懂得,也许就足够,不必求太多。有一种幸福,是为他默默守候!……” 远处,衔烛之龙双爪轻轻一挥,便将那临近身前的电光撕开了去。 “雕虫小计!” 衔烛之龙仿如不屑一顾地道。 听着这响彻心底的话语,张小凡忽觉有难以平息的愤怒自心底燃了起来。他缓缓将手中的人儿放了下来,轻柔地放在一旁,转身,回头,脸上没有半分的表情,只有那如秋霜冬雪般的冰冷。 他遥望远处的衔烛之龙,紧紧握住了手中的剑。 脑海之中,悄然浮现了十个大字。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从滴血洞到鬼王宗,从天地宝库到无量玉壁,从幻月洞府到死亡之海,从修罗古墓到锁魂渊…… 所有的过往场景,都化为了脑海中金色的文字,飞舞跳动,变幻无穷。 最终,凝成了四个醒目的大字。 轮回,天道! 这一片天地,忽然间暗了下来,有狂猛的风,呼啸着吹过。 轩辕剑的剑身忽然剧烈地颤动起来,发出刺耳的异啸,连同脚下的沙石,也是如此。一个个灵魂的虚影从空中掠过,没入轩辕剑剑身之内。 苍龙,白虎,火凤,玄龟,麒麟…… 这是通阅了十卷天书的一剑! 这也是融合了五灵兽魂的一剑! 这更是借用轮回天道之力的一剑! 剑未出,而天下动,风云变! 如此剑势,饶是衔烛之龙,似是也未曾料到。 剑身的颤动愈来愈剧烈,那刺耳的异啸声也愈来愈大。终于,一声轰鸣,轩辕剑脱手而出,化为一道睥睨天下的剑光,向着衔烛之龙怒斩而去 天地世间,仿如都在这一刻变成了无尽黑夜,只有那一道耀眼的紫光,成了黑暗中的唯一风景,似是要将漠漠苍穹,生生撕成两半。 一剑,斩尽繁华! 恰在这时—— 一双深灰色的龙爪,从黑暗的不知名处伸了过来,抵住了那一道绚丽的紫光,无声无息。 这漫长的一刻,仿佛连时间都忘了流动。 忽然,“咣当”一声轻响,轩辕剑自半空缓缓坠下地来,光化尽去,已经变回了原来的模样。紧随着轩辕剑一起下落的,还有一块深黑色的鳞片。 龙鳞! “你过关了!” 衔烛之龙的话声忽然在心底响了起来,张小凡还未说话,整个天地已然一暗,又变成了无尽的黑夜。 黑暗中,一团微弱的紫光从远处缓缓飘了过来,那紫光浮在空中,虽然微弱,看在眼中,却有一种无以名状的温暖感觉。 “本神说话一向算数,这女娲石,你拿去吧!从此,不要再来这里!” 衔烛之龙的话又在心底响了起来,张小凡并未理会,他伸出手去,将那一块紫色的石头轻轻接在手中。那是一块如鸡蛋般大小的石头,入手触感冰凉,腻滑中带着几点粗糙,仿如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握在手中久了,又觉有丝丝热气从石头上传来,沁入身心,让人觉得心旷神怡。 这便是女娲石么? 张小凡心中怔怔道。忽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将女娲石收入怀中,回头看向身后的白衣女子。天琊的淡淡蓝光映在她的脸上,那一个人仿如只是安静地沉睡。 张小凡微微低头,像是思忖着什么。忽见他抬起头来,缓步走了过去,抱起地上的白衣女子,转身,往黑暗的深处缓缓走去。(未完待续) 第八章 鬼厉 “咣当……” 一声重响,羲皇城内殿议事厅的大门被蛮横地撞开了,一个全身浴血的人闯了进来。议事厅内的众人都是微微一惊,转头看向门口。那人看上去伤势极重,脸上的面容早已被血迹模糊,刚撞开门便是扑倒在地。他看上去已经奄奄一息,只是那一只沾满血的手,仍是不愿放弃地往前伸去,似是想要抓住点什么。 “发生什么事了?”莫风雷快步走了过来,疑惑问道。他自是早已认出这人是一名太昊战士,却不知他为何伤得如此之重。 那人看见莫风雷,黯淡的眼中闪过一丝希望的亮光,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又是无能为力,慌乱中抓住一角手袖,紧紧攥在手中。他仿佛集聚了全身最后的一丝气力,才微微吐出几个字道:“族长,外面,外……” 话未说完,他已是头一偏,往一旁栽了下去。那一双饱含血泪的眼,犹自不肯闭上。许久许久,那紧紧抓住莫风雷衣袖的手,才无力地从半空松落下来。 他死了。 莫风雷低下身去,为那一名太昊战士轻轻抚上了眼睛,紧接着,站起身来,往门口大踏步而去。其余人等,也是一众跟了出去。 羲皇城上,杀声震天,各色装束的尸体已经躺了一地,剩下的人士依旧在不断厮杀。混乱的场面,早已分不清哪些人是江湖人士,哪些人是神域之民。 曾书书与齐昊等人看着眼前混乱的情景,亦不知如何是好。当初前来羲皇城,万料不到大战一触即发,如今看这些人倒是没有几个道行高深之人,一时之间,却又是动手也不是,不动手也不是,只得待在城头静观其变。 恰在这时,一道流光自天际徐徐划过,落在羲皇城的城头。 惨烈的厮杀并没有因为这道流光的到来而有所改变,甚至,都没有人察觉到他的存在。只有曾书书的目光从一旁转了过来,他看着张小凡,微微一笑,突然又是惊“咦”了一声,将目光落在张小凡脚下的橙黄古剑之上。 圣剑,轩辕! 他似是一眼便看出了这把剑的不同寻常之处。 齐昊等人瞧见曾书书的异常,目光也是往张小凡这边望来,不过他们注意的,是张小凡怀中的白衣女子。 陆雪琪。 张小凡看着眼前躺满一地的尸体,心中没来由地一跳,抱着白衣女子的双手也是微微抖了一下。这微微的一抖,似是让陆雪琪从沉睡中醒了过来,她睁开眼睛,看到张小凡眼中神色有异,又往周围看去,这一看,不由得脸色苍白,心思沉重。 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些躺在地上的人,看起来完全是一些没有道行的平民百姓?又是谁,在这大开杀戒? “陆师妹,你没事吧!” 齐昊等人已是从一旁走了过来。 张小凡轻轻放下怀中的白衣女子,仿如失神一般,不言一字,缓缓往广场中央走去。陆雪琪站定身子,向着齐昊等人微微摇了摇头,低声道:“我没事。”随即看向场中那一个黑色的身影。 “嗒……嗒……嗒……” 这一刻,天地间似是都静了下来,只有那一个人的脚步声清晰地响在耳畔,一步,两步……沉重而又压抑。那一双深黑的眼眸,空洞得没有半分表情,仿如冷冻了千年的寒冰,让人感到无尽的寒意。 杀气! 她清晰地感觉到那一个人周身所散发出来的杀气!那浓烈得如同火山即将喷发般的滔天杀意! 是谁,惹怒了他? 那曾在南疆十万大山出现的血腥杀戮,突然刺痛了她的眼睛。陆雪琪惊出声道:“不要!” 她的话声瞬间淹没在了混杂的厮杀声中,而这一声呼喊也几尽消耗了她所有的心力,她险些跌倒在地。 齐昊扶住她将欲倒下的身子,疑惑道:“陆师妹,怎么了?” “快……快阻止他!”陆雪琪看着那一个黑色的身影,喘息着道。 齐昊看着前方渐渐没入人群中的黑色身影,又转头看看陆雪琪,终是没有明白过来。而曾书书,则是满腹心思都放在张小凡手中的橙黄古剑之上,他心中正琢磨着:“嗯,要想个办法将这把剑从张师弟那里借来玩玩才行。”曾书书一边想一边暗自得瑟,却是一点也没有注意到齐昊这边的情形。 张小凡缓步从人群中走过,一步一步。他看上去是如此的独特,仿如这广场上的厮杀,一点都与他无关。而那些正在厮杀的人,也似是对这一个从身旁经过的路人没什么兴趣,任由他从身旁走过,不管不顾。 张小凡的身影忽然停了下来,他缓缓蹲下身去,拨开了那挡在上面的尸体,露出下面一把古老的紫檀木琴。 伏羲琴! 白色的琴弦上沾满了丝丝血迹,早已没有了最初的优雅。张小凡继续往下拨去,却是什么也没有了。 只有这一把琴。 也就只有这一把琴! 他深深吸了口气,像是难以平覆心中的压抑,紧接着,站起身来,往四周缓缓望去。那些厮杀的人的嘴脸一个个倒映在眼中,有他似曾熟悉却又不熟悉的,也有他从来没有见过的,却是唯独没有那一个绿色的身影。 碧瑶呢? 他竭力压制住心中的杀意,低下头,将那把琴从尸体堆中缓缓抽了出来,抱在怀中,继续往前走去,直到广场尽头,长廊的角落里,他才看到那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受伤了! 鲜血顺着她的肩头流下,已经染红了身上的碧绿罗裙,那一堵冰冷的墙壁,仿佛是她最后的依靠。 “咣当……” 一声轻响,他怀中的伏羲琴跌落地面,而他,却似一点也没注意到。他看着她肩头那一个伤口,只觉那殷红的血迹在眼中不断地放大,放大,渐渐变成了针,变成了刺,扎入心中。 生生的痛! 是谁?到底是谁? 谁把她伤成这样?! 一个暴怒的声音在心底大声咆哮着,那满腔压抑的滔天杀念,就要到了暴发的边缘。 他的指尖,颤抖着往前伸了过去,轻轻搭在那一个伤口上,殷红的鲜血沾上他的手,他忽然觉得,这一个伤口是多么的熟悉。 在那边陲南疆,那一个火光冲天的夜晚,那自半空偷袭自己的人,留下的不就是这样一个伤口么? 玉阳尺! 他像是再难抑住心中的杀念,蓦地站起身来,仰天长啸! 他狂呼,天地应和! 他震怒,风云变色! 狂暴的黑暗力量席卷出去,周围那些正在厮杀的人群,无论是江湖人士,亦或是五族之民,都在一刹那间被撕成了粉碎。 天地世间,突然静了下来。所有的人,都望向长廊这边,惶恐不安地看着那一个双目血红仿如魔鬼的人。 这一刻,那一个曾消失了许久的身影,又回来了。 那一个曾经因为碧瑶而生,也因为碧瑶而死的鬼王宗副宗主! 鬼厉! 莫风雷与沈傲霜等人赶到,却正好看见那一个人如魔鬼一般站在尸体堆中,不由得都是微微一怔,愣在了那里。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他们疑惑,所有的人也疑惑,只有陆雪琪的目光,落在了他身旁那一个绿衣女子身上。一刹那间,她像是明白了他所有的杀意,却不知为何,心底有莫名的失落。 没想到事隔多年,他还是不愿放弃,也终于让那一个人醒过来了。 这样,他应该能过得快乐些吧!只是自己,为何会有莫名的失落? 鬼厉的目光,赫然是冰冷的,他看着前方的那一个人,冷冷地,缓缓地,走了过去。 一步,两步…… 那些挡在前方的人群,自动往两旁避了开去,让出一条道。直到这条道的尽头,到了一个人的身前。 李洵!(未完待续) 第九章 决裂 一个瞬间,鬼厉的身影已然到了李洵的身前,那一只仿如鬼魅的手,悄无声息地掐住了他的脖子,将他从地上缓缓提了起来。 滚滚的黑气流过广场,所有的人都觉得眼前有什么东西一闪而逝,然而眨眼之间,却又是什么也没有看到。 没有人能看清他的动作,也没有人能阻止他的动作。 那一个人,只在瞬息之间,便将另一个的人生命握在手中。 要杀要剐,全凭心意。 而这短暂的瞬间,李洵只觉眼前闪过一丝错觉,紧接着,那一双仿如魔鬼的血红双目便出现在了面前。自己全身的气息完全被压制,根本没有丝毫的还手之力。 那一个人的道行,已经到了如此地步么? 李洵看着那一双近在眼前的血红双眸,心中不由自主地涌现出一股寒意。就连身体,也是微微颤抖起来。 那是源于灵魂本源的惊悸,也是源自心底深处的害怕。 无法遏制,无法平息! 不管当初他是焚香谷门下多么得意的弟子,现在是焚香谷多么辉煌的谷主,这一刻,在这生死命悬一线的时候,他,还是和普通人没有什么两样。 害怕,让他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 然而虚荣,却又让他为自己的自负增加了一点底气。 “邪魔歪道,现在我落在你手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不过正道诸派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李洵说的是如此大义凛然,然而他的话声,终究因为心中无法抑制的害怕而变得颤抖起来,到得最后,已然失了一代焚香谷谷主应有的身份了。 好一个邪魔歪道!好一个悉听尊便! 鬼厉在心里冷冷笑道。 所谓的正义,就是你这种趁人不备然后施以偷袭?就是残杀这些无辜的五族百姓?李洵,你真当我不敢杀你么?你敢伤她,我就敢杀你! 鬼厉冷冷地看着那一个人,眼中的杀机愈来愈浓,那手中暗含的力道,也是渐渐加大。 狂暴的黑暗力量撕扯着周遭一切,仿佛空气,也在呼啸怒号。 天地之间,一片肃杀。 好浓重的杀气!好强烈的杀机! 这一刻,所有人都感觉到了那一个人心中散发出来的滔天杀念!仿佛有不共戴天的仇恨,横亘在他们之间,无法冰释,无法消融。 他心中的杀念是如此的强烈,仿佛已经没有人可以阻止他的一切。 恰在这时,一声低低的轻呼从人群中传来。那微弱的,却又像是用尽了全部的生命之力呼出来的呐喊,让那一个黑色身影手中的动作微微一滞。鬼厉脸上闪过刹那的犹豫,紧接着,缓缓回转头来。 “小凡,不要啊……” 陆雪琪看着那一个人,不住地摇头。那整整十年藏于深心的期盼,这一刻,都化成了她眼中闪烁的泪花。 十年相思,十年清苦,有谁,懂她的无奈? 小凡,你已经从那条路上回来了,为什么,如今还要再踏上去? 难道,只有杀戮,才能平息你心中的愤怒么? 那一张苍白的脸,此刻看去是如此的惹人怜惜。鬼厉忽觉心中有什么东西剧烈地翻滚了起来,奔腾着,久久无法平息。 他,忽然默然地低下头去。 那一双血红的眼睛,仿佛回复了一丝清明。那紧紧掐在李洵脖子上的手,也是微微松了一些。 忽然,他的目光又落在了墙角那一个孤零的绿色身影上。 那一个血肉模糊的伤口,那满目殷红的血迹,还有那一张惨白的容颜! 无可原谅! 他狂呼,仰天长啸! 那一双眼睛,瞬间又变成了血红色。那曾经几近平息的杀念,又在一瞬间蔓延了开来,弥漫至整个空中,大地,广场。 滚滚的黑气仿如成了熊熊燃烧的烈炎,冉冉上升,化作一道黑炎柱,将那一个黑色身影紧紧裹在其中。狂暴的黑暗力量集聚着,怒号着,终于爆发了开来。 “轰!” 一声巨响,黑炎柱猛地碎裂开来,狂暴的力量有如水波一般荡漾开去,所有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往一旁避了开去。漫天的碎屑飞舞,仿佛夏日的落雪飞花,然而,浩大的广场之上,却是已然没有了李洵的身影。 鬼厉手中握着的,也只是一团还未散去的黑炎。 这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看着场中那一个黑色身影,震惊,讶异,惶恐,陌生,冷笑…… 这一个人,还是人么? 鬼厉的目光从这些人身上一一掠过,那冷漠得不带一丝感情的目光,让人心中不由自主地升起一股寒意。忽然,那目光似是起了一丝变化,最后落在墙角那一个孤零零的绿色身影上。 碧瑶! 这一刻,所有人都看到了那蜷在墙角的绿衣女子,那一张清丽的容颜苍白得可怕,殷红的鲜血早已染红了身上的碧绿罗裙。 齐昊忽然觉得,那一个女子似是在哪里见过,仿佛在很久很久以前,却又是突然想不起来。 忽然,他像是记起了什么,也像是明白了什么,眼中忍不住闪过惊讶之色。 曾书书等人也似是认出了那一个绿衣女子的身份,一刹那间,眼中也都是闪过惊讶之色。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没想到事隔多年,那一个躺在寒冰石台上的女子,真的醒过来了…… 沈傲霜看见蜷在墙角的碧瑶,便欲动身过去,却是被一旁沈昊天轻轻拉住了。老族长看着远处自己的爱女,脸上满是慈爱担忧之色,然而,他还是微微摇了摇头。 这些事,还是由他去做吧! 沈傲霜思忖半晌,微微点头,她停下身来,将目光看向远处那一个黑色身影。 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她在心里微微思忖道,却似是得不到答案。 鬼厉抬起脚,缓缓往前迈了过去。 一步,两步,三步…… 那些挡在前方的人群,都仿如害怕一般往两旁远远避了开去,让出中间一条宽敞大道来。只是这一条大道上,堆满了死尸。 “嗒……嗒……嗒……” 广场上死一般的寂静,没有半个人说话,亦没有半个人敢动一动身子,只有那沉重而压抑的脚步声响彻在空中。 “嗒……嗒……嗒……” 时间,仿如被放慢了一万倍,这短短的一段距离,鬼厉仿如走了几个世纪。 终于,他的脚步声缓缓停了下来,停在了那一个绿衣女子的旁边。 他低下身去,将那一个女子轻轻抱了起来。 他身后的那些人都往前围了上去,似是想看一看那一个人在做什么。然而鬼厉很快转过身来,那些人立时如见了鬼一般四散开去。 鬼厉没有理会这些人,亦没有心情理会这些人。 他转过身,向着长廊方向,缓缓走了过去。 一步,两步,三步…… 他忽然回转头来,看向城头那一个白衣女子,又看向青云众人。 他嗫嚅着,似是想说点什么,却又似是什么也说不出来。许久许久,那一双眼中似是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黯然之色,紧接着,转过头去,向着长廊深处走去了。 “嗒……嗒……嗒……” 鬼厉的脚步声越来越远,而那一个黑色身影,亦再没有回头。 陆雪琪看着那一个渐行渐远的背影,两行清泪自眼角无声地滑落。 那一眼,已经代表了他所有的心意。 你们,回去吧!以后,不要再来这里…… 难道一定非要这样的结局么? 陆雪琪痴痴想道。漫天的日光照在她的脸上,却仿如刀剑一般,深深刺痛了她的身心。 那一个无言的背影已经告诉她,许多东西,已经再也回不来了。 是啊,再也回不来了……(未完待续) 第十章 故人 今天是这个月的最后一天,寻天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要带给大家。好消息便是,寻天会一如既往地保证质量更新;坏消息便是,所有的存稿在十一月份都发完了。接下来的更新属于正常更新,寻天正常的更新速度一向较慢,在此我仅保证能一天一更,大家如果觉得难等,可以等养肥了再看。谢谢! 日暮黄昏,天色将晚。 浓浓的夜色,从远处渐渐漫了过来,仿如一层薄雾,悄然笼过羲皇城的上空,又向着更远的远处,漫了过去。 这是一个格外宁静的夜晚。 没有灯火,没有人声。仿佛飞鸟虫豸,也似是一并没了踪影。 整座羲皇城,都处在深深的沉寂之中。 鬼厉站在城头,遥望着远处的巍巍群山,心中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广场上空,还残留着浓郁的血腥气,那些死尸,虽然早已清理干净,然而那如烙印一般的记忆,早已深深印入每一个人的心中,无可磨灭。 那一场大战,那一场杀戮…… 那惨遭屠戮的五族百姓,那横尸遍地的神域之民! 这一道深深的创伤,将如何痊愈? 这一道深深的隔阂,又将如何跨越? 恐怕,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吧…… 鬼厉在心中怔怔想道。 杀戮,向来只会引来更大的杀戮。这羲皇城的平静,不过是掩藏一时的假象,等到那一天真的到来,恐怕自己,也无能为力吧。 他轻声叹了口气,将目光缓缓收了回来,转过身,向着长廊深处缓缓走了过去。沉寂的夜色在他身后蔓延开来,凝成一个落寞的影子。那一个人,缓缓没入了黑暗之中,消失不见。 有时候,一个人就算是天下无敌,他也没有选择的机会…… 幽深的长廊看不到尽头,只有一重一重的黑暗,不住地从前方袭来。鬼厉一路走过,那些偶尔碰上的五族之民,看到他却都是如老鼠遇见猫似的,远远避了开去。鬼厉看在眼中,不由得微微皱眉,却也只能默然无语。 的确。 有些事,一旦发生了,恐怕就再也无法改变了。 既是如此,自己又能如何呢? 鬼厉怔怔想道,继续往前走去,最后停在了一间屋子的窗前。 那是烈山老族长沈昊天沈老先生的屋子。 透明的窗纸上沾着点点金光,映出屋内那一个正在忙碌的苍老身影。鬼厉不用看也知道,沈老先生一定正在悉心悉力地为照顾碧瑶,为其疗伤。那从屋内漏出的点点金光,正是烈山圣谕散发出来的光芒。 碧瑶新生不久,体内魂魄本就尚未安定,加上她比寻常人少了二魂六魄,身体比之常人更是脆弱许多。此次受伤,已是伤及根本,动及魂魄,一个不好,就此魂飞魄散恐怕都说不定。女娲石虽能安魂定魄,但若想完好地治好碧瑶身上的伤,恐怕还得需要精于魂魄之道的人悉心指引,不然,就算碧瑶苏醒过来,恐怕灵魂也会留下不可磨灭的创伤。而神域之民中如今擅长魂魄之道的人,除了烈山老族长沈昊天沈老先生外,却也没有其他人了。 鬼厉悄悄凑近窗台,小心翼翼地往屋内看去。他的目光,从半空中悬浮的丹书铁卷上缓缓掠过,最后落在了下方那一张木床上。淡淡金光的掩映之下,那一张清丽的脸庞,似是少了几分苍白,多了几分祥和与宁静,仿佛那一个人,只是在安然地沉睡。然而,鬼厉知道,她正在鬼门关上,经历着人生的又一次生死。 是啊,又一次生死! 因为自己,她已经经历了多少次生死? 就算用此生来换,恐怕这辈子也还不了她的情吧! 鬼厉轻声叹了口气,缓缓收回目光。他抬起头,向着广袤苍穹微微看了一眼,紧接着,转过身,向着浓重的黑暗深处缓缓行去。 没有灯火,亦没有人声。 整座羲皇城,依然处在一片死寂之中。 长廊的黑暗永远没有尽头,鬼厉就在这浓重的黑暗中,一步一步往前走着,漫无目的。忽然,在那黑暗的远方,视角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影子。鬼厉料想,那一个人定然会远远避了开去吧。然而,等他走近时,那一个影子依然在那,就仿佛,一直在等着他。 越来越近。 他终于模糊地看到了那一个人的脸。 那是一张绝美的脸,冰冷中又仿佛带着几分妩媚。纵是眼前浓重的黑暗,亦不能影响那一张脸的一分一毫。 沈傲霜! 鬼厉在那一张脸上微微看了一眼,缓步走了过去。 “喂……” 沈傲霜大声叫住那一个人。 鬼厉微微停下身来,却是并未回头。沈傲霜看着那一个身影,心中忽地没来由地犹豫了一下,一会儿,终是说出来道:“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你?” 鬼厉并未答话,他默不作声,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天际,紧接着,又像是若无其事一般,缓缓往前行去。 “嗒……嗒……嗒……” 直到那一个身影完全隐入了远方的黑暗中,沈傲霜这才微微回过神来。她看着鬼厉消失的方向,像是轻轻嘀咕了一声,紧接着,转过身,往另一旁去了。 不知不觉,鬼厉又走到了城头,他看着头顶漆黑如墨的苍穹,心中忽然浮现出沈傲霜刚才的话来。 “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你?……” 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自己呢? 张小凡? 还是鬼厉? 没有回答,亦无从回答。 他忽然想起了白日里那一双泪光闪烁的眼睛,那饱含期待却又无奈痛心的眼神,仿如针刺一般,痛入身心。 “小凡,不要啊……” 明明听到了她的呼唤,为何还是停不下杀戮的手? 是迷失本性的嗜血渴望?还是源自本心深处的憎恶? 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自己呢? 鬼厉深深吸了口气,缓缓闭了眼睛。他忽觉这周遭的空气有点压抑,压抑得有些让人喘不过气来。 那弥漫在空中的浓烈的血腥气! 深深压抑着他。 他睁开眼来,化作一道流光,从羲皇城上落了下去。 鸿蒙古地,风沙堆积,平地千里,一片空旷。 鬼厉举目四望,天地是如此辽阔、浩大,让人看了心中不由得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忽然,在那夜风吹来的方向,鬼厉感觉到了一丝响动。 那是比风声还要微弱的声响,然而,鬼厉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了。 他转过头,向着夜风吹来的方向,缓缓看去。 黑暗中,那一个身影也似是回转头来,看向鬼厉这边。清风吹起她脸上的面纱,微微作响。 鬼厉看着那一个人影,忽觉是如此的熟悉。 幽姨?!(未完待续) 第十一章 惊变 “师兄,洵儿出事了……” “吱呀”一声闷响,玄火坛沉重厚实的木门缓缓向里推开了,上官策急匆匆地从外跑了进来。他前脚刚踏入殿内,整个人却是立时呆在了那里。 云易岚坐在古老的玄火坛旁,正抬起头来,定定地看着他。那一双眼睛,布满了血丝,隐隐还有血红的异芒,在眼中跳动。他的目光,赫然是冰冷而佰生的,看了上官策一眼,便是不再看他。 “师兄,洵儿他……” 上官策看着那一个人,欲言又止。忽然,他的目光落在了脚下的赤岩地面上,整个人,也是仿如呆滞般,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赤红石块堆砌而成的平整地板之上,忽然出现了图案。 就在上官策的脚下,石块之上出现了指头粗细的刻痕,向两边延伸开去,但看去弯弯曲曲,绝不平整。而在他身前一尺地方,同样是这种指头粗细的刻痕,在坚硬的赤红石块上笔走龙蛇,组成了一幅一尺大小的图案。 那是一个神祗! 一个上官策看了整整三百年的,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神祗! 那是毁坏了的八凶玄火法阵的凶神图案! 而今,竟然再度出现了! 苍劲的刻痕在地面上缓缓延伸着,边角处随处可以见到被岁月磨砺的痕迹。这自久远年月便存在下来的图案,隐隐中透露着一丝苍凉。 刻痕还在继续,上官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向旁边看去,逐渐发现了第二个神像、第三个神像,最后,那围着中央的玄火坛一圈的八个神祗图像,都一一现了出来。 那自焚香谷建立之初便流传下来,曾经又一度毁坏的法阵,如今,竟然再度出现在了上官策的眼前。 连他,也似是不敢相信自己那一双老眼,看到的是真真实实的场景。 八凶玄火法阵! 上官策一动不动,惊讶得说不出话来。许久许久,他才像是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看向云易岚,惊喜地道:“师兄,你做到了,你真的做到了!……”那一张老脸上有晶莹的泪花闪烁,那也是在期盼了无数个日夜之后偶得的欣慰。 云易岚脸上并无半分惊喜之色,他抬头看了一眼上官策,然后平静地,轻轻地,指了指身下的玄火坛,便又是缓缓收回了目光。 看到云易岚的手势,上官策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脸上的惊喜之色也是瞬间褪去。他看着眼前冰冷的、没有半分色彩的玄火坛,忽然低下头去,轻轻叹了口气。 没有玄火的指引,八凶玄火法阵就算还在,也召唤不出八荒火龙。而自从那件事后,玄火坛就已毁坏,也再不可能有玄火了。除非—— 玄火鉴重回焚香谷! 想到这,上官策微微沉默下去。这须叟的沉寂,让他突然想起了白日里李洵的事,心中不禁伤痛万分。他抬起头来,看着犹自思索的云易岚,看着那一双布满血丝的眼,心中犹豫着是不是要说出来。 “就差一步了……” 云易岚仿如丝毫没有注意到上官策的心事,犹自自言自语道,“还需要一个契机,一个契机……” 上官策看着那一个人,犹豫良久,终是没有说出话来。他转过身,出了门外,将玄火坛沉重厚实的木门在身后轻轻关上。他站在门外,看着远处漆黑的夜色,脑中想起李洵的事情,心中又是伤痛万分,不禁又无奈地叹息了一声。 恰在这时,云易岚的话声从屋内传了出来,一字一句,狠厉万分,清清晰晰地传入了他的耳中,让他不由得全身一颤,老泪纵横。 “洵儿这个仇,我一定会找鬼厉报的!……” 鸿蒙古地,夜色正深。 鬼厉看着远处那一个人,缓缓走了过去。 “幽姨……” 他轻声道,微微低下头去。鬼王宗内,除了碧瑶之后,也只有眼前这一个人,和自己还有点关系了。虽然这点关系,也是因为碧瑶的缘固。 幽姬黑纱下的面容微微一动,看着鬼厉,问道:“听说,瑶儿她醒了,是么?” “嗯。”鬼厉轻轻应了一声,点了点头。这一刻,他又是想起了碧瑶昏迷不醒的情势,不由得心中难过,深深吸了口气。他抬头看了一眼头顶的天空之城,缓缓道:“她现在在羲皇城……” 幽姬点了点头,轻声道:“谢谢你了……” 闻言,鬼厉脸上神色瞬间煞白。谢?从何说起?当初,若不是因为自己,碧瑶也不会在寒冰石台上躺了十年之久。整整十年啊,有谁能懂她的寂寞?她的冷清? 就算世间之人都应该谢,那个人,也绝不会是自己! 这一刻,深深的内疚感自心底袭来,鬼厉只觉呼吸,都有些压抑。他低下头去,深深地、深深地吸了口气。幽姬似是并未察觉到他的心事,继续往下说道:“我可以去看看她么?” 鬼厉看了一眼头顶的天空之城,点了点头。 两道流光,从漆黑的夜色中亮起,向着羲皇城,缓缓升了上去。 离羲皇城还有一段距离,鬼厉却是清清楚楚地听到了混杂的人声,不觉有些奇怪,暗自在心中忖道:“难道又发生什么事了?” 两人刚刚落在城头,眼前便是亮起一片灯火,一群人不知从哪里冲了过来,将两人围在中间。这突如其来的情形,就连鬼厉,也是微微怔了一怔。幽姬站在一旁,微微皱眉,静默不语。 “原来是张兄弟……” 人群中走出一个举着火把的白衣男子,看见鬼厉,微微笑了笑,正是太昊族长莫风雷。忽然,莫风雷看到鬼厉一旁的幽姬,脸色微微一变,道:“这位是……” 鬼厉微微皱眉,道:“我朋友。” “原来是张兄弟的朋友……” 莫风雷轻轻点头,却又是多看了幽姬两眼,随即转头看向其他人,道:“一场误会,大家到别处去找……” 闻言,其余人顿时散了开去,莫风雷站在原处,等到所有人都散了开去,这才回转头来,看着鬼厉,轻声道:“碧瑶姑娘出事了……” 鬼厉面色一变,道:“出什么事了?” “有人闯进羲皇城,抢走了烈山圣谕,并且打伤了沈老先生和碧瑶姑娘……” “什么?”鬼厉面色一变,已是一步踏出,往长廊方向飞奔而去。幽姬眼见如此,也是快步跟了过去。 莫风雷看着两人奔走的方向,直到两人消失在长廊尽头,这才缓缓收回目光,往一旁走了开去。 幽深的长廊灯火摇曳,鬼厉一路飞奔而过,直到老族长那间熟悉的小屋,静静地出现在面前,这才微微停下脚步。 小屋内一片寂静,只有一弯灯火,静静燃烧。 一切是如此的宁静祥和,看上去仿如什么也没发生一般。 然而,这一刻,鬼厉心里忽然生出些许害怕来。 这种害怕的感觉,就仿佛当日,在那狐歧山中,看到那一张空旷的寒冰石台。 他犹豫着,缓缓地,一步一步,往前挪了过去。 幽姬站在一旁,看着那一个人脸上复杂的神色,沉默不语。 “吱呀”一声,木门被往里轻轻推了开来,点点灯光从屋内漏出,落在鬼厉阴晴不定的脸上。他抬起脚,微微犹疑了一会儿,这才缓缓踏了进去。 “呼……” 一阵风袭过,整个屋内的灯火都是微微斜了一斜。 床头那一个窈窕的身影蓦然回转头来,灯光下,隐隐有忧郁的光芒在她眼中跳动。她微微看了鬼厉一眼,仿如不带丝毫感情一般,又缓缓回转头去,看向木床上那一个人。 碧瑶。 她还是一如之前那般躺着,昏黄的灯光照在她的玉脸上,看上去是如此的宁静与祥和。 只是,从沈傲霜那双忧郁的目光中,鬼厉已经隐隐感觉到,有什么不好的事正在发生。 他看着前方那一个窈窕的背影,竭力压抑着心中的忐忑不安,轻声问道:“她……怎么样了?” “那个人是抱着必杀之心来的……” 沈傲霜的声音冰冷而凄凉,“爹说,妹妹恐怕已经……已经……没有希望了……” “什么?!” 鬼厉全身一震,脸色煞白,整个人僵在那里一动不动。 怎么会……? 他只觉脑中“嗡”的一声,整个世界似是都在眼前旋转起来,天昏地暗。 怎么会? 又怎么能? 阔别十年的等待,刚刚重逢,又怎能再经得起分开? 他看着那一张犹自安祥的脸,缓缓地,一步一步,往床边挪了过去。这三尺不到的距离,却似是耗尽了他所有的心力。他低下头,深深地、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轻轻抬手,向着床上那一张清丽的脸缓缓伸去。 那一只颤抖的手,承载了他所有的希望! 鬼厉轻轻地,触碰到了那一张清丽的脸。 入手是冰凉的感觉,冷得如寒冰刺骨,冷得如雪落心扉。 幽姬低下头去,微微沉默。忽然,她的目光不经意地落在墙角一点黑色上。 那是一角衣袖碎片。 一个鲜艳的火焰标记,印在上面。(未完待续) 第十二章 小白 幽姬缓缓地,走过去,将那一角衣袖碎片小心翼翼地捡了起来。 她将碎片摊在手中,仔细地端详着。深黑色的布料,摊在手中有一种厚实沉重的感觉,当中一个鲜艳的火焰标记,幽姬却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不错!那是焚香谷的标志! 她看着那一角衣袖碎片,脸上神色一变再变,直到那一只手缓缓阖上,用力地抓紧,她脸上的神色才渐渐回复了平静。幽姬看了看前面那一个黑色身影,又看了一眼掌中的衣袖碎片,似是暗暗下了决定。她默不作声,回头,转身,轻轻走出屋去。 “吱呀”一声,小屋的门轻轻开了,紧接着,又轻轻关了上去。 鬼厉似是根本未曾听到这细微的声响,只是将伊人那一只渐趋冰凉的手,紧紧握在手中,不愿放开。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那一只手的温度。 冰凉刺骨,冷若寒冰! 一如他此刻的心意。 冷得如寒冰落雪。 屋外。 幽姬站在悄无声息的长廊上,转头往身后看了一眼,紧接着,转过身,往一旁缓缓走了过去。 “呼……” 清冷的夜风从长廊的深处吹来,仿佛带着无尽凉意。幽姬轻轻抬手,裹紧了脸上的面纱。她看着外边的夜色,仿如不经意般,轻声感叹道:“没想到,这初夏的夜晚,竟然有点冷了。” 幽姬站在长廊上,等了许久,那小屋的门才“吱呀”一声,轻轻开了。一个黑色身影从屋内缓缓走了出来,那张脸上,有着明显的倦意和疲累,仿佛多年的沧桑,都在这一刻显露无疑。 那个人,看上去就像是苍老了十岁! 幽姬看到鬼厉的脸色,微微怔住了。这一刻,不知为何,她忽然记起了当年狐歧山下,那一个苍凉倒地的身影,那一个临终前,嘴里还不停呼唤着“瑶儿……”的人。 他们,是多么的相似啊! 鬼厉看到幽姬,似是微微有些意外,他未曾料到这么晚了她还等在这里。幽姬看着鬼厉,没有说话,她只是仿如若无其事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过头去,看向外边的夜色。以鬼厉的智慧,自然可以从这一眼中看出点什么。他抬起脚,缓缓走了过去,在那一个人身旁微微站定,也如她那般,看向外边的夜色。 夜,很冷,也很清。 两个人,都未曾说话。 或许,也不知说什么好吧。 许久许久,幽姬才将那一角衣袖碎片从手心打开,轻轻递了上来。 “这是……”鬼厉看着那一角衣袖碎片,目光紧紧停在那一个火焰图腾的标记上。这个标记,他再熟悉不过了,早在十年之前,他就已经见识过。只是这一刻,他不知道幽姬为什么要拿这样一角衣袖碎片给他看,脸色微微疑惑道,“焚香谷?” “这是在屋子的墙角里捡到的……” 幽姬的声音平静而冰冷。她看着前方浓重的夜色,微微道:“这块衣袖碎片,想必是那人在打斗时不慎遗落的。不过,焚香谷中,能安然潜入羲皇城而不引起发觉,又能在打伤人后全身而退,也恐怕只有那一个人吧!” 闻言,鬼厉微微默然。 焚香谷中,能有如此道行的,也就只有云易岚了。 竟然是他! 无名的怒火自心底燃了起来,如熊熊的烈焰,一发而不可收。鬼厉的眼睛,蓦地染成了血红。他缓缓地,握住了拳头,直到骨节喀啦作响。浓烈凌厉的杀意充斥空中,就连幽姬,也不由得呼吸微微一滞,将身子往一旁悄然挪了几步。 “呼……” 清冷的夜风从前方吹来,鬼厉整个人忽然清醒了些,那一双血红的眼睛,也是回复了一丝清明。 他闭上眼睛,竭力压制住心中的怒气,低下头,深深地、深深地呼吸。 “不能!我不能……” 一个声音在心底挣扎道。那一只紧握的手,极其不愿地缓缓松开,又紧紧地握住,又缓缓地松开,最后,终于缓缓地松了开来。 杀戮,只会引来更大的杀戮…… 一个睿智的声音在心中呼道,鬼厉缓缓睁开眼睛,像是坚定了所有的信仰。那一双眼睛,也是彻底回复了清明。 幽姬看着身旁那一个人,似是为他的回复理智感到高兴,然而,她又像是想起什么,整个人的脸色瞬间黯淡下来。 这个人可以从瑶儿的沉痛中这么快回复过来,是不是代表着,他对瑶儿的感情,也没有那么深呢? 鸿蒙古地。 今夜无月,今夜无眠。 鬼厉独自一人,在漫无边际的沙地上行走着。浓浓的夜色,从前方笼了过来,看不到天,看不着地,只有无穷无尽的黑暗,映入眼中。 或许,这浓重得没有尽头的黑暗,也正适合他吧。 他缓缓往前走着,一步一步,踏着干涸的沙地,咯吱作响。 没有目的,亦没有方向。 他不知自己将去往何处,亦不知自己将归往何方。 仿佛就这样一直走下去,直到天明。 最深的痛,往往潜藏在心底最深处,也往往,压抑得最久。 浓郁的夜色中,忽然亮起了一点白色,就在前方,仿佛等待了许久似的。鬼厉看着黑暗中那一点白色,犹疑着,缓缓走了过去。 越来越近。 黑暗中那一点白色渐渐变大,也渐渐变得清晰,最后变成了一个人窈窕的身影。 鬼厉看着那一个身影,忽地愣在了那里。 那熟悉的面容,那妩媚的气质,那动人的微笑…… 那看似温文尔雅的外表下,潜藏着的一颗让人猜不透的心。那一个会毫无顾忌地跟着自己去南疆喝那最烈的酒,然后又会在在心情不好的时候破口大骂焚香谷没有人性的奇怪女子。 小白!(未完待续) 第十三章 夜店 “好久不见……” 小白看着鬼厉,嫣然笑道。那唇角残留的一弯浅浅微笑,仿如馨香的百合在暗夜里悄然绽放,清丽不可方物。 鬼厉默然,他似是才从眼前女子的回忆中回过神来,看到那一抹微笑,嘴角微微弯起一丝弧度。然而,那暗藏的笑容还没在脸上完全显露出来,却已是如昙花凋谢,黯然收了回去。他看着那张笑脸,渐渐沉默,低下头去,看着脚下浓重的黑暗。 “怎么?老朋友相见,连声招呼都不打么?” 小白微微嗔怪道。然而看她脸上的笑意,又哪有半分介意的意思? 鬼厉依然沉默着脸,没有说话,亦没有笑容,小白隐隐中意识到什么,这才收起唇角眉间的笑意,仔仔细细地看着那一个人。 黑暗中,那张脸上了无生气,苍白得没有半分血色,只有无法形容的倦意留在眉间,仿佛多年风霜雨雪的沧桑,都在这一刻显露了出来。这个人,与当年她在鬼王宗狐岐山的石室里救起的那一个人,是何其的相似啊! 那是十年信仰一朝崩塌后的心如死灰! 那是苦苦执念追寻无果的黯然失落! 只是,那个人,不是明明已经醒过来了吗?为何,他还会如现在这般模样? 小白想不明白,然而,她看着鬼厉那个模样,却又是问不出来。她来此,不过便是想见一见这位阔别许久的朋友,顺带看一看她那好姐妹的女儿,或许这当中,还有着连她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然而,她还是来了,连夜赶来了。 只是她看到的,却是一个没有半分生气的人! 一个仿佛没有表情的行尸走肉! 她怒了。 无名的火气,自心底燃了起来,熊熊燃烧,她想开口大骂。然而,看着眼前那一个人,她又是骂不出来,只得冷冷道:“这里太冷,我想去喝酒!” 鬼厉默然,没有摇头,亦没有点头。那一张苍白的脸,依然没有半分表情。 小白似是没有管他,转过身径直往前走了。看着前方那一个白色的身影,鬼厉没有思索,便缓缓跟了上去。或许在他心里,他也有一样的想法吧。 这么冷的天,恐怕也只有酒,能带给人一点暖意了吧。 夜,很静,也很凉。 这是位于鸿蒙古地西南方的一家客栈,客栈的门早已关上,只有几点灯光,隐隐从屋内漏了出来。客栈的门牌上空空如也,或放这家客栈本就没有名字,亦或许那门牌早已被店家收了回去吧。 晚风轻拂,灯火阑珊。 夜,已经很深了…… “吱嘎——” 一声闷响,客栈的门被人用力地从外踢开了来,门声剧烈摇晃,撞在两旁的墙壁上,顿时发出“咣当”的巨大响声。 店小二迷迷糊糊地从桌子上爬起来,探着个脑袋看向门口,喃喃道:“谁啊?这么晚了,本店早就打烊了!要吃东西明天再来吧……” 店小二只说了这么一句,便觉睡意上涌,双眼一闭,又趴在桌上,迷迷糊糊地睡了去。 “呼……” 一阵寒风从门外袭进客栈,店小二冷不防地打了一个哆嗦,从睡梦中迷迷糊糊醒了过来。他探起身子,长长地伸了个懒腰,又揉了抒惺忪的睡眼,这才站起身来,往一旁看去。 “门都没关?”他脸上一惊,立时跑了过去将门赶紧关上,心中暗自庆幸道:“若是让老板知道,肯定又会扣我工钱了……” 忽然,他又是挠了挠头,暗自在心中嘀咕道:“我记得我明明有关了门的,门怎么会无缘无故地开了呢?难道是……” “有贼?!” 店小二脸色一变,险些叫出声来。他缓缓地转身,心中一片忐忑,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是那么小心翼翼。然而,他刚转过身来,便遇上了一对锐利的目光。 “啊……” 店小二惊呼出声,全身哆嗦了一下。他看着眼前的一男一女,身子不由得往后挪了几步,直到靠在门上,才微觉有些安心。 “你们……”店小二双手缩在胸前,看着前面的两人,犹疑着,小心翼翼地问道:“……是人是鬼啊?” “你有见过这么好看的鬼么?” 女子冷冷哼了一声,看了店小二一眼。这一眼,顿时让店小二感觉有无尽的寒意从周遭袭来,全身上下又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他不由自主地往那一个女子看去,白衣胜雪,芙蓉如面柳如眉,美得根本不似人间女子。店小二哪里见过这等绝色女子?当下不由得多看了几眼,然而越看,他便觉得自前方袭来的寒意越盛。 “再看就把你眼珠挖下来喂狗!” 女子冷冷地道。那冰冷的目光,让店小二全身一颤,身不由己地往下坐倒了去。他将目光小心翼翼地往一旁的黑衣男子看去,见男子并没有看他,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店小二看了许久,亦看不出这黑衣男子有何特别之处,竟然可以安然地坐在这位美若天仙的白衣女子身旁。想起自己二十多年的单身生涯,店小二不由得自心中生出了几分妒忌,暗暗在心底抱怨道:“同样是男人,为什么差别咋就那么大呢?” “看够了吗?”白衣女子冷冷地道,“看够了就去做事!” 店小二被吓了一跳,然而“做事”二字,似是让他微微找回了一点底气。他探起头,看着白衣女子,小心翼翼地道:“两位客官,这么晚了,本店已经打烊了,你们还是到别处去吧……” “去你的!”女子啐了一口,骂道:“这方圆三十里地,你找一家给我看看?” 店小二心中一颤,不由得将身子又往后缩了缩,这一下,顿时碰在门上,发出“咣当”的响声。店小二被这细微的声响吓了一跳,又是全身一抖,好一会儿,才微微缓过神来。他看着白衣女子,心中害怕万分,却还是小心翼翼地道:“可是……店里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吃了……” “我不吃东西,我只喝酒!”女子冷冷地道。 “哦。”店小二轻轻应了一声,将目光看向女子身旁的黑衣男子。 “还不快去?”女子没好气地道。 “现在就去……” 店小二唯唯诺诺地应了一声,从地上爬将起来,往客栈的后台方向慌慌张张地去了。不一会儿,便见他拿了一小壶酒过来,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刚一放下,店小二就是急急往后退了开去。 女子看着桌上那一小壶酒,眉头微皱,冷冷哼了一声。 “我再去拿……”店小二匆忙说道,赶紧往后台方向跑去。不一会儿,便见他汗水涔涔地从后台跑了出来,手中抱着一坛子酒。那一坛酒,少说也有几升,却是够两个人喝已经绰绰有余了。 店小二将酒坛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往一旁退了开去。他拿起肩上的帕子,正欲好好擦一擦脸上的汗,休息一会儿。不料女子却是微微蹙了蹙眉,道:“就这么点,怎么够喝?” 闻言,店小二额心冒汗,脸色苍白。他看了看桌上那一坛酒,又看了看桌子旁边的两人,心中不禁犯起了嘀咕:“这一坛酒,足足有五升啊!他们就算每人喝五十大碗,也喝不完啊!怎么还会嫌少?” 店小二心中虽是如此想法,然而脚下已是往后台方向跑去了,他可不敢得罪眼前这个如冰山一般的女子。不一会儿,便见他颤颤巍巍地抱着一个大坛子从后台艰难地走了出来,步履蹒跚。那一个坛子,少说也有三尺来高,店小二抱在怀中,却是整个人的上半身都看不见了。这样的一个坛子,少说也能盛几十升酒,店小二抱着怀中,却是咬牙切齿,一步一步,往前挪了过去。 好一会儿,他才挪到两人的身前,将那一坛子酒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整个人仿如虚脱一般往一旁坐倒了下去。 “你先下去吧,酒不够了再叫你!” 女子冷冷地道。她拿起酒杯,给自己轻轻倒上一壶酒,放在唇边喝了起来。 店小二木然地点了点头,正欲转身离去。忽然又是回过神来,不由得脸色大变,心中巨汗。 酒不够了再叫你…… 这么一大坛酒,还不够?! 店小二用看妖怪一般的目光看了两人一眼,终是没看出什么。他又累又困,终于再没有兴致研究这两个深夜到访的客人了,他随便找了一张桌子,刚刚趴下就是睡了过去。 睡不多久,忽有一股寒意袭上心头,店小二全身哆嗦了一下,又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他回头往身后看去,客栈的门不知什么时候又打开了,阴冷的风正从外面呼呼地吹进来。他心中嘀咕道:“不是已经关了么?怎么又开了?” 店小二无奈地站起身来,走过去将门紧紧关上。困意上涌,他几乎靠在门上就能睡着,忽然,一声冰冷的呼声从身后传来,仿如黑夜中的噩梦,将他吓了一跳 “你醒了?” 店小二蓦地回转身来,紧紧靠在身后的门上。他看着眼前两个歪倒在地的酒坛,不禁双目圆睁,张大了嘴,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竟然……喝完了? 他的目光缓缓往上移了去,渐渐落在了桌旁两人的身上。那毫无醉意的两人,看上去比自己还要清醒,店小二不禁咂了咂舌,暗自在心中嘀咕。 这两个人,还是人吗? 女子见他半天未动,秀眉微蹙,冷冷地道:“还不快去?” 店小二立时回过神来,赶紧应道:“去去去……现在就去!”他慌慌张张地跑向后台,然后又从后台步履蹒跚地挪出来,然后又慌慌张张地跑进去。如此往复,约摸过了半个时辰,他将那最后一坛酒放在地上,这才无奈地坐倒下来歇息。 “姑……姑娘,本店所……所有的酒都在这里了……”店小二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他脸色苍白,双目无神,大口地喘着粗气,“这么多酒,应该够您喝的了吧……” “这还差不多……”白衣女子平静地道,忽然,那一双目光又是变得冰冷起来,看向客栈楼上的一角,冷冷道:“什么人?出来!” “呵呵,这都被发现了么?不愧是九尾天狐啊!” 一个女子咯咯笑道,从楼上的柱子后缓缓现了出来。女子长得极为俊俏,瓜子脸,柳叶眉,白净的肌肤,灵动的眼睛。第一眼看去清丽无方,再看便觉风情万种。 这一个女子,自然便是金瓶儿了。 而那一男一女,自然便是鬼厉与小白了。 金瓶儿看着楼下的两人,嫣然笑道:“我也无意打扰两位谈情说爱,只怪这店小二搬东西动作太大,吵醒了我,所以我才过来看看的,打扰之处还请不要见怪啊!呵呵……” 她一边说笑,一边从楼上缓缓走了下来。她看着眼前那么多酒坛,似是吃了一惊,讶道:“这么多酒啊?今天什么日子?” 小白和鬼厉都没有理她,金瓶儿自觉无趣,便自己找了张桌子坐了下来。她慵懒地打了个哈欠,像是有微微的倦意,随即从桌上拿过一个酒杯,放在身前。她随手从身旁拿起一个酒坛,便欲往里倒酒。忽然,一只酒杯从侧面飞了过来,伴随着小白微微有些怒意的声音。 “这酒是我的!” 金瓶儿一个侧身回转,原地转了一圈,躲过了那横飞而来的酒杯,同时又保持着之前那一个正欲倒酒的动作。 “哗啦……” 一声脆响,那横飞而来的酒杯,直直撞在横梁上,顿时碎裂成万千碎片,掉落下来。仿如水珠落地,哗啦作响。 “好凶啊!”金瓶儿看着那些飘落的碎片,咯咯笑道。“我只是借点酒喝,小白姑娘也需要这么大火气吗?” 小白冷冷哼了一声,金瓶儿脸上一笑,将酒杯中的酒缓缓倒满,随即将酒坛随手放在地上。 两人的这一系列动作,店小二都是看在眼中,不禁瞠目结舌。 他犹自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使劲地揉了揉,仿如梦呓一般,自言自语道:“这一些人,都还……是人么? 恰在这时,一声颇为不满的抱怨声从楼上缓缓传了出来,像是嘀嘀咕咕,却又让人清清晰晰地听到了每一个字。 “唉,年轻人火气别那么大嘛!搞得我老人家都睡不好觉……” 这个声音,自然便是周一仙了。(未完待续) 第十四章 小环 次日,清晨。 阳光大亮。 金色的天空之城在晨光中看去一片壮丽恢宏,然而,这本应喧闹的清晨,此刻却是一片寂静。那如同死寂一般的静,笼罩在整座羲皇城上。诺大的广场一片空旷,没有半个人影。那曾经横亘一地的死尸,早已被清理干净,然而那镌刻满地的血迹,依然历历在目,仿如无情的岁月,留在人身上最深的痛。 “啊!……” 小环看到脚下一条条触目惊心的血痕,吓得叫出声来。鬼厉微微回首,柔和地看着那一双害怕的眼睛,又缓缓落在了地上。他微微低头,沉默不语。 那是本应该流淌在心中的热血,然而只刻却涂在地上。 冷若寒冰。 就因为一场杀戮。 一场没有来由的杀戮。 鬼厉微不可察地轻轻叹了口气,背转身,往前缓缓行去。周一仙走在后面,他看着那遗留满地的血迹,停下身来,叹息似地摇了摇头,一会儿,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小环,见她已然平静下来,这才转头往前缓缓行去。 三人一行,顺着幽深的长廊往前缓缓行去。至于金瓶儿与小白,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留在客栈,而野狗道人,鬼厉本就没有让他上羲皇城的想法,自然也留在了客栈。 风轻拂,天地无声。 三人一路行来,却是半个人影也没看到。长廊出奇的寂静,只有“嗒嗒”的脚步声在耳旁轻轻回荡。鬼厉心中微觉奇怪,这种静,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料。然而,熟悉的小屋很快便出现在了前方,他又想起了木床上那一个安然躺着的人影,那一个曾经在寂寞的寒冰石台上躺了十年的身影。 那一个女子,为了自己受了多少的苦啊! 而自己,竟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静静躺在那里,躺在那里。 无能为力。 鬼厉心中一紧,蓦地加快脚步,往前行了过去。 小屋的门转眼就在身前,触手可及。 鬼厉毫不犹豫,右手前伸,正欲推门而进。忽然,他又是想起了什么,止在了那里,背转手,在门上轻轻敲了两下。 “咚……咚……” 屋内一片寂静,没有半点回声。 鬼厉犹疑着,又在门上轻轻敲了两下。 “咚……咚……” 还是没有回声。 鬼厉犹疑着,指尖轻轻往前一碰,小屋的门“吱呀”一声,缓缓往里推开了来。熟悉的木床映入眼中,几缕阳光从窗间泄了进来,照在床前那一个绿色身影上。那一个仿如一直沉睡在此的女子,依然安静地躺在那里,仿佛,亘古不变。 屋内空空旷旷,除了那一张木床,再无其他。 沈傲霜不在。 或许,她已经去休息了吧…… 鬼厉心中如是想道。他看着床上那一个安然躺着的身影,抬起脚,缓缓走了过去。这一刻,他的心忽然如静湖之水,没有半点波澜,尽管上一刻,他还在刺痛,他还在揪心。 看到那一个人安然地躺在自己身前,仿佛自己,便是她所有的依靠,这是怎样的一种温暖感觉啊!没有害怕,没有担心,因为,她就在眼前,就在你触手可及的地方。 然而,指尖触及的冰冷让鬼厉心中一跳,他将那只冰凉的手紧紧握在手中,贴在胸前靠左的地方。恍惚中,那只冰冷的手似是真的有了一点温度,鬼厉心中欣喜,顿时将那只手握得更紧了。 周一仙与小环早已进了房间,他们看见鬼厉的样子,都只是在后面静静看着,没有说话。 一缕轻风从窗外袭了进来,鬼厉的发丝被轻轻吹起,几缕银白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小环看着那飘扬在风中的白发,忽然眼眶一湿,有一种想哭的感觉。 虽然,从来不曾去过狐歧山,也从来没有见过鬼王宗的寒冰石台,然而这一刻,看到眼前的情景,小环忽然明白了前方那一个人曾经过的是怎样的一种生活。 十年啊!那是整整十年的日子!她可以想象,那个人每天都会在寒冰石台旁,待上许久许久,仿佛每一天都是这般过法。多么清苦,多么悲凉! “咳咳……” 周一仙轻轻咳了两声,打破了屋内的寂静。鬼厉回转头来,看着那一个老人,周一仙对他点头示意道:“年轻人,我们先出去吧,这里交给小环就是了……” 鬼厉微微沉默,点了点头。他转过身去,将贴在胸口的玉手轻轻放了下来,又往那一张清丽的脸上仔仔细细地看了一眼,这才站起身来,跟着周一仙往门外走去。临到门边,又是回转头来,往木床上的人影看了一眼,随即落在小环身上。 希望,她真的有办法吧…… 鬼厉怔怔想道,抬起脚,往门外踏了出去。小屋的门“吱呀”一声,在鬼厉身后轻轻关上了。 风轻拂,天地无声。整座羲皇城,仿佛便只剩下两人的脚步声在耳旁回响。 “周前辈,小环……她真的有办法吗?” 走在长廓上,鬼厉终是忍不住问道。 周一仙微微停下身来,看着远方,道:“鬼道之术,奥妙无穷,就连我也是知之甚少。不过有些事情是不能用常理来揣测的,小环那丫头当初既然可以救活野狗,现在应该也能救活她吧……” “可是……” 鬼厉还欲说什么,周一仙却是笑着止住了他,缓缓道:“年轻人,你不用怀疑。因为,在鬼道的世界里,世上的人只分两种……” “两种?”鬼厉微微一怔。 “不错。”周一仙点了点头,看着远方,道:“一种是已经死去的人,还有一种,便是还活着的人……” “您的意思是……”鬼厉的眼中闪一丝异样的光芒。 周一仙微微一笑,道:“不错!既然她不是已经死去的人,那么,她便还活着,活着便有希望……” 鬼厉微微一怔,他似是忽然从这句话中悟出了什么。然而到底是什么,他又是说不清楚。他看着远方广阔的天地,只觉得阴霾的心中似是多了一丝光明,虽然只有那么一丝,但,已经足够了。 活着,便有希望…… 这一刻,他忽然想起了许许多多的事,那些一件件都属于过去的事。昊天宫中那一抹青藤,新月之城里那一颗万年神树,死亡之海畔的沙丘,修罗古墓中那一口古井,蓬莱天华山上的青莲池…… 还有那一个拄杖观星的老人。 那一个仿佛世间之事都尽在手掌之中的老人! 只可惜,所有的这些,都已经随着横流的沧海一起永寂了。 或许,再过一两百年,就无人记得。而那些曾经属于神域的故事,也会从此一同湮灭。 鬼厉忽然记起,在那神域之中,与老人第一次见面时,曾经有过这样的对话。 “我听说,万年神树的果实可以重塑肉身……” “这事,你是听谁说的?” “一位前辈……” “你口中的那位前辈,是姓周吗?” …… 想到此,鬼厉不禁转头,看向周一仙,微微问道:“周前辈,你认识一位叫莫忘尘的前辈吗?” 闻言,周一仙微微停下身来,看了鬼厉一眼,想了想,摇了摇头道:“不认识……” 鬼厉微觉奇怪,却是沉默下来,没有再问。 周一仙似是认真思忖起来,他抬起头,手中轻捻胡须,口中喃喃念道:“莫……忘……尘!莫……忘……尘?……”一连念了几遍,终是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看来真的是老了,记性不好了……” 忽然,他嘴角又是微微一笑,自言自语道:“忘……尘?难道是莫忘红尘么?” 恍惚间,他似是记起了一些久远的差不多已经遗忘的岁月。(未完待续) 第十五章 焚香 鬼厉沿着幽深的长廊继续往前走着,他终于发现一点点不对的地方。一路上,很少看到路人,偶尔遇见的,都是一两个见了他便远远躲开的五族百姓。那些本应该看到的人物,今天竟是一个也没有见到,莫风雷,怀朔,沈傲霜……而且,整座羲皇城,竟是连一个站岗巡守的五族战士都未见到,这未免有些太过奇怪。 前方忽然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鬼厉一眼认出,那是曾在竹园村便认识的大牛。大牛行色匆匆,手中握着一条白色挽联,那是纪奠死去的人才用的,却是不知道他拿着做什么。 鬼厉微微疑惑,叫住大牛道:“羲皇城又有人去世了吗?” 大牛回转头来,古铜色的皮肤在阳光下映得发亮,他冲着鬼厉微微一笑,脸上那憨厚老实的模样又显露了出来。他奇怪道:“张兄弟,原来你不知道啊!烈山的老族长昨晚去世了……” “老族长……去世了?”鬼厉微微一怔,疑惑道,“不是说只是受伤么?怎么会……?” 大牛点了点头,道:“我也不知道。不过听族里的兄弟说,烈山老族长好像中的是碎心掌,全身心脉尽断……” “碎心掌?!” 闻言,鬼厉微微沉默下去。这种掌法单从名字上来听,就知是一种阴狠毒辣的掌法。这世间被震断心脉的人,又有几人能活?看来,云易岚当真是抱了必杀之心来的。鬼厉微微深思,忽然间,他又是想起了什么,开口问道:“为什么羲皇城今天人这么少?” 大牛点了点头,道:“他们一大早就去焚香谷了,说是要为老族长报仇……” “焚香谷?!” 听到焚香谷三字,鬼厉面色一变,冷冷问道:“谁告诉你们是焚香谷的?” “是,是……”大牛并未察觉到鬼厉面色的变化,犹自在心中思忖,一会儿,终是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唉,看我这记性!昨晚的事,现在就想不起来了。是谁来着去了?” “我说的……” 恰在这时,一声冰冷的仿如不带丝毫感情的话声从一旁传来。大牛闻声望去,一位轻纱蒙面的黑衣女子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鬼厉身后,而他之前,竟是根本没有看到。 “那件事,是我告诉他们的……”幽姬缓缓走了上来,平静地道。微风轻拂,她的面纱如僵硬了的表情凝固在脸上,纹丝不动。 鬼厉转头看着那一个女子,微微沉默下去。这个女子是他在鬼王宗唯一一个敬重的人,然而这一刻,他忽然觉得,她也和鬼王宗其他人一样的冷血、无情。恍惚间,他似是明白了她所有的想法,却又是不想理解,不想接受。他强自压抑着心中的怒气,看着那一个人,冷冷地道:“为什么你一定要这么做?” 幽姬没有看他的目光,只是抬头看着远方,冷冷地道:“这是焚香谷欠瑶儿的!云易岚害死了瑶儿,他就得付出代价!焚香谷的仇你不愿报,就由我来报好了!” 听到碧瑶二字,鬼厉脸色瞬间黯然下去。他忽然觉得无言以对,深深的愧疚。那个曾经在寂寞的寒冰石台上躺了十年的女子,如今依然昏迷不醒,而这一切,全都是因为自己。 十年前是如此,十年后,还是如此! 自己又还有什么可说的呢?又还有什么能说的呢? 鬼厉微微沉默,他已经无话可说。 杀戮,只会引来更大的杀戮…… 尽管如此,但人们还是止不住地去挑起更多的杀戮,因为,只有杀戮,才能平息那潜藏心中的恨! 既然无法阻止,那就去尽量挽救吧! 鬼厉怔怔想道。他深深吸了口气,闭了眼睛,回头转身,没有管身后两人的目光,抬起脚,往前方缓缓走去。 焚香谷。 玄火坛厚重朴实的木门“吱呀”一声往里开了来,上官策苍老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脸色苍白,气喘吁吁。他看起来有几分狼狈,全身的衣服被划破几处,还沾着殷红血迹。 “师兄,他们已经……” 上官策话未说完,整个人却是已经呆在了那里。整个玄火坛大殿中热气升腾,所有的景象都像是蒙上了一层薄纱。赤岩的地面上,八尊凶神图腾俱皆亮了起来,围着中间的一口古井。古井上空,两卷金色书卷在空中闪闪发亮,静静悬浮,时不时有奔腾的火焰从下方串出,串起一丈多高,点亮整个玄火大殿,却是未燃到书卷分毫。 玄火坛竟然死灰复燃了…… 上官策脸上热泪纵横,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那是内疚了许久的遗憾,那是潜藏了多年的夙愿!曾经毁在自己手中的玄火坛,竟然再度燃起来了。 师兄,他真的做到了…… 上官策怔怔想道。他看着那一个在热气中有些模糊的身影,忽然觉得他是如此的高大,仿佛周身都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三百年了…… 整整三百年了,那历代焚香谷主都未能完成的宏愿,真的能在自己眼中看到么? 忽然,上官策便发现了不对的地方。那自古井中串出来的火焰,虽然猛烈,然而却是断断续续,仿如喷薄而出的美丽烟花,刹那芳华,转瞬即逝。 玄火坛的火焰并没有真正燃起来! 上官策满心期待的欢喜刹那间黯淡下去,整个人也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所有的希望都湮灭了。虽然,比起最初已经不知好了多少,虽然,距离最后只差一步,然而,这仅仅的一步,对于八凶玄火法阵来说,却是致命的。若没有源源不断的玄火提供给法阵,那八凶玄火法阵就算运行起来,也恐怕撑不了半刻,更不用指望召唤出八荒火龙了。 上官策看着那一个在雾气中犹自一心专研法阵的人影,犹豫良久,终是缓缓转身,踏出了玄火坛。厚重的木门“吱呀”一声在身后轻轻关上了,上官策站在门口,伫立不动。他看着头顶渐生阴霾的天际,心中也仿佛有挥之不去的阴霾,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忽然,他回头往身后看了一眼,嘴角微微一笑,大踏步往前走去。 师兄,法阵的事就交与你了!谷中的事,就交给我吧…… 远处,喊杀声震天。上官策知道,那些人已经杀进谷中来了,焚香谷的弟子根本抵挡不住。或许,再过不久,那些人便会到山河殿了吧!他大踏步往前走去,烈烈西风,在身后凝成一个落寞的背影。 玄火大殿中,云易岚的目光始终凝在空中那漂浮的两卷书卷上。其中一卷,便是焚香谷的绝学焚香玉册,而另一卷,便是云易岚自天空之城中抢来的烈山圣谕。 以天书为引,果然让玄火坛死灰复燃,这是云易岚当初未曾料到的地方。然而,只要玄火坛的玄火没有真正燃起,那么所有的一切,都是浮云。包括法阵,还有八荒火龙! “还差一样东西……” 云易岚头发蓬乱,状若颠狂,自言自语道:“还差一样!一样!只要一样就够了!……” “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云易岚一会儿看着浮于头顶的金色书卷,一会儿又看着赤岩地面的凶神图案,最后,他的目光缓缓落在了那一口古井上。 那自井中喷薄而出的火焰断断续续,映在他的眼中变成了血红。恍惚间,那一双血红的眼中似是闪过激动的亮光,云易岚忽然大声呼喊起来:“我找到了!我终于找到了!” 那激动的话声虽是隔着一层厚重的门,却还是远远传了开去。只可惜,上官策早已去得远了。(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 血祭 阴霾的天空上掠过一道亮丽的紫光,宛如划破黑暗的星辰,悄然从九天之外坠落。 南疆,焚香谷。 鬼厉站在谷口,看着眼前的景象,不禁微微沉默了下来。那横亘一地的尸体,铺满了整个山谷,从近处一直延伸到远方。这一场大战,不知死伤了多少人,殷红的鲜血早已在地面汇成河流,远远流去。鬼厉不由得在心中微微惋惜,这些人,都本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都本是毫无恩怨的。而今,却全都化作了冰冷的尸体,躺在了这阴霾的天空下。或许将来,人们会提起这一场大战,提起他们,可是他们,也只是作为一个历史的数据而已。 鬼厉在谷口微微犹豫了一会儿,终是抬起脚,踏着脚下冰冷的尸体,往前方缓缓走去。尸体成堆,血流成河,他已没有可以踏足的地方,唯有踩着那用鲜血铺成的道路,缓缓前进。这一刻,他的心沉重得如同头顶的阴云,他不知道自己继续走下去还有什么意义,或许前方等待着他的,只会是更多更多的尸体,更多更多的鲜血。 然而,微风轻拂,他就那样往前走着,缓缓往前走着。 天色,已经整个暗了下来,本应是阳光明媚的晌午时刻,此时却是暗得如同子夜。漆黑如墨的天空上惊雷滚滚,时不时还有一两道闪电划破黑暗,撕裂苍穹。 风雨欲来。 却未来。 “轰隆……” 一声惊雷炸响,闪电当空划过,整个天地刹那间都是亮了起来。“山河殿”三个大字在耀眼的亮光下微微现了一下,随即又融入了无边的黑暗中。殿前,一个苍老的身影静静而立,背负双手,仰首望天。他的目光深邃幽远,淡然自若,仿佛只是看着头顶漆黑如墨的苍穹,又像是看到了遥远的不知名处。 “轰隆……” 又一道闪电划过夜空,那一个人依旧站在那里,纹丝不动。西风烈烈,他苍老的身影仿如弱不禁风,然而那一双淡然的目光,却又仿佛整个天地都在他心中。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最后汇聚成山河殿前的五族大军。五族战士站在阶梯之下,仰望着高台上那一个淡然的老人,谁都没有说话。 这一刻,他们心中忽然生出了一丝敬佩,对眼前之人的敬佩。不管这个人曾经有多么的不光明磊落,不管这个人曾经与自己有多大的仇恨,但是这一刻,他是一个值得尊敬的对手。 “你就是云易岚?” 沉寂的气氛终是被打破,沈傲霜看着高台上那一个老人,冷冷问道。 老人的目光从天空之上缓缓收了回来,落在下方的五族大军上,徐徐掠过每一个人。他的目光,柔和得没有丝毫杀气,然而每个人碰到他的目光,都是不自然地避了开去。 老人的目光,最后缓缓落在了人群中的红衣女子身上,他看着沈傲霜,嘴角像是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缓缓道:“难道我说我不是,你们就会放过我吗?焚香谷的人你们可是一个都没有放过……” 沈傲霜脸上微微一窒,随即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就算杀尽这里所有人,也难消我心头之恨!” “是吗?”老人微微抬首,看了一眼天际,随即看向沈傲霜,缓缓地道:“那在你心中,只有你父亲的命是命,焚香谷数百条人命就不是命了么?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有父母亲人的,他们的仇,又当如何报?他们的恨,又当如何还?” “我……“沈傲霜脸色胀-红,忽然无言以对,说不出话来。 恰在这时,一道蓝光忽然亮起,从老人胸前一闪而逝。 老人的脸色瞬间惨白,他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直到靠在了身后的护栏上,这才微微稳住身体。他大口地喘息着,目光往胸口上看去,指尖松开之处,一个小洞一样的伤口正汩汩地往外流着鲜血。 “不错,当真是不错!”老人喃喃自语道,缓缓站直身体,看着下方的五族大军,缓缓道:“既然都到了这个时候了,那就早点结束吧!” 老人口中默念法诀,指尖忽然寒气大盛,顷刻间便是凝出了一柄寒冰长剑。 九寒凝冰刺! 沈傲霜与怀朔等人互望了一眼,皆是一齐点了点头。 下一刻,四道光芒一同在夜空下亮了起来…… “昆仑天光!” “凤翼天翔!” “凤舞九天!” “双龙螺旋!” 那携着四人全力一击的四道光芒仿如飞舞的长龙从上官策身前穿过,又消失在他身后的黑暗中,直至最后一刻,他手中的九寒凝冰刺都纹丝未动。光芒过后,一切又归于沉寂,老人依旧站在高台之上,抬首望天,五族大军依然站在阶梯之下,抬头看着老人。一切,就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一般。 然而—— “轰隆……” 一声惊雷炸响,闪电当空飞舞,“山河殿”三个大字在上官策的眼中一闪而过,随即隐没在了无尽的黑暗中。他仿如一座凝固的雕塑,往后直直倒去,只是那淡然的目光,依旧未有丝毫变化,直直看着头顶广袤苍穹。又像是,有希冀的光芒,在眼中闪烁。 忽然,一道亮丽的火光冲天而起,仿如炽热燃烧的太阳,瞬间照亮整个世界。所有的阴云,都在这一刻驱散;所有的目光,都在这一刻屏息。整个焚香谷的大地,仿佛都在这一刻震动了起来。 不,不是仿佛,是真真切切的感受。上官策真实地感觉到了,整个焚香谷的大地都在震动。 不仅脚下的土地,近处的护栏,远处的大殿,整个世界,都在震动。 “轰隆隆……” 一声炸响,不是来自惊雷,而是来自焚香谷的后山。 所有人都抬头望去,那响声传来的方向,整座后山已经坍毁,耀眼的火光下,滚滚的碎石四处飞溅,铺天盖地,有如雨下。 “吼……” 一声来自远古洪荒的咆哮,突然自后山深处传了过来。整个焚香谷大地,似是都在这咆哮声中颤动着。 “轰隆!” 一声巨响,古老的山河殿似是经受不住剧烈摇晃,轰然坍塌了下来。镌刻着“山河殿”三个大字的牌匾被碎石断柱压在地上,轰然断成了几截。那些横梁,一根根倒塌下来,沿着台阶滚落下去。上官策躺在地上,早已没有挪动的力气,乱石如雨,他的身体渐渐被埋在了地下,只有那一双眼睛,依然闪烁着火热的光芒,还有那唇角,残留着的一丝苦笑。 三百年了…… 师兄,你真的做到了! 八荒火龙!那真的是八荒火龙! 唉! 只可惜,焚香谷已经毁了…… 毁在我的手中。 滚滚的碎石飞溅落下,渐渐将那一个人身体完全压在了下面,连同那双火热的眼睛,也一并淹没在了碎石堆中。 玄火大殿中一片寂静,云易岚背靠在古井上,脸色苍白如纸。他闭着眼睛,唇角带着一抹奇怪的笑意,仿佛是如愿以偿后的满足,又像是报复他人的快意。殷红的鲜血正从他的手腕处缓缓流出,一滴一滴,滴入下方火热的赤岩地面。鲜血顺着镌刻在地的八尊凶神图案缓缓流转,最后汇聚在另一边,仿如一条溪流,融入了中间的古井之中,化作熊熊燃烧的火焰。不断翻滚、奔腾、升华,化作八荒火龙庞大的龙身。 这是以血为媒促成的八凶玄火法阵! 那熊熊燃烧的,不仅仅是玄火,更是一个人用生命化作的滔天怨念! 全都去死吧!(未完待续) 第十七章 寂灭 这是一幅壮丽的天地景观!这是一首用万千生命谱写的毁灭战歌! 沉寂了三百年的玄火坛,终于再度喷发。滚滚的熔岩有如烈烈天火,漫天散落,所有的人只顾亡命奔走,惨叫声、哀嚎声、惊呼声,声声不断。 在绝对的毁灭力量面前,所有的人力都是微不足道的…… 鬼厉感受着右臂上那一股愈来愈烈的躁动,忽然停下身来,遥望远方。 远处火红的天际,不时有滚滚的熔岩自下方喷发出来,如烟花一般散落,在空中划过亮丽的弧线,落向遥远的远方。半空之上,八荒火龙仿如大山一般岿然不动,俯视天下苍生。 已经太迟了么…… 鬼厉怔怔想道,自半空中缓缓落了下来。他看着前方杳无人烟的道路,抬起脚,缓缓往前行去。 此处离焚香谷还有很远,那些喷发的岩浆落至地面,早已凝成冰冷深黑的石灰。一路走过,全都是深黑的地面,荒芜一片,无花无草无树木,或许,那些原本属于生命的东西,都早已在滚滚的熔岩下化为焦灰了吧。 包括,那些不幸被岩浆吞没的人。 鬼厉继续往前走着,深黑的地面渐渐有一两丝残留的火星,还散发着逼人的灼热。鬼厉小心地从这些火星上跨过,向着那渐渐趋于平静的焚香谷缓缓行去。 忽然,鬼厉怔在了那里。 眼前一片辽阔,深黑的世界绵延至远方,没有半分树木遮挡。一眼望去,千里平地,又哪里还有昔日焚香谷的踪影? 那一个曾经有着壮丽山色的幽谷,那一个曾经有着数百年辉煌历史的门派,早已在这滚滚的熔岩中化为了虚无。 只有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充斥在天地之间。 还有那弥漫于空中的,浓烈的。 原本不属于这个季节的悲凉。 在这个本应该草长莺飞的季节,本应该是万物欣欣向荣,然而,鬼厉却看到了寂灭。 这一场大战,又死伤了多少人啊! 他的心一如死灰。 恰在这时—— “喀嚓……” 一声脆响,右臂上那一块绿色玉片忽然自中间碎了开来,裂成几片,落入了下方深黑的土地。 玄火鉴,碎了! 鬼厉看着那些落地无声的绿玉碎片,终是不为所动,缓缓抬起头来,望向远方。 这是本属于焚香谷的宝物,如今,就让它与焚香谷一起长眠吧。 “救我……” 一声微弱的呼声,从远方的不知名处传了过来。鬼厉抬起脚,往那呼声来源处缓缓走了过去。 一步,两步…… 他凝神细听,终于再次听到了那微弱的呼声。 “救我……” 一只早已化为焦黑的手,从深黑的土地下伸了出来,那一个人的脸庞早已无法看清,只有深黑的眸子里,还闪烁着不愿放弃的执念。 那是一个女子,从那一只纤细的手便可以看出。她的大半部分身子都被岩浆埋在了下面,却不知她是如何活下来的。 鬼厉三两步走了过去,然而,一刹那间,他又是停在了那里。 在救与不救之间,他忽然犹疑了。 他从来不曾怀疑过生命的价值,也从来不曾认为这世间有什么人不值得救。只是这一刻,他忽然想到,如果把这个女子救了出来,她如果知道自己早已没有了容貌,会不会活在更深的痛苦之中? 或许,每个人都有选择生死的权利吧…… 鬼厉怔怔想道。他伸出手去,正欲将那一个女子从岩浆灰下拉出来。忽然,一柄冰冷的匕首蓦然从深黑的土地中刺了出来,没入了自己胸口。 那闪亮的匕首上,还刻着一个醒目的“虹”字。 弯月虹玉。 以鬼厉的道行,本可以轻而易举避开这一击的。然而,看到匕首上那一个醒目的“虹”字,他却是忽然间愣在了那里。 一刹那间,他仿如明白了一切。 “师兄他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是,你不可以杀他……” 燕虹看着鬼厉,一字一句缓缓说道。她气若游丝,刚才那一击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的真力。 “我……我杀不了你,但这是我唯……一能为师兄做的。现在,也求……求你杀了我吧……” 鬼厉微微沉默。他看着那双眼中恳求的目光,本应波滔汹涌的心中竟是出奇的平静。他没有去管身上的伤口,只是缓缓站起身来,看着远方,若有所思。 原来,她也不过是一个可怜的人而已。 而且,还正遭受着难以忍受的痛苦。 “求……求你……” 微弱的呼声还在耳边回响,鬼厉忽然长长出了口气,闭上眼睛,缓缓抬起手来。 青气流转,渐渐汇于掌心。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犹豫地去了结一个人的性命。 或许,也是最后一次。 “轰隆……” 一声炸响,沙石飞舞,如雨点一般,在他周身下落,最后堆成他脚下的墓碑。 鬼厉往那墓碑上深深地、深深地看了一眼,缓缓回头,转身。 忽然,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缓缓抬起头来。 远处,一双灵动的眸子也正定定地看着他,那双眼里,充斥着疑惑、不解,还有心痛。那一张绝世无双的脸,冷若冰霜。 陆雪琪。 “为什么?”…… 仿如低低的心语,在鬼厉心中响了起来。 鬼厉嘴唇微动,似是想说些什么,终是什么也没有说。他平静地地看着那一个人,直到她化作流光远远离去,消失在广袤蓝天。 若有若无的,他轻轻叹息了一声。 “唉……”(未完待续) 第一章 伤心 “呜……” 一阵风吹过,似是带着这个世界独有的悲凉与寒意,漫天的阴云也仿佛都散了一些。鬼厉看着眼前沉寂的土地,微微一叹,闭了眼睛,化作一道流光随风而去。苍茫天地,便只剩下那一座新立的土坟在西风中瑟瑟发抖,仿佛在感慨着人事变迁。 阴沉的天空苍茫一片,一道紫光悄无声息地自云端划过,又悄无声息地向着远方飞去,就仿佛打着旋儿的清风,不留下一丝痕迹。 云层之下,壮丽的羲皇城巍然而立,耀眼的金色染红了天边,纵然天地失色,它依然辉煌。 “呼……” 轻风打着旋儿,从羲皇城的城头悄然吹过,一个人影无声无息地落在广场之上,一身黑色衣裳带着几分浓重,正是鬼厉。 羲皇城上寂然无声,一个个急急忙忙的身影穿梭来去,仿佛行将投胎,谁也不愿意在行程上耽搁上一秒。偶尔两个人走得急了,撞在一起,却都是谁也不吭一声,阴沉着脸从地上爬起,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一般,继续走自己的路。鬼厉微觉奇怪,心中寻思着找一两个人问问,却又微觉不妥,只得站在那里,默然地看着广场上这一场悄无声息的人流。 终于有一两个人注意到了广场边上的鬼厉,然而鬼厉还不待开口,那些人的目光却已然收了回去,就连身影,也在转瞬之间便消失在人流中了。仿佛有意为之,又像是自然而然。鬼厉忽地发现,那些人看他的目光已俨然少了几分畏惧,隐隐中,还像是带着几分陌生,就仿佛那目光是空洞的,鬼厉的存在与否,都似是没有看在他们眼中。 忽然,“哇”的一声,不知是谁家的孩子在广场上大哭了起来,这哭声,自然将眼前这悄无声息的人流给惊扰了。行人一个个停下身来,抬头探首往声音的来源处张望过去。鬼厉也是微微抬起目光,往人群中看去。 那是一个六岁左右的孩子,平平常常的脸,一身粗布麻衣,有些淘气地哭坐在地上,一边擦拭着眼睛,一边用孩子那特有的童声在嚷嚷:“我要爹爹!我要爹爹!……” 无声的人流,无声的观望,仿佛就是一件漠不关己的事。然而,鬼厉忽然收回目光,心中像是有什么东西悄然地翻滚了起来。那些曾经属于过去的久远回忆,都在不经意间袭过脑海。恍惚间,他似是看到,在那凄凉的西风中,一个孩子哭丧着脸,站在草庙村村头,失神地看着眼前一具一具冰冷的尸体。 “我的娃啊!你爹只是出远门,他很快就会回来看咱母子的,娃你听话别哭了啊!”孩子旁边,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年轻的妇人,好声地安慰道。妇人俏丽的脸上刻意保持着平静,然而那黯然的神色,和眼角依然清晰的泪痕,代表着她的心情。 “真的吗?娘你没骗我?”孩子睁大着眼睛看着妇人,将信将疑地顺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妇人一边将孩子紧紧地搂在怀里,一边安慰道:“娘说的当然是真的。娘怎么会骗你呢?”哭声渐渐止了,围观的人们却是并未立刻散去。一种无法言喻的苍凉笼罩在广场之上,鬼厉这才注意到,这些广场上的人大多是妇人、小孩和老人,他们的脸上,都无一例外地写着“忧郁”二字,阴沉得如同头顶灰暗的苍穹。 鬼厉隐隐间像是明白了什么,眼角微不可察地轻轻皱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一贯的从容冷漠。等到人群恢复了之前的模样,鬼厉这才抬起脚,向着长廊方向,缓缓行去。 仿佛低低的心语,带着难言的沉重与疲倦,在西风中悄悄散了开来。 却不知,焚香谷一战,又有多少妇人痛失了丈夫,有多少孩子没有了父亲,有多少老人失去了孩子…… 天地不仁,万物皆狗。 青云山,小竹峰。 西风多少恨,吹不尽眉弯。人影肥瘦,玉蟾圆缺,人如影,影如竹,遗世独立,千年孤独。 “呼……” 漫山遍野的泪竹迎风起舞,沙沙作响。苍茫天地,仿佛一同沉浮。唯有那一个白衣胜雪的女子默然伫立,如痴如恨,如泣如怨。 “嘶……” 一声清啸,天琊神剑蓦然出鞘,寒光凛冽,当空划过。一截竹枝漱漱抖落下来,滚落在地。鲜艳的竹花还在枝头开放着,然而,还来不及凋谢,却已经伴随剑光,碾落成泥。 百年泪竹,花开一瞬,开过即败,从此生命相谢,再无过往未来。 这便是泪竹。 纵然百年寂寞,也有刹那芳华,死而无憾。 “嘶……” 寒光再现,惊艳一剑。风依旧,云依旧,苍茫天地依旧。而那漫山遍野的泪竹,却是齐齐静了下来,仿如无声地幽咽。西风烈烈,一截竹枝缓缓飘落,悄然地,无声地,落地。 刹那,即是永远。 “嘶……嘶……嘶……” 长剑当空飞舞,斩断的的竹枝如柳苍飘絮,散落一地。又仿佛冥冥中自有天意,那散落在地的竹枝,在大地上无声地汇成了一个“情”字。忽然,一道剑光横空而过,将所有的竹枝都在一瞬之间斩成了两段。情依旧是情,却是自中间清晰地断了。 断情…… “雪琪,你怎么了?”文敏看着那满地的竹花凋谢,又看着那一个人手中欲息还怒的冰蓝长剑,疑惑着轻声问道。 陆雪琪脸色苍白,胸膛急剧起伏,一动不动地盯着地上那一个断了的“情”字,如痴如梦,如怨如诉。许久许久,那一双黯然神伤的眸子里才像是有了一点色彩,却是并未去看文敏,而是有些痴痴地道:“他……变了!” “他?!”文敏脸上微微一愣,继而像是明白了过来。她看着陆雪琪苍白的脸色,微微迟疑了两秒,这才轻声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陆雪琪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努力用平静的语气缓缓道:“他……他杀了李洵,还毁了焚香谷……” 那话声中刻意保持着平静,然而说着说着,却又像是因为某种原因,无法抑制地颤抖了起来,听上去仿佛有难以言喻的凄凉与悲伤。 “什么?焚香谷……”文敏脸上一阵错谔,似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看着陆雪琪脸上的神色,后面的话声忽然止住了。她看着那一个在风中颤抖的身影,犹疑着轻声安慰道:“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些误会?就算焚香谷……焚香谷真的毁了,也不一定是他做的啊!” “师姐,你忘了,这世间,只有玄火鉴才能召唤出八荒火龙么?”陆雪琪看着阴沉的天空,淡淡地道。淡漠的语气,却似有难言的暗伤。 “可是……”文敏微微迟疑道,“玄火鉴乃焚香谷至宝,而且据说三百年前就不知所踪了,又怎么会在他手上?” 陆雪琪微微摇了摇头,道:“玄火鉴一直在他手上。当日在万魔古洞,他曾用玄火鉴救下我一命。这件事,我并未和师父及诸位青云道友说。” 闻言,文敏仿若明白似的点了点头。她看了一眼遥远的天际,又看向风中的陆雪琪,轻声道:“那……雪琪,你呢?有何打算?” “他们下一个目标,或许就是青云门了……” 陆雪琪看着惨淡的天空,深深吸了口气。她忽然低下目光,看向地上那一个断了的“情”字,脸上带着几分惨淡的笑,决绝而又坚定地道:“师姐,你不用为我担心,在青云大义面前,我知道如何取舍的……” 文敏的目光也跟着落在了那一个断了的“情“字上,恍惚间,她似是明白了那个人的心意,却又自心间,不由地轻轻叹息了一声。 恰在这时,一名小竹峰女弟子的声音从山下传来,紧急中带着几分忐忑。 “首座师妹可在?” “在。上来吧。” 陆雪琪轻轻应了一声,脸上又恢复了一贯的从容冷漠。她转头向文敏示意道:“师姐,我先去了。”说罢,转身往山下行去,那名小竹峰弟子正急急忙忙抬步上来,看到陆雪琪,顿时停下身道:“首座师妹,通天峰的常剑师兄刚刚派人来过,说是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找你商量,要你立刻前去。” “知道了。”陆雪琪微微点头,平静地道:“你先下去吧!” 那名弟子得了令,顿时往来路而去。陆雪琪看着远处漆黑如墨的苍穹,微微沉吟了一会儿,这才化作流光,往通天峰而去。(未完待续) 第二章 苏醒 一世幻梦,仿若云烟。 琅琊峰下,枯草连天,秋风萧瑟。暮霞紫烟之中,那一个遥遥坠地的身影,凝眸的眼中始终不肯舍弃的人是谁? 碧玉罗裙,银光犀鸟。 巍巍苍天,悠悠琴声。 顾盼十年生死,相逢却不识。 可还记得,当年满月古井,那一个倒映水中的虚幻身影? 你可知道,我在那井中看到的人儿,是你啊…… 一池海水,染黑了整个世界。 本以为万劫不复,蓦然苏醒,才知眼前是清晰的世界,真实的人生。那一个身影,如寂寞了千百年的磐石静坐在沙丘之上。乱石穿空,惊涛拍岸,滚滚的浪潮落在他的脚下,他却是纹丝不动。仿如那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座守候了千年的石雕,在那里,便在那里,浓重的黑色已经盖过了海水,盖过了苍天,盖过了眼前一切。 他,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又有着怎样的深沉心事呢? 海水无言,天地无言,人,也无言。 还有封魔谷地的毁灭之光,还有寒冰方尖的裁决之剑,还有修罗魔域的永恒之井…… 无尽的画面,细碎或完整,模糊或清晰,都一一浮现,最后凝聚成一个完整的黑色身影。 熟悉而又佰生,仿佛早已有镌刻在心的记忆,却又怎么也想不起来。 他……是谁? “喂,等一下。” 夜色中,女子匆匆叫住那一个便欲离开的身影。 “你才叫喂呢!我又不叫喂……”少年回过头来,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月华如水,星光如银,洒在女子清丽而期待的脸上,有一种别样的美丽。少年一时不禁看得痴了,不由地脸上一红,赶紧别过身去。 “那你叫什么名字?”女子嘻嘻一笑,将手中的花儿放在鼻前轻轻嗅了一下,微有几分陶醉之意。 “……张小凡。” 细如蚊蚋的声音,少年刚说完,便是落荒而逃,匆忙消失在夜色中。 “张小凡……好土的名字。”女子自言自语道,看着少年慌张逃离的身影,不由得“扑哧”轻轻笑了一声。 苍茫天地,忽然变幻成只剩下黑白二色。风起云涌,草木纷飞,天地间的一切仿佛都没有了踪影,只剩下极速远离的世界,和远处越来越清晰的一个黑点,黑点渐渐放大,变成了一个人影,仿佛一直在,等待着自己。 张——小——凡。 碧瑶蓦地睁开眼来,恍惚的天地还未在眼前变得完全真实,耳畔已是传来一个女子欣喜的声音。 “碧瑶姐姐,你醒了!” 那话声有几分稚嫩,却也有几分熟悉,仿佛不久以前自己便是在哪听过。然而看那女子的容貌,碧瑶却是想不起来这样一个人,只有犹豫着道:“你……” 小环脸上依旧是一副高兴的表情,拉着碧瑶的手道:“碧瑶姐姐,你不记得我了?我是小环啊,在小池镇上的客栈里我们见过呢!你还记得吗?还有这是我爷爷……”说罢,小环回过头来,指了指身后的周一仙。 周一仙脸上一副和颜悦色的笑容,额心却是沁出了两点汗珠,脚下也是不自然地往后退了两步。多年前的往事突然浮上心头,周一仙不禁暗暗在心里嘀咕道:“不知道小姑娘还记不记得当年骗她银子的事,当年她可是要砸我招牌呢!” 碧瑶的目光微微从小环身后的周一仙身上掠过,又落在了小环身上。她看着眼前亭亭玉立的姑娘,那一张稚气未脱的脸上果然有几分过去的痕迹,确是当年小池镇上帮自己算过命的那位小姑娘,不禁脸上微微一笑,道:“你真是小环,都长这么大了,姐姐都快要认不出来你了……”说罢,微笑的目光仿若不经意,微微从周一仙身上掠过。 周一仙心中暗暗叫苦,脚下又不自然地往后退了两步,脸上依旧是一副道貌岸然的笑容。然而终归是心虚,被碧瑶看了两眼,脸色已是渐渐苍白,额心也是布满了汗珠。 “碧瑶姐姐,你知不知道,你在寒冰石台上,一睡就是十年呢!” 小环似是一点也不懂得老人家的苦楚,拉着碧瑶的手不住说道。 “十年?”碧瑶脸上微微一怔,看着眼前亭亭玉立的姑娘,一会儿,才疑惑着道:“我真的睡了十年?” “是啊!”小环用力地点了点头,道:“这十年,小凡哥哥为了能让你醒过来,走了好多好多路,求了好多好多人,也受了好多好多苦,他头发都白了……” “他……”碧瑶脸上有微微的失神。 “小凡哥哥他很喜欢你呢!”小环又说道。 “咳咳……”周一仙装作不经意般轻轻咳了两声,似是想提醒小环不要说了。然而,小环哪里会知道他的意思?不过一会儿,小环又接着往下说道:“虽然许许多多的努力最后都白费了,但是小凡哥哥仍然不愿放弃。他后来离开了神州大地,去找寻传说中的昆仑神域,没想到他真的找到了,还让碧瑶姐姐醒过来了,真的是苍天不负有心人呢!我一直以为爷爷是骗我的,没想到真的有神域这样一个地方。如今碧瑶姐姐安然无恙地醒过来了,我……我就放心了……” “咳咳……”周一仙又轻轻咳了两声。 碧瑶微笑着看着小环把话说完,轻轻摸了摸她的额头,笑着道:“我不醒,难道你就不放心么?” 小环脸色一红,抬头看见碧瑶微笑的目光正看着自己,仿佛少女的心事全被看穿,不由得心中发虚,赶紧低下头去。一会儿,才轻声道:“其实……其实,我一直都很想帮小凡哥哥的,就是……帮不上。” 碧瑶并不说话,只是微笑着看着小环。小环刚一抬头,碰到那一双目光,顿时又像老鼠遇见猫似的把头低了回去,羞红了脸道:“碧瑶姐姐,你笑什么啊?而且,哪有我这样子看人家的啊!” 碧瑶脸上莞尔一笑,不以为意地道:“小环都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是不是快要嫁人了?” “碧瑶姐姐,你取笑我!”小环脸色羞红,头低得更低了。 “小环是不是很喜欢小凡哥哥啊?”碧瑶微微一笑,仿若不经意地道。 “嗯。”小环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随即像是反应过来,脸色一变,连忙不住地摇头,争辩道:“不不不,才不是呢!……” 碧瑶嘻嘻一笑,又问道:“那你是不喜欢小凡哥哥呢?” “也不是,我……”小环一时觉得怎么回答都不恰当,正自为难之时,看到碧瑶脸上狡黠的笑容,顿时撅了撅嘴,没好气地把头偏向一边,嘟咙着道:“碧瑶姐姐,你捉弄我,我不和你说话了。” 恰在这时—— “吱嘎……” 一声轻响,小屋的门被从外轻轻推了开来。一只灰毛猴子率先跳进屋中,滴溜溜的眼珠在周一仙和小环身上转了两圈,随即落在床上的碧瑶身上,仿佛高兴似地“吱吱”叫了两声。紧接着,又是手舞足蹈地在地上转了两圈,仿佛就是跳起舞来。 这只灰毛猴子,自然便是跟随鬼厉多年的三眼灵猴小灰了。 而紧跟在小灰身后进来的那一个黑色身影…… 正是鬼厉。 也是张小凡。(未完待续) 第三章 决定 一种无声的寂静,笼罩在整个屋子里,然而并不尴尬,反而是那样的和谐温馨。仿佛这一刻,任何的言语都显得冗余。 碧瑶与鬼厉默默对视,猴子小灰在一旁“吱吱”跳舞,小环在中间看得出神,唯有周一仙还算清醒。他悄无声息地往前挪了两步,装作不经意般轻轻拍了拍小环的肩头,本想示意她和自己回避一下,不想小环竟是全无反应,依旧看鬼厉看得出神。看着小环那痴痴傻傻的样子,周一仙不禁有些气结,然而又不好作声,只得装作不经意般轻轻咳了一声道:“丫头,上次爷爷教你的法术‘小鬼搬家’你还没有学会,还不快跟爷爷到外面练习去?” “‘小鬼搬家’您不是早就教会我了么?”小环想也不想地答道,回头看见周一仙正一个劲地朝自己眨眼睛,不由得疑惑道:“爷爷,您的眼睛又怎么了?上次也是这么眨啊眨的,是不是要看大夫啊……” 闻言,周一仙不由得额心冒汗,气结于胸,就差找块豆腐把自己砸死了。想我周大仙人这么神通广大,怎么收个孙女就这么笨呢?他实在没耐心再暗示下去,只好开门见山地道:“丫头,你懂不懂事啊!人家情人相见,定然有很多悄悄话要说。我们在这里,只会妨碍人家的,还不快跟我出去?” 周一仙这话几乎是气呼呼吼出来的,说在小环耳边,声音虽是不大,却也不小。鬼厉与碧瑶在一旁自是听得一清二楚,碧瑶“扑哧”轻轻笑了一声,鬼厉却是脸上蓦地红了。小环看了一眼鬼厉,又看了看碧瑶,这才不情不愿地轻轻“哦”了一声,跟着周一仙往门外走去。临至门边,却又似是舍不得般回过头来,往那一个黑色身影看去。 这一看,不禁顾影自怜,幽怨暗生。 “小灰,你也不许在这里妨碍小凡哥哥和碧瑶姐姐!”小环一把拉过犹自跳舞的小灰,将它倒提在手中,气呼呼往门外去了,全然没有以往的一点温柔。 可怜的小灰跳得正欢,却突然莫名其妙地被人粗鲁拉了一把,还被拽着尾巴倒提在空中。这种事情,就算是只猴子他也会愤怒。然而任凭小灰如何呲牙咧嘴,小环就是不松手,也看也不看它一眼。小灰眼见恐吓无效,顿时低下头去,“呜呜”地轻声叫了起来,仿佛哀求一般。然而,小环还是没有理会他。 “吱嘎……” 一声轻响,小屋的门轻轻地阖上了。 午后的金色阳光从轩窗照了进来,洒在两人微笑的脸上,都像是镀上了一层绚烂。两人依旧谁也没有说话,只是那样的温馨地对视着。时间渐渐定格在这一个温暖的时刻,那一个温馨的午后,那执手相望的两人,还有那洒落满地的点点金光。 长廊上,小环仿若失落一般走在周一仙的身后,低着头,不言一字。 “丫头……”周一仙在前面轻轻唤了一声。 “嗯……”小环轻轻应道,抬起头来,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周一仙,问道:“爷爷,什么事?” 周一仙看着小环那一张比起几日前已经消瘦许多的玉脸,心中不由得一阵难过,轻声叹了口气道:“你是不是为了救你那碧瑶姐姐,又耗费了二十年阳寿?” “嗯。”小环轻轻点了点头,随即像是反应过来,大吃了一惊,疑惑问道:“爷爷,你怎么知道?” “傻丫头,你的心思,爷爷还不知道?”周一仙苦笑了笑,道:“鬼道之术,颠倒生死,逆乱阴阳,乃是逆天行事,于天地所不容。是以修习鬼道之人向来薄命。爷爷当初不让你修习鬼道,便是缘于此故。而你为了帮那小伙子,一定要学。当初你救野狗,已经折损了十年阳寿,如今救那小姑娘又折损了二十年阳寿,你剩下的日子,恐怕不比爷爷多多少了……你知道吗?”说罢,周一仙又是长长叹了一声。 “我知道,但我不会后悔的。”小环用力地点了点头,道:“我一定要让碧瑶姐姐醒过来,不然小凡哥哥一辈子都会不开心的,小凡哥哥不开心我也会不开心……” “傻丫头,爷爷当然知道你喜欢你的小凡哥哥,但你也不必为了他,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了吧!”周一仙颇有些无奈地道。 “爷爷。我……”小环低下头去,微微沉默。 “罢了罢了……”周一仙长长叹了口气,道:“生命的救赎必然以同等的生命作为代价,你既然以自己的十五年阳寿却换取那小姑娘多十五年的生存,爷爷也无法怪你。只是你平平白白又多折损了十五年,你自己的性命又还剩下多少?难道你就不想活得长久一些?再多看那小伙子几眼?” 小环脸上一红,声音细如蚊蚋地道:“我当然想……不过,我更希望小凡哥哥和碧瑶姐姐在一起的时间能长一点。当年碧瑶姐姐为救小凡哥哥,在寂寞的寒冰石台上睡了十年,小凡哥哥也整整守候了十年。如今他们好不容易才在一起,我怎么能让碧瑶姐姐先离小凡哥哥而去?” “傻丫头……”周一仙轻轻摸了摸她的额头,缓缓道:“小伙子已经集齐十卷天书,若他潜心参悟,一朝功成,达至太虚化境,到那时,别说颠倒生死,逆乱阴阳,就算是开启轮回,扭转乾坤,也未尝不可。” “可是,小凡哥哥若是参不透呢?”小环撅了撅嘴,道:“碧瑶姐姐只有不到十年的时间了,如果等不及的话,小凡哥哥恐怕这辈子都不会开心的。而且,活得太长了,就会变成像爷爷一样的糟老头子,整天啰哩啰嗦的,我才不要呢!” “好个死丫头,还嫌弃你爷爷了是吧?”周一仙没好气地骂道。小环调皮地做了个鬼脸,便蹦蹦跳跳地在前方逃了。 周一仙看着那一个慌忙逃离的调皮身影,嘴角浮现一丝淡淡的笑容,渐隐渐去,最后归于沉寂。 青云山,通天峰,玉清殿。 “什么?你们要我做……”陆雪琪脸色微微一变,终于不再平静。她看着玉清殿上的众人,坚决道:“这绝计不可!雪琪一介女流,又资微道浅,是无论如何也担当不起这青云门掌门之位的。况且,雪琪也从未想过要当什么青云掌门……常剑师兄乃是通天峰的大弟子,得掌门师伯的真传,于青云门上下也威望有嘉,这青云掌门之位,还是由常剑常师兄来代理吧!” 闻言,常剑连忙摆了摆手道:“陆师妹,此事非同小可,你切勿再做推辞!我与诸脉首座都已商议过,他们也一再认为,你是青云门掌门之位的最合适人选。” 一旁的齐昊也是点了点头道:“是啊,陆师妹,你就不要再推辞了。正道三派之中,天音寺早已退隐江湖,不问世事;焚香谷一战破灭,如今,便只剩下我们青云门了。若是青云门中无人能启动诛仙剑阵,恐怕到时青云门也难逃劫难。” “不错……”常剑接过话道:“青云门诸位弟子之中,只有陆师妹与林师弟二人达至上清境界,也是有望开启诛仙剑阵的最佳人选。可惜林师弟对此事并不挂心,若是陆师妹一定推辞的话,青云之中,恐怕就再也找不出合适的人选了。” “可是,我……”陆雪琪微微有些犹豫道。她微微思忖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摇了摇头道:“不!这掌门之位,我还是担待不起……” “书书,你说句话啊!”眼见两人劝说都没有效果,齐昊不由得在背后捅了捅一旁的曾书书。 曾书书轻轻咳了一声,这才缓缓道:“陆师妹,我知道你的顾虑。焚香谷一事,不管与张师弟有没有关系,我们都不希望与他交手。我想,他也不想与我们交手吧。只是,如今正道三派只剩下青云门一派,拯救天下苍生的重担便只能落在我们身上了。若是有些事情真的无法避免,青云门如果失了诛仙剑阵,恐怕只会一败涂地。” 曾书书微微停了一会儿,接着道:“如今青云上下唯有陆师妹道行最高,若陆师妹进幻月洞府闭关,或许能早日参透诛仙剑阵的奥秘也不一定。只是历来幻月洞府只有青云掌门能入,是以各脉首座才推举陆师妹为青云掌门。陆师妹若要推辞,可暂代掌门之职,青云门中之事依旧由常剑师兄及各脉首座打理,陆师妹只需安心入幻月洞府闭关便可,如何?” “是啊,陆师妹,你只需安心闭关,早日参透诛仙剑阵便可。”一旁的常剑也是点了点头道。 眼见各脉首座都是言辞恳切,又是青云大义面前,陆雪琪犹豫再三,终是坚定地点了点头,道:“那好吧……”(未完待续) 第四章 离开 “小凡哥哥,你可以抱一下小环吗?” “啊?什么?”鬼厉微微一愣,还没明白过来,一个柔软的身子便是已如一头小鹿一般撞进了自己的怀里。 “小凡哥哥,我舍不得你!”小环呜咽着说道,一双小手柔柔地缠上了鬼厉的背肩,将他紧紧地抱住。 “小环,你……”鬼厉僵直着身体,却是不能动弹。他犹豫着想要说些什么,却又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这世间,有些事情,经过便明白。但有些事情,心中明白,表面上却是一定要装作不明白。因为并不是所有的事情,明白了,就是一件好事。 比如,一段无法接受的情,一场难已割舍的恋。 你若一时贪心,你若一刻眷念,恐怕就会此生万劫不复。 小环就那样抱着鬼厉,靠在他肩头哭着,哭着……哭了好一阵子,像是把心里所有的难过,所有的不愉快都哭出来了,这才渐渐回复了理智。她赶忙止住了哭声,从鬼厉怀中慌张地逃了出来,忙不迭地用小手揩去眼角的泪水。看见鬼厉正在看她,立时又别过脸去,装出往日的活力与笑容,只是那张脸,早已因为少女的羞涩而变得通红。 一旁的周一仙看着小环的模样,轻轻叹息了一声,道:“丫头,你还有话要说吗?” “啊?”小环疑惑地抬起头来,看见周一仙眼中柔和的目光,像是明白了什么,转头望向鬼厉,柔声道:“小凡哥哥,我们要走了,你保重啊!” 小环的脸上挂着孩子天真烂漫的笑,然而,鬼厉却似是从那丝笑容中看到了一点寂寞,一点或许只有他能懂的寂寞。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懵懂无知的少年,然而,许多时候,他更希望自己如当初那般不谙人事,那样,或许便会少去许多烦恼,亦不会为一些事感到内疚。比如这一刻,他多么希望自己没有感觉到小环话中的悲伤,那一种隐藏于深处,却还是在无声无息之中流露出来的悲伤。 “嗯,你们也保重。” 鬼厉点了点头,微微笑道。他猜想,或许这次离别会多少有些特别的含义,亦或许,也会是永别吧。也许,他应该关心地问上一句:你们去哪里?然后在某年某月的某一天,他们会再度重逢。然而,鬼厉还是选择了沉默,他把心中那一个最本真的念头压在了心底,他含笑着,看着那一个已渐渐长大的女孩,又看向她身前的周一仙,躬身行了一礼道:“周前辈,多谢你和小环一直对碧瑶的关心和照顾,晚辈无以为报,就送你们一程吧!” 闻言,小环脸上闪过微微的喜色,然而,她却是不敢抬头去看鬼厉的目光,只是在心中暗暗高兴了一下。 周一仙轻轻点了点头,道:“也好,反正小环这丫头也舍不得你,而我,也正好有些话要告诉于你。” “请前辈赐教。”鬼厉恭声说道。 “赐教倒算不上……”周一仙头一次谦虚了一回道:“小伙子,你如今已经集齐十卷天书,当今之世,恐怕是再也找不出你的对手了,老头子我自然也没什么可以赐教于你的。不过有些事,你却还是要知道些好。” 说罢,周一仙微微一正神色,接着道:“天书之秘,其奥无穷。从来没有人集齐过所有天书,也从来没有人参透过所有天书。小伙子,你应当是这世间唯一一个集齐十卷天书的人,若你潜心参阅,一朝顿悟,修行道行,将不知达至何种境界!莫说颠倒生死,逆乱阴阳,就算开启轮回,扭转乾坤也未可知。到那时,天下几无你所不能之事,你也可以好好保护你那位小姑娘!只是……” “谢前辈教诲!”鬼厉恭声道,“只是……什么?” 周一仙微微迟疑了一会儿,道:“只是这一种境界从来便没有人达到过,也从来没有人知道若是达至这种境界,一个人的心性会有怎样的变化。不过,天之道,无情而永恒。若你真的有朝一日参透所有天书,与天道同在,恐怕亦会变得与天道一般无情,到那时,你恐怕不会再记得任何人,任何事。你的心境也会如一弯平湖,再不会有半点波澜。所以,你要想好。” 鬼厉点了点头,道:“晚辈受教了。” “小伙子,我能说的,就这么多了,怎么选择,还是由你自己决定。”周一仙语重声长地道,忽然间,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又道:“还有一事,恐怕亦需要你自己去处理。” 鬼厉微微疑惑,轻声道:“不知前辈所指何事?” 周一仙微微笑了笑,道:“青云后山。” 鬼厉微微一怔,半晌,才道:“不知前辈所指的是……” 周一仙轻声叹了口气道:“当年你那位朋友说错了,小环救不了青云后山,能救青云后山的,只有你……” “我?” 鬼厉犹在暗自疑惑,周一仙却是大笑了两声道:“老头子我也该走了,小姑娘可在那边已经等得久了……” 闻言,鬼厉微微回过头去,远处一个绿色身影,正翘首凝望这边,不是碧瑶还有谁?看她发丝微微零乱,想必是一个人在风中站得久了。鬼厉心中不禁微微有些歉意,不忍再看那一个风中的人影。待他回过头来,却是发现周一仙已然不见。茫茫四望,依然没有周一仙与小环的身影。 或许,这一次,他们是真真正正地离开了吧。 鬼厉暗暗在心中怔道,徐徐收回目光。他回想着周一仙说过的每一句话,缓缓转过身来,向着远处的绿色身影微微笑了笑,抬起脚,缓缓走了过去。 碧瑶也是莲步轻移,缓缓迎了上去。 两个身影,在相隔一尺的地方缓缓停了下来。 相互,凝望。 “让你久等了……”鬼厉看着那一双近在咫尺的澄澈眸子,脸上歉意地笑了笑道。 碧瑶也是微微一笑,道:“那你在寒冰石台旁等了十年,算不算久呢?” 鬼厉微微一怔,脸上的笑意渐渐散去。他缓缓低下头去,仿佛思忖一般,一会儿,又是抬起头来,微微一笑,摇了摇头道:“不算……” 碧瑶脸上的笑容如盛开的青莲花般灿烂,她缓缓伸出手去,轻轻触摸着眼前那一张笑容掩盖住所有沧桑的脸。忽然,鬼厉鬓边一缕银白的发丝被风吹入了眼中,碧瑶脸上的笑意微微一凝,继而一点点地散去,渐渐变得认真起来。 她知道,这十年他过得并不好,甚至是一种痛苦的煎熬。曾经会为一朵花也打抱不平的青云弟子,如今,却为了自己,叛出青云,杀人无数,成了鬼王宗人人惧怕的副宗主。这一切,到底是谁的错? 是自己的错吗? 碧瑶在心里怔怔问道。 如果当初知道,自己的死,换来的是他十年痛苦的在血海深渊里挣扎的日子,自己还会如当初那般义无反顾地颂念起痴情的咒语吗? 如果现在时光流转,回到从前过去,一切又会发生怎样的改变? 或许,还是会和当初那般义无反顾吧。 碧瑶微微一笑,看着那张面庞,柔声道:“这十年,你受苦了!” 鬼厉脸上微微一怔,忽地又像是变回了当初那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脸上一红,有些憨厚地笑了。 “周前辈的话,我都听到了……”碧瑶凝视着鬼厉的眼睛,柔声道:“你还是尽快闭关参透天书的奥秘吧,青云后山还等着你去救呢!若你……”说到这,碧瑶微微迟疑了一会儿,这才接着道:“若你心中放心不下,就……就先去看看你的陆师姐还有小白姑娘吧……” 鬼厉脸上闪过微微的惊讶,继而变得平静。他看着那一张清丽的脸,忽然觉得这张脸是如此的无可挑剔,如此地让人着迷。仿佛心中久久迷茫的东西突然间有了答案,他轻轻点了点头,将那一个人紧紧拥入怀中,在她的耳边柔声道: “当年,在那小池镇外的树林里,在那满月古井中,我看到的人,是你!”(未完待续) 第五章 心意 夜已深沉。 “吱嘎……” 一声轻响,小屋的门静静开了,鬼厉一只脚迈了进去,仿佛正要迈另一只国,却又是想到了什么,忽然停在了那里。他探起身子,微微往屋内看了一眼,摇曳的烛光中依稀看到一角熟悉的身影,像是已安然入睡。鬼厉低头沉吟了一会儿,这才收回目光,将门轻轻关上。 “吱嘎……” 一声轻响,小屋的门又静静关了。那感觉自门口射进来的一丝光亮,也在一刹那间变成了黑暗。碧瑶忽然转过身子,看了桌上的烛火一眼,眼中似是有闪烁的晶莹。 寂静的小屋,只剩下那一弯烛火,仿如哭泣般在静静燃着,燃着。 “等等……” 一声轻声的呼唤,突然身背后传来。鬼厉蓦然止步,回头,转身,看着那一个唤住自己的人。蔓妙身躯,一袭黑衣,轻纱遮面,不是幽姬还有谁? “这么晚了,还要去哪?”幽姬缓缓走了过来,疑惑地看着鬼厉。 “想出去走走……”鬼厉平静地道,眼睛不经意地看向长廊外边的夜色。 月华如水,星光如银。夜,很静,亦很清。 “你是要去青云门吧!”幽姬淡淡地道,仿佛是在轻声感慨着什么,又像是在说一件毫不关己的事情。她也看向外边的夜色,一会儿,才缓缓地道:“这十年来,你为瑶儿做的事情,鬼王宗上上下下每一个人都知道。如今,瑶儿已经醒过来,我也没有什么可以再要求你的。你要去要留,都没有人会拦着你,鬼王宗已经不复存在,自然也不再需要什么副宗主。你若是要去青云门找你那陆师姐,我也不会拦你。不过,我想知道,你的心意到底是什么?” “心意?” 鬼厉沉默着,静静看着外边的夜色。 幽姬微微停了一会儿,这才继续往下说道:“瑶儿是个苦命的孩子,她自小便没了娘,是我一手看着她长大的,她的性子我了解。许多话她藏在心里,不愿意说出来,便是害怕最后那个结果不是如她所愿。她其实也很想知道,在你心里,她和你那个陆师姐,到底谁更重要?” 鬼厉看着外边的夜色,依旧沉默。 “好吧……”幽姬轻轻叹了一声,道:“我只问你两个问题,你无需回答我,只需回答你自己的心便可。” “第一,这十年来,你为瑶儿做的一切,仅仅是因为当年的歉疚吗?” 鬼厉全身一震,深深吸了口气。 幽姬继续往下说道:“第二,当年,你会为了瑶儿堕入鬼王宗,如今,你会为了你那陆师姐重返青云门吗?” 幽姬说完,还不待鬼厉答话,便已是转身往长廊前方走去。走过转角,却又是忽然停下身道:“瑶儿,出来吧,他已经走了。”话刚说完,一个身影便是从长廊角落的黑暗里缓缓现了出来,一身水绿色衣裳,正是碧瑶。 碧瑶转头往长廊前方偷偷看了一眼,见没有半个人影,这才微有失望地回过头来。 “幽姨,你不应该难为他的,小凡这些年……已经够苦的了。”碧瑶低着头,轻声道。 “傻孩子……”幽姬无奈地苦笑了笑,道:“你明知道他和他的那位陆师姐关系非同寻常,为何还要让他去见她?你就不怕他一去不回?” 碧瑶看着长廊外边的夜色,静静沉默了一会儿,认真地道:“如果小凡最后真的选择和他那位陆师姐在一起,那我也希望他过得开开心心的。当初,若不是我一时任性,一定要上青云门找他,事情恐怕就还有转寰的余地,他也不必待在鬼王宗过这十年清苦的生活。还有爹……若不是因为我,爹也不会穷尽一切办法想要炼成四灵血阵,也不会想要攻上青云,也不会……” 说到伤心之处,碧瑶语调越发低沉,声音也越发幽咽。 “瑶儿,你莫要太过自责。宗主攻上青云门,也不全是因为你……”幽姬轻声安慰道,“而且,这些事都已经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别再提了……” “嗯。”碧瑶轻轻应了一声。 幽姬忽然低下目光,静静地看着碧瑶的脸,仿佛第一次,这张清丽的脸,在眼前变得有些佰生起来。然而,无论她如何看去,那张脸,依然和多年前一模一样,未曾有一丝一毫变化。 碧瑶疑惑地抬头,凝视着幽姬的目光,轻声道:“幽姨,你怎么了?” “瑶儿,你变了,变得大不如前了……”幽姬脸上笑笑,说不出是高兴还是难过。她轻轻地捧起那一张脸,放在眼前仔细端详着,一会儿,才缓缓道:“瑶儿,你不再像以前那么任性了,还会处处替人着想……幽姨不知道是应该高兴还是难过,或许,是应该高兴吧!” “幽姨,我……”碧瑶看着幽姬脸上若有所思的神色,微微低下头去,轻声道:“人,经历了一些事情之后,总是会变的。就像小凡,他也不再是以前的小凡了……” “是啊……”幽姬点了点头,道:“他早已不是当初青云门那个愣头愣脑的小伙子了……时间过得真快,一晃眼就十几年了,看来我也老了……” “幽姨,你……”碧瑶正欲说些什么,幽姬却是兀自奇怪地笑了笑,往前方走了过去。看那样子,却似并不想碧瑶跟过去。 碧瑶站在原地,看着那一个渐行渐远的身影,低下头去,感觉着那一抹奇怪的笑意,终是无法体会。再抬起头时,幽姬的身影已然消失在了黑暗里。 青云山,小竹峰。 月华如水,星辉如银。苍茫天地,寂静无声。 两个人,坐在寂寞的屋顶,迎着微寒的夜风,看着苍穹的冷月,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 “雪琪,你从通天峰回来,已经在这里坐了两个时辰了……”文敏看着头顶的冷月,仿若不经意地道。 “是吗?”陆雪琪微微应道,随即便又是沉默下去,继续静静看着远方。 文敏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有什么心事,就说出来吧!写在脸上多不好啊……” “什么?” 陆雪琪疑惑地转过头来,忽然领会到话中的意思,不由得莞尔一笑。然而不过一会儿,那笑容又渐渐冷了下去。她看了一眼头顶的残月,微微苦笑了笑,道:“恐怕以后,都不能像这样一般,和师姐一起看星得看月亮了……” “怎么了?”文敏看着陆雪琪脸上奇怪的神色,疑惑问道。 “从明天起……”陆雪琪静静看着远方,轻声道:“我便要入幻月洞府闭关了,如果不能参透诛仙剑阵,便不会踏出幻月洞府一步……这小竹峰上的事情,以后就都交由师姐打理吧……” “什么?幻月洞府?”文敏似是吃了一惊,一会儿,才渐渐回过神来,惊疑不定地道:“这么说,雪琪,你成了青云掌门?” 陆雪琪深深吸了口气,轻轻点了点头,道:“算是吧……” 文敏微微沉默下去,转过头,看向远处的夜色。这个令人震惊的消息来得如此突然,她仿佛还没回过神来,又像是不知说什么好,只有静静沉默着,沉默着。好一会儿,文敏才开口道:“雪琪,你若真成了青云掌门,那不是一辈子都不能和他在一起吗?” 陆雪琪轻轻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头一次,她似是对自己的这个选择产生了迷茫。 “那……”文敏犹豫着,轻声道:“那你不打算在闭关之前,再见他一面吗?” “我……”陆雪琪微微迟疑着,低下头去,仿若在心中做一个艰难的决择。然而,忽然间,她又是抬起头来,定定地看着远方,仿若欣喜地道:“他来了!” “他?” 文敏疑惑地道。她顺着陆雪琪的目光往外望去。远处漆黑的夜色中渐渐亮起了一点紫色,越来越亮,仿若一颗流星,划破天际。(未完待续) 第六章 一夜 “呼……” 夜风轻拂,一道流光自星空中悄然划过,消失在漫山遍野的泪竹林之中。林间荡起一阵轻风,几片竹叶缓缓飘落,一个深黑的影子微微抬头,静静遥望着屋顶上的白衣女子。恍惚间,也是这样的夜晚,也是这样的月色,也是这样的目光,静静凝望。 “跟我走吧……” “去哪里?” “随便吧,天涯海角……” “……那碧瑶呢?” …… 多年前的场景,熟悉得仿佛就像发生在昨天。冰冷的月,冰冷的夜色,还有一个人冰冷的话语。 “下次见面,你用剑吧……” 仿如绝决的话语,却又在说出来的瞬间,蓦地犹豫了。 连他自己,也不确定。 真的,要用剑吗? 曾几何时,她,又何尝不是呢? 那一个冰冷的夜晚,那一场苗族祸乱,她曾说将自己的一切痴心妄想斩于剑下,尽埋黄土。 然而,在那十万大山之中,在那万魔古洞之前,他们却紧紧依偎着。漫天的火雨仿如灿烂的烟花,在他们眼前无声地绽放,让那一个清冷的夜有了更多的色彩。 而他,始终无法无情;她,也终究是斩不断情缘。 他们,是何其的相似啊! 鬼厉心中犹在思忖,忽然,陆雪琪带着淡淡疑惑的话语自远处传了过来。 “你……不上来吗?” 鬼厉微微一怔,抬目望去。陆雪琪的目光平静地望着远处,仿佛根本没有看向竹林这边,然而那话,却是分明对鬼厉说的。 鬼厉微一沉吟,抬起头来,轻身一跃,足尖点过林间的竹叶。只闻几声微不可察的细碎声响,鬼厉的身影已是上了屋顶,落在陆雪琪身后。 “不坐吗?” 陆雪琪回过头来,柔和地看着他,平静地问道。 鬼厉低下目光,微微坐了下来。仿佛不经意般,两个人之间隔了一点点距离。 这一个细微的动作,陆雪琪看在眼中,却是感觉到了什么,脸上闪过刹那的黯然。她将目光转了开去,望向远处天边的夜色。 有些人,我们明明很想见,明明心里有很多话要说,可是等到真正见到了,却又忽然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鬼厉便是如此。 这一刻,他忽然间沉默下来。虽然一直以来,他们之间,更多的是沉默,然而,那些向来的沉默都是让他觉得释然的,不像这一刻,显得如此突兀,也让他感觉到心中的压抑。 是的,仿佛第一次,鬼厉感觉到自己心中的压抑,他开始讨厌这种沉默的感觉。 那向来都让他觉得释然的感觉。 然而,鬼厉终究是鬼厉,他应对沉默的方法,向来都是,继续沉默。 “还记得上一次你来的时候,说过的话么?”陆雪琪静静望着远处,仿若不经意地道。 鬼厉微微点了点头,道:“当然记得……” “那我能再听一次吗?” 陆雪琪回过头来,微笑着静静看着鬼厉。 鬼厉看着那双清丽的眸子,微微低下头去,嘴角苦涩一笑。 他不是不负责任的人,自然不会随便说不负责任的话。 那曾经可以不顾一切的冲动,现在,还可以吗? 他抬起头来,微笑着,静静看着那一个白衣女子。然后将目光转了开去,望向远方,嘴角的笑意渐敛,只有深埋心底的歉意。 对不起,我不能…… 陆雪琪似是早就知道答案,然而,那张清丽的脸终究还是没有掩盖住那瞬间闪过的黯然。她微微一笑,也是转过头去,望向远方。 两个人,沉默着,谁也没有说话,许久许久。 “我明天……就要进幻月洞府闭关了。”陆雪琪幽幽地道了一句。 “幻月洞府?”鬼厉微微一怔,疑惑道,“那不是只有青云掌门才能去的地方吗?你……” 陆雪琪轻轻点了点头,道:“各脉首座推举我为青云门掌门……我没有推辞。” 鬼厉点点头,像是明白了什么,旋及又问道:“现在青云门掌门不是萧逸才萧师兄吗?掌门既在,怎么会又推选新的掌门?” “萧师兄早就不在了……”陆雪琪幽幽地道,“青云门也很久没有掌门了。你话中的那个萧师兄,不过是魔教妖孽所扮。此事只有几脉首座和我知道,并未传扬出去,所以,江湖上的人并不知情……” 鬼厉微微点头,算是明白她话中的意思了。他犹疑着,想接下去说点什么,脑海里却是忽然浮现出周一仙说过的话来。 “小伙子,你是第一个集齐十卷天书的人,也是唯一一个有可能参透天书奥秘的人。若你有朝一日真的参透天书十卷,悟得轮回所在,你的道行将达至前所未有的境界!不过,到那时,恐怕你就不再是现在的张小凡了。从来没有人参透过所有天书,也从来没有人知道一个人若是参透了所有天书,会变得怎样。不过,天之道,无情而永恒。若你有一天真的与天道同在,或许,你亦会变得如天道一般无情。到时,恐怕红尘的一切都将离你远去,无论亲情,友情,还是你在乎的人……所以,你要想好。” “我……” 鬼厉犹豫着,似是想将那些藏在心里的话一一说出来。然而,看着那一个有些落寞的身影,他又觉得仿佛说什么都成了一种多余。 许多时候,人们需要的不是安慰,不是理解,或许只是沉默的倾听,就已经足够。 仿佛不经意般,鬼厉的身子往一旁微微挪了一点,再挪了一点,直到可以清晰地嗅到那一个人弥散在空中的发丝的香味。他静静坐着,仿佛多年前那般,就那样平静地坐在她的身旁,看着漫天的火雨落下,就像是她的守护一般。只是今时此地早已不是昔日彼方,火雨不再,只有星光如银,月华如水,还有两个怀着各自沉重心事的人。 或许,过完了今天,再见便会是佰路吧! 或许,能陪她的,也只有今晚了吧! 那就在最后一个夜晚,好好陪陪她吧。 静静坐着,任由那一个人靠在肩头,安然入睡。(未完待续) 第七章 人散 夜尽,天明。 青云后山。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从林间照了下来,在那一条古老得不知有多古老的古道上,投下一个个光怪陆离的影子。几只鸟儿站在枝头“吱吱呀呀”地鸣叫,偶尔一两片落叶,被风吹拂着打着旋儿轻轻飘下。鬼厉的目光从林间转到地上,再看向前方。那一条苍凉的古道,消失在密林深处,不知曾有多少古老的故事发生在上面。时隔多年,古道仍在,然而那些故事,却早已埋没在历史的长河里。 鬼厉抬起脚,缓缓往前迈了出去。他知道,在前方,古道会分为两条,一侧通往青云门的禁地祖师祠堂,另一侧,则通向青云门的另一个禁地——幻月洞府。 一路走来,寂静无声,鬼厉心中,也是出奇的平静。不知为何,每一次来到这里,鬼厉都会觉得心中无比的平静。那种感觉,就仿佛这里的一切,冥冥之中都是为自己安排的。古道在前方果然分成了两条,一条往左,一条往右。鬼厉抬头,往左边的古道望去。远处的密林间,隐隐露出青云门宏伟的祖师祠堂一角,鬼厉心中微一沉吟,抬起脚,缓缓走了过去。 不多久,远处便传来清晰入耳的扫叶声。 “刷……刷……刷……” 说不出的和谐与宁静,仿佛与这清晨,隐隐间成了一体。鬼厉嘴角带着一丝微笑,缓缓停下脚步。他知道,那个人一定一大清早便在打扫祖师祠堂前的落叶了吧! 鬼厉抬起目光,从林间悄然望了过去。远处,一个白衣身影,拿着一把青木扫帚,正细心地打扫着堂前的树叶。他手中每一次轻轻地挥动,都有说不出的细致与认真,仿佛他手中扫的,不只是那一地的落叶,还有自己的人生。 “惊羽……” 鬼厉想要唤住那一个人,然而一开口,却又是什么也没说出来。而那一个人,也似是全无察觉一般,依旧细致认真地扫着脚下的落叶。 鬼厉忽然低下目光,苦笑了笑。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便是十几年过去。他还记得那一座当年他们一起追逐嬉戏的破庙,还有庙里那一个奇奇怪怪的老和尚。然而如今,却都回不到从前了。 “惊羽,保重……” 鬼厉抬头,再次看了一眼远处那一个白衣身影,微微一笑。他转过身,向着来路,缓缓走去。一片树叶,在他身后缓缓落下。 “嗒……嗒……嗒……” 轻微的脚步声,仿如微风拂过水面,不留下一丝痕迹。然而,那个正在扫地的白衣身影却似是听到了什么,忽然停下身来,抬起目光,往古道的尽头望去。茂密的树林挡住了所有视线,他只看到一片树叶在前方悄无声息地落下。 寂静的心湖仿如荡起了一圈涟漪,他仿佛听到另一个人来自心间的问候。 “惊羽,保重……” 他微微一笑,抬起头来,看向天空,默默道: “小凡,你也保重……” 仿佛听到了那来自远方的问候,鬼厉忽然停下脚步,回过头来,往那密林深处看了一眼,旋及微微一笑,抬起脚,向着前方缓缓走去。 河阳城。 喧闹的街道,喧闹的人群。鬼厉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来这个地方,然而,他来了。 就仿佛冥冥中有什么呼唤着他来一般。 远处,一家客栈的招牌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天心客栈! “河阳城何时有了这样一家客栈?”鬼厉心中微微奇道。他看着那块招牌,微微看了两眼,这才抬起脚,缓缓走了过去。 客栈的生意还不错,一楼十几张桌子都坐满了人,唯独角落里的一张桌子只坐了一个人。那人五官清秀,一身长袍,手中拿着一把描金扇子,上边画着些山水河流。桌前还放了一把橙黄古剑,看上去却是与鬼厉手中的轩辕有几分相似。 曾书书! 两个人的目光,仿佛不期然地在空中相遇,都是微微一笑。 “张师弟……” “曾师兄……” 多少年了,那些温暖的记忆依旧藏在心中。那在通天峰上的初识,那在万蝠古窟的同门情谊,那十年后的再次相逢,还有那一本有着特殊意义的春~宫图书…… 纵然正邪对立,他们也依然是朋友。 对,朋友。 鬼厉看着那一个人,缓缓走了过去,在他对面轻轻坐了下来。 “喝酒吗?”曾书书微微笑道,拿起酒壶,为自己倒了一杯,也为鬼厉倒上一杯。 鬼厉拿起酒杯,却是并未喝下去。他微微看了一眼曾书书脸上的神情,仿佛明白到这一次见面多少会有些特殊的含义。然而,许久许久,他终是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着,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曾书书的目光第一次看上去有些落寞。他静静地看着桌前那一把橙黄古剑,伸出手,缓缓拿了起来,放在眼前微微看了两眼,又轻轻放了下去。旋及道:“我一直不明白轩辕剑为何会如此平凡,原来,我手中的,不过是一件赝品而已……” 鬼厉微微一怔,没有说话。他微微低下目光,往手中的轩辕古剑看去,手中轻轻婆娑着。一会儿,似是做了决定,将手中的轩辕剑轻轻递了上去,道:“你若喜欢,这把剑便送与你吧!这把剑跟我也算有缘,你我朋友一场,我只希望你能好好保管好它!” 曾书书立时两眼放光,接过轩辕翻来覆去仔细地看着,口中不住赞道:“好剑!果然是好剑!这才是真正的轩辕!” 看着曾书书那一副“垂涎三尺”的模样,鬼厉心中不知是好气还是好笑。然而忽然间,曾书书却又是将轩辕递了回来道:“我的剑,还是我的剑,虽然它是赝品,我却已经用得习惯了!你若要我用这把真正的轩辕,恐怕我还会不习惯,而且此剑与你有缘,自然还是张师弟你自己留着……” 鬼厉微微一怔,显然没有料到曾书书这一个突然三百六十度的大转弯。他仔细往那一张脸上看去,希望能看出点什么异常的东西,然而曾书书的脸上除了笑容之外,剩下的也还是笑容,与多年前那一张笑脸完全一模一样,又哪有刚才的半分落寞? 曾书书继续笑了一会儿,脸上的笑意才渐渐敛去,有几分正经的样子。他拿起酒壶,为鬼厉倒上一杯,也为自己倒上一杯,这才缓缓道:“张师弟,我想问你一件事……” 鬼厉看着他郑重的样子,疑惑道:“什么?” 曾书书将酒杯递至唇边,微微道:“如果有一天,青云门与神域之间,不可避免地发生了争斗,你会帮哪一方?” 鬼厉微微沉默,一会儿,才缓缓道:“神域之民也不是蛮不讲理之徒,焚香谷的事……” 鬼厉忽然觉得心中愧疚,无话可说。焚香谷的惨剧,说到底,是自己一手造成的。若不是自己杀了李洵,云易岚又岂会上羲皇城寻仇?神域各族之民若不是为了报烈山族长之仇,又岂会踏平焚香? “我不会让焚香谷的事再发生在青云门身上的……”鬼厉坚决地道,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曾书书微微一笑,旋及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微有些黯然道:“恐怕有个人,不会就此善罢甘休,他一定会让青云门与神域之间,再起争斗……” “谁?” 曾书书微微一笑,却是没有回答。他忽然站起身来,抬头往楼上看了一眼,道:“张师弟,楼上还有个人在等你,我先告辞了……” 鬼厉疑惑地看了一眼曾书书,又往楼上看了一眼,隐隐间,像是明白了什么。(未完待续) 第八章 曲终 鬼厉目送着曾书书走出店门,直至他消失在喧闹的人群中,这才缓缓收回目光。他抬头往楼上看了一眼,心中微微琢磨着那一个等待着他的人会是谁,耳边却又是浮现出曾书书刚刚说过的话来。 “……不过,有一个人恐怕不会就此善罢甘休,他一定会让青云门与神域之间,再起争斗……” 他话中的“他”又是谁呢?为何却不愿说? 鬼厉想不明白,只好抬起脚步,往楼上走去。比起楼下,楼上似是清静得多,鬼厉走到一半,那些喧闹的人声就已经渐渐听不见了。而前方,依然是一片平静。鬼厉疑惑着,那一个等待着他的人又会是谁呢? 正午的阳光明媚地照着大地,天空一片晴朗,微风轻轻拂过,天心客栈的金字招牌在阳光中熠熠生辉。 “嗒……嗒……嗒……” 轻微的脚步声,在这安静的环境中像是远远传了开去,听上去也似是格外清晰。鬼厉蓦地停下脚步,看着那一个正对着自己而坐的白衣女子。 年纪看起来不过二十如许,倾国倾城的容貌足以迷倒众生。那一张清丽的脸上,有着淡淡的冰冷,仿佛拒人于千里之外;又像是由内面外自然而然散发出妩媚之气,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要靠近。 小白。 鬼厉自然没有料到会在这里遇上她,应该说,他没有料到小白会在这里等他。而且,看这样子,还似是等了很久。 看着桌上那些横七竖八摆放着的酒壶,鬼厉不禁微微皱了皱眉。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看见小白喝这么多酒了,虽然他从来不担心天狐也会喝醉,然而,不知为何,他心中还是不由得生出些许担忧来。他缓步走了过去,在那一个人面前缓缓坐下,轻声道:“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 “不关你的事……”小白没好气地回了一句,兀自拿起酒壶喝了一口,却是全然不顾鬼厉,自言自语道:“我只是在等一个没心没肺的人,一个没心没肺的人……” 听她说话的语气,却似已然有了三分醉意。 鬼厉微微一怔,旋及又是苦笑了笑,道:“既然是没心没肺的人,你又何苦要等他?” 小白没有看他,亦没有回答他,只是一仰口,将酒壶中的酒一饮而尽。随即将酒壶随手往桌上一扔,幽幽地道:“我要走了……” 鬼厉微微一怔,继而沉默下来,一会儿,才缓缓道:“要去哪?” “不知道,随便吧,哪里都行……”小白幽幽地道,“或许会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鬼厉轻声问道。 小白微微笑了笑,道:“北海,青丘……” “那是什么地方?”鬼厉微微疑惑道。 “那是天狐始祖居住的地方……”小白幽幽地道,“起初天狐一族就是居住在那里……” 鬼厉点了点头,算是明白她话中的意思了,缓缓道:“那应该挺适合你的……” 小白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拿起另一个酒壶,狠狠地喝了一大口,随即放下酒壶,目光期许地看着鬼厉,一笑嫣然地道:“如果那个没心没肺的人开口叫我留下,我会改变主意的……” 鬼厉微微笑了笑,那笑意却俨然是苦涩的。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低下目光,微微沉默。 许多事,不是不明白,而是不愿明白,所以,才装作不明白。 清冷,月明。 沉寂的羲皇古城上,悠远绵长的琴音轻轻回响,那散落满地的银辉,仿如一点一点的忧伤,搁浅心中,勾起那些离愁的过往。 白莲陨桃落涧仙灵洞天 苍穹明月茫茫无言 笛音魂绕奴颜 媚影闪现水涟 仙霞之绮秀云满巅 …… 长廊灯影,鬼厉静默地听着那些从耳畔流过的琴声,恍惚间,似是看到了那些曾经心疼的过往。 “师兄,我们走吧……” 琅琊峰下,万丈冰崖。那一句云淡风清的话,那遥遥日光中的一袭绿衣,那仿若不经意的转身回眸,还有那淡淡的温柔目光…… 都。 一一印在心中。 “是你,救的我吗?” 死亡海畔,沙丘如雪。 那话中隐隐透出的温柔,仿如阳光,暖过心底。 “如果你一定要过去,就先杀了我……” 寒冰方尖,冰封王座。 那一个清冷女子奋不顾身挡在前面的绝决,与当年青云山上,那一个只身挡住万千气剑的人,何其相似啊! “你那么对我,是不是只因为我和她长得一模一样?” 长亭院落,雨打芭蕉。 那一声带着期许的质问,为何让自己心乱如麻?那早已静如止水的心,为何突然间波涛汹涌,还在隐隐作痛? 琴如心,弦如情。欲静还乱,欲说还休。 …… 还魂幽草谁怜 剑魂等待千年 萱叶红几许寂寞无人撷 飘絮染野花蕊风中潜 室韦远麓疆乡遣 琉璃碎箜篌断弦 朱砂点眉菱花黯退娇颜 轻叹宿缘断红颜 …… “有一件事,师父只告诉了我一个人,那就是……万年神树,结的是——并蒂双果……” 黑暗将夜,那一个孑然前行的身影,为何如此落寞?那看似平淡说出的话,又有何人能够理解其中滋味? “如果有一天,你心中的那一个人活过来了,你还会记得我吗?” 苍茫海畔,那一张明明微笑着的脸,那一双满含期许的眼睛,为何会有掩盖不住的黯然? …… 仗剑行憔悴红颜 江湖梦情仇难灭 君子如玉剑势挥洒如虹 空现悲酌去思泪 …… 琴声如刀,割着心中每一处伤,痛苦得流血。 可还记得蓬莱岛上的青莲花开? 可还记得长廊迷雾中的孤影独立? 可还记得那最后的辞行中,却决然没有回头的背影? 为何没有再见? 为何没有道别? …… 寻仙音偿还前缘 终离别怎料缘灭 盛世纷繁曲终人散成幻 却道是此生不悔 …… 盛世纷繁,曲终人散成幻…… 盛世纷繁,曲终人散成幻。 鬼厉细细琢磨着这一句话,仿若不经意地,轻轻叹了口气。他的身影,微微一侧,渐渐隐没在了长廊的黑暗里。 悠悠琴声,也在这一刻止住了。 碧瑶抬首,看了一眼远处的夜色,仿若失落一般,低下头去。紧接着—— “吱嗄……” 一声轻响,敞开的轩窗轻轻关上了。 远处,沈傲霜看着那扇已然关上的轩窗,恍若深思。 羲皇古城,又陷入了一片寂静。 ps:各位书友,本书此月完本,寻天会努力更新,也望各位书友能多多支持,多多推荐,多多送票,寻天感激不尽。(未完待续) 第九章 闭关 青云后山,幻月洞府。 这是陆雪琪第三次来这里,或许,亦会是最后一次吧。 第一次,是为了青云;第二次,还是为了青云;第三次,依然是为了青云。 仿佛她一生的命运,都与青云息息相关,不可分离。 幻月洞府,依旧是原来的样子。一片苍茫无际的戈壁,延伸至方黑暗深处,一轮七彩幻月,在头顶不信地变幻,连同这片天地明暗,也一并变幻。远处很远的天边,乌云密布,时不时一两道闪电划破夜空,撕裂苍穹,伴着轰鸣的雷声,滚滚而来。 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一切,仿佛都没有变。 古老的祭坛还在,那一级一级的阶梯还在,那盘踞于祭坛之上的六根石柱还在,那插在祭坛中央的断剑还在…… 六根石柱! 陆雪琪的目光忽然凝在了那里。 六根石柱上竟然遍布裂纹! 不过是些许日子而已,这六根石柱竟然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化。一寸一寸的细小裂纹爬满柱身,仿如蚕食虫蛀,触目惊心。 一根一根的石柱,看上去仿如行将支离破碎,却又似是坚定地屹立在那。 陆雪琪的心里忽然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 一个她想也不敢想,却又毫无预兆地出现在她脑海里的念头。 这七根石柱,难道就代表着青云七峰? 如今大竹峰已毁,而这七根石柱中也恰好毁了一根,这,难道是一种巧合? 还是冥冥中自有天意安排? 陆雪琪深深吸了口气,抬起脚,向着祭坛高处,缓缓走去。 “嗒……嗒……嗒……” 清晰的脚步声,在这安静的环境中听了去,竟然有种踏在自己心头的感觉。 一步一步,叩击在心扉之上。 祭坛很高,陆雪琪亦不知自己踏过了多少阶梯,才站在那顶端之上。只是这样一种环境,时间早已成了可有可无的东西,自然,也就不会去在意。 散落一地的碎石铺陈在祭坛之上,最中央处,斜插着一把断剑,似石非石,似玉非玉。 诛仙! 比起以前,这把剑的光泽已经明显黯淡了许多。或许,当年那个属于诛仙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吧!陆雪琪心中如是想着。 是啊,一切都已经变了。 当初青云何等辉煌!青年才俊,人才辈出。更有诛仙剑阵,独步天下。而今,却是危难重重,更是连个能开启诛仙剑阵的人都找不到。 难道,这就是天意弄人么? 陆雪琪轻轻叹了口气,在祭坛中央缓缓坐了下来,将天琊放在一旁。 她看着身前那一把似石非石,似玉非玉的断剑,暗暗在心里道:“只要我陆雪琪还在一天,就绝不让青云蒙羞!” 坚定的话语,一如她坚定的心。她缓缓闭上眼睛,不复周身气息,渐渐进入到漫长的打坐之中。 纷繁的思绪如细沙般在脑海中流过,那些属于过去曾经的画面,一一在脑海中显现出来。 月色如银,那一个人仿如诺言的诺言。 “跟我走吧……” “去哪里?” “随便吧,天涯海角……” …… 鬼屋之前,那一个矮胖师叔温和的承诺。 “等此间事了,我便替我门下那两个不成器的弟子去向你师父提亲……” …… 通天峰上,那生离死别时的真心期望。 “雪琪,如果此间事了,你就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吧!……” …… 画面流转,忽然变成一个人狰狞的样子。 “我要干什么?当然是毁了它!” 幻月洞府里,那一个曾经让她痛心的人。 …… “你竟然杀了这么多无辜的人!” 南疆天水,那一个仿如恶魔的人,再一次让她痛心。 …… “张师弟,你,回来吧……” …… “这一剑,将斩断我所有的痴心妄想……” …… “那碧瑶呢?……” …… “下一次,我们见面的时候,你用剑吧……” …… “那些话,我能再听你说一次吗?……” …… 画面流转,变成了惨烈的羲皇城。横陈一地的死尸,还有那一个状若疯狂的人。 “李洵,你真当我不敢杀你吗?” “啪……” 滚滚的黑炎柱中,那一个人被撕成了粉碎。仿佛一起撕碎的,还有自己的心。 他真的变了…… …… 画面不断重复。那一个撕碎的人,那漫天飞舞的碎片,还有那浓重得压抑着人喘不过气来的黑暗气息…… 一个声间在心底不住地唤着: 他真的变了! 他真的变了! 他真的变了…… “噗……” 陆雪琪忽然一张口,吐出一大口血来。血水染红了诛仙,染红了天琊,也染红了那一袭白衣。 陆雪琪手捂胸口,脸色苍白,脑中依然回想着那些画面。恰在这时,身前的诛仙剑突然亮了起来,散发出耀眼的红光,剑身不住颤栗,发出清越的鸣声。 “叮……” 说时迟,那时快。不过转瞬之间,剑身已是颤动的厉害,连同整个祭坛,也在一起颤动。起初是清越的剑鸣,激荡在祭坛之上,渐渐地,声音越发低沉,闷重,仿如隆隆的雷声。 终于—— “嘶……” 一声长鸣,诛仙剑破土而出,毫光万丈,向着九天之上的七彩幻月直直飞去。陆雪琪举目望去,眼前一片光亮,什么都看不到,又哪里有诛仙剑和七彩幻月的影子? 天空渐渐传来了轰隆隆的雷声,紧接着,万丈毫光之中,忽然现出了十个大字,从上到下,每一个都有几丈方圆那么大小。远远看去,就像是一块天幕从天际垂了下来。 毫光渐渐淡去,越来越暗,天空也渐渐恢复了正常的样子,而那十个大字,却依然醒目地矗在那里。陆雪琪只看了一眼,却是心中震惊,一动不动。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这十个大字,赫然便是,天书第五卷! 陆雪琪虽然不知天书之名,但也曾在天地宝库中一览天书之貌。如今在幻月洞府中再见天书,心中震惊自不必说。她的目光紧紧地凝住了,定在了空中,仿佛那些流转在暗处的古老文字,她也一一看在眼中。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过了约摸半个时辰,那浮在半空的金字才渐渐淡去,化作细碎的血雨,从空中洒落下来。陆雪琪这才发现,半空之中竟然没有看到诛仙剑的影子,只有一张似是非常古老的布帛,伴着血雨缓缓飘下,渐渐地,落至身前。 陆雪琪心中微惊:“这张布帛从何而来?难道中藏匿在诛仙剑中?” 她定睛一看,布帛上空无一字,除了年代久远之外,却也并没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 陆雪琪心中不禁有微微的失望,恰在这时,那些血雨洒落在布帛之上,竟然现出一个个殷红的字迹来。陆雪琪心中大惊,一一往下看去,直到那最后一字。 却见布帛上清晰地写着: 生由天,死由命。 一念苍天,忘情生死! 天绝忘死录!(未完待续) 第十章 事端 诛仙已毁,天琊犹在。血雨落尽,满目苍痍。那一卷古老的布帛,散发着亘古神秘的气息,一字一句,印入心中。 生由天,死由命。 一念苍天,忘情生死! 天绝忘死录! 苍茫的天地,仿佛有人声幽幽地道:“这是魔帝蚩尤遗留在世间的一卷至邪之物,也是世间唯一一件超越天地法则的东西。” 陆雪琪仿佛没有听到那声音一般,全身的注意力只在紧紧凝视着布帛。恍惚间,那些古老的文字都像是活了过来,如金色的小蝌蚪一般,来回游弋,组成一幅幅金色的画卷。陆雪琪看着看着,整个人的眼睛也渐渐变成了金色,所有的神情,都像是凝固在成那。身后那一袭齐肩的乌发,也在这一刻无风扬了起来。仿佛历史的风突然吹过,岁月在悄无声息间转了几个轮回,那一袭秀丽的长发,瞬间变得雪白。然而并非苍老,更显得清冷高贵,超凡脱俗。 一朝顿悟,即入太清。 好一会儿,陆雪琪才像是回过神来,有些自言自语道:“难道这就是当年青叶祖师所参阅的无名古卷?” 她手中轻轻一挥,布帛在地上翻了一转,密密麻麻的文字映入眼中。陆雪琪一一看去,这些记录的文字,正好是当年青叶祖师遗留下来的另外两式剑诀,一式“震天诀”,一式“天罚剑”,却都是霸道刚猛,威力绝伦,随便一式都能独霸天下,笑傲江湖。如此逆天神技,若是落入邪人手中,岂不遗祸江湖?也难怪当年青叶祖师将此两式剑诀藏于诛仙剑中,竟是连青云后人都不敢传,怕也是担心青云门日后鱼龙混杂,难免会被肖小之徒趁虚而入吧! 陆雪琪这样想着,忽然间又是抬起头来,怔怔地看着祭坛上那六根爬满裂纹的石柱,皱着眉头,久久不曾言语。 夜已经深了,羲皇城上熄灭的烛火又点了起来。 “嗒……嗒……嗒……” 沉缓的脚步声从遥远的长廊尽头处传来,在这寂静的夜里听得格外清晰。沈傲霜蓦地从瞌睡中醒了过来,回头往窗外看了一眼,心中暗自嘀咕道:“这么晚了会是谁呢?” 脚步声越来越近,明亮的灯火映出窗外的一个人影,却又是模糊不清。 “咚咚咚……” 轻轻的敲门声从外边传来,沈傲霜微微起身,正要上前开门,却又是犹疑了一下。她回头往木床上那一个安然睡着的人微微看了一眼,这才抬起脚,往前走去。 “吱嘎……” 一声轻响,门轻轻的开了。冰冷的夜风从屋外袭了进来,沈傲霜不由得全身微微一颤,打了个哆嗦,整个人也是清醒了许多。 “傲霜姐,哥……他的伤势怎么样了?” 来人正是碧瑶,只不过,早已不是当初那个脸上看不到任何忧伤的碧瑶了。清冷的夜风吹乱了长裙,吹乱了长发,那一个人的脸上,分明有着淡淡的、抹不去的忧伤。 “进来说吧……” 沈傲霜微微回了一句,将门让开了一边。碧瑶点了点头,缓缓走了进去。沈傲霜正要关门,忽然间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动不动地怔在那里,一会儿,才喃喃地道:“你……刚才叫我什么?” “傲霜姐啊……怎么了?” 碧瑶轻声答道,回过头去,奇怪地看着沈傲霜。 “你……叫我傲霜姐?”沈傲霜像是不确定般,一动不动地看着碧瑶的眼睛,又问了一句。 碧瑶点了点头,疑惑道:“怎么了?” 沈傲霜脸上的表情忽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冲过去将碧瑶紧紧抱在怀中,激动地道,“我的好妹妹,你终于记起来了!” 碧瑶有些不知所措,疑惑道:“记起来了?什么记起来了?” “这个……”沈傲霜刚想将过去之事一一说出,脑中却是忽然想起父亲遇害一事,不由得悲从中来,不愿提及,于是改口道:“这个说来话长……还是等以后有时间再和你细细说吧。” “嗯。”碧瑶轻轻点了点头,目光渐渐落在木床上那一个躺着的人身上。那人整张脸上都是缠满了白布,只有微微露出的一双眼睛,看上去像是睡着了。 “你先看看临风吧……” 沈傲霜轻轻松开碧瑶,转过身去,小心翼翼地擦了擦眼角的泪痕,幽幽地道。 碧瑶点了点头,缓缓走了过去,在床边轻轻坐了下来。她微微伸出手去,似是想拨开那些挡在眼前的白布,看一看那人的真面目。然而又像是害怕一般,手刚碰触到那些白布,却又是立时缩了回来。如此往复几次,那一只伸出去的手,依然还在它原来的位置,最后,终是缓缓缩了回来。 沈傲霜看着碧瑶的样子,心中也是戚然,幽幽道:“若不是我们贸然进攻焚香谷,临风恐怕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岩浆喷发之时,他为了让众多烈山族将士逃离出去,自己挡在了后面……“ “大夫怎么说?”碧瑶幽幽地道。 “大夫说,岩浆袭脸,临风当时还能逃出来已经是奇迹了……”沈傲霜轻声道,“临风恐怕……” 碧瑶深深吸了口气。沈傲霜后面的话,不言自明。 “临风……他,……”沈傲霜看着木床上那一个人,心中戚然,道:“你多陪会儿他吧!我先出去走走……” 碧瑶点了点头。沈傲霜缓步走出屋去,将门在身后轻轻关了上来。她看了一眼长廊尽头,随即转身,向着另一头缓缓走去。浓重的黑暗在她身后聚拢了来,渐渐将她的身影淹没在内。 “呼……” 一阵风从长廊上袭过,小屋的门“吱嘎——”一声往内轻轻开了,仿佛带着些许突兀与粗鲁。 “傲霜姐,你回来了吗?”碧瑶轻声地道,并未回头。 身后是一片沉寂,许久都没有人声。碧瑶这才察觉有异,微微转身,回头,屋外的黑暗依然浓重,没有半个人影。碧瑶心中正自疑惑之时,那浓重的黑暗却是突然起了变化,像是有妖异的光亮在眼前一闪而过。碧瑶再次望过去时,那黑暗中却又是什么都没有。 恰在这时—— “碧瑶姑娘,好久不见!” 一声低沉的阴恻恻的声音忽然从右侧传了过来,饶是碧瑶,也不由得心中一惊,花容有些失色。她转头往右边望去,桌子旁不知何时已是坐了一个黑衣人,而那人,也恰在这时将头上的斗蓬取了下来,仿佛毫无顾忌一般,一张清秀的脸在烛火中映得通明,嘴上还挂着几分邪魅的笑容。 看到那张脸,碧瑶不禁心中微微一惊。 萧逸才! “你来这里干什么?”碧瑶冷冷地道,心中暗自提防了些。若论道行,自己虽然不及这青云门的首席大弟子,但若要逃,心中还是有些把握的。 萧逸才脸上微微一笑,道:“自然是请碧瑶姑娘跟我走一躺!”说完,从桌上取了一个茶杯,为自己缓缓倒上一杯茶。 “这里不是青云门,你最好不要太放肆!”碧瑶冷冷地道,心中暗自思忖着萧逸才此行真正的意图。 萧逸才微微一笑,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道:“若是放在以前,我恐怕还会忌惮些。不过现在嘛,我若要走,恐怕这里还没有人能拦住我!” “是么?”碧瑶冷冷道,“你也未免太狂妄了吧!” 萧逸才不以为然地笑了笑,道:“鬼厉的仇,我会慢慢找他算的。不过现在,碧瑶姑娘还是跟我走吧!……”说罢,站起身来,向着床边缓缓走来。 碧瑶本能地往里靠了一些,一边提防着萧逸才出手,一边思忖着如何逃脱。萧逸才似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不怀好意地笑了笑,道:“我也不想动手,免得误伤了你,到时那么漂亮的一张脸蛋,恐怕就全毁了……不过,如果你敢叫的话,我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你,只怕到时鬼厉会心痛欲绝吧!哈哈哈哈……” “你卑鄙!”碧瑶怒骂道,却又是束手无策。恰在这时,一声若有若无的话声自身后传入耳中,若不是这一刻突然如此的静,碧瑶断然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听到了。 “我拖住他,你快离开……” 碧瑶本能往门口逃了过去,心中甚至来不及思考这微弱的话声究竟来自于谁。然而,忽然间,她又是醒悟过来,站在门口,回过头来。木床上那一个躺着的人不知何时站了起来,正紧紧地抱着萧逸才的腰,虽然看不清他的眼睛,他的脸,但是碧瑶清晰地感觉到了那一个人眼中殷切的希望。然而一瞬间,黑衣人便是一掌拍落下来…… “哥!……” 时间,仿佛凝固在了这一刻!那怅若生死的凝眸,流淌着无法承受的悲伤;那宁死也不愿松开的手,依旧紧紧抱着。只是那颗昂然挺起的头颅,已然无声地垂了下来,鲜血汩汩流出,染红了白布,染红了木床,染红了那一双手。 凌厉的掌风从身前袭来,迅疾如电,势拔千钧。碧瑶还来不及反应,整个人便是如遭重击一般,直直地撞在长廊之上,昏死了过去。 萧逸才纵身往前一跃,一只手正欲去抓地上的碧瑶,一道蓝光忽然袭来,萧逸才不敢大意,立时缩手而回,落入屋中。眼见远处渐渐有嘈杂的人声传来,萧逸才深知此地不宜久留,心中一横,从小屋的另一侧破窗逃了出去。 沈傲霜与怀朔等人一同赶到,眼见碧瑶躺在地上,不由得花容失色,冲了上去,将碧瑶紧紧搂在怀中,不住地道:“好妹妹,出什么事了?你没事吧!” 却见碧瑶迷迷糊糊之间吐出几个不清不楚的字。 “萧,萧……逸……才!”(未完待续) 第十一章 出关 急流暗涌的江湖,在青云门正道诸派之人的担忧中平静地过了一个月后,又渐渐有风雨欲来的趋势。 一个月前,巨大的黄金城池——羲皇城,以天降之姿突现于鸿蒙古地上空,已经引起江湖震动,世人揣测。而不久之后,神域之民更是率举族之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夜踏平焚香谷。此事瞬间传遍天下,正道诸派人人自危。想当初,焚香谷也是与青云门、天音寺并列的正道大派,屹立江湖数百年而不倒,如今竟然在一夜之间被神域之民夷为平地。暂且不论焚香谷与神域之间究竟有何过节,无论如何,神域的存在,对江湖正道诸派都是一个极大的威胁。 焚香破灭,天音隐退,如今正道三派,便只有青云门还可以倚仗了。然青云门早已今非昔比,曾经辉煌一时、江湖上人人称道的青云掌门道玄真人再没有现身过,负责处理青云门上下事务的代理掌门萧逸才亦是不知所踪。正道诸派之人虽不知其中缘由,却也能大概猜到几分。只怕是青云门现在也是自身难保,不过放眼江湖,除了青云门之外,正道诸派却是再也找不到可以倚仗的门派了。是以正道诸派齐聚青云,日日担忧,却也并不点破。 转眼间,便是一个月后…… 青云山,幻月洞府。 远处遥远的天际,一道闪电突然划破天空,仿如一把利剑,贯穿整个苍穹,就连头顶那一轮七彩幻月,也在刹那间被一分为二。 耀眼的白光照亮了整个祭坛,白衣女子如瀑的长发迎风起舞,那一张绝世的脸上,有着不同往日的清冷与孤独。仿佛苍茫世间,便只剩下伊人遗世而独立。 “轰隆……” 一声巨响,祭坛上一根石柱轰然倒塌下来,断成数截,砸落在祭坛之上。碎石飞溅,烟尘弥漫,整个祭坛在“轰隆隆”的响声中颤栗了一会儿,才渐渐平静下来。白衣女子冷冷看着周身那些并未沾身的尘土,不由得微露疑惑。 “轰隆……” 又是一声巨响,祭坛上另一根石柱轰然倒塌下来,断成数截,砸落在祭坛之上。尘土飞扬之中,只闻“轰隆隆”响声不断,原来仅存的六根石柱,竟然一一断成数截,从祭坛上砸落下来。碎石散落一地,却又像是有规律一般,不曾靠近白衣女子周身三尺之内。 陆雪琪看着眼前凌乱的祭坛,不由得紧紧皱起眉头,暗道:“难道这是一种预兆?青云的命运,终究还是无法改变么?” 陆雪琪思忖之间,却不曾注意到,头顶那一轮幻月,已经渐渐化作血红,且有一条分明的裂痕,从幻月的中央贯穿而过,隐隐将整个天地,一分为二。 鸿蒙古地,羲皇城。 “吱嘎……” 一声轻响,小屋的门被从外推了开来。 “傲霜姐……” 碧瑶刚推开门,忽见屋中空荡荡的一片,不由得微微怔了一会儿。她往屋内仔细瞧了一眼,终究还是没人,心下不由得有些疑惑道:“这么早傲霜姐去哪了?” 碧瑶想了一会儿,却是想不出头绪,心下正欲关门而出,目光却是不经意往桌上扫了一眼。顿时,茶杯下压着的一封信笺映入眼中,信笺露出的部分,还可以分明地看到一个“瑶”字。 “这是什么?……” 碧瑶犹疑着缓缓走了过去,伸出手,将信笺上的茶杯轻轻挪开,顿时,另一个清晰的字体映入眼中。 碧。 信笺上的两个字是:碧瑶。 “傲霜姐写给我的?” 碧瑶将信笺拿在手中,不禁有些疑惑。一会儿,终是忍不住伸出手去,将信笺的封口撕开,将信件拿了出来。却见开头分明写着一行熟悉的字迹: “请将这封信交给碧瑶。最爱她的姐姐,沈傲霜……” 婉约中带着几分刚强,却正是沈傲霜的笔迹。然而碧瑶看着那一行字,心中却是不由得升起一种不详的预感,她赶忙将信件展开了来,往下看去。 “我最亲爱的妹妹,我终究还是没能听进你的劝告。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最爱你的姐姐我,或许已经站在青云山上了……” “糟了,傲霜姐去了青云门……” 碧瑶心中一惊,拿信的手不禁微微一抖,信件从手中掉落下来。然而,她似是根本没有心情理会,整个人已是立刻转身,连门来不及关,便是往长廊的尽头跑去。 信笺无声的落地,整个屋子,又只剩下一片空寂。 “妹妹,这一个月我想了很多……临风虽然确实已经时日无多,可他终究还是死在青云门掌门萧逸才之手,此仇不可不报,而你,也是为他所伤,姐姐定然要去青云门为你为临风讨个公道。……” “小凡,这一次,或许只有你能救傲霜姐了……”碧瑶脑中回放着信笺的内容,心中不禁越发着急,越奔越快。忽然,胸前传来一阵剧痛,碧瑶还来不及反应,眼前世界却已是一片恍惚,天昏地暗。碧瑶一个踉跄,顿时跌倒在地。 “诚如妹妹所说,青云门有诛仙剑阵无可匹敌,但烈山族从来就没有怕死的儿女。妹妹放心,此次姐姐不会再像上次那样冲动,也不会再牺牲烈山族无辜将士的性命,此去青云门,姐姐只告诉了妹妹一个人,只希望妹妹以后能够担当起烈山族长的使命……最爱你的姐姐,沈傲霜。” 信笺的内容仿如烙印烙在心中,回荡耳边。碧瑶忍住胸前剧痛,紧紧咬了咬牙,支撑着想要站起身来。然而甫一动身,却又是立时牵动全身上下所有的伤势,眼前顿时又是一片天昏地暗,分不清哪里是北,哪里是南。 “小凡……” 碧瑶紧紧凝望着长廊尽头那一道石门,只觉近在眼前,触手可及。然而伸出手去,却又像是远在天边,遥遥而不可及。 “小……凡……” 她呼喊着,然而那一道凝聚了她所有希冀的石门,依旧纹丝不动地挡在眼前,仿佛无法逾越的障碍,将她所有的希望都阻绝了。 “小……小……凡……” 眼前越来越模糊,也越来越昏暗,就连睁眼,仿佛都成了件极其艰难的事。碧瑶只觉脑中的意识一点点涣散,只有那信笺的内容似是在心中越发的清晰。 那一行清晰的字迹…… “最爱你的姐姐,沈傲霜。……” “小……小凡……” 碧瑶轻声呢喃着,恍恍惚惚之中,低垂的目光似是看到一个人的双足。她支撑着,用尽体内最后一丝力气,微微抬起目光,一张清秀的脸缓缓映入眼中,模糊却又有几分熟悉。刺眼的雪白的长发让人有几分错觉,然而那眼中的淡淡温柔,却是碧瑶再熟悉不过了。 张小凡。 “你……你……“ 碧瑶看着那一个人,眼中升起一丝喜意,然而还来不及说话,整个人却已是昏了过去。 张小凡轻轻将那一个人抱在怀里,指尖温柔地抚过,顿时,万千星光点点从他指间迸发,落入碧瑶体内,仿佛灵丹妙药一般,滋润着碧瑶的身体。那一张苍白的脸,也在倾刻间恢复了红颜。 碧瑶微微醒转,察觉自己正被张小凡抱在怀中,不由得晕生双颊,旋及想起沈傲霜之事,正欲开口,张小凡却是对她微微一笑,道:“不必说,也不必问,我们现在,便去青云。” 碧瑶微微点头,四下望了一眼,只觉周遭白云朵朵,去势极快,目不暇接。而自己处在张小凡怀中,却是丝毫感觉不到周遭气息的流动,仿佛时间,也似是静止下来一般。 乘风御空。 这,便是天道之境?(未完待续) 第十二章 诛仙 流动的火海,从河阳城一直蔓延到青云山上…… 路上每一个人,都惊讶地停下身来,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一个从远处缓缓走来的红衣女子。若论姿色,这世间恐怕无人能出其右;若论冷傲,这世间亦恐怕无人能出其右。然而这,却并不是最让人惊讶的。熊熊的赤炎在她脚下翻滚着,奔腾着,而她却仿若无事一般,依旧抬着头,漠然前行。 “砰……” 一声闷响,又一个青云弟子被击飞,身体重重地撞在山道旁的古树上,不省人事。 “叫萧逸才给我出来!” 沈傲霜看着前面众多挡道的青云弟子,冷冷地道。 那些青云弟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个都是面色惶恐,然而又像是互相约好了似的,谁也没有退开,依旧挡在山道的前面。 “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沈傲霜冷冷哼了一声,抬起头来,体内真气迸发而出。她脚下熊熊燃烧的赤炎,顿时翻滚得更加猛烈,时不时窜起一丈多高,仿如暴戾的火龙。 青云弟子一个个面如死灰,然而还不待他们多想,沈傲霜的身影已是自他们眼前消失。紧接着,那熊熊的赤炎便是从眼前铺天盖地而来,瞬间淹没了一切。 “啊!……” 一个个惨叫的声音在青云山道上回响,撕心裂肺,好一会儿,才渐渐归于沉寂。 沈傲霜无暇理会身后的惨叫声,她看了一眼前方的山道,抬起脚,继续往前走去。 对于那些已经做了的事,她从来不会再去浪费时间思考对错的问题,因为,一切都已经无法改变了。 前方似是再没有不识好歹的青云弟子挡道了,沈傲霜一路行来,但见山道蜿蜒而上,却是并未见到半个人影。 蜿蜒的山道渐渐到了尽头,沈傲霜缓缓踏上最后一级台阶,眼前的天地顿时开阔起来。 一块方圆数百丈的平坦草地横陈眼前,中间一条石道,直直通向前方。石道的尽头连着一座虹桥,虹桥的另一端通往白云深处,有遥遥可见的重峦叠嶂,有若隐若现的宏伟大殿,还有清晰入耳的鸟雀虫鸣。 虹桥前方,站了不少青云弟子,看样子,像是等候已久。 沈傲霜微微往前看了一眼,便是抬起脚,缓缓走了过去,直至那群人十丈开外,才止步停下。 她的目光冷冷地从这些人身上一一扫过,最后停在最中间的一人身上。 那人的道行也并未有多么出众,只是他手中的橙黄古剑让沈傲霜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轩辕?! 沈傲霜心中微微惊讶道,又不由得暗自摇了摇头。轩辕明明在张小凡手里,又岂会在这人手中? 沈傲霜眼中拿着轩辕剑的人,自然便是曾书书了。得知有敌来犯,曾书书、齐昊等人只道是神域的人攻上山来了,便带着一众青云弟子前来抵御,心中想着只要守住虹桥便可。不料等了半个时辰,出现的竟然只是一个人,还是一个女子。虽然怎么看,这一个女子都不是普普通通的女子。 那一日在羲皇城上,齐昊等人自是见过沈傲霜的,不过当时情势混乱,又人员混杂,齐昊等人对沈傲霜,也并无多少深刻的印象。此番沈傲霜只身前来青云门,并打死打伤一众青云弟子,齐昊等人自是心有不忿,不过青云门向来不是蛮不讲理的地方,要动手自然要问个清楚。 曾书书往前踏出一步,冷冷道:“看姑娘面生得很,青云门应当是与姑娘无什瓜葛才是。不知姑娘此次前来,打死打伤如此多的青云弟子,意欲何为?” “可笑!”沈傲霜冷冷哼了一声,道:“当真是恶人先告状。萧逸才在羲皇城干的好事,难道青云门不知道吗?” “萧师兄他早已……”齐昊刚想上前一步说出萧逸才事情的真相,曾书书却是伸手拦住了他,轻声道:“误会已铸成,就算我们解释,人家也未必相信。此等紧要关头,还是不要动摇了青云弟子的心念好……” 齐昊自觉在理,点了点头,退了下去。 曾书书看着沈傲霜,平静地道:“那不知姑娘要如何才肯善罢甘休?” “简单。”沈傲霜斩冰切雪地道,“把萧逸才给我交出来……” 闻言,一群青云弟子不由得面红耳赤,义愤填膺,就差冲上来破口大骂一顿了。汝等何人,青云门掌门岂是你呼之即来的? 曾书书微微摇了摇头,笑着道:“如果交不出呢?” “那就我自己找。” 沈傲霜冷冷道,往前缓缓踏出一步。随着她这一步踏出,滚滚的赤炎立时翻腾起来,向着四周蔓延开去。这一片天空的热度,也在这一刻上升了许多。她缓缓伸出右手,五指如莲花般展开,一朵细小的蓝紫色火焰凭空出现,浮在她的掌心上,安静燃烧。 随着那一朵细小的蓝紫色火焰的出现,这一片天空的热度迅速上升,强大的毁灭气息扩散而出,在场的齐昊等有点见识的人都是瞬间变了脸色。 “这是……”曾书书脸上也有些不可置信,看着那一朵细小的蓝紫色火焰一动不动,“纯炎之火?!” “纯炎之火?” 闻听得纯炎之火四字,齐昊也是不可置信地看向那一朵细小的蓝紫色火焰。虽然从来不曾见过纯炎之火,但听自然是有听说过的。纯炎之火乃是火的本源,世间最纯最真的火焰,拥有焚尽世间万物的力量。当初从十万大山出来的兽神,号称有着不灭之体,但最后却也是在八荒火龙的纯炎之下灰飞烟灭。当然,这些事情,齐昊等人并不知情。 纯炎之火的力量,狂暴凶戾,就算是强如妖兽,都难以承受,更别说掌控了。而眼前的女子竟然完全可以承受纯炎之火的狂暴力量而不受到伤害,这又是怎样的一个女子?齐昊等人自是不知,神域之民向来修炼兽魂之力,兽魂之力乃是圣兽力量的精华,远古四圣兽的力量,又岂是平常妖兽可以比拟的?而且沈傲霜修炼的乃是四圣兽中有着“不死不灭”之称的朱雀兽魂,天生对火炎有着敏锐的掌控之力。 “炎之寂灭!” 随着沈傲霜一声清冷的低喝,那一朵纯炎之火瞬间分化成万千朵火焰,向着半月形的前方铺天盖地而去。 “快闪开!” 曾书书一声大吼,身子往后疾退数丈,然而纯炎之火似是比他更快,曾书书人尚在半空,却已是被纯炎之力击中胸口,整个人顿时如断线的风筝一般,直直地倒飞了出去,重重地跌在虹桥上,动弹不得。齐昊在身前连结十五道冰墙,然而每一道冰墙都还未成形便已经融化,狂暴的纯炎之力滚滚而来,齐昊第十六道冰墙还未出手,整个人已是被纯炎之力击中,也像曾书书一般,直直地倒飞了出去。林惊羽情况稍好,却也是身受重伤。斩龙仙剑早已一片赤红,斜斜地插在一旁。至于其他的青云弟子,道行微末的早已灰飞烟灭,道行高深一点的,有幸的人被击落在虹桥之上,或许还有一息尚存;不幸的人则掉落云海,从此再无踪迹。 这一片天地,忽地寂静了。 沈傲霜看着前方隐没在云海深处的虹桥,微微沉吟了一会儿,这才抬起脚,缓缓往前走去。 一步,两步,三步…… 虹桥就在眼前,沈傲霜正欲一步踏过。忽然,一声低沉的长啸,从通天峰后山传来,逐渐拔高,转为激昂清越,如金石裂浪,如蛟龙出渊。整座青云山,都在这啸声中缓缓颤动了起来。 啸声中,一道巨大的蓝光冲天而起,如沉睡了千万年的巨龙,轰然跃出,驰骋九天,呼风唤雨而来。 天地世间,都是一片寂静,仿佛时间,也在这一刻突然停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是惊喜地望着那一道贯穿天地的蓝色光柱。 “诛仙……诛仙……” 通天峰上,青云弟子一个个欢呼起来。 “想不到陆师妹这么快便参透诛仙剑阵了,当真是青云之福啊……”常剑脸上带着几分欣慰的笑意,静静地仰望天空。 “是幻觉么?”齐昊艰难地抬首,往青云后山望去,但见一道蓝光通天贯地,不可一世。想起以往的诛仙剑阵,齐昊不由得暗暗叹了口气,道,“真是幻觉啊!连颜色都被我看成蓝色了……” 齐昊刚说完,忽然间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整个人猛然一惊,抬头往天空望去。那一道睥睨天下的蓝光,在眼前清晰无比,齐昊足足看了两秒钟,才像是翻然回过神来。 “那是天琊的光芒……” 曾书书眼中带着一丝欣慰,自言自语道:“陆师妹她成功了!”(未完待续) 第十三章 青云后山背后的真相(1) “何方妖孽?敢在青云造次!” 一声清冷的低喝,那一道贯穿天地的蓝色光柱蓦然颤动,化为一道睥睨天下的剑光,向着下方的沈傲霜怒斩而去。 天地色变,风云滚滚。 时间,也仿佛被放慢了千百倍。 剑光每一次寸进,都带着撕裂苍穹、牵扯星辰的恐怖之力。 这就是诛仙剑阵? 在那不可一世的蓝色剑光下,沈傲霜忽然有种无能为力的渺小感觉。所谓的兽魂之力,所谓的道行,在这堪比天地的力量面前,都是如此的苍白无力。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看着那一道通天贯地的剑光,从九天之上怒斩而下,一寸一寸,仿如瞬息一刻,又如漫长万年。 “妹妹,烈山族人以后就交给你了……”沈傲霜闭了眼睛,心中默念道。 原来生死,不过只在转瞬之间。 恰在这时,异变陡生—— 沈傲霜身前三尺的地方,忽然出现了一个青色的太极图案,太极图案迎风便涨,转瞬之间,便已是数十丈大小。图案之上,阴阳二气不断流转,越转越快,渐渐得只能看到黑白二色。 陆雪琪未料到这突然出现的太极图案,心中微微一惊,然而,天琊神剑转向已是不可能,只能直直地往前退去。而且,陆雪琪也相信,以她如今太清之境,亲启诛仙剑阵,威力不知胜往昔道玄师伯几何?当今天下,又有何人能挡? 忽然,异变再生—— 急速旋转的太极图案忽然毫无征兆般往内陷了进去,形成一个巨大的黑色漩涡。天琊神剑刺在虚空之处,顿时绵绵无力,而四周强大的诛仙之力,顺势涌入漩涡。巨大的黑色漩涡仿如无底洞般,疯狂地吞噬周遭的诛仙之力,无穷无尽。 陆雪琪心中大惊,心中暗念口诀,快速催动天琊神剑逃离漩涡。然而天琊神剑就像是被莫名的力量牢牢控制住了一般,任凭陆雪琪如何催动,依旧一动不动地停在半空。说时迟,那时快,不过瞬息之间,之前那道那足以睥睨天下的蓝色剑光,转眼间已是黯然了不少;一会儿,又渐渐变淡,变细,最后竟是露出了天琊神剑的本来面目。与此同时,那一个巨大的黑色漩涡也是失了踪影,整个天空,又恢复到原来的样子。只有陆雪琪身在半空,怔怔地看着手中的天琊神剑,仿若失神。 这世间,除了我,还有谁能控制天琊神剑? 忽然,她若有所觉,目光望向西方的天空。 那里,一个炽亮耀眼的太阳,似是在缓缓移动。 “怎么会有两个太阳?” 陆雪琪看向东方的天空,不由得面露疑惑。忽然,她若有所悟,目光再次看向西方的天空,心中已然明白了许多。此刻未及晌午,太阳还在东方,那西方的是? “是他么?……” 陆雪琪自言自语道,想到刚才的情形,心中不由得了然了许多。 “嗒……嗒……嗒……” 虹桥上一阵匆忙的脚步声,常剑以及一干青云弟子已经闻讯赶来了。看到半空白发如瀑的陆雪琪,都不由得微微一惊。 “陆师妹,你……”齐昊已然爬起身来,眼中也是惊讶之色。 “唉……”曾书书轻轻叹了一声,为青云,也为半空中那一个为了青云奋不顾身的白衣女子。 常剑这才注意到受伤的曾书书等人,赶忙下令青云弟子将他们一一扶起,打坐疗伤。一会儿,待得曾书书等人伤势好转,常剑这才将目光移向半空。看到陆雪琪一直出神地望着西方天空,不由得也顺着望了过去。这一望,不禁心中惊讶万分。 “怎么会?……两个太阳?”常剑不可置信地道。 闻言的曾书书与齐昊等人,也一并往西方天空望去,这一望,也是惊讶莫名。 那一个炽亮耀眼的白色光球,简直就和太阳一模一样。若不是此刻未及晌午,太阳犹在东方,众人定然不会怀疑自己的目光。 沈傲霜等了许久,终是未见那一剑斩下,而自己意识犹存,不禁心有疑惑,睁开眼来。一眼望去,首先看到的是半空中的白衣女子,手握冰蓝长剑,似乎便是刚才要将自己斩杀之人。但见她容可倾城,貌可倾国,白发如瀑,衣袂飘飘,有一种说不出的清气质,超凡脱俗。 沈傲霜不知刚才那一剑为何没有斩下,心中正寻思着缘由之时,但见半空中的陆雪琪目光一动不动地望向西方,顿时也跟着望了过去。这一望,也是秀眉微挑,不可置信。 恰在这时—— “嗒……嗒……嗒……” 身后的阶梯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沈傲霜蓦然回头,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年纪二十岁左右的黑衣男子,周身自然而然地散发出桀傲的气息,一身道行深不可测,正是怀光族长怀朔。紧跟其后的,是太昊族长莫风雷。再后面的,便是跟着一起前来的五族之民。 沈傲霜看着这些人,不由得微微一愣,继而心中一暖。 “你们……”沈傲霜看着怀朔与莫风雷,微微询问道。 怀朔并不说话,只是微微看了她一眼,继而转过目光,看向半空中的陆雪琪,在沈傲霜右侧站定。 莫风雷对她微微一笑,道:“其实我们比你先一步出发,只是却让你先到了一步……”说罢,在沈傲霜的左侧站定。 “你们……”沈傲霜微微思忖,忽然像是明白了一切,微微一笑,道:“多谢你们……” 远处,常剑等人看到前来助阵的五族之民,不由得脸色微变。但见半空中的陆雪琪依旧一动不动地望着西方,似是根本没有把这些人放在眼里,常剑等人也不由得将注意力重点放在了西方天空那一轮炽亮的“太阳”上。此时的“太阳”已经有了微微的变化,不再是之前纯净的白色,细细看去,有紫、金、赤、青四色光芒闪烁。 “那是……”莫风雷看着那一轮炽亮的“太阳”,眼中露出思索的神色,“五色灵光?……” “五色灵光?” 听得五色灵光四字,怀朔与沈傲霜两人俱是一惊。神域五族,每一族修炼的兽魂,都是自远古时代便遗留下来的守护灵兽。五族圣谕,因为灵兽之因,又称为五灵圣诀。每一族圣谕,修习时都能散发出一种独特的光芒,比如修习麒麟圣诀会散发出金光,而修炼朱雀圣诀则会散发出赤光。五色灵光,乃是五灵圣诀修炼成功后散发出的五色光芒,传说中只有远古先贤一人修炼出了五色灵光。而后神域之民,再无人能做到如此。姑且不论同时修炼出两种以上的兽魂有多么困难,单是集齐五族圣谕,就已经是一件极不可能的事,更何况成功修炼五灵圣诀? 然而,数千年、数万年没有出现的五色灵光,如今,竟然再一次出现了。 神域之中,又有何人有这本事? 沈傲霜等人心中不言自明。 说时迟,那时快。众人凝望的瞬间,那一个白色炽亮的光球已经到达了眼前,耀眼的光芒铺天盖地,比太阳不知强烈了多少倍。众人纷纷转过头去,不敢直视。只有陆雪琪,依旧一动不动地看着光球。 光球缓缓下落,最后停在与陆雪琪平齐的空中。 “你先下去吧……”张小凡手中轻轻一送,碧瑶顿时如被轻风托着一般缓缓落下地来。与此同时,光球周遭光华尽散,露出其中一个白发飘飘的年轻人来,正是张小凡。 “你……”陆雪琪看着张小凡的模样,不禁微微一怔。 张小凡微微一笑,道:“天道不曾变,你我亦不曾变,只是这世道,变了……” 陆雪琪微微沉默,一会儿,才缓缓道:“那你来这,是为了什么?” “毁了青云。”张小凡淡淡答道。 此话一出,青云门弟子一片哑然。齐昊等人,也是面面相觑。只有陆雪琪,面上没有任何变化,而是静静地看着张小凡,等待着他的下文。 张小凡缓缓补充道:“也是为了救青云!” 陆雪琪面色平静,微微思忖,一会儿,抬起目光,缓缓道:“若是我不愿呢?” “唉……”张小凡轻轻叹了一声,道:“你还是太过执着于青云……既然如此,那我就让你看看青云后山,到底隐藏着什么吧!”说罢,张小凡大袖一挥,只闻破空声响,无形的力量沿着特定的轨迹前行,在苍穹之上留下一条条清晰可见的印痕。林间,藏在一处隐秘之所的的白衣少年,正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广场上的情形,忽然胸口剧震,吐出一大口鲜血,紧接着,整个人便是连同他身后的伏龙鼎,身子不由自主地向着青云后山飞去。 半空中,远远传来白衣少年绝望而不甘的声音。 “鬼厉,那一棍之仇,我一定会找你报的!……” “伏龙鼎?”齐昊等青云弟子看见空中飞过的古鼎,都不由得脸色一变。仿佛噩梦重生,昔日的情景再现。然而不过瞬间,那伏龙鼎连同那一个白衣少年,一同落入了青云后山深处。 幻月洞府中,灰蒙蒙的天际忽然一阵剧烈摇晃,紧接着,像是承受不住牵扯之力,从中间轰然碎裂了开来。连同天际那一轮七彩幻月,也一并撕成了两半。一个形式朴拙的的古鼎,从黑暗的不知名处,砸落在古老的祭坛之上。整个祭坛一阵剧烈摇晃,紧接着,“兹兹”声响,祭坛表面横生出数条裂纹,裂纹迅速扩大,沿着阶梯一路往下,迅速蔓延至整个祭坛。 “轰隆……” 苍穹之上,黑云滚滚,七道闪电同时劈落,正中下方的古老祭坛。祭坛上七根石柱,之前还尚有余留的部分,瞬间都化作飞灰。整个祭坛也是一阵颤动,轰然坍塌下来,碎石烟尘不断,久久尚未平息。 广场上,众人只觉“轰隆”一声巨响,脚下大地一阵摇晃,紧接着,通天峰像是坍塌一般,整个山体滑落下去。不止通天峰,其余青云六峰也一并如此,山体往下滑落数百丈距离,才算是渐渐平息。 “怎么回事?”青云弟子都是一个个面色疑惑,惊讶至极。这一切来得如此突然,简直匪夷所思。神域之民也是一个个面面相觑,哑口无言。场上众人,唯有半空的陆雪琪、张小凡依旧面色平静,看不出什么表情。 “你们快看……” 神域之民中,不知是谁指了指头顶的天空。人们这才发现,刚才山体滑落之间,苍穹之上已是变得漆黑如墨,但见黑云滚滚,狂风呼啸,一片肃杀之景。 “兹兹……” 幻月洞府中,那一片苍茫戈壁忽然自中间裂了开来,起初只有一寸来宽,继而迅速扩大一尺,一丈,十丈,百丈,千丈……看似没有尽头。整个苍茫戈壁,瞬间化作了一条宽达数千丈的黑暗深渊。无数的黑气从中漫出,伴随着浓烈的血腥气息,充斥着整个幻月洞府。 “吼……” 一声来自远古洪荒的低沉长啸,从黑暗的无底深渊下传来。整个青云山脉,都像是要在这啸声中支离破碎。青云弟子一个个惊慌着脸孔,不知所措。神域之民中也有不少人受了惊吓,面如土色。一直平静的陆雪琪,终于面色微变,望向青云后山。那里,一个巨大的血色影子正缓缓站立起来,十丈,二十丈,三十丈……竟是高达百丈! 看到那一个血色影子,除了张小凡外,所有人都是面色一惊! 修罗!(未完待续) 第十三章 青云后山背后的真相(2) 青云后山背后的真相,竟然是修罗! 所有在场的青云弟子,无不脸上变色。仿佛这一刻,昔日修罗的噩梦,又从回忆中苏醒了过来。通天峰上那降下的红光,高空中的万丈血影,还有那无数惨死眼前的青云道友,那濒临崩溃的深深绝望…… 饶是太清境界的陆雪琪,也不由得面色微微一变,恍惚间,水月大师临终前的话语又在耳边回响了起来。 “雪琪,等此间事了,你……你就去……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吧!” 张小凡平静地看着眼前一切,这一切,他早已了然于胸。 半个月前…… 封闭的密室,黑暗如同牢笼。 十卷天书!十字箴言!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何为轮回?何为天道? 今生若是无撼,今生便已足够!今生若是有撼,又何须再待来生? 轮回,不过是耗费时间的虚无而已! 纷飞的思绪,杂乱的回忆。 “叫小环……去救……青……云……后……山……” “我觉得应该来……所以来了!” “如果有一天你的碧瑶苏醒了,你还会记得我么?” “这世间有太多的事情,只有你到达那一个境界,你才会明白。” “没有人知道参透十卷天书会怎么样,或许亦会如天道一般无情吧……” “小环救不了青云后山,只有你……才能!” “青云后山压抑千年的戾气,迟早会出事……” “血腥气?!这幻月洞府……” 轮回,天道。 颠倒了生死,逆乱了阴阳。 …… 张小凡蓦地睁开眼来,眼中一片明悟。他须发皆白,衣袍无风自鼓,俨然一副得道高人的模样。 一朝明悟,即入太清。天下大事,尽在心中。 青云后山压抑的千年戾气,早已化为修罗! ………… “轰隆隆……” 一道闪电自漆黑的苍穹上划过,伴随着天雷滚滚,狂风呼啸。与此同时,青云后山那一个高达百丈的身影,蓦地回转头来,冰冷的目光看着张小凡一干人等。 九幽冥炎肆意地燃烧着,仿如黑暗天空中的飘浮了两只灯笼。 “吼……” 一声低沉的长啸,修罗的身影继续拔高。一百丈,两百丈,五百丈,一千丈……直至那一个巨大的头颅已经抵达苍穹,众人在其脚下如同蝼蚁一般。 忽然,修罗的右手蓦然举了起来,直指苍穹。与此同时,一个细小的白色雷球浮在其掌心位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胀大,转眼间已是达一丈大小。雷球边缘,数不尽的细小红色闪电跳跃着,发出“兹兹”的可怖响声。 感受着那一个白色雷球中蕴含的强大毁灭气息,陆雪琪的脸色不由得一变再变。 这是—— 震天诀! 这个修罗,竟然会当年青叶祖师留下的四式剑诀之一的震天诀! 说时迟,那时快。雷球仍在不断地胀大,从一丈到十丈,再到百丈……最后遮住了大半个天幕。远远看去,漆黑的天空下已经不见修罗的影子,只有那一个仿如灭世的雷球浮在半空,不断吞吐着雷焰,强大的毁灭气息让人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这一刻,天地突然出奇的安静。风声,仿佛都停止了,人群,也是不约而同地寂静了下去,整个天地,只剩下雷球发出的“兹兹”声响。所有人的目光,都是呆呆地望着那半空之上的雷球。 震天诀本就霸道至极,而修罗之力更是逆天,两者结合一起,自然是逆天中的逆天。眼前如此霸天绝地的气势,恐怕就是连青云门的诛仙剑阵,也要逊色几分。 若说震天诀的威力,陆雪琪心中何尝不知?只是看如今修罗使出的震天诀,恐怕是一击毁掉整个青云也不足为奇。这,早已经超出了她的预料,更让她心中不甚担忧。青云与她,自小就有着难以割舍的关系,而今自己又身为青云掌门,又岂能眼睁睁看着青云门千年辉煌毁于一旦?想到此,陆雪琪心中不禁暗暗打算,就算拼却一身修为不顾,也要挡下修罗这毁灭一击。 就在这时,半空中的巨大雷球猛烈收缩了几下,带着灭世之威,从修罗掌心处缓缓滚落了下来。时间,仿佛被放慢了千百倍,雷球每一次寸进,都带着撕裂苍穹的可怖之威。狂猛的风呼啸着吹过,人们只是静静地凝望着头顶,说不清是恐惧,还是绝望。 在那可怖的天地之威面前,人力是何其的渺小! 在那不可一世的雷光之下,生命是多么的微不足道!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就在几乎所有的人都忘却了时间之时,一个女子悄然自身上拿出了一卷古老的布帛,举过头顶,对着漠漠苍天,清冷念道: “生由天……” 漆黑苍穹之上,蓦地升起万丈霞光,仿如朝阳初升,云开月明。 “死由命……” 女子又念道,转头望向远处的张小凡。清丽的眸子里,像是有依依不舍的眷念,又像是有无可奈何的黯然。最终化作淡然一笑,继续念道: “一念苍天,忘情生……” “死”字尚未出口,一声轻轻的叹息已是自前方传来。紧接着,整个时间仿如停顿了一般。陆雪琪微张着嘴,那一个“死”字,却是无论怎样都念不出来。 “唉……” 陆雪琪抬头望去,是张小凡的声音。 “就算是死,你也一定要护住青云么?”张小凡背对着她,轻声道。 陆雪琪微微低头,平生第一次,对自己不惜一切也要保住青云的想法产生了怀疑。她抬起头,凝望着远处那一个身影,忽然有一种渐渐远离的感觉。张小凡微微侧目,似欲回头,却终究还是没有回头。他大袖一挥,轩辕蓦地出鞘,一道亮丽的紫色剑光从苍穹中掠过,天地蓦地一暗,时间也似是突然顿了一顿。 一种恍惚的感觉从眼前一闪而逝,紫色剑光从雷球中无声地穿过,仿佛一切就要这样结束。忽然,一声“轰隆”巨响,半空中的雷球一阵猛烈收缩,爆裂开来,化成万千雷光碎片,如雨点般洒下。一如夏夜灿烂的烟花,在广袤的苍穹上绽放。 一剑,斩尽繁华! 逆天又如何?终究还是敌不过天! 这瞬息的变化,让人有一种仿如梦幻的感觉。 远处,那一个高达万丈的血影,在颤颤巍巍中坚持了一会儿,终是如同散架一般,从万丈高空中坍塌下来。 “轰隆隆……” 修罗笨重的身子塌在地上,顿时发出如惊雷般的响声。无数的烟尘漫起,将那一个血影淹没在内。仿佛一切就要这样结束,然而不过片刻,那一个血影又是从漫天的烟尘中缓缓站了起来,十丈,百丈,千丈,万丈……直至抵达苍穹! 仿佛,更强了! 张小凡大袖一挥,轩辕剑再度出鞘,亮丽的紫光斩破天际,那一个万丈血影,又在一阵颤颤巍巍中倒了下去,紧接着,又是从漫天烟尘中缓缓站了起来,而且,每一次倒下再站起,都会变得更强! 竟然,不死不灭! 陆雪琪等人皆是变了脸色,只有张小凡的脸上,一直平静如初。 青云山压抑千年的戾气,才造就了如今这一个修罗! 青云在,修罗在。 青云不毁,修罗不灭! -本卷完- ps:各位书友,本书最后一卷及本书大结局将会在4月28~29号晚上一次性上传,其中原因,相信各位书友看过之后便知。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未完待续) 第一章 风雪冰天,寂寂北国 各位书友,不好意思,五一期间和实验室老师吵起来了,还差点毕不了业!寻天这些天一直在头疼这件事,连作品更新也顾不上了,在此向大家道歉,希望大家原谅。另外,这几天也对原定结局进行了一定程度的修改,也希望符合大家的心意吧。最后还是决定慢慢放吧,到最后了,也争取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结局。 第一次看见下雪,是在我五岁那年。那天晚上,妈妈牵着我的手站在庭院里,看着雪花自夜空轻轻飘落,一朵一朵,从我掌中穿过,洁白无瑕,凄清静美。 自那时起,我便喜欢上了雪花。可是,新月之城并不是年年下雪,我只知道,我出生的那年也下过雪,还是暴风雪,然后妈妈给我取了这个名字。 风雪。 妈妈说,在遥远的北方,有一个叫北国的地方,那里四季飘雪,千里冰封,一片银装素裹,是一个美丽的世界。只因太过遥远,世人才不知道。那时我就求着妈妈带我去那里看看,妈妈笑着说:“等你长大了,就带你去看。” 可是这一天却永远都没有来…… 后来,我病了,妈妈只来看过我一次,我清楚地看到她哭了,那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看见妈妈哭泣,当时我也哭了,哭得稀里糊涂的,懵懵懂懂。那一次之后,妈妈便再没来看我了,只有爸爸会每天送来菜饭喂我吃,我问他妈妈的下落,他总说妈妈和爷爷有事要谈。直到有一天,爷爷来看我的时候,他拿出了一个心型吊坠,挂在我的脖子上。爷爷说,这是妈妈临走时送我的东西,名叫月魄。只要我戴在身上,我的病就能好。我问爷爷妈妈的下落,爷爷说:“她不喜欢这里的风景,所以一个人去了北国。她还说,等你长大了,她就接你去北国看看。” 爷爷说这句话的时候是忧伤的,那时我却没看出来,还一直怀着这个梦想,这个期待。直到我越来越长大,越来越明白世事,妈妈还是没有来接我,我猜想,妈妈一定是忘了这件事了,可能是北国的风景真的太美了吧!再后来,我渐渐长大了,也渐渐习惯了妈妈不在的日子,而新月之城,也再没有下过雪。北国这个地方,也渐渐成了我凄清冷夜里的偶然追忆。 直到有一天,爸爸突然失踪…… 整个新月之城竟然没有一个人知道,我问爷爷,爷爷只说:这是宿命。我根本不明白什么是宿命,也根本不明白爷爷说这话是何意思。爷爷是一个我从来都不了解的人,从过去到现在,十多年了,我还是对爷爷的一切都一无所知。爷爷是一个神秘的人,他似乎什么都知道,每一次我疑惑迷茫的时候,爷爷总能给我解惑。每当我好奇地问他为什么知道这些的时候,爷爷就笑着说:我已经活了很久了,这世间的事自然知道得比你多。我问爷爷活了有多久,他只说很久很久,连他自己也无法记清了。可是看爷爷的年纪,至多也是比新月之城里年纪最大的老人老一些而已,又怎么会忘记自己活了多少年呢?爷爷不告诉我,我自然也猜不出爷爷的年纪,不过新月之城里每一个人都很尊敬他,就连蓬莱天华的无相大师,似乎也是如此。 第一次见他,是在新月之城的大街之上,我得感谢他救了那个小女孩,不然,我会一辈子内疚的。第一眼看他,只觉得这个人平平凡凡,没什么特别之处,至少,心地还不坏。可是后来,太昊战士告诉我他便是琅琊峰下,那个在众目睽睽之下对碧瑶仙子不敬的人。我才知道,原来他也不过是一个良心未泯的淫贼而已。 第二次见他,是在昊天宫的院子里,那晚夜色很浓,也很冷,凄清冷月,寒夜孤风。大哥不知怀的什么心思,竟然要让我和怀光族的怀朔公子成亲,这桩婚事虽是父亲在时订的,可是我一直就没同意过。那怀朔公子我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万一他是个又聋又哑还瘸腿的老头我怎么办?好吧,我承认这样说过份了点,可是大哥也不能这样对我吧!整个莫家,除了爷爷,就只剩下我们兄妹俩了,大哥就那么想把我嫁出去吗?我又气又恨,当时以为大哥在后面,就一时冲动把心事全说了出来,没想到竟然是他这个淫贼!这个淫贼,竟然厚颜无耻地偷听人家的心事,我恨死他了! 第一次觉得他并不是我想像中的那样,是在昊天宫的大院里。那天,碧瑶仙子乘坐的银光犀鸟从太昊的上空经过,我看到所有人都高兴地聚在院子里观看,而他,却是默默地穿过人群,一个人上了屋顶。第一次,我觉得那一个身影有说不出的落寞凄凉;也是第一次,我觉得他不像是一个淫贼,至少不是太昊战士口中所说的那种淫贼。我想我是误会他了,一个没有故事的人,是不会有这么沧桑的背影的。我想,他的背后一定有许多许多不为人知的故事,只是,外人还无法理解他而已! 听说他独自一人去了洛桑,我有些不敢相信,那个傻瓜,竟然去那么危险的地方!就算真的喜欢碧瑶仙子,也犯不着白白送了性命吧!而且,五族中仰慕碧瑶仙子的人,可是多了去了,排起队来都可以从天华一直排到死亡之海了,又哪里会轮得上他?我是在担心他么?那个淫贼,我怎么会去担心他呢?我是不是脑子糊涂了?只是,为什么当我看到他从鬼门中安然地出来时,心中会大松一口气,我真的是在担心他么?什么时候开始的? 后来,去封魔谷时,他又先行了一步,害得大哥和我只得紧跟着过去。这一次淫贼出事了,还差点就死了。看他躺在那地上半死不活的样子,真想狠狠地踹上一脚,然后骂道:“叫你一个人行动,这下出事了吧!”不过看他那样子,我又狠不下心来,竟然还自告奋勇要留下来照看他!唉……真是连我自己也不明白自己了!我不会是……喜欢上他了吧!不会不会,我怎么会喜欢上一个淫贼呢! 好在有碧瑶仙子的太一经丹,这个淫贼才福大命大,拣回了一条命。可是本小姐为了照顾他,也耽误了不少时间啊,他竟然连声谢谢都不说,真是没有良心!算了,还是找神器要紧,可是前方这么黑……本小姐天生就怕黑,偏偏这个淫贼走在后面还一句话都不说,真是木头一根,气死本小姐了! 或许,若不是那该死的黑暗,那突然颤动的地面,我不会知道原来我的心中是如此害怕,是如此地渴求关怀。当那一只手从黑暗的不知名处伸了过来,将我的手紧紧握在手中之时,我的一颗心慌乱得扑扑直跳。但仿佛,那来自手心的淡淡温暖,又让我有一种说不出的心安感觉。那种前所未有的感觉,给我以无比的勇气,让我无惧于这天地间的黑暗。 从那刻起,我才知道自己真正的心意,直到——他和碧瑶仙子一起消失在茫茫的毁灭之光之中。 当那束光从黑暗的死亡之海下喷射而出时,当看到那一个身影奋不顾身地挡在碧瑶仙子的面前时,我的心底,对碧瑶仙子,忽然有深深的羡慕,仿佛那一刻危险都不重要。只要那一个人挡在身前,那么,就算是天崩地裂,也无所畏惧。 最后,他们两个,一起消失在了遥远的天际上。 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但仿佛人人都有这样一种感觉:他们两个,恐怕是凶多吉少…… 自那一刻起,神器轩辕剑的事好像突然变得不重要了,每个人都心事重重地离开了那个地方。我是最后一个踏出封魔谷的,当我回望谷中深处的迷雾之时,我坚定地相信,他们一定会回来的,在将来的某年某月的某一天。 不久之后,碧瑶仙子便回来了。她竟然出现在新月之城!然而意外地,他没有和她一起回来…… 那个傻瓜,他竟然选择了独自留在了修罗魔域。为的,只是将碧瑶仙子送回。 好傻的傻瓜! 许多人都觉得他不可能回来了,但我仍然相信。我想,有一个人,也同我一样,坚定地相信那一个人会从魔域回来,那就是,碧瑶仙子。 时间在思念中变成了一种煎熬…… 当他回来之时,我已经不知道自己的思念有多重,只是,他早已有了喜欢的人,或许,也只有碧瑶仙子这样的人,才配得上他吧! 呵呵…… …… 今年,新月之城又下雪了,好美,也好冷。 这注定是不同寻常的一年! 冥冥之中,我也有这种奇怪的感觉。 因为这雪,冷得如霜一般,还带着无以名状的哀伤。 漫天的火海在雪花中纷纷熄灭,猖狂的九黎妖鹏也被无相大师一指击退,本应是举城欢喜,漫天烟花。可是天空早已被雪花染得血红。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天空的雪带着血红色,那种妖艳的凄美,竟然有别样的惊心动魄。 爷爷说,这是无相大师以自身精血为媒祭起的上古法阵。 霜之哀伤。 好凄美的名字。 亦如这凄美的雪夜。 只是想到那一个躺在木床上的人,我的兴致就会如这雪花般冰冷下去。 爷爷说,他被九幽冥炎烧得生机全无,七日之后便会魂飞魄散! 就连天华至宝太一经丹,也无济于事! 七日,只有七日…… 那个晚上,当我站在长廊下无助地看着漫天的雪花时,爷爷忽然给我讲了一个故事。 一个关于月魄的故事。 听完那个故事,我渐渐明白了爷爷为什么要给我讲这样一个故事,也渐渐明白十几年前,妈妈为什么会突然不辞而别去了北国。 生命的救赎,必须以同等的生命作为代价。 而月魄,是希望的承载,是用生命换取生命的舞台。 当年,我病重难医,妈妈将月魄给了我,便是以她的性命换取我的性命。虽然我从来不曾去思考为什么我的病会突然好起来,但萦绕心头的那一种淡淡的暖意,时常勾起我对妈妈的思念。 那便是她留给我最珍贵的东西。 爷爷用一种期许而又默然的目光看着我,轻声道:“雪儿,爷爷已经告诉了你月魄的事,愿不愿意救他,还是得看你自己……” 那一刻,我突然知道,原来爷爷,也并不是什么都知道,什么都可以办到的。 至少,那个晚上,他的眼神是黯然的,是无奈的。 他告诉我月魄的事情,是因为,就算是他,也救不了那一个人,那一个被九幽冥炎燃尽一切生机的人…… 那个晚上,我看了一夜的雪花,也想了整整一夜,直到最后,我的心痛如滴血。 尽管我多么不愿就此别离红尘,别离红尘中的一切,爷爷,大哥,还有他……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在我面前死去。 纵然,他的心里从来就没有我的存在; 纵然,他全心全意为的,只是他的碧瑶仙子; 我仍然,要救他! 当我安然地贴着那一个人的胸口,感受着那只属于我的淡淡温暖时,我想我是开心的,满足的。 至少这一刻,是我救了他! 别了,淫贼! 别了,爷爷,大哥…… 还有那遥远的北国。(未完待续) 第二章 碧水寻瑶,两世记忆(1) 人人皆道雪琪后山十年舞剑的清苦,可又有谁,能体会她躺在寒冰石台十年的寂寞? …… 人散,曲终。 思绪,如飞。 蓬莱岛,天华山。 “瑶儿,你明明知道万年神树从来就只结一颗果实,这世上也根本没有什么并蒂双果之说,为什么还要骗他来天华?”水仙宫中,无相大师微微有些动怒道。 “师父,我……” 碧瑶跪在殿上,眼中泪光闪烁,恳求道:“师父,徒儿知错!只希望……希望师父可以帮帮他!” 无相大师看着心爱的徒儿如此模样,不禁微微叹了口气,脸色渐转柔和道:“瑶儿,不是为师不知道你的心事,也不是为师不愿帮他……只是,没有神树之实重塑肉身,为师就算有天大之能,也是帮不了他的……” 碧瑶依然固执地跪在那里,恳求道:“求求师父了!徒儿知道,师父一定会有办法的!” “瑶儿,你先起来再说……”无相大师好声劝道。 碧瑶却是固执地摇了摇头,依然跪着道:“徒儿一定要师父答应才敢起身。若是师父不肯答应,徒儿……徒儿就长跪在此,绝不起来!” “瑶儿,你……” 无相大师无奈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转身往内室去了。 诺大的水仙宫中,便只剩下碧瑶一个人静静地跪在那里。 沉默,无尽的沉默。 …… 两天后…… 当无相大师从内室中走出来时,整个人看上去像是沧桑了十年。碧瑶惊讶地看着那一张脸,有些不知所措地道:“师父,你,你……” 无相大师看着依旧跪在殿上的碧瑶,微微有些倦意地道:“瑶儿,你还是不愿起来么?” “师父,我……” 碧瑶低下头去,轻咬下唇。这一刻,仿佛回答已经成了一种难以取舍的决择。她心中本是打算一直跪着直到无相大师答应为止,可如今,却是无论如何也是心中不忍,当下起来也不是,不起来也不是。 “唉……” 无相大师微微叹了口气,道:“瑶儿,你这又是何苦?为师答应你便是!” “真的么?”碧瑶脸上一喜,抬起头来,感激地看着无相大师,欣喜道:“师父真的答应徒儿了么?谢谢师父!……” 无相大师轻轻点了点头,却又是叹了口气。 碧瑶心中疑惑,轻声问道:“师父为何又是叹气?” 闻言,无相大师语重心长地道:“方法不是没有,只是这方法……唉,瑶儿,你跟为师来吧!”说罢,转身往内室行去。 碧瑶跟着无相大师来到内室,却是看见屋子正中摆放着一个白玉水晶棺。这一个白玉水晶棺,碧瑶在天华生活了十几年,却是从未见过,心下不禁有些疑惑,轻声道:“师父,这……” 无相大师似是知道她心中的疑惑,点了点头,道:“这白玉水晶棺乃是先师所留,有着封存魂魄而长久不散的功效……这些年来,为师也是第一次用它。” 碧瑶点了点头,道:“那师父要怎样做?” 无相大师转过头来,看着碧瑶,郑重道:“瑶儿,这就看你了……” “我?”碧瑶脸上微微疑惑。 无相大师点了点头道:“人有三魂七魄,而后才能存活于世。而肉身,便是这魂魄的容器。若是没有了肉身,魂魄亦会逸散出去,到最后灰飞烟灭。你手上这金铃虽是神物,可以保留她的一魂一魄而不逸散,但若是没有万年神树塑造的肉身作为容器,这一魂一魄,始终也只能留在这金铃里……” 碧瑶点了点头,又跪下身道:“求师父一定要帮他!” “你起来吧!”无相大师轻轻扶起她道:“为师既然答应了你,自然会帮他。只是最后到底能不能帮上他,还得看瑶儿你愿不愿意……” “徒儿当然愿意!”碧瑶立时答道。 无相大师却是无奈地苦笑了笑,道:“你暂且听为师把话说完吧!” “是,师父。”碧瑶点了点头,洗耳恭听。 无相大师继续往下说道:“没有了神树之实,就无法再造肉身。唯一的办法,便是在世间寻找一具合适的肉身……”说到此,无相大师将目光刻意地落在了碧瑶身上。 碧瑶微微一愣,旋及像是明白了什么,右手食指轻指自己,犹疑着道:“师父的意思是……我?” 无相大师点了点头,道:“不错!瑶儿,你的样貌和她一模一样,这世间,也只有你最适合了……” 碧瑶轻轻“嗯”了一声,又问道:“那我要怎么做?” 无相大师轻轻叹了口气,道:“这才是为师一直为难的地方……” 碧瑶微微沉默。无相大师欲言又止的样子,让她心中不禁思忖着这当中到底有多少难处,但一想到那一个已经在外面等候了两天两夜的人,碧瑶心中便像是突然决定下来,坚定地道:“有什么话,师父尽管直说吧……” “好吧……”无相大师郑重道:“既然如此,为师就将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你吧!” “谨听师父教诲!”碧瑶恭声道。 “人体三魂七魄,多一魂或少一魄,恐怕都不能存活,就算勉强活了下来,恐怕也不会是一个正常人。所以人体本身,有排斥他人魂魄的本能。若想让她的魂魄进入到你的体内,必须先将你自身的魂魄打散,从身体里驱逐出去。只有当你的身体处于无魂魄状态,那一种排斥感才会消失,她的魂魄,也才能进入到你的身体……” 无相大师微微平复了一下气息,将目光看向碧瑶,道:“这是唯一的办法,也是最危险的办法。” 碧瑶微微点头,却又是有些懵懵懂懂,却见无相大师继续往下说道:“瑶儿,打散你自身的魂魄,意味着你将永远失去这个身体的控制权,而你的魂魄,将来也只能存在于这具白玉水晶棺中。即使将来这个人醒过来,她也不再是你,她有的,将会是另一个人的记忆,亦或是没有记忆。而这个身体,只有极其渺茫的可能性还保留着原来的意志,也就是你的记忆,你在这个世间的印迹,但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你尽管还保留着魂魄,但实际上,却是与死无异,你明白么?” 碧瑶深深沉默。 无相大师又道:“或许你一心一意只是为了帮他,但为师也无法保证这种方法就一定会成功。如果最后失败,你的魂魄一样会被打散,那样不仅帮不了他,还会害了你自己;而且,即使最后成功,那个人醒了过来,但她只有一魂一魄,恐怕也只是残缺的人生。那样对她,或是对他,或许都不是一件好事,你还是决定要这样做吗?” “师父,我……” 碧瑶低下头去,忽然间有点难以决择。其实,这样的情况,换作是谁,恐怕都会一样的难以决择。以自身的牺牲,去换取一个自己毫不认识的人的存活,而且还是一件并不确定就一定能成功的事情,这是多么冒险又疯狂的事情啊! 无相大师知她心意,和蔼道:“瑶儿,为师希望这件事你可以慎重考虑再给我答覆,为师明日再来问你……”说罢,微微叹息一声,缓缓走出了内室。 碧瑶怔怔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看着白玉水晶棺,仿若失神。 第二日,无相大师到来,碧瑶还没有决定。 第三日,无相大师再来,碧瑶仍然还没有决定。 第四日…… 无相大师刚刚踏进内室,碧瑶便是跪下身道:“师父,徒儿不孝,以后不能再陪伴您老人家左右!只希望师父可以帮他!” “你……还是决定要这么做么?”无相大师惋惜地叹了口气。 碧瑶轻轻点头,道:“是,师父,徒儿已经决定好了!只是……” “只是什么?”无相大师看着碧瑶为难的样子,微微明白了什么,道:“有什么就说吧,为师一定会答应你的!” “谢师父!”碧瑶跪下重重磕了一个响头,道:“徒儿希望师父答应,不将此事真相告知张公子!” “我答应你。”无相大师慈祥道。 “还有……”碧瑶接着道,又是重重磕了一个响头,“徒儿不希望自身魂魄永远困在这白玉水晶棺中,只希望魂魄逸散之前还能再看他最后一眼,那样徒儿就心满意足了,还望师父可以成全!” “碧瑶,你……好吧,为师答应你!”无相大师无奈而惋惜地道。 “谢谢师父!”碧瑶低下头去,最后磕了一个响头,道:“师父之名,固存于天华,远播于神域,柳洲之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徒儿自幼跟随师父,家中亲人知师父必将厚待徒儿,是以从来没有过问担心过,此事我也不希望家中亲人担心,还望师父不要告知他们……” “为师答应你!……”无相大师脸上动容道。“还有什么心愿,都一并说了吧!” “多谢师父!”碧瑶恭声道,“只要师父能答应徒儿上面三件事,徒儿便感激不尽了……” 闻言,无相大师轻轻捏了一个法诀。 “无天相,无人相,无众生相!万法皆空,无法无相!” 无相大师口中默念道。随即手中轻轻一挥,但见一团白气从她袖中飞出,在空中打了个旋儿,落到地面时,已是变成了另一个碧瑶。无论形貌神态,俱是相像之极。 “这……”碧瑶看着另一个碧瑶,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这是为师用法术凝出来的幻象,只能存在三天……”无相大师看着碧瑶,慈祥道:“这三天,我会在长廊上布满迷雾,然后制造出你在长廊弹琴的假象。若他三天后临走时,还看见你在长廊上,便定然不会怀疑……” 碧瑶微微点头,目光看向远处的伏羲琴,低声道,“这伏羲琴……徒儿也希望师父能将它送给另一个碧瑶!” “这伏羲琴本就是伤心之物,为师留着它又有何用?”无相大师微微叹息道,“你要送与她便送与她吧!唉……” 碧瑶低下头去,轻轻道了声“谢师父”,便是沉默下去。 无相大师也是心中难过,看着自己心爱的徒儿,不言一字。 一时之间,整个内室,陷入了空前的寂静中。(未完待续) 第二章 碧水寻瑶,两世记忆(2) 一天之后…… 无相大师在内室中缓缓摆上十个香炉,将白玉水晶棺围成一圈护在中心,紧接着,又在每个香炉中插上三根檀香,静静点燃烧着。做好这一切,无相大师慈祥地看向静躺在白玉水晶棺中的碧瑶,郑重道: “瑶儿,打散魂魄是一个极其痛苦的过程,你准备好了吗?” “……嗯。” 碧瑶轻轻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她缓缓闭上眼睛,平复了一下周身的气息,缓缓道:“师父,您开始吧……” 无相大师没有回答,只是最后再看了一眼那个人,仿若不经意般轻轻叹了口气,缓缓转身,在两个香炉的缝隙间盘腿坐了下来。 “十香迷阵,起!” 随着无相大师轻念法诀,摆放在地的十个香炉瞬间腾空而起,围着中间的白玉水晶棺急速旋转起来。袅袅白烟自香炉中溢出,仿如一个迷雾幻阵,将白玉水晶棺罩在下面。 “为师要开始了……” 无相大师最后道了一句,见碧瑶依然没有任何悔意,当下不再犹疑,轻念法诀,运起阵法。随着她意念所指,一个香炉蓦地从迷阵中飞出,盘旋在白玉水晶棺的正上方,袅袅白烟自香炉中溢出,笔直地向着下方的白玉水晶棺漫去。 白烟毫无阻碍地透过了水晶棺,浸入碧瑶体内,与此同时,碧瑶全身一震,脸色煞白。那看去毫不起眼的白烟,仿佛让她痛苦至极,数不尽的香汗自碧瑶额心冒出,她紧咬牙关,不言一字。 无相大师看着碧瑶痛苦的样子,心中微微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决定继续下去。 “第一魂,剥夺!” 随着无相大师一声轻喝,那浸入碧瑶体内的白烟瞬间如水流倒吸,迅速回到了香炉之中,紧接着,一团无形无象的绿色东西也跟着没入了香炉之中。碧瑶一声痛苦呻吟,整张脸近乎扭曲,神色也是一片苍白。然而她还是极力压抑克制着,不言一字。 “归阵……” 无相大师手中轻轻一挥,盘旋半空的香炉缓缓回到了迷阵之中。香炉中一团绿色始终萦绕不去,这一点,却是与其他香炉看起来大不相同。 “……再起。” 随着无相大师指间法诀的变化,又一个香炉从迷阵中缓缓飞了出来,与第一个香炉一般,盘旋在白玉水晶棺的正上方。 一切的过程都与第一个香炉无异,随着白烟入体,碧瑶的脸色更加苍白,就算是紧咬牙关,那无法抑制的痛苦依然从嘴间泄露了出来。无相大师已是无瑕顾及碧瑶的感受,十香迷阵阵法法诀繁琐,施法中若稍有分心,恐怕就会功亏一篑,前功尽弃。 “第二魂,剥夺!” …… “第三魂,剥夺!” …… “第一魄,剥夺!” …… “第二魄,剥夺!” …… 随着魂魄一个个地抽离身体,脑海中那些原本熟悉的记忆渐渐变成空白。 从琅琊峰下的初遇,到天心客栈的擦肩,再到死亡之海的相识。 从封魔谷地的相救,到寒冰方尖的相阻,再到修罗魔域的相依。 …… 时光如沙,可曾磨灭掉你心中的那个人? “你若是一定要过去,就先杀了我!……”冰封王座前,她决然地挡住那一个人,不惜牺牲性命。 “在你眼里,我是不是一直只是她的替身?只因我长得与她一模一样……”宁静雨夜,夜伤花伤人亦伤。 “你要走?……那么快便要离开这里吗?”锁魂渊下,她极力保持的平静,却依然掩饰不住心中的不舍。 …… “如果你想要救她,就跟我来吧……” “为什么?” “因为这世间有一件事,师父只告诉了我一个人,那就是——万年神树结的是并蒂双果……” 这世间最美的谎言,不是缘于最善的心念,而是连同自己在内,也一并被谎言欺骗。 “如果有一天,你的那个人醒过来了,你还会记得我吗?”或许结局早已注定不属于自己,心中的期盼依然殷切,深刻的眷念依然不曾改变。 …… “师父,徒儿知道你一定有办法的!求求师父一定要帮帮他……” “瑶儿,要救她必须先打散你自己的魂魄,那样你将变成游魂野鬼,你还愿意么?” “……我……我愿意。” …… “第七魄,剥夺!” 随着无相大声冰冷的话声在内室中响起,碧瑶的最后一魄,也化作一朵绿烟,没入了香炉之中。所有的记忆都被抽离成空白,所有的表情都凝成了苍白,只有那一具没有灵魂的身躯,依然安静地躺在白玉水晶棺中。 一切,仿如都与之前没有什么两样,只有无相大师脸上,沉痛如霜。她看着十个香炉,像是艰难地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紧接着,张开十指,双手置于胸前,遥相对应,仿如抱着一个太极,逆行起来。 “倒转乾坤!” 无相大师口中默念法诀,双手十指渐行渐近,缓缓合拢起来。只见一道耀眼金光自她掌间迸射而出,撞击在金铃之上,金铃一阵剧烈震动,发出一长串急促的“叮……铃铃……”清脆响声。 金铃震动愈来愈烈,最后只闻一声清脆长鸣—— “叮……” 仿如有无形的波纹往四处散了开去,两道绿光自金铃中飞射而出,没入碧瑶体内。与此同时,碧瑶全身一震,那一张苍白如纸的脸,也是渐渐回复了血色。 无相大师周身弥漫的水雾渐渐散了开来,露出那张绝世而又略显沧桑的脸,那飘逸修长的秀发,也不知何时已然变成雪白。 发如雪! 眸如星! “师父,您……”十香迷阵中,一个不敢置信的声音微弱传来。“您……您怎么会变成这样? 无相大师嘴角微微弯起一丝弧度,像是艰难地,轻轻笑了笑。 “瑶儿,这世间有许多事你还不明白,为师也都还没告诉你,现在这最后时候,为师也没有必要再隐瞒什么了……” 十香迷阵中一阵微微沉默,仿如一个人在静静等待。无相大师抬头望向窗外的天际,继续往下说道: “这件事,得从很久很久以前说起了……” “当年,远古先贤曾经在蓬莱岛收了三个弟子。大弟子轩辕不败,乃是轩辕剑的传人,他的成名技天绝斩,便是张小凡当日在五族大会中使出来的剑招:一剑,斩尽繁华!二弟子黑炎,沧月岛东荑族的始祖,天生掌控着黑炎之力,当日五族大会明溪周身的火焰,便是黑炎;第三个弟子,名叫欧莱雅,也就是……为师我。” “师父是远古先贤的弟子?……”碧瑶微微惊讶道。 “是啊……”无相大师轻轻点头,仿若沧桑地道:“其实若不是这一次答应你的要求,为师也不会这么快想起这些往事……” 碧瑶微微疑惑。“弟子不是很明白师父的意思……” 无相大师嘴角微微扬起一丝微笑,道:“生命的救赎必须以同等的生命作为代价!你如此不顾性命的帮他,为师怎愿见你就此魂飞魄散?为师已经散尽一身修为,保你魂魄存留在这金铃之中,一年不散。若是福缘深厚,或许你的二魂六魄会重归这个身体,你也将记起往世记忆……” “师父,您……”碧瑶心中震惊万分,内疚道:“弟子不孝,不值得师父为弟子那么做!” “瑶儿,你勿须太过自责!” 无相大师轻轻叹了口气,道:“其实,为师的时间也已经不多了……” 无相大师看着天际,状若深思地道:“当日九黎妖鹏袭击新月之城,为师血祭古阵霜之哀伤扑灭九幽冥炎,已是大损道行;更加上动用禁招无相劫指,为师早已是接近油近灯枯。这蓬莱岛虽有着崆峒印青春不老结界的守护,然而对为师来说却也是毫无用处……” “为何?”碧瑶疑惑道。 “因为这结界……”无相大师微微轻叹道,“乃是先师对我设下的诅咒。它因我而生,也必将因我而毁……” 碧瑶:“……”(未完待续) 第二章 碧水寻瑶,两世记忆(3) “一切的开始,缘于一个情字……” 无相大师轻轻叹了口气,脸上现出回忆的神情,接着说道:“只怪当初为师太过年轻,并不懂得这世间的种种感情……” 很多年前…… 蓬莱,天华。 轩辕不败一如往常地在神秘草地上练剑,欧莱雅在一旁看得入神。 黑炎看着欧莱雅脸上痴迷的神情,隐隐中似是有些不悦,他装作不经意般,轻轻问道:“小雅,你是不是很仰慕大师兄?” 欧莱雅想也不想地回答:“当然了,轩辕师兄的剑法独步天下,我自然是仰慕了……”欧莱雅说完,继续目不转睛地看着轩辕不败练剑。 没有人注意到黑炎脸上一闪而逝的阴暗之色。 几天后…… “师兄,我要和你比一比高下!”一次练剑,欧莱雅不在场,黑炎向轩辕不败发出了挑战书。 “为什么?”轩辕不败微微疑惑。 “没有为什么,比就是了!”黑炎说完,周身腾起熊熊的黑炎,向着轩辕不败进攻而去。 一剑! 只是一剑,他便败退下来。 “你挡不了这一剑的!” 轩辕不败缓缓收剑,离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从此,黑炎失踪了一段时间。而远古先贤为了参透十卷天书之秘,闭关已久,半未知晓此事。 几年后…… “师兄,好久不见……”一次练剑,黑炎再度出现在了轩辕不败的面前。 “黑炎,你……”轩辕不败看着那一个全身被黑暗笼罩的人,忽然觉得那张面容佰生无比。恍惚间,他似是惋惜地叹了口气,道:“你竟然修习了修罗魔域的黑暗法术,若是师父知道,他一定不会轻饶你的!” “只要能赢你,其他的,我不在乎!”黑炎的脸上的神情自信而坚定。 “你是为了小雅吧……”轩辕不败缓缓收剑,转身,离开,忽又止住脚步,微微侧身,道:“其实一直以来,我都是把小雅当妹妹看待……” 被一语击中心事,黑炎脸上微微一怔。 “我不会和你比的,你还是快点离开吧!师父再过两天就出关了……” 轩辕不败的话从前方远远传来,黑炎看着那一个渐行渐远的背影,心中忽地矛盾万分。终于,他还是出手了。 “九转修罗斩!” 一剑! 依然还是一剑,黑炎又败退下来了。 “你始终还是没有明白这一剑的真谛……”轩辕不败没有去看黑炎失落的身影,只是转过身,大踏步向前走去。“你的执念太深,永远都挡不住这一剑的!” 轩辕不败正欲离去,恰在这时,手中的轩辕剑忽然不听使唤,自行飞出,一剑往黑炎身上斩去。 轩辕不败脸上大惊,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转过身来,急呼道:“师父手下留……” 情字尚未出口,黑炎的身体已然被生生斩成了两段,连同那被邪恶污染的灵魂,也一并被生生分离了出来。 欧莱雅赶到之时,却是正好看见这惨烈的一面,不禁怔在了那里。 场上出奇的静,静得可怕! 远古先贤大袖一挥,轩辕剑无声地回到了轩辕不败的手中。 “为师当年因为看不惯人间种种猜忌,仇恨,罪恶,所以才开辟柳洲神域。没想到如今,为师收的三个弟子,竟然因为仇恨而厮杀,为师绝不容忍!不败,你从此一生驻守修罗魔域,守护永恒之井,若无为师允许,绝不可再返柳洲!” “师父,我……”轩辕不败虽是不情愿,却也不得不答应。 “黑炎,你自甘堕落,为师本应散你功法,灭你魂魄,让你永世不得轮回!不过为师念在你还有一息善念尚存,不忍让你就此灰飞烟灭,但你须为你那满身的罪恶,为你所驱从的黑暗力量,为你带给这个世界的不安独自承担起后果……” “是,师父……”善念的一半恭声说道。 “你将千世守护蓬莱岛天华山的不老结界崆峒印!而你的黑暗之身,将永远被封印在东荑的黑暗禁忌之门里,永远警醒后人!” “欧莱雅,你虽无罪,却也是铸成这错的根本之罪。为师不会将你逐出蓬莱天华,但会封你记忆,这段孽缘,若是万年之后再续,你也将受到前所未有的诅咒,崆峒印会被解开,蓬莱天华也将从此消失于世!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从此以后,你便叫无相吧……” 不久之后,轩辕不败便起程去了修罗魔域,永世守护永恒之井,而至远古先贤驾鹤西去之时,仍是没有召他回来之意。而黑炎,则在黑暗的地底牢狱中,守护了崆峒印一万年。蓬莱天华,便只剩下被封印了所有记忆的欧莱雅。而远古先贤,因为此事郁结于心,终是没有参透十卷天书之秘,最后驾鹤西去。 …… 听完无相大师的故事,碧瑶总算是明白了这一段万年前的孽缘。然而宿命终归是宿命,除了概叹天意弄人之外,又能如何呢? 恰在这时,白玉水晶棺中那一个碧瑶微微醒了过来。无相大师意念微动,一团迷蒙水雾漫上周身,将她的容颜以及长发俱皆挡在了后面。 “叫张公子进来……”无相大师对殿外的童子微微说道,徐徐看向白玉水晶棺中的碧瑶。,一样的容貌,一样的衣饰,只是那种神情,早已不是自己的爱徒了。 碧瑶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无相大师,只觉有说不出的熟悉,然而脑中却是一片空白,没有任何回忆。 “这是哪?我又在哪?”碧瑶好奇地看着周围,仿如一个懵懂的孩子一般轻声问道。 “这是蓬莱天华……”无相大师微微叹了口气,慈祥地看着那一个人,怜爱地道:“若你想记起你尘封的记忆,就去找太昊的莫忘尘莫老先生吧!他应该会有办法……” “莫老先生?”碧瑶喃喃自语道。恰在这时,一个黑色人影从殿外缓缓走了进来,碧瑶只觉有说不出的熟悉感觉,正是鬼厉。 金风玉露一相逢,更胜却人间无数。 这一刻,时间仿佛定格成了永远,有熟悉的歌谣在轻轻唱道: 思绪在风中摇曳 回想不起曾有的一切 碧空的遥远失落了以前 想不起谁在身边 轻轻地睁开双眼 你的笑容心跳的感觉 像分别很久却一直依恋 想回到爱的时间 …… 几日之后,天华淹没,鬼厉与碧瑶一起来到了新月之城。为了打开通往神州大地的通道,鬼厉连续几日闭关参悟五族圣谕。 今夜无月,今夜无夜色。 “前辈,曾经有一个人和我说过,若是我想记起尘封的记忆,就来找您!我想知道我和小凡哥哥以前到底是什么关系……”碧瑶微微说道,希冀地看着一旁的老人。 莫忘尘看了碧瑶一眼,又看向头顶的苍穹,微微道:“小姑娘,你会失忆,乃是天意使然。如今若是强行恢复记忆,便是逆天行事,不仅会自折阳寿,还会有损道行,你不怕么?” “……不怕。”碧瑶轻声说道。 “那好吧……”莫忘尘不经意地叹息一声,抬起脚,往前走去。“你跟我来……” 黯淡的星光,照在空旷的大街上,拉出两个长长的影子,一前一后,莫忘尘一直往前走去,直到那一座古老的残破的庙宇前,才缓缓停下。 “这是轮回之门,你只要从这里踏进去,便会知道你过去的所有记忆……”莫忘尘轻轻指了指那一扇残破的木门,缓缓说道。 碧瑶看着那扇木门,将信将疑。 “小姑娘,不管你信不信,这轮回之门就在这里,不会改变一丝一毫……”老人转身,向着来路缓缓而去,一边暗自在心中安慰自己道:“这逆天之事,我老头子也不是第一次做了,反正也不在乎多一次或少一次……” 碧瑶看着那扇轮回之门,犹疑了许久,终是抬起脚,一步踏了进去。 刹那间空间变幻,无尽的黑暗虚空在脚下蔓延,朵朵星云奔驰而来,记忆如潮水般从脑海中涌过。 …… “我摘了这花,便是这花的福气。” “你又不是花,你怎知它会乐意呢?” “……” …… “你是不是很喜欢你师姐啊?” “你……你怎么知道?” “你生病的时候都叫你师姐叫了一千八百遍了,傻子都知道了……” “……” …… “这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兔子……” ……(未完待续) 第三章 大结局 白云悠悠,飘荡在群山之上。 在曾经是青云山通天峰的地方,一个白衣女子静静而立,眺望远方。轻风微拂,吹起她如瀑的长发,说不出的清丽动人。 远处,蔚蓝的苍穹之上,一只洁白的银光犀鸟正在展翅翱翔。 “碧瑶,我们这是要去哪?”张小凡仿佛又变成了曾经的那个张小凡,只是一袭长发,早已雪白。 碧瑶抬头看了看遥远的北方,道:“去北国!” “我们去北国干什么?”张小凡微微疑惑道。忽然,胸口一阵淡淡的温暖传来,张小凡只觉有莫名的感觉袭上心头,然而刹那间,那种奇妙的感觉便消失了。他低头往胸前一看,却是空无一物,不禁微觉奇怪。 恰在这时,碧瑶回过头来,对着张小凡郑重地道:“找优昙花!” “优昙花?”张小凡只觉这花似是在哪听过,然而一时之间,却又是想不起来,只得问道:“我们找优昙花干什么?” 碧瑶微微白了他一眼,道:“我可不想以后每天都对着个糟老头子!” 张小凡:“……” 银光犀鸟欢快地往前飞着,张小凡回头眺望了一眼青云山的方向,轻声道:“碧瑶,可不可以先答应我一个请求啊?” “什么?” “如果找到了优昙花,能不能先给……她啊!”张小凡看着碧瑶的眼睛,轻声说道。 “哼!你还想着你的陆师姐!……”碧瑶微微有些醋意道。 “你答不答应嘛?” “我可以答应,不过你也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陪我在北国待六十年……” “干嘛待那么久?” “等另一朵优昙花开啊……” 张小凡:“……” “爷爷,快看,是小凡哥哥和碧瑶姐姐呢!”寂静的古道上,小环忽然抬头看着天空,欣喜地道。 周一仙看着远处的银光犀鸟,惊咦了一声,旋及,又是微微笑了起来。 “原来,轮回不过是耗费时间的虚无而已……” 周一仙自言自语道。一刹那间,他仿佛突然看透了许久都看不破的轮回。这一刻,周一仙似是想起了多年以前的一个老友,他早已看透轮回,看不破宿命。只是那个人,早已随着横流的沧海,一起永寂。 银光犀鸟继续往北飞去,张小凡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青云山的方向,像是轻轻叹了口气。趁碧瑶不注意间,他手中轻轻一挥,一道青光从袖中飞出,向着远处青云山的方向疾速飞去,正是噬魂。 陆雪琪站在通天峰上,看着银光犀鸟越飞越远,脸上渐渐现出一丝微笑。忽然,她若有所觉,回过头来。 一个黑色的身影静静站在她的身后,柔和的目光正望着她。 正是鬼厉。 “跟我走吧……”鬼厉微微笑道,伸出手去。 陆雪琪看着那一个身影,忽然泪水湿了眼眶。仿佛那等待了许久的东西突然之间有了结果,竟是让人有些不知所措。然而鬼厉依旧那般微笑地看着她,那只伸在半空的手,也丝毫没有收回的意思。 许久,陆雪琪才像是从惊喜中回过神来,缓缓地,微微颤抖地,将右手轻轻搭了上去。 一刹那间,她的心中坚定无比。 时间,也仿佛永远定格在了这一刻! 白云悠悠,轻风吹送,说不出的悠闲适意。 后记: 张小凡遍寻北国二十余载,终是没有找到传说中的优昙花,而碧瑶也已经时日无多。张小凡不忍碧瑶就此离去,再加上想起以往种种人事变迁,于是决定逆转轮回,逆天改命…… 不知是多年以后的多年以后,还是很久以前的很久以前…… 青城山下,一个不知名的小村落,一户人家的烟囱里正往外冒着缕缕轻烟。窗台前,一名村妇打扮的年轻女子正切着手中的菜,只是她手中所用的,却是一把橙横色的古剑,一面刻日月星辰,一面刻山川草木,赫然便是轩辕圣剑。女子碧衣罗裙,用这轩辕圣剑切菜却也毫不含糊,只是倘若黄帝老先生他泉下有知,知道有人拿他的宝剑去做这种事情,估计也会气得吹胡子瞪眼睛吧! 女子一边切菜,一边对着屋里喊道:“饭快熟了,叫小呆回来吃饭……” 听得女子话声,一人轻轻应了一声,从屋里跑了出来,却是一粗布麻衣的男子。那男子站在门口,对着村外大声喊道:“小呆,你娘喊你回家吃饭……” 闻言,女子白了男子一眼,嗔怪道:“有这么叫儿子吃饭的么?” 男子耸了耸肩,苦笑了笑,转过身来,对着村口,再次大声喊道:“小呆,你爹叫你回家吃饭……” 女子额心冒汗,无语地低下头去…… 恰在这时,一个两三岁的小孩从远处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手中拿着一串糖葫芦,一白衣女子跟在后面,不住喊道:“小呆,等等娘亲……” 男子看见白衣女子,脸上顿时一笑,随即将小孩抱在怀中,指着他的鼻头,轻声问道:“说,有没有不乖?是不是又欺负你娘了?” 小孩摇了摇头,连忙道:“才不会呢!小呆可比你都爱护娘亲……”说罢,转头去啃手中的糖葫芦。 “人小鬼大!”男子轻轻戳了戳小孩的鼻头,无奈地笑了笑,随即看向一旁的白衣女子。 白衣女子微微一笑,满是爱意地看着小孩,道:“小呆说他要改名字呢!” 男子脸上一愣,转头看着正在吃糖葫芦的小孩,低声道:“你娘说你要改名字,真的还是假的?” 小孩一边点头一边继续吃他的糖葫芦。 男子又道:“张小呆这么好听的名字,为什么要改?” 小孩却是哼了一声,道:“难听死了……”说罢扭头看着天空。 男子看向白衣女子,无奈地耸了耸肩,又转过脸来,对着小孩道:“那你想叫什么名字?” 小孩眼中一道灵光闪过,脸上神情忽然变得坚定无比,一字一句地道:“我要叫——张道陵!” “啊?” 男子和白衣女子脸色神色都是一怔,继而无奈地笑了起来。 远处,白云悠悠,轻风吹送,说不出的悠闲适意…… ----全书完----(未完待续) 新书《弑神》 新书《弑神》已经开写,希望各位书友前去支持!!你们的支持是寻天不竭的动力,谢谢!以下是传送门:(未完待续)